天天看小說

第13章 無法退卻的殺意

“好吧,既然你們不珍惜這個改變命運的機(jī)會,我也不多說什麼?”大胡茬乘務(wù)長微閉了一下炯亮的眼睛,滿臉惺惺哀婉地說完,轉(zhuǎn)身對渡輪乘務(wù)員憤憤擺手,大步跨出了艙室。

那個枯瘦的黑皮膚小女孩,酷似一截檀木,夾在其中一名乘務(wù)員的胳膊裡,大睜驚恐無助的雙眼,直到出了艙門拐角,乞望父親的視線才被門板強(qiáng)行斬斷。他的父親,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和身後兩個稍大一點的女兒分吃食物。

“我小時候很弱,也被人用一隻胳膊夾走。現(xiàn)在,我的胳膊比他們大腿還粗,倒要夾夾這羣混蛋小子。”杜莫一臉苦楚的笑,從被人夾走的小女孩身上,他彷彿看到自己童年的身影,悲傷、氣氛一時涌上心頭。

“不!”話語出口的同時,我擡起胳膊拉住杜莫。“你就是奪回女孩,她也會餓死在父親身邊。”杜莫聽我說完,朝那父女三人望一眼,恨恨嘆了口氣,重重坐回木箱。

杜莫說得沒錯,他現(xiàn)在很強(qiáng)很威猛,三拳兩腳收拾幾個普通人,就如小蛇吃蝌蚪,再簡單不過。更何況,我們有大木箱做後盾,裡面的武器和食物,保證我們不求人、不依賴人。

但是,杜莫忘記了一點,他的暴力無法充當(dāng)食物,即使打趴幾個惡棍,黑人和他的三個女兒依舊捱餓,脫離不了苦難。而杜莫這種衝動,就像生物入侵一樣,破壞了某種虛弱的社會狀態(tài),給自己招致麻煩。

“要殺就殺光,不然就別展現(xiàn)實力。”我對煩躁不安的杜莫冷冷說到。杜莫突然擡起抱在雙手中的臉,無耐地看了看門外,內(nèi)心漸漸平復(fù)下來。他知道自己不會殺光滿船的人。

杜莫冷靜的時候很睿智,誠如現(xiàn)在,他彷彿想起我們從何而來,又要到何處去,眼前悲慘的一幕,僅僅是個開端,等踏進(jìn)索馬里,比這更爲(wèi)悲慘的一幕一幕會接踵而來,隨處可見。

“嘟嗚……”渡輪汽笛再次響起,艙室牆壁上的木板,又發(fā)出先前咯咯吱吱的聲響,航行開始了。杜莫問我,要不要給那些小孩兒點食物,我堅定地?fù)u了搖頭,他也不說什麼,重新躺在木箱上調(diào)整心態(tài)。

渡輪行進(jìn)了十分鐘不到,卻又氣喘吁吁地停止下來。我的右耳,不自覺抽搐了一下,雙目視線急忙撒向艙壁。木板的咯吱又漸漸弱下去。

杜莫一骨碌坐起,睜著警覺地雙眼看我。這些渡輪海員,剛纔無故停船,不過爲(wèi)收購一些瀕臨難民的子女,賺些昧心的錢財。可是這會兒,又無故停泊,一定出現(xiàn)了意外。

杜莫早早抓出藏在木箱的手槍,同樣預(yù)感到了危險。呼哧一聲,艙門被猛然推開,幾個攢動的黑影,揹著刺目的陽光衝跑進(jìn)來。

“都不準(zhǔn)動,妄圖反抗者立馬槍殺。”七八個身著荒漠迷彩裝的蒙面男子,端持ak-47步槍,速度分組對準(zhǔn)了所有乘客。

“我們是索馬里海盜,爲(wèi)了守護(hù)國家領(lǐng)海,你們的子女必須加入我們,必須加入戰(zhàn)鬥,這樣纔不會餓死,纔不會給持槍的武裝打死。都聽好了,誰若敢拒絕,立馬亂槍打死,丟進(jìn)海里餵魚。”

領(lǐng)頭的海盜偏胖,公鴨一般的聲帶,噼裡啪啦地噴著大舌頭英語。他話一說完,後面兩個海盜便把步槍甩挎上背,大步衝進(jìn)抽擠在角落裡的貧苦乘客,凡見十歲左右的兒童,上去一把扯拽出來,掐著他們的脖子往大木筐裡提。

許多枯瘦的小黑孩兒,被按低了腦袋捆綁,偏胖的海盜見大筐裡擠滿了黑亮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蒙著的嘴臉不禁發(fā)笑.但他那雙眼神中,不免透出幾絲心慌。

“手腳快點,咱們還得坐著小船劫持下一艘渡輪。”領(lǐng)頭的胖海盜粗聲粗氣地催促手下,看他們從這些乾枯瘦削的黑人手中搶奪幼小子女。

一個脾氣暴躁的海盜,正從一位枯槁虛弱的婦人懷中搶小女孩,母親不肯給人奪去孩子,拼命嚎叫著反抗,幾度用牙去咬海盜的手臂,卻未能成功。

“嗒,嗒嗒。”那個海盜竟對這個力量微弱的女人開了槍,他彷彿害怕女人尖叫,怕這聲音傳上陸地,驚來正義強(qiáng)悍的拳頭,一下?lián)v碎其後腦。

艙室尖叫四起,虛弱枯槁的乘客,彼此蜷縮得更緊,胖海盜也給突如其來的槍聲嚇一跳,他支楞著全身寒毛,惱羞地朝開槍的海盜奔去。

啪啪兩聲脆響的耳光,惡狠狠罵道:“混蛋,誰讓你在船上殺人?你比豬還蠢!”激憤地罵完,又是兩記重重的耳光。

我彎腰坐在木箱上,耳膜忽然用力鼓了一下,這聲音餘溫未消,帶著熱氣又冒進(jìn)了我的大腦。杜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雖然來自非洲鄉(xiāng)下,卻是個講究紀(jì)律的人,未徵得我的同意,也不會貿(mào)然起身,去打這幾名海盜。

“先熱熱手,你右三,我左四。”杜莫終於獲得應(yīng)允,聽完我小聲的作戰(zhàn)佈置,這傢伙就像遇難機(jī)艙彈出來的飛行員,呼一下繃直雙腿站立,握在右手的fn57手槍,啪啪啪連射而出。

左側(cè)三個端持步槍的海盜,胸口和後心立刻閃出洞眼兒,彈頭戳碎的迷彩布片,宛如鳥毛一般,撒落到艙室木板上。右側(cè)四個海盜,嚇得遽然一愣,抱在手上的步槍險些掉落。

他們爆鼓著掛滿血絲的眼球,掃視完地上的三具死屍,繼續(xù)探尋的目光未等投向我和杜莫,四顆子彈早已飛馳在促短的半空。

“啪啪啪,啪”兩名海盜的腦門兒,忽如睜開了第三隻血眼,只滴滑了一注猩紅的淚,便朝後重重栽下去,倒砸在蜷縮一團(tuán)的黑人乘客中。

另外一名側(cè)向我和杜莫的海盜,裹著的冬瓜腦袋上,?布片瞬間冒出洞眼兒,也緊隨其後的栽了下去。唯獨這個胖胖的海盜小頭目,左膝蓋被彈頭崩碎,呼啦一聲單膝跪地。

我坐在木箱上,緩緩縮回持槍的手臂,淡淡地對杜莫說:“問他爲(wèi)何總是停船,基斯馬尤港有無發(fā)生特殊情況。”杜莫把手槍踹進(jìn)後腰,樂呵呵地應(yīng)聲。

這個滑稽的科多獸,泛起一臉淫笑,他嘴裡哼著稀奇古怪的歌調(diào),一邊扭著屁股舞蹈,一邊朝抱膝斜躺在木板上的胖海盜跳去。

悽慘哀嚎的胖海盜,見一個瘋癲嬉笑的大塊頭兒朝他靠近,忙用另一隻膝蓋撐地,試圖朝艙室外面爬。灰黑色的地板上,被一截傷殘的膝蓋拖出粗大的血痕。

“你,你你要做什麼?我是這艘渡輪的乘務(wù)長,沒我維持秩序,你們哪裡也去不了。”這傢伙全身抽搐,哆嗦得異常厲害,杜莫像祭祀時圍著活畜舞蹈的面具惡魔,依舊笑呵呵地逼視他。

“不,不不不,你是海盜,我在幫這艘渡輪上的乘務(wù)長清除海盜。他感謝我還來不及呢,嘿嘿嘿……”杜莫玩性大發(fā),從他獰笑的表情,我能冥冥察覺他的內(nèi)心。

杜莫骨子裡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漆黑泛光的皮膚下,涌動著濃重殘暴的猩血。

“我,我在和大家開玩笑,我不是真得要搶這些孩子。你都看到了,我剛纔和他們公平交易,大家出於自願,這很公平。”胖海盜越說越怕,撕去和善僞裝的杜莫,確實嚇壞了他。

“哦?那咱們繼續(xù)開玩笑吧,嘿嘿嘿……”杜莫如一把鋒利的刀俎,不斷給淪爲(wèi)魚肉的海盜小頭目施加恐怖。

“別,別,你看,我的確是這艘渡輪上的乘務(wù)員長。”胖海盜的恐懼,大過膝蓋碎骨帶來的疼痛,他一把撕扯去遮臉的迷彩頭套,仰起脖子乞求杜莫。

“哈哈,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爲(wèi)海盜呢!嚇?biāo)牢伊恕T觞N?人家不賣孩子你就急眼了,扮成海盜動搶?這種玩笑確實很好玩,來來來,咱倆接著玩!”

