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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綁在半空的血人

割開那個海盜兵屍身上的包裹,杜莫並未找到他最想要的小洋酒,只翻出一些餅乾和乾魚片。

雖然杜莫不怎麼愛吃甜食,但美味的鮮魚片足夠他樂上一會兒。我倆吃掉找到的這點東西,又靠在高高的巖壁上稍作休息,再往瀑布頂上攀巖時,行進速度快了不少。

大概中午的時候,山上的霧氣開始減弱,我和杜莫也登上了瀑布的最高峰,眼前的景象登時另我倆驚呆。

除了無數滄桑巍然的巨石,像村落小房子一樣遍佈在四周,滔滔奔涌的水流,有如洪水決堤,帶著磅礴氣勢,飛濺在巨石之間而過,直泄下幾百米高的山頂。

我擡眼觀察四周,看看有沒有辦法,使我倆像跳棋的棋子一樣,踩著這些石頭蹦躂過去。同時也偵查附近,提防那些可能潛伏著的狙擊敵人。

“杜莫,我們踩著這些散落在水流中的大石頭跳過去,看看後山是不是要找的溶洞?!笔栈亓四抗?,我對杜莫說。

杜莫聽完我的話,立刻緊張地說:“追馬先生,咱們可得小心著點,這麼湍急的水流,人一旦不慎踩落進去,立刻會被衝倒,若是腦袋撞在大石上,真是必死無疑。”

我在前面走,杜莫跟在我身後,行動時,我用鉤山繩捆在彼此腰間,防止其中一個失足落水後,給大瀑布衝跑,摔下幾百米落差的崖頂。

雖然冒著風險,提心吊膽費了半天的勁兒才走過來,可杜莫藉著逐漸稀薄的雲霧,併爲看到他記憶中的溶洞位置。

這讓我倆都不免失望,眼瞅著午後的太陽,即將把山霧照射得稀薄殆盡,我心裡真是萬般焦急。大霧一旦散盡,附近山頭上,那些抱著狙擊步槍的傢伙們,又會掀開狙擊鏡孔的蓋子,滿山遍野地搜尋移動的活人。

那個時候,我和杜莫再行動起來,可不僅僅是地貌環境的險惡了。

時間緊迫,兩人繼續依託著雲遮霧繞的白色水汽,抱著步槍往另外一處相鄰的山頭走,因爲那裡同樣有一條乳白的大瀑布,隱約傳來隆隆水聲。

當我和杜莫趕到第二條大瀑布頂端時,杜莫突然興奮起來,他激動地指著後山,興奮地對我說:“追馬先生,您快看,看見那條連接海水的峽谷沒,當時海魔號偷偷過來檢修時,就是順著這條水道,駛進咱們此刻腳底下踩著的大溶洞。”

看到杜莫如此興高采烈,我想他一定把握很大,確實找到了海魔號檢修輪船的大溶洞。此時此刻,我灰沉沉的心緒,隨之雲開霧散,明亮舒暢了大半。

我們之所以能這麼快就找到大溶洞,不僅靠了運氣,還因爲我和杜莫進入瀑布島時,由於天黑沒法看清最容易攀爬的路線,結果從比較艱難的山壁爬上來,豈不料想,僅僅花費了幾個小時,就找到這裡。

倘若這裡沒有危險,我和杜莫慢悠悠地劃著小船,從該島最容易進入的豁口處上來,再想一時半刻就辨認出溶洞的位置,那可真是件麻煩事。

杜莫所指的那道峽谷,上面長滿滄勁蔥鬱的樹木,臨近海岸的那個入口水道,若不是事先有人測量過,知道那裡是個優良的深水港,像海魔號這種大船,絕對不敢冒著擱淺的危險輕易靠近。

也正因爲如此,海魔號才把這裡當作了檢修大船的天然倉庫。

這時的陽光,已經可以穿透山霧,我和杜莫也打開了狙擊鏡孔,躲在一處隱蔽的地方,開始仔仔細細地偵查四周。

我現在覺得,傑森約迪把懸鴉放置在此處,很可能是爲了守護隱藏起來的海魔號。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傢伙潛伏在附近的可能性就會很大。

以那個傢伙的狡猾,我和杜莫在一起若被他看到,他多會以爲戀囚童已經死在我的手上。而且,我如此不遺餘力地救護杜莫,說明我一定在醞釀一種謀略,懸鴉必然會考慮到這一點,並且知道我多是想救出伊涼等人後逃跑。

我答應過分給他一半的寶箱,他連個影子都還沒看到,怎麼肯善罷甘休地放過我。可我現在又不能幹掉懸鴉,一旦他死了,我從命中水那裡找回蘆雅就成了難題。

杜莫偵查了一會兒,神秘兮兮地對我說:“追馬先生,您說那個戀囚童會不會也在這附近,那個傢伙要是看到我沒死,他是不是立刻給我補上一槍。”

我眨動了兩下眼睛,抖掉掛在睫毛上的露水,冷冷地望了杜莫一眼,對他說:“你爲什麼不在他向你開槍之前,用你的武器預先鎖定他的腦袋,把一顆子彈報答給他賞賜你的那一刀。”

杜莫眉宇間鼓出一個大疙瘩,他添了添嘴脣說:“那咱們慢慢往山下走,快到溶洞入口的時候,您用繩子將我係下去,讓我先偵察裡面情況,杜莫若是被人殺死了,追馬先生可要記得替我報仇。”

這個黑亮的科多獸,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又在嘰裡咕嚕地亂翻,他對我說這些話,說明他心裡又開始懼怕戀囚童了。杜莫甚至覺得,戀囚童此刻也在溶洞裡面,那傢伙正回海魔號上獲取補給。

“好吧,你要是自己放棄了活著的念頭,那我唯一可做的,便是打死幹掉你的人,別指望我有復活之術,還能從上帝那裡找回你,帶你去豪華酒店過大都市的人生,你的朵骨瓦以後跟哪個男人睡,這就不受你的遺言約束了。

我淡淡地回答了杜莫,這傢伙大眼珠子滴流轉動了幾圈,立刻咧開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傻笑了兩聲。“差點忘了,我還有一摞歐元沒花了。唉呀!朵骨瓦也不知道我有這筆私房錢,我要是死了掛在這山上,那筆錢可就浪費了。這簡直……,簡直就是辜負了您對我的一番美意?!?

杜莫討乖地說著,但他確實打起了一些精氣神兒,這傢伙雖然在海盜強兵裡算得上出衆,可他在應對異常的險惡與艱難時,心理上還一片空白,沒受過什麼特殊的訓練。所以,杜莫此刻絲毫不懂得如何調節恐懼。

“走吧,咱們下去,沒準兒溶洞裡到處都是珠寶,海魔號那些值錢的玩意,全堆積在裡面。遇見喜歡的,該拿還得拿,你給傑森約迪創造了那麼多價值,還不該資