杜莫一邊說著,一邊從右腳靴子裡掏出那捲綠歐元。“l(fā)ook!面值100的真鈔,一張就可兌換五十萬先令。現(xiàn)在,我也跟你公平交易。”

黑胖的大胡茬乘務(wù)長的下巴,啪一下給杜莫右手捏住,食指與拇指用力一擠,一卷綠歐元便塞進(jìn)他嘴巴。“咬緊嘍!你能買別人的骨肉,我就可以買你的骨肉,你若敢發(fā)出半點嚎嚷,看見沒?一刀剜下你喉結(jié)。”

面如死灰的黑胖大胡茬,那張嘴巴半開的臉孔,活像被恐懼僵塑的蠟像,杜莫幾乎把他嚇呆傻了。“握住,再握緊一些!”杜莫嘿嘿笑著,細(xì)聲細(xì)語地吆喝他,對方迫於無耐,右手只得握緊遞來的匕首的鋒利刀刃。

“若是扛不住疼,你就使勁咬歐元,這比止痛片還管用。“杜莫歪笑著嘴角,一臉無辜地望著黑胖的大胡茬,並捏了捏他握在刀刃上的拳頭,生怕攥得不夠緊。

“嗯嗚嗚嗚,嗯嗚嗚嗚……”黑胖的大胡茬乘務(wù)長,咧著寬厚的嘴巴,隨抽泣伸縮的眼角淌出汩汩眼淚。臥在他拳芯裡刀刃,好比一柄波動桿,令其整條胳膊劇烈哆嗦,直到傳遍全身。

“啊嗚嗚嗚,啊嗚嗚嗚……”這傢伙怕得像個孩子,恐懼如咒語一般,使他從先前的跋扈、貪婪、邪惡中返童。哭聲裡除了害怕,更多了乞求憐憫。他也嚐到了絕望的滋味兒,但看上去,遠(yuǎn)比那個賣掉女兒換飯吃的黑人脆弱。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數(shù)一二三,匕首會嗖一下挑起,你的四根手指,也會隨著一股鮮血飛起半空,之後滾落到地板上。不過,你不能撿走,它們屬於我,我已經(jīng)支付你了,公平交易,對吧?”

杜莫的描述,猶如一隻無形大腳,在陷進(jìn)恐懼泥潭的黑胖大胡茬頭頂又重重踩了一下。這傢伙哭得更厲害,奪眶而出的眼淚,好比奔流的溪水。

“一,二,三!”杜莫話音剛落,臥住刀柄的右手便要如閃電般斜挑上去。“啊哈!嗚嗚嗚,嗚嗚嗚……”屁股攤在地板上的黑胖大胡茬,隨著猛然襲來的驚悚,竟然彈起了一下,褲襠底下霎時滲出大片濃黃的液體。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杜莫笑得直拍大腿,他並未割斷黑胖大胡茬的四指,精神上的施虐令他難言酣暢。

“唉!你也是人,以後別做泯滅人性的事兒,不希望自己被如此對待,就別以此去對待別人。現(xiàn)在,給你個活命的機(jī)會,若你敢有半句雌黃,我生切下你舌頭。”

杜莫惡狠地說完最後一句,將鋒利的刀尖貼上他眉心,順著此人鼻樑緩緩滑落,停在他嘴巴一側(cè)。只等他耍滑頭時,瞬間斜扎進(jìn)腮幫挖舌。

“我我我,我說,我說,你問吧,我什麼都說。”這傢伙越來越虛弱,破碎的膝蓋溢出大片鮮血,被嚇出的尿液稀釋衝遠(yuǎn),在地板上延伸開來。

杜莫將我的質(zhì)疑一一詢問,黑胖大胡茬說,渡輪第一次停泊,是想找些飢餓難民倒賣他們的孩子撈些油水;第二次停泊是收到基斯馬尤港的航海消息,說那裡發(fā)生了激烈交火。

“爲(wèi)什麼交火?”聽到這裡,我不禁一驚,忙逼問到。黑胖大胡茬知道我和杜莫一夥兒,並且比杜莫更能決定他的生死,就忙打起精神,畢恭畢敬地說。

“迪沃?夯特?fù)碛芯嫉奈溲b,佔據(jù)著下朱巴州一帶。前些日子,索馬里水兵劫了他們一批海上來的物質(zhì)。夯特一氣之下,絞殺了十餘名海盜,並把屍體掛在碼頭的桅桿上示憤。結(jié)果……”

“結(jié)果怎麼樣?”杜莫粗聲問到,不容他有思考餘地。黑胖大胡茬縮了縮脖子,他已失血太多,開始打起冷戰(zhàn)。

“結(jié)果,索馬里水兵率領(lǐng)衆(zhòng)海盜打到岸邊,那些抗在肩膀上的火箭筒,像蜻蜓似的亂飛,炸燬了許多船隻。這艘渡輪雖然破舊,終端收益卻屬於夯特。所以,所以我們暫時不敢靠近,不然……”

“不然火箭炸爛你的蛋蛋是不是?”杜莫好笑的搶白。“啊,這個,是的是的。”黑胖大胡茬急忙承認(rèn),希望討好杜莫而使自己活命。

杜莫望了我一眼,我對他點點頭,這個肥壯的科多獸,一把抄起黑胖胡茬的下巴,將手槍塞進(jìn)他嘴裡。“乓”槍聲炸響,子彈從黑胖大胡茬滿是贅肉的脖頸爆出,直線竄向大開的艙門。外面隨即傳來叮一聲脆響,估計撞到了金屬鎖栓。

“收繳地上的步槍,我去找艘小船,天黑之前,咱們劃到科亞馬島,半夜?jié)撊胨黢R里陸地。”杜莫聽完我的指示,忙起身去撿散落在地板上的步槍。

我與杜莫對話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希望懸鴉可以跟上我的腳步。

揣好了手槍,我起身走出艙門,這羣假扮海盜搶奪幼童的渡輪乘務(wù)員,並未在艙門外留守人員,他們毫無作戰(zhàn)常識,卻想借機(jī)利用激戰(zhàn)在基斯馬尤港的海盜爲(wèi)幌,謀取不義之財。

我貓腰輕腳上了甲板,熾烈的光線和海風(fēng)撲面迎來,心肺說不出的暢快。甲板中央有間小鐵屋,透過明亮的玻璃,能看到一個油污發(fā)亮的掌舵輪盤。

我緊貼船舷繞跑,來到駕駛操作室後面,犀利的目光斜穿過門縫,見一個頭發(fā)略帶花白的黑人老頭,正躺在搖晃的網(wǎng)線吊牀上瞌睡。

一頂髒兮兮的船長帽,蓋住他整張面孔,窗外強(qiáng)烈的照射,以及泛光的海面,便煞不到小寐一番的滋味兒。靠近吊牀的牆壁上,掛了一件黑人老頭的破舊制服,釘在牆面上的掉漆鐵牌,剛好從破制服下露出半截兒,上面衝壓著圖案,是一張渡輪結(jié)構(gòu)簡化圖。

不必驚擾黑人老頭,我就可獲知備用小船的位置,渡輪尾部有個小倉庫,我悄悄調(diào)轉(zhuǎn)身子,貼回船舷一溜小跑兒,朝存放小船的倉庫奔去。

剛纔熾烈的陽光,將我處在陰暗中過久的體膚滋照飽和,我現(xiàn)在開始感覺渾身燥熱,脖頸有點乾巴巴的緊繃。杜莫在毛里求斯時,若被人捆在這種日照程度下的廢舊工廠,不到中午時分便會成一具乾屍。

奔至甲板尾部,快速掀起一塊兒方形木板,下面黝黑陰涼。我像沙漠鴕鳥一般,將腦袋探進(jìn)去感知了一會兒,確認(rèn)並無人跡後,以雙臂支撐身體,緩緩送下雙腳。

海面上漫射著強(qiáng)光,我受了過度刺激的視線,足足適應(yīng)了一分多鐘,纔看清倉庫並排著十二艘小船。我挑選了一艘船體完好,且體積輕便的逃生船,一端綁好繩子,另一端繩頭兒朝頂上光亮的方形入口投出去。

從陰暗的倉庫再回到甲板上,強(qiáng)烈光線又異常刺目,視網(wǎng)膜上產(chǎn)生的迷幻,同樣消耗一分鐘時間才淡去。我像鼴鼠出洞,先露出頭部,環(huán)視了一會兒,見熾熱乾燥的大甲板上空無一人,便縱身跳上,重新跑回了乘客艙室。

杜莫收集好那幾個假冒海盜死了的傢伙的七隻步槍,將槍械綁一捆兒分塞進(jìn)大木箱。那些被搶奪的黑人乘客,也從大筐裡取回了各自的兒女,紛紛摟緊在懷中。

“甲板上沒人,你我去渡輪尾部,那裡是備用小船的倉庫。”杜莫聽完我的指示,抄起兩隻大木箱便朝艙門外拖去。

我和杜莫的每一個動作,都使那些受驚嚇後更爲(wèi)蜷縮的乘客悸動,他們撲閃著惶恐的黑眼珠,不敢發(fā)出半點聲息。

懸鴉應(yīng)該聽到了我和杜莫對話,這樣他就不必再費力氣,四下尋找單獨離開的小船。

上到甲板後,我接過杜莫手中一隻大木箱,兩人貼著船舷,貓腰奔向渡輪尾部。駕駛室裡的黑人老頭,一定還發(fā)著白日夢,等那些提筐搶小孩的手下滿載而歸。

杜莫與我一起,將小倉庫裡那艘逃生船沿著陡直斜梯拉拽上來,然後再用繩子系吊起來,順著錨鏈浮到湛藍(lán)的海面上。“你扒著錨鏈下到小船,我把兩隻木箱垂懸給你。”

杜莫嗯了一聲,肥壯的屁股倒退到渡輪尾尖,慢慢沉下去。他雖然胖重,攀爬卻很敏捷。

佈滿灰塵的小船底部,凌亂的蜘絲隨著波浪蕩開,停擺好兩隻木箱,我也順著錨鏈急速滑下,趁著整艘渡輪尚未發(fā)現(xiàn)我們,即刻駛離遠(yuǎn)去。

“嘩啦,嘩啦,嘩啦……”我揮動雙臂,急速搖著橡皮漿,朝西側(cè)臨近海岸的科亞馬島前進(jìn)。杜莫火急火燎地翻開他的木箱,抽出m25狙擊步槍開始拼裝。

“你做什麼?”我一面劃水,一面問杜莫。“還擊啊!你看,那麼大的甲板,若衝上一羣人向咱們射擊,我倆只得往海水裡翻了。”我擡眼望了望渡輪上的甲板,上面依舊空空靜靜。

這艘航運大船不比戰(zhàn)艦,下來的時候,我也曾留意,並未看到遠(yuǎn)程打擊的機(jī)關(guān)槍或機(jī)關(guān)炮裝置。即使其他渡輪乘務(wù)員出乎意料地衝上甲板,朝我和杜莫的小船開槍,懸鴉也會從背後割斷他們的喉嚨。

但杜莫只顧逃離,是不會了解這些的。

“換步槍,用ak-47步槍護(hù)航。小船比搖籃晃得還厲害,雖沒有大的海風(fēng),你的狙擊也會打得像皮筋彈弓。”杜莫一拍黑亮油光的腦門兒,頓然醒悟:“哎呀!對啊,差點要了命。嘿嘿嘿……”

這傢伙嘿嘿傻笑,掀開木箱蓋子放回了m25,換抽了一把ak-47步槍,煞有介事地朝甲板瞄準(zhǔn)著。

我繼續(xù)後仰著劃船,熾烈的陽光烘烤得人脖子難受,四面銀光粼粼的藍(lán)色海水,像鍋蓋式的太陽能吸光板,將我和杜莫逃生的小船捧在手心曝曬。

飄在激盪起伏的海水上,朝西面的海岸線急速貼靠,視線中的巨大渡輪,漸漸變得模糊,身後一座蔥鬱小島,若然顯出輪廓。

“追馬先生,您快看呢,科亞馬島就在前面。”杜莫放下了步槍,指著我身後興奮的大叫。“杜莫,拿出望遠(yuǎn)鏡,瞭望小島上的情況。”

他爽朗地答應(yīng),知道我要他偵查什麼。那座島嶼雖然不大,萬一安插了擁有武裝的眼睛,我倆冒然接近必死無疑。杜莫熱愛著生育他的非洲大地,我們只到了近岸海島,他就像歸家的浪子,激動難耐了。

“七八座小丘似的海島簇?fù)碓谝黄穑喼毕駧讐K兒烤白薯,頂部澆了綠色沙拉。我覺得,上面除了抗旱的小蜥蜴,不會有人守望,不然早曬死了。”

杜莫端舉著望遠(yuǎn)鏡,一邊觀望一邊彙報。我放下雙槳,接過他手中的望遠(yuǎn)鏡,仍不放心地眺望向那裡,

幾座綠植濃郁的小碎島,上面長滿了駱駝刺樹,瀑流下來的綠色,無法將山體垂直的切面完全掩蓋,遺漏之初彰顯著條條點點的乳白,酷似破舊掉皮的綠傢俱,露出裡面的白灰粉。

杜莫說得沒錯誤,這種酷熱難耐的孤島,不會有人留守在上面,這毫無守株待兔的意義,除非預(yù)先知道有人會在此經(jīng)過,或者是雙方追打到此。

小船劃游到小碎島的中間,掩藏在山體後面,遠(yuǎn)處渡輪上的傢伙們,即使用再高級的望遠(yuǎn)鏡,也休想望得見我和杜莫。

“咱們找個坡度平緩的位置,把小船倒扣過來乘涼,休息到天黑後,再劃著它登陸索馬里。”見大船消失在視野裡,杜莫這時才輕鬆地說話。

這幾座小島,猶如長滿綠毛的小刺蝟,很難找到乘涼的地方。駱駝刺樹下倒有些陰涼,但我和杜莫畢竟是血肉之軀,不想給扎得遍體鱗傷。所以,斜支起小船製造人工綠蔭也是最可行的辦法。

我倆用繩子將小船拽上岸,再前後一起使勁兒,將船體反扣過來。杜莫爬到高處,砍了幾根樹幹和一些樹枝扔下來,樹幹撐起小船後,一抹綠蔭便出現(xiàn)在島腳稍微平整的巖石上。

杜莫也懂得僞裝,他又將那些細(xì)小的樹枝綁在船底。接著,我們又從木箱拿出叢林迷彩服換上。剩下的時間,便是躺著喝水吃肉乾,只等天色完全黑下來。

“追馬先生,那艘渡輪估計要在海上擱置到第二天早晨了,咱們劃著小船上岸後,找不到通往朱巴河畔的捷徑,這可要耽誤行程了。”

杜莫翹著胖胖的二郎腿,嘴裡咀嚼著一隻半紅半青的芒果,對著扣在臉頰上方的船體說。我耳膜鼓盪了幾下,杜莫也意識到,他說話時的音量被扣著的木船擴(kuò)大多倍,就忙不好意思地嚥下一口水果,怔住不動了。

我聳了聳耳朵,雙手依舊墊在後腦與巖石之間,咬著一根細(xì)小的草莖思考問題。過了片刻,我沉重地對杜莫說:“沒有捷徑就繞著跑出一條捷徑。”

“砰”杜莫的黑亮腦門兒,重重磕在倒扣的船弦上,他被我的話驚得坐起,一邊咧著嘴揉額頭,一邊睜大凸鼓的眼珠看我。

“追馬先生,您是說咱們避開基斯馬尤港,繞跑到朱巴河畔。”我斜了杜莫一眼,把咬在嘴角左邊的小草莖換到右邊。

杜莫見我一臉無謂,更是焦急地說:“您要知道,這麼做風(fēng)險很大,這不比在亞熱帶的公路上長跑,即使衝出朱巴州的軍閥聯(lián)盟,這種熔爐一般的天氣,也會把咱們烤焦。”

我停止了咬動草莖的嘴巴,思考杜莫的擔(dān)心,他的話不無道理。渡輪上的黑胖大胡茬說過,夯特?fù)碛芯嘉溲b,要在這羣持槍份子佔據(jù)的領(lǐng)地穿越,確實有點難度。

更令我擔(dān)心的一點,是繞行的路線上有很多荒漠帶,萬一需要戰(zhàn)略縱深時,就不得不躲避進(jìn)去,變成白骨的可能性很大。

“若不如此,咱們只得劃船趕往火箭彈亂竄的基斯馬尤港。到時候,你最好有頂鋼盔,坐在上面保護(hù)自己的蛋蛋。”我故作無耐地說。

“噢!這個……”杜莫撓著額頭略顯紅腫的包,頓時陷入左右爲(wèi)難的神情。“依我看,咱們放棄走水路,從這座島直線穿向布阿萊。”

我又斜瞄了杜莫一眼,語氣冷淡地問:“更換任務(wù)路線?你就不怕錯過目標(biāo)?”杜莫後怕地想了想,可又吸足一口氣挺高胸膛說:“得了吧,傑森約迪那個混球,自己躲在海魔號上抱香妞喝美酒,卻讓咱倆撲到這火盆一般的非洲大草原、大荒漠上跑馬拉松。他是每年給我們分不少錢,但我們也得有命消受不是!”

杜莫說完,氣鼓鼓地躺了回去,繼續(xù)吃起他手裡的半塊兒芒果。聽完杜莫的話,我紋絲不動的嘴角底層泛起笑意。杜莫漸漸明白了人生,對生活有了正確嚮往,命比金錢重要的覺悟,漸漸融化在他心裡。

我希望杜莫繼續(xù)放大這種高貴的意識,直到把所有善良人的性命看得勝過金錢,把蘆雅、伊涼等人的生命看得勝過傑森約迪的指令。

“那好,咱們直線奔進(jìn)布阿萊。”我爽朗的答應(yīng)杜莫,而他卻縮緊眉頭,一臉質(zhì)疑地瞅了瞅我。“有話就說。”我依然注視著上方的木船,但眼角的餘光已捕捉到杜莫臉上細(xì)微的變化。

他頓了頓,低眉凝思了片刻,才猶猶豫豫地問:“您一定很想念海魔號上的幾個女人吧?”杜莫話一脫口,他黑色面頰上的肌肉,難以自控地抽跳了兩下。

“有”我心中一凜,隨即冰冷淡然地回答。“啊呼”杜莫長長吐了口氣,彷彿我本該激動不已或者大發(fā)雷霆,但最終卻選擇了泰然處之。

“您就不想讓傑森約迪先釋放一個出嗎?”杜莫的話雖然說得平緩柔和,而我內(nèi)心卻像給無數(shù)饑民搶饃的雙手撕扯。

我丹田偷偷運轉(zhuǎn),通過看不出表象的深呼吸,剋制著面部表情,臉上依舊冷漠淡然。

“想”,我語氣輕鬆地回了杜莫,他進(jìn)步一試探著問:“那我下次見到任務(wù)傳承者時,該如何對他提出要求呢!總不能說您害了相思病,半夜時常叫喊她們,若不送個姑娘過來,定會影響到任務(wù)的執(zhí)行吧。”

杜莫越說我心內(nèi)越是澎湃,這傢伙的睿智思維,絕非一般海盜強(qiáng)兵能夠匹及。開始,我還以爲(wèi)杜莫察覺到我的反心,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已將意思巧妙地暗示給了我。

杜莫熱愛美好的生活,他希望自己生活到城市,過著天天住酒店的滋潤人生。但他更清楚,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得擁有生命。

這趟任務(wù),杜莫被兩頭矇在鼓裡,可他並不蠢笨,他不需要知道任務(wù)的真實目的,他只需保證自己還活著,以後能繼續(xù)活下去。

如果我完不成任務(wù),傑森約迪會追殺我滅口,而杜莫依舊能回到藍(lán)眼睛大副的小潛艇上,做他的海盜廚師。但是,那要看我給不給他活命回去的機(jī)會。

若此次任務(wù)失敗,傑森約迪一旦傷害了困在海魔號上的女人,我必然廝殺反撲,拼個魚死網(wǎng)破。這樣的話,杜莫會第一個被我宰掉。所有的這一切,看似滑稽無心的杜莫,都已暗自普算過了。

他想在傑森約迪與我之間活命,就得把兩方都安撫好,當(dāng)然,僅憑一張嘴皮子可不行,他必須做點什麼,拿出實際的保命籌碼。而此刻,他終於對我亮出了自保的籌碼。

傑森約迪不會顧及杜莫的死活,他只關(guān)注海魔號上的權(quán)利與財富。杜莫並未傻呵呵地充當(dāng)炮灰,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主動提出這些,並積極的配合我,實則是保護(hù)他自己,將來不死在我手上。

我沉靜尋思了一會兒,懸鴉說過,雖然海盜王就困在索馬里,但想追蹤到此人的具體位置很難。所以,杜莫即將面對的任務(wù)傳承者,也不會清楚海盜王真身躲藏的位置。

杜莫確實想幫我,經(jīng)歷了那麼多波折,他尋求保命的同時,也從主觀上傾向於我,希望爲(wèi)我做點什麼。

我吐掉嘴裡咬著的草莖,扭過臉鄭重地說。“你這樣跟他傳話,我既然已經(jīng)深入進(jìn)目標(biāo)的範(fàn)圍,接下來將依靠自己的追蹤能力,摸索到任務(wù)目標(biāo),將其第一時間射殺。”

杜莫閃動著黑亮凸鼓的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他此刻彷彿成了我的間諜,與我保持同一立場。我略略停頓,給了杜莫一點消化時間,然後繼續(xù)說。

“時隔近半個月,傑森約迪是否一直在履行彼此的承諾,我是無法確定的,所以,我要任選一個女人,由海魔號上的人護(hù)送到索馬里,不管他們採取何種手段,必須讓我看到挑選的人質(zhì)仍完好無損。若不然,我便反殺回去。”

杜莫聽完,皺著眉頭猶豫了半天,他顯得有些顧忌,便以商量的語氣說:“得修改一下用詞,傑森約迪這個混球,最氣惱別人的挑釁,不如說你看不到她們的平安就無法全身心投入任務(wù)。他自然明白你的用意,咱們儘量別激怒他。

杜莫也停頓一下,理了理思緒接著說:“客觀上講,要回一個女人的可能性比較大,同時也撓撓他的痛處,欺人不能太甚。你想阿,任務(wù)都發(fā)展到這份上了,他未必會賭氣延誤大局。”

我淺淺一笑,對杜莫點了點頭,這傢伙很會審時度勢,難怪傑森約迪派他來做任務(wù)陪護(hù)。如今,眼見要踩到海盜王真身的尾巴了,傑森約迪當(dāng)然投鼠忌器,不會跟我較勁兒死磕,蘆雅、伊涼她們的安全係數(shù),便不會出現(xiàn)大的波動。

畢竟,戀囚童已死,海魔號上一時間也調(diào)度不來新的替補。被傑森約迪僱傭了的另外兩名八大傳奇裡的殺手,少說也得十天至此,而傑森約迪,更希望我在這十天裡就找出海盜王,圓了他的陰謀大願。

“不過,任務(wù)傳承者與我再次接頭的地點在布阿萊,只有到了那裡,我才能把要人的意思轉(zhuǎn)達(dá)給傑森約迪。”杜莫說完心裡的話,隨即長嘆一口氣,彷彿因不能立刻幫我轉(zhuǎn)達(dá)而惋惜。而我,明白他的潛臺詞。

從科亞馬島直線奔到布阿萊,勢必穿越軍閥駐紮佔守的區(qū)域,沿途多荒漠、草原,若爲(wèi)了避開這些武裝份子,冒險從火爐般的非洲熱地繞行,肯定好不到哪去。這樣一來,我們想穿過,他們要攔截,交火避免不了。

如果杜莫在半途遇到危險,或意外死亡,就算到了布阿萊,也沒人傳話給傑森約迪,杜莫彷彿預(yù)知了穿越途中的兇險,才誘使我更多地保護(hù)他。

他見我躺了半天,一直沉思不語,又一骨碌坐起說:“追馬先生,您可別把我杜莫的爲(wèi)人想得過於猥瑣,從海盜核潛艇到眼前這幾座小島,我有兩次是在死亡冊上掛了名,可都是您爲(wèi)我抹掉名字,把杜莫的小命兒撈了回來。”

杜莫的話,令我大腦像電影倒帶般,退轉(zhuǎn)出一些記憶。他繼續(xù)說道:“第一次是肉眼可見的危險,在毛里求斯的廢舊工廠,您把我從鐵面魔人曝曬俘虜?shù)幕瘜W(xué)罐上救回;第二次則是肉眼不可見的危險,您本可以完全放任我的衝動,但卻對我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視杜莫爲(wèi)真心夥伴。知道嗎?若換做令一個人與我同行,怕是眼皮不都夾杜莫,看不起我這個非洲鄉(xiāng)下來的黑人小夥。”

杜莫越說語速越快,我斜瞟了一眼,他彷彿在背誦一篇即將登臺演說的稿文。“那晚在酒吧,我被那多城市人歡呼簇?fù)恚@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是您給了我很大勇氣。我沒感染那兩個舞女身體上的病毒,全是因爲(wèi)你把杜莫當(dāng)人看,我……,唉!不說了,全是眼淚。嘿嘿……”

嘰裡呱啦的一番話總算結(jié)束,杜莫黑亮的臉蛋開始泛紅,他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激,忙綻出既尷尬又慶幸的笑臉,掩蓋新生的尷尬。

杜莫有個習(xí)慣,他一旦笑瞇瞇地難爲(wèi)情,不想被我注視面部時,便露出刺眼白牙。我總覺得,他能從我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心理活動。

“噢,你死了,海魔號上那幾個女人的性命便有危險,你沒必要爲(wèi)此感激。”

我收起先前的和藹,滿臉冰冷地說。“噢!不,您別這樣想,我雖是傑森約迪手下的兵,但爲(wèi)人勝過他,這些感激在他眼裡,或許是**裸的利益關(guān)係,可我不這麼認(rèn)爲(wèi),所以,我真心想幫助您。”

杜莫說得很認(rèn)真,我淡淡哦了一聲,便不再搭話。他這一番情感沸騰,是不是一場表演,我無從探知,但我知道,他能預(yù)感到我潛意識裡有殺他的念頭。所以,他希望加深彼此間的好感,削減我這種念頭。至少,關(guān)鍵時刻我會竭盡全力保護(hù)他。

既便如此,看到眼前這個盤膝而坐不時傻笑的杜莫,我內(nèi)心深處,仍要保留宰他的可能性。因爲(wèi),杜莫城府太深,他充滿求生**沒有錯,但我和懸鴉的計劃,會讓他沒得選擇。

火球一樣炙熱的太陽,終於從垂直的頭頂沉入大海盡頭,駱駝刺樹叢中僞裝的耳鳥,開始睜亮眼睛咕咕起飛。我和杜莫在小船的陰涼下,美美休息了四五個小時,此刻心情都舒暢許多。

令我憂心的是,我們的子彈數(shù)量並不充足,一旦前進(jìn)中遇到麻煩,和當(dāng)?shù)匚溲b衝突起來,就得需要一比一的射殺機(jī)率。杜莫槍法並不弱,與我配合著對付些持槍民兵不會多困難。射殺軍閥武裝時,只要多注意著點,也是可以挺過彈藥匱乏期。

趁著傍晚最後一絲即將隱下海面的餘光,我從懷裡掏出鴉給過我的地圖,預(yù)先熟悉登岸後會有哪些地貌。

“追馬先生,您這張精美的袖珍地圖,一定是在碼頭附近的流浪攤上買的吧,這下咱們就不會像感冒的蝙蝠一樣,在路途上亂撞啦,嘿嘿嘿……”杜莫說完又傻傻地笑起來。

“杜莫,從咱們的大木箱裡拿出僞裝網(wǎng)衣,栓掛滿綠色布條披在身上。”杜莫哦了一聲,興沖沖地按我的要求做。

科亞馬島左側(cè)的臨岸陸地,由於近海的原因,氣候溼度稍重,飄來的暖氣團(tuán)降下淡水,促使山谷長滿蔥鬱的熱帶植物。

我現(xiàn)在還看不到這片碎島的具體地貌,只能根據(jù)小地圖上顯示的一條墨綠曲線,大概推測了一下。住在貝魯酒店時,我和杜莫外出購物過一次,除了買一些食用品,還特意到那些住在沿街帳篷內(nèi)賣軍需的小店轉(zhuǎn)了轉(zhuǎn)。

杜莫從木箱裡掏出一個油綠色揹包,開始挑揀他木箱裡的物品。我將地圖揣入懷中,也趁著黃昏餘光開始了物品整頓。

海上蒸騰起幾絲涼爽的風(fēng),浪花漸漸從小島根部的巖石激撞上來,些許水點彈到斜扣的小木船底部,發(fā)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我將一件荒漠迷彩及匹配的僞裝墊在揹包底部,中部塞滿塑封的固體食物,七八個芒果和橙子,滾落進(jìn)揹包內(nèi)的縫隙,五瓶子明亮的礦泉水,平鋪在揹包封口處。

“追馬先生,木箱裡的草藥和幾瓶白酒怎麼辦?”杜莫勒緊揹包封口上的繩子,轉(zhuǎn)過臉來問我。他已經(jīng)換好綠色迷彩裝,一隻長長的m25狙擊步槍,挎在他渾圓厚實的背上。

“找些石塊兒,把木箱墜入海底,箱蓋一定關(guān)好,別讓裡面的幹藥材和酒瓶浮上來。”說完,我把雙手奮力一拉,胸前像口袋一樣站立的鼓鼓揹包,便被封口繩子繫上活結(jié)。

“嘩嘩,咚咚!”我倆將各自的木箱推入大海,接著一起翻動斜扣的小木船下水。此時的光線極盡暗紅,湛藍(lán)的海島西側(cè),一輪紅透的落日彷彿淹沒了口鼻,只剩一雙雋永的眼睛注視我們。

小木船像著水的魚兒,駕著衝擊岸石的波浪鼓盪,栓船的繩子,被單膝跪地的杜莫踩在靴子下,他拔出錚亮的匕首,橫在眼前代替鏡子,往黑亮的臉蛋上塗油。

“你把左眼圈塗綠,右眼圈空著就可以了,記住,我是兩隻綠眼圈。”杜莫像胖女人化妝似的,一邊用黑亮的手指勾描眼角,一邊嘿嘿笑了幾聲。

“在野外的晚上,我的膚色是最好的僞裝,所以,黑人是上帝釋放進(jìn)暗夜的精靈。”杜莫調(diào)侃了幾句,仍認(rèn)真地畫著僞裝,他明白我的用意。假如上了海岸,置身綠林或翠山之中,彼此可以通過臉上的迷彩特徵辨認(rèn)。

沿途遭遇的敵人,不會只有一個,我們必須考慮周全,隨機(jī)變換著戰(zhàn)術(shù),。一夾擊敵人時,杜莫心態(tài)過於緊張,將我綠花花的面孔與敵人混淆,死在烏龍子彈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追馬先生,您看這樣行不行?我總覺的它要撐破散落一地。”杜莫俯身站立,如拉滿貨物的水牛,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隨他故意搖晃的屁股顛簸了幾下。”

我正跪在地上檢查一把ak-47步槍的彈夾,看到杜莫一臉質(zhì)疑,便語氣平淡地回答:“行,這種帆布揹包比牛皮還結(jié)實,除了彈頭和匕首破壞,你屁股再怎麼搖也顛不爛它。心理作用。”

“嘿嘿,那就好,我總覺得這包質(zhì)量太次,承受不住三十公斤的重力。”杜莫說完,又使勁搖晃了一下屁股,彷彿要證明給自己的潛意識看,打消心理作用。

他黑胖的臉蛋兒,完全塗滿迷彩油,極似一隻剛打過架的熊貓,披在身上的迷彩僞裝網(wǎng),將他的身體維度擴(kuò)大一圈。現(xiàn)在看來,他更像一個抱柺棍兒的拾荒者。

我彎腰站起,把那些碎樹枝和木桿踢下水,然後聳一下肩膀,使揹帶滑落到身體最舒適的角度,與杜莫上了小木船。

此時的天色,猶如一張擋在眼前的黑幕,杜莫在搖晃的小船上坐下身子,推掉背上的包裹,開始劃槳駕馭小船。眼前一片烏漆,只聞得島鳥和撥水聲。

我斜靠在小船尾部,仰在鼓鼓的揹包上,這個姿勢很舒服,遠(yuǎn)比躺在堅硬的巖石上愜意。膝前橫著一捆兒ak-47步槍,憑藉聽覺和手感,我繼續(xù)挑選著武器。

“咔嚓!”槍栓的回覆聲很脆,杜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這把步槍給你,另附兩個飽滿的彈夾。”說著,我把一隻阿卡武器立在他揹包旁。

“咚咚,咚咚咚”其餘五把ak-47步槍,被我拆卸了彈夾,統(tǒng)統(tǒng)丟進(jìn)水裡。一輪酷似大白燈籠的圓月,從小島叢集的尖峰冒上來,漸漸照亮廣闊的水域。

“哈哈,追馬先生,第一次看到非洲的大月亮吧,您看它多像只乒乓球拍兒,大得可以拍翻咱們的小船。”杜莫一邊說笑,一邊謹(jǐn)慎小心地劃著木船。

有了足夠的光線,我們的小木船很快遊離了羣島中央,進(jìn)入暢通無阻的浮蕩海面。

滿天繁星亮得出奇,彷彿剛擦拭過一般,杜莫哼起非洲部落裡的小調(diào)兒,樂悠悠朝岸邊靠去。距離海岸一公里時,我掏出望遠(yuǎn)鏡,向綿長曲折的海岸線上偵查,除了一片高低起伏的樹林輪廓,和一根早已破舊廢棄的燈塔,看不到任何人影。

“杜莫,抓緊時間,加速前進(jìn)”我端著望遠(yuǎn)鏡,以鼓勵的語氣命令杜莫。“好來,坐穩(wěn)嘍!”這個肥壯的科多獸,像套在海面拉縴的水牛,再度鼓起蠻力,朝卷涌著白色浪朵的岸線直奔過去。

“到了,到了,我杜莫回來了,哈哈”杜莫小聲呼喊著,內(nèi)心想象著自由的奔跑與歡呼。我倆挽起褲腿兒,踩著綿軟沙灘拖拉木船,將其拽入一片高高的椰樹林。

“放心吧,追馬先生,這會兒不會有人注意到咱們,你看兩側(cè)的海岸線,除了礁石和潮水,也就咱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裡瞎溜達(dá)。”

杜莫滿腹興奮的說著,微涼的海風(fēng)徐徐吹來,撩起我額前凌亂的長髮,他的喜悅感染了我的瞬間,我內(nèi)心卻已浮上積重的牽掛。

我倆拉著繩子,將小木船往椰林深處又拖了一段距離,找到一個長滿野草的坑窪地勢,纔將木船反扣到裡面,仔仔細(xì)細(xì)掩蓋一番。

“杜莫,我們從這個方向直線穿越,直到布阿萊河畔。”杜莫背起鼓脹的行李,順著我手指的方向開始前進(jìn)。月光很白很亮,雖然是夜晚,我和杜莫也不敢繞到椰林稀疏的地方行走,生怕給分區(qū)佔領(lǐng)的軍閥察覺,惹上致命的麻煩。

狙擊步槍豎綁在了揹包上,我倆抱著ak-47步槍,抓緊時間往前走。杜莫奮力揮砍著匕首,割斷那些纏繞在兩棵樹木之間阻礙通行的藤類植物。

身後沖刷海岸的浪潮聲漸漸稀薄,除了幾隻受驚亂竄的林鳥,只剩杜莫與我沉重的呼吸。“嗒,唰,嗒嗒,唰……”杜莫砍削著擋路的植物,隨著腳下不斷吃力,我感覺到自己在往高處走。

看來,椰林從高處生長到海岸邊,只有繼續(xù)往高處走,找個視野良好的位置,才能看清四周的環(huán)境,僅憑一張地圖想象會差別很大。

“追馬先生,咱們腳下踩的是山還是谷?”走在前面的杜莫,越來越感覺吃力,不由問起了我。“不知道,希望是谷或者林坡,這裡沒有歇腳的位置,咱們得先看清周圍的地貌,才能休息一會兒。你還堅持得住嗎?”

杜莫大喘了幾口氣,呼哧呼哧地說:“可以,就是背上的行李,重心總往身後墜。”我也同樣感覺得到,便對杜莫說:“坡度陡增的原因,你小心點,別後仰翻滾下去,摔一下傷勢會很重。”

“嘿嘿,那倒不會,我只是隨便說說。老這麼朝前走真是沉悶。”杜莫領(lǐng)路的行進(jìn)速度越來越慢,這麼一直往上走不是辦法,一旦上面沒路,想再下來會更困難。

“先停下來,你把右側(cè)這棵樹上的旁枝砍一砍,我需要遠(yuǎn)眺的視線。”杜莫聽完驚訝了一聲,他前胸與攀登的石面幾乎成了五十度夾角,想轉(zhuǎn)身爬上樹去砍樹枝卻有些難度,可他還得硬著頭皮去做。

費了十多分鐘,杜莫總算砍禿了身旁的樹冠,我摘掉揹包,將他換下來爬上了樹頂。這棵樹木只有成人大腿粗,我越往高處爬,樹桿被壓得越是彎曲,倘若突然嘎吱一聲,墜折了這棵單薄的小樹,會比後仰翻下山還危險。

“追馬先生,別再往上爬了,這樹都快成c型了,看著很嚇人。”杜莫站在下面提醒,我才趕忙停止不動,兩條大腿夾緊樹桿,使勁聳高脖子往樹冠層的外面看。

望遠(yuǎn)鏡中,呈現(xiàn)一大片黑洞洞的漩渦輪廓,再往後眺望,纔出現(xiàn)平緩起伏的黝黑線條。“杜莫,咱們得穿過這個像木盆一樣的山谷,才能走進(jìn)地勢平緩的山坡。”

我小心翼翼爬下來,與杜莫靠著樹桿站歇了一會兒,開始往回走。除了天上的飛機(jī),想直線奔到布阿萊是不能的,杜莫垂頭喪氣,揹著重重的行李往山腰處走,我依舊跟在後面。

“好了,咱們往北側(cè)走。”杜莫先前的興奮,彷彿沒能衝過山頭,又退縮回去了,他半天悶頭朝前疾走。下來到山腰處,腳下的坡度小了很多,除了個別地段,此時的山體斜坡僅有二三十度了。

艱難地走了一夜,杜莫不知砍斷多少根草木的身軀,晨霧濛濛擴(kuò)散的時候,我們終於繞到盆谷另一側(cè),開闊的視野霎時呈現(xiàn)眼前,令人說不出的舒暢。

“哈呼!”杜莫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讚了一下。我和他一樣,慶幸眼前不是浩瀚的荒漠或草原。不過,在略微起伏的地勢上行走,暢通無阻的同時也缺失了掩體,如果夯特的武裝力量在附近巡邏,我和杜莫被追殺的風(fēng)險會非常大。

“杜莫,趁繚繞的水霧散開前,咱們必須火速穿越前面這片視野開闊的地勢。”我倆開始更換武器,將ak-47步槍橫在脖頸後面的揹包頂部,遠(yuǎn)程狙擊步槍抱在懷裡,然後朝山下衝跑。

天色應(yīng)該放亮的很快,射程準(zhǔn)度僅二三百米的ak-47步槍,不利於平旦地勢作戰(zhàn)。如果敵人配備了機(jī)槍,子彈在千米之外像長長的火棍兒一樣掃過來,我們只有用狙擊步槍,纔可以在第一時間內(nèi)還擊,打飛對方的頭蓋骨。

盆谷與遠(yuǎn)處潛伏的緩坡地勢之間,凹陷出一條小河,兩岸生滿茂盛的植草,一簇綠一簇黃地延伸侵佔,河泥是它們爲(wèi)之瘋狂的食物。

杜莫彎腰揹著包裹,開始尾隨在我身後,他的武器有效射程爲(wèi)九百米,無法第一時間射殺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的目標(biāo)。畢竟,他不比懸鴉,我需要額外地保護(hù)好他。

我倆稀里嘩啦地趟過小河,上到對岸時,揹包浸溼了一半,褲襠滴滴答答全是水。“這水真涼,冰得蛋蛋疼。”杜莫一邊翹著屁股抖摟潮溼的大腿,一邊不停地抱怨。

“上帝沒在這條小河養(yǎng)鱷魚,已是很眷顧你我了。”杜莫聽完又嘿嘿傻笑,我挺身眺望了遠(yuǎn)處的地平線,希望在晨霧消失前衝出這片不利於隱蔽的草地。

“杜莫,快跟上。”我頭也不回地叮囑了一句,抱著狙擊步槍俯身奔跑。左翼的地勢起伏大一些,且多處生長著濃綠的矮樹和雜草,一有特殊情況,可以頃刻趴地,利用保護(hù)色僞裝。

這種起伏的地勢,就像桌面爬滿了青綠色烏龜,視線持平看去,凹凹凸凸延伸到路的盡頭。滋滿水的褲腿兒跑起來很不舒服,周圍薰繚升騰的晨霧,倒令皮膚有點冰涼。

“追馬先生,咱們何時停下來吃點東西?”我奔跑的極快,杜莫始終吃力跟緊,但他確實很累,又不好意思叫停,便以肚子餓爲(wèi)話茬,即使我不喊停,他也能獲得一點精神期待。

“霧氣快消失了,前面出現(xiàn)灌林或山谷的話,就可以進(jìn)去暫歇。繼續(xù)跑吧,你包裡的臘腸飛不掉,如果敵人的子彈擊中你,這些食物就有人替你消化了。”我雖然說話,卻雙腳狂奔,不敢延誤一絲時間。

“噢,上帝啊!”杜莫聽完,汗淋淋的黑臉蛋都有些煞白,他知道這話絕非玩笑,所以擔(dān)心被子彈擊中的同時,更怕自己包裡的食物被敵人撿去分吃。

霧氣比想象中退卻的還快,肉紅的太陽從東方的海面彈了上來,正好看到非洲地面上奔跑著的兩個綠人。我心裡甚是著急,前面依舊沒有掩伏地勢的跡象,再這麼跑下去,會完全暴露在地面上。

“哎呀!”杜莫不小心絆到腳,側(cè)身滾了幾個跟頭,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速度太快,難爲(wèi)了這頭肥壯的科多獸。“快,爬過來!”我小聲急切地命令,杜莫頭髮上沾滿碎草,未來得及擡手清理,便朝左側(cè)一塊凹窪的草皮上滾去。

我已經(jīng)趴伏在一個半米高的斜泥坡上,狙擊步槍的準(zhǔn)鏡緊緊貼在眼睛上,杜莫雙肘扒地,嗖嗖匍匐過來,然後斜躺著推掉揹包。

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一輛破舊的綠卡車,正慢悠悠的往東南方向駛來,速度不是很快,一眼便可看出是巡邏車。卡車後兜上,站著六個精瘦的黑人,他們舉著ak-47步槍,正分食一根香菸。這些傢伙裡面,只兩個黑人男子穿了軍綠迷彩裝,其餘多是赤腳露膀,全然一副去麥田收割的農(nóng)夫模樣。但這些人都有槍,他們在收割入侵者的頭顱。

“追馬先生,夯特再怎麼說是霸居一州的頭目,他的士兵看上去怎麼這麼落魄,個個跟下地幹活的一樣。”杜莫也拽出了狙擊步槍,伏在我右側(cè)窺望一會兒說到。

“你以爲(wèi)他們多富!”我冰冷短促地回答,意在警告杜莫,別在這種特殊時刻說些無謂的話。他尚意識不到,狙擊聊天時一顆子彈飛來爆開頭頂是怎樣一幕。

所以,他跟我在一起,必須養(yǎng)成良好的習(xí)慣,萬一和八大殺手那種級別的傢伙對抗時,一不留神注意力被分散,射不死對方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給對方射殺。

破舊的綠皮卡車,尾巴冒著濃濃黑煙,朝我和杜莫的右翼駛來,他們一大早就開始了巡邏,可見這一帶的局勢異常緊張。杜莫拉動了一聲槍栓,我忙側(cè)過臉去阻止。

“別急!他們尚未發(fā)現(xiàn)你我,說不定往別的地方開去。”杜莫悶聲嗯了一句,繼續(xù)認(rèn)真地瞄準(zhǔn)。非洲海岸附近的草地上,才**點鐘的樣子,太陽已經(jīng)烤得人不自覺地添溼嘴脣。

那輛綠皮卡車的發(fā)動機(jī),像害了哮喘一般,輾著草皮顛簸前行。通過狙擊鏡孔,能看清駕駛汽車的伺機(jī)是個十七八歲的黑人男孩。

他光著膀子,髮型像刺蝟脊背似的朝後撅翹,乾癟的胸大肌下面,除了依稀可見的腔骨輪廓,看不到任何肌肉和油水。

他們暗淡黝黑的軀體,充滿飢餓的寫照,如果這是一個冷兵器時代,與這種體能的人戰(zhàn)鬥,完全一巴掌颳倒一個。而現(xiàn)如今,他們的統(tǒng)治者,卻準(zhǔn)確地把食物控制在了只夠他們扣動扳機(jī)的氣力之間。

副駕駛位置上,同樣坐著一個黑亮的男孩,樣子也不過十五六歲,他黑瘦乾枯的兩隻胳膊,抱著一把附加揹帶的ak-47步槍,正露著慘白的牙齒髮笑。

看樣子,這幾個小黑孩兒一定希望在草地上發(fā)現(xiàn)什麼,可以嗒嗒開上幾槍,好比春節(jié)時間,小孩子們放炮竹那樣,對此饒有興致。

“追馬先生,他們可能是出來獵獴做早餐的,若是知道咱們背了兩大包裹臘肉、甜果,這幾個小孩兒會玩了命的追打咱們。”

杜莫說得沒錯,他們只要看到陌生人路過,首先想到的就是打死目標(biāo)後翻找行李,看看有沒可吃的東西或者先令。不難想象,步槍抱在這羣飢餓的小黑孩兒手中,對外來人將意味什麼。

“追馬先生,他們不過八個人,趁距離尚未拉近,咱們最好打死這幾個傢伙,弄輛卡車開著前進(jìn)也不錯。”杜莫窺望了半天,忽然擡起臉來正色說到。

“再等等,如果對方察覺不到咱倆,沒必要打草驚蛇,你我只是通過,他們不是任務(wù)目標(biāo)。那輛破卡車,只在指定區(qū)域內(nèi)巡邏使用,若駕駛它在草地上狂奔,一旦誤入其它區(qū)域,咱們會頃刻暴露。你要知道,火箭彈擊中卡車的概率遠(yuǎn)大於擊中你我。”

杜莫怔了一下,黑厚的翹嘴脣抽動了些絲,欲言又止的將頭低下去。“你有話就說,這裡畢竟不是叢林,對於非洲大陸的瞭解,你比我判斷要準(zhǔn)確。”

杜莫雖然是輔助任務(wù)的搭檔,但在兩人之間,我不能太過獨斷,而且,傑森約迪指派杜莫做此次任務(wù)的陪護(hù),也是考慮他生長在非洲,對周圍的環(huán)境比較熟悉。

“那好,我直說了,您可別惱火。”杜莫聳了聳鼻子,眼睛斜視著我說。“嗯!說吧。”我依舊盯著遠(yuǎn)處駛來的卡車,鉤掛在扳機(jī)上的手指,拉力漸漸增大。

“這裡已經(jīng)是非洲大陸,在戰(zhàn)術(shù)上,您應(yīng)該多結(jié)合我的意見。這輛卡車一定要打掉,那幾個持槍的少年,一個活口也留不得。這裡是非洲最貧窮、戰(zhàn)亂的土地,您的仁義道德必須收起來。”

我心中一驚,疑慮油然而生,杜莫爲(wèi)何如此,他難道很在乎此次任務(wù)的成功,怕我意氣用事誤了彼此。

“這些只是飢餓的孩子,他們爲(wèi)了食物而持槍,看上去像惡魔,但他們不是。你和他們這般大時,也是什麼都不懂。”我有些氣惱,語氣固執(zhí)地說。

“追馬先生,您別生氣,他們的確是孩子,但他們洗劫貧民部落時,燒殺搶掠如同做兒戲。一旦我們在前面遭遇敵人,這幾個傢伙也會因巡邏疏漏被槍斃。”

杜莫這麼一說,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想擺脫貧窮、擺脫別人的欺壓與嘲諷,他們摸到了槍,反而比別人嗜殺。尤其對外來人口,他們把命運的不幸,歸罪於我和杜莫這種闖入者。

狙擊鏡孔中,缺失擋風(fēng)玻璃的綠皮破卡車越來越近,t型準(zhǔn)線的交匯點,已經(jīng)校對在副座那名十六歲黑人少年的太陽穴。

準(zhǔn)星上的孩子,依舊說笑著,他們還太小、太餓,看不到自己純真的笑容,只關(guān)注懷裡抱著的步槍。

“當(dāng)!”一條熾熱的白線,從我狙擊鏡孔旁邊如流星般劃過,那個正露著白齒說笑的男孩,左眼角頃刻爆出一股黑漿。杜莫先開了槍。

駕駛卡車的黑人男孩,腦袋左側(cè)的頭髮裡汩汩冒血,人已經(jīng)趴在滿是猩紅的方向盤上。綠皮卡車像踩到尾巴的貓,在泥軟的草地上猛打旋轉(zhuǎn)。

“當(dāng)、當(dāng)、砰、砰、砰、砰”站在卡車後兜上的幾個持槍男孩,未看到卡車頭部裡面的一幕,便隨著失控打轉(zhuǎn)的卡車暴露出乾癟的胸膛。僅僅十秒鐘,六個黑色的生命相繼栽倒。

他們?nèi)徊欢梅蓝R,不能像正統(tǒng)士兵一樣,第一時間躍下汽車,躲避狙擊手的連射。杜莫又打死了後車兜上兩名黑人男孩,我及時打死了四名,雖然他們的武裝配備異常落後,毫無任何通訊器材。

“快,跟上。”我背起身後的包裹,抱著長長的巴特雷步槍,朝八百米外的綠皮卡車奔去。杜莫緊跟其後,沒有絲毫怠慢。

趕到近前,泥軟潮溼的草地上,滿是輪胎輾壓出的圓形印跡。卡車已經(jīng)熄火,一個黑瘦的男孩,從車頭摔了出來,他乾枯黑皺的雙手捂著眼睛,發(fā)瘋一般地慘叫、蹬腿,後背像磨盤一樣,在地上擰轉(zhuǎn)、抽動。身旁細(xì)軟嫩黃的小草,沾滿濃黑暗紅的血液,墜彎了腰顯得尤爲(wèi)吃力。

“叭!”我掏出屁股後面的手槍,一顆子彈擊進(jìn)他油亮的腦門兒,雙眼給子彈穿碎的男孩安靜了下來。

杜莫端著狙擊步槍,繞卡車檢查了一圈,發(fā)現(xiàn)全部斃命後,才急忙湊過來。“哎!追馬先生,咱們還沒審問呢,怎麼就……”杜莫想從男孩口中詢問前路的情況,他也許會一點阿拉伯語或索馬里語,但腳下這個小男孩,一定不懂英語。

“以後,這種目標(biāo)讓我來打。”杜莫沒有說話,他意識到我內(nèi)心有些沉重不安。

我並不責(zé)怪杜莫,綠皮卡車明明向右側(cè)駛?cè)ィ瑓s突然一斜朝我們駛來,意圖避免的射殺,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假如是我打出第一槍,這個坐在副駕駛上不足十六歲的黑人男孩,就不會受太多痛苦。他們並不邪惡,只是惡劣的環(huán)境令他們身不由己。

我心很清楚,如果真讓他們靠近,等發(fā)現(xiàn)我倆之後,這幾個武裝起來的小傢伙,會依託在卡車後面,與我和杜莫僵持交火,這勢必拖延了寶貴的時間。我和杜莫揹包裡的食物,無法也不可能遣散這羣持槍的孩子回家,使他們從此免遭飢餓與槍殺。

綠皮卡車沒有一片碎玻璃,車身滿是白色凹點,可見沒少充當(dāng)對射時的鐵肉盾牌。杜莫拆掉了這些男孩的步槍子彈,與我均勻?qū)Ψ帧_@點戰(zhàn)利品,令我得來的很不是滋味兒。

“哐”。杜莫拽下趴在方向盤上溢血的死屍,左手提著該男孩的褲帶,將他掄上汽車後兜,又撿起碎掉兩個眼珠的男孩,同樣哐噹一聲,也把他掄上後兜。

這兩名十六七歲的黑人男孩,彷彿輕如兩捆稻草,被杜莫掄得如此輕鬆。當(dāng)初,若杜莫不是被人拐賣,即使活到今日,別說長出粗壯的胳膊,恐怕一個眼前的揹包都能壓折他的脊柱。

“追馬先生,咱們把卡車推到右邊,那片草地比較凹窪,地平線上的望遠(yuǎn)鏡,看不到大部分車身,咱們也好趁機(jī)奔進(jìn)。”杜莫說完,率先把持著卡車方向盤,斜身拉拽起來。

我繞到卡車後面助推,車兜底盤上的條形溝,滋滿了濃濃的黑紅血液,染得人雙手盡溼。六名年紀(jì)相仿的枯瘦男孩,胸口和腦袋上仍在汩汩流血,濃烈的腥味兒,漸漸吸引來草地上的蚊蠅圍攏。

“杜莫,抓緊時間突進(jìn)。”我蹲下身子,在草地上抹了幾把手上粘染的鮮血,然後背起行李,抱上狙擊步槍催促到。

“這輛破卡車,連半包香菸都翻撿不到。”杜莫從車座上跳下來,隨口抱怨了一聲,很快跟上我奔跑的腳步。

“追馬先生,您別太在意,前面還有很多這樣的路障,你我若是死了,就該他們翻找咱們的包裹了。他們一輩子都未必嚐到臘腸的味道呢!”杜莫一邊奔跑,一邊喋喋不休。他的疲勞和飢餓,被剛纔血腥的一幕暫時掩蓋了起來。

我漸漸明白,杜莫爲(wèi)何對美食特別感興趣,在非洲的貧窮村落,拿一塊兒熱乎乎的香肉披薩,不知能換到多少年輕漂亮的女孩。杜莫太想得到別人的認(rèn)可與關(guān)注,或許,這也正是他成爲(wèi)海盜的一個原因。

但我反感一點,他有個不好的習(xí)慣,例如剛纔的卡車,他喜歡鑽到裡面亂翻。可是,他此刻衣食充足。這好比爆發(fā)的拾荒者,即使有了百萬資產(chǎn),西裝革履走上大街後,見到別人丟棄的易拉罐還是手癢。

繼續(xù)奔跑的路上,我很少和杜莫對話,只希望前面快些出現(xiàn)山林或灌木帶,我們也好躲起來穿行,避免類似剛纔的射殺。

懸鴉應(yīng)該也蹬上了岸,正朝這個方向挺進(jìn),我繼續(xù)快速行進(jìn)。不然,在地勢平坦的溼草坡看到懸鴉尾隨而不對其射殺,杜莫必然猜疑我。

踢踏著柔軟的綠草地,我和杜莫挑選凹窪地面,一路躲躲閃閃奔了十二公里,太陽升到十一點鐘的位置,空氣開始熾烈,肺部每呼吸一次,都像吞嚥了口火苗。

“追馬先生,您快看,快看!”跟在身後氣喘吁吁的杜莫,忽然大呼小叫起來。我已經(jīng)看到,前方的地勢出現(xiàn)了較大起伏,腳下的草木高度也逐漸提升。

“嗯,翻過那條翠綠的山坡,後面多半會出現(xiàn)樹林或山地,咱們必須休息三個小時,躲過赤道太陽最毒辣的照射階段。”我鼓舞著杜莫和自己,腳下不覺蹬跑得更賣力。

杜莫又渴又餓,聽說再跑一會兒便可以休息,頓時提上些勁頭兒跟緊。那條平緩翠色的山坡,連綿起伏很長,奔到近前纔看清,至少二三十米的高度。

我對杜莫暗示了一下,兩人彼此放慢腳步,如同撲抓獵物的貓,彎腰弓背朝坡頂上蹬。山坡最高的位置,零星長著幾簇繁而濃密的灌木,杜莫快速趴伏到那些植物後面,利用狙擊鏡孔眺望。

前面應(yīng)該到了另一個武裝割據(jù)地區(qū),但望遠(yuǎn)鏡裡看到的景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遠(yuǎn)處又是一座山坡,距離我和杜莫大概三四公里,中間凹伏的地勢上,長滿了或濃或淡的青草,幾條靠椰樹做桿兒撐起的電線,低低拉過田野,向更遠(yuǎn)的方向延伸去。

“您看,前面的山坡地勢更高,植被也更加茂盛繁多。”杜莫朝我這邊望了望,想徵求一下我的意見。我繼續(xù)趴在一棵低矮的灌木墩後面,雙手舉著望遠(yuǎn)鏡偵查。

東側(cè)的凹伏草地上,閃動著幾個黑亮的點,迎著刺眼的陽光灼灼跳耀。六七個皮膚黝黑的小姑娘,每人挎一個荊條編成的小籃子,像溪岸上的縴夫一般,上身一起一伏地往高處走。

“杜莫,左翼十一點鐘位置,那些人在做什麼?”杜莫聽到我的命令,急速扭動槍管兒,朝遠(yuǎn)處幾個黑人小女孩望去。

偵查完兩翼,我轉(zhuǎn)而觀測遠(yuǎn)處的山坡,以防有敵人躺在裡面乘涼。因爲(wèi)那裡地勢較高,我和杜莫奔跑過去的時候,兩個移動的大綠點比較扎眼,容易給敵人看到後射擊。

“哦!幾個餓肚子的丫頭,估計結(jié)伴兒來挖草根兒充飢。”聽完杜莫的彙報,我又用望遠(yuǎn)鏡看向西側(cè)。

這些枯瘦烏黑的小姑娘手中,都握一把短而小巧的鏽鐮刀,她們不時蹲下來鉤挖刨土。原本穿在腿上的長褲,早已破爛崩線到了膝蓋,現(xiàn)在看上去更像短褲,緩解了熾熱的天氣,卻展露了棍把粗的小黑腿兒。

破爛短褲的材料和尺寸各異,通過衣服上殘留的對勾商標(biāo)以及艾迪達(dá)字母,一眼便知是歐美國家丟棄的舊衣物。別人眼中的洋垃圾,販運到了這種地方,卻成了上帝的恩賜,清潔和自尊早已從這些孩子的人格中抹殺掉,從她們降臨在這片不幸的熱土地那一刻起。

即使這種丟棄的洋垃圾,已不知被她們的父母或者兄、姐穿過多久,最後輪到她們幾個時,已經(jīng)糟粕得像紙片片。

黑亮枯瘦的小姑娘們,差不多十三四歲光景,雖然每個烏漆的小圓頭上留著羊絨球一般的短髮,但少女發(fā)育隆起的胸脯,還是傾訴了她們的特徵。可是,她們的褲子都快要磨損失去,哪裡又找得到遮攔胸脯的衣物,只能像男孩一樣光著上身。

收回望遠(yuǎn)鏡,我用力咬了咬後槽牙,準(zhǔn)備背起行李繼續(xù)突進(jìn)。“唉!可憐的小丫頭們,爲(wèi)了填飽肚子連命都不顧了。”杜莫和我一起背挎行李時,不由發(fā)出一聲感嘆。

“草根也可以充飢,餓著肚子纔不顧性命。”我冷冷回答,然後抱槍奔下山坡。杜莫緊跟其後,像尾巴似的搖甩走動,利用一簇簇灌木,一蔥蔥綠草掩護(hù),爭分奪秒往下一座山坡追。

“不是,追馬先生,那些孩子是趁著炎熱跑進(jìn)來偷吃的”跟在右翼奔跑的杜莫,又要打破了沉悶,試著挑起話茬。但我卻聽得一驚。

“怎麼?吃草根也要偷?”杜莫見我有些詫異,知道這個話題能和我多聊幾句,忙補充說:“對!野兔、田鼠可以隨便吃,隨便拋挖。她們不行。”杜莫有些賣關(guān)子,我再度提速,生怕前面的山坡頂上,某朵綠叢裡飛出一顆尖鳴呼嘯的子彈。

他見我半天不語,只好自己主動續(xù)說:“比如咱們打掉的那輛綠皮卡車,若是看到她們進(jìn)來拋挖食物,這幾個姑娘會像野獴土獾一樣被步槍打死。當(dāng)然,也可以施暴後再殺,反正是要殺死,玩玩樂樂再殺又有誰會在意。”

杜莫如此一說,我纔對他剛纔的行爲(wèi)有些理解。同時,也對這一帶的貧窮、戰(zhàn)亂有所理解。如果這些饑民可以挖食草根吃飽,不再爲(wèi)了半碗米飯去持槍殺人,迪沃-夯特又如何壯大武裝,如何逼迫無辜的百姓爲(wèi)他個人私慾的膨脹而彼此廝殺。

此次任務(wù)的征途中,在同一個地球上,目睹了不同的世界,東南亞雖然貧窮、混亂,但比起索馬里,有如一個在監(jiān)獄,一個在地獄。稍有秩序的監(jiān)獄,只要肯賣力幹活,可以不用餓死;而地獄,只接受肯出賣生命的人。

“啊哈,總算可以涼快一會兒了,追馬先生,您的前胸後背整個溼透了,趕緊補充點淡水,看樣子,前面還會出現(xiàn)小河,咱們不愁水喝。嘿嘿,現(xiàn)在,我可要大吃大喝一番嘍”

杜莫露出白亮的牙齒說完,高興地搓了搓手,開始鬆解自己的揹包,他又揪出一根油晃晃的臘腸,吧嗒吧嗒地嚼吃起來。

“不要脫掉衣服乘涼,更不要拽開拉鍊和釦子。”杜莫斜依在一顆矮墩墩的棕櫚樹下,吃得嘴脣油亮,額頭大汗淋漓,索性要脫膀子時,我嚴(yán)厲提醒他。他聽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xù)大吃大喝。

我撕開一包餅乾,就著一個香甜的芒果咀嚼,喝完一瓶純淨(jìng)水後,便拿起望遠(yuǎn)鏡瞭望。杜莫與我輪流勘察,一個睡覺時,另一個人負(fù)責(zé)放哨,提防著坡下巡邏的敵人。

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28章 復(fù)活泥漿中的鬼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33章 上帝捏住的青蛙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32章 活偶收割機(jī)第21章 摔向地獄門的胎第35章 空中嫌疑犯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35章 空中嫌疑犯第33章 上帝捏住的青蛙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9章 道破海魔號的天機(jī)第27章 舌頭做的外衣第19章 遲到的小鎮(zhèn)獵手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1章 摔向地獄門的胎第8章 復(fù)仇的火焰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17章 活人做的附身符第19章 遲到的小鎮(zhèn)獵手第34章 備用的好女人第3章 撬開嘴巴的鋼叉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22章 煉獄唯一的出局第20章 海魔號上的魔之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章 屋內(nèi)的男人女人第3章 撬開嘴巴的鋼叉第9章 道破海魔號的天機(jī)第4章 兇殘的賽爾魔人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32章 活偶收割機(jī)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7章 溝通心臟的尖刀第20章 海魔號上的魔之第2章 屋內(nèi)的男人女人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21章 摔向地獄門的胎第36章 更新自由的憑證第20章 海魔號上的魔之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19章 遲到的小鎮(zhèn)獵手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32章 活偶收割機(jī)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3章 撬開嘴巴的鋼叉第8章 復(fù)仇的火焰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17章 活人做的附身符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27章 舌頭做的外衣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33章 上帝捏住的青蛙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35章 空中嫌疑犯第16章 破天荒的運氣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1章 駭人的閻羅工廠第8章 復(fù)仇的火焰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7章 溝通心臟的尖刀
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28章 復(fù)活泥漿中的鬼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33章 上帝捏住的青蛙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32章 活偶收割機(jī)第21章 摔向地獄門的胎第35章 空中嫌疑犯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35章 空中嫌疑犯第33章 上帝捏住的青蛙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9章 道破海魔號的天機(jī)第27章 舌頭做的外衣第19章 遲到的小鎮(zhèn)獵手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1章 摔向地獄門的胎第8章 復(fù)仇的火焰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17章 活人做的附身符第19章 遲到的小鎮(zhèn)獵手第34章 備用的好女人第3章 撬開嘴巴的鋼叉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22章 煉獄唯一的出局第20章 海魔號上的魔之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章 屋內(nèi)的男人女人第3章 撬開嘴巴的鋼叉第9章 道破海魔號的天機(jī)第4章 兇殘的賽爾魔人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32章 活偶收割機(jī)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7章 溝通心臟的尖刀第20章 海魔號上的魔之第2章 屋內(nèi)的男人女人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21章 摔向地獄門的胎第36章 更新自由的憑證第20章 海魔號上的魔之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19章 遲到的小鎮(zhèn)獵手第11章 礁石上的抉擇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32章 活偶收割機(jī)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29章 噁心到了上帝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3章 撬開嘴巴的鋼叉第8章 復(fù)仇的火焰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17章 活人做的附身符第18章 泥灘下的困獸鬥第23章 上帝的半張臉第12章 不尋常的兔女郎第24章 心臟上的黑符咒第27章 舌頭做的外衣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33章 上帝捏住的青蛙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35章 空中嫌疑犯第16章 破天荒的運氣第5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第1章 駭人的閻羅工廠第8章 復(fù)仇的火焰第31章 招牌上的血污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25章 向地獄購買獵物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盤問第15章 第三張咬人的嘴第6章 浮出水面的懸鴉第7章 溝通心臟的尖刀
主站蜘蛛池模板: 镇坪县| 秭归县| 西和县| 清新县| 合山市| 浑源县| 章丘市| 米易县| 公安县| 清水河县| 三明市| 石楼县| 玉树县| 灯塔市| 靖远县| 道孚县| 巩义市| 玛纳斯县| 武胜县| 雅安市| 应用必备| 井研县| 怀远县| 北海市| 潼关县| 徐水县| 齐齐哈尔市| 三台县| 聂拉木县| 土默特左旗| 衡山县| 汉源县| 桂阳县| 河池市| 兴城市| 乐安县| 汨罗市| 博爱县| 抚顺市| 闵行区| 扎鲁特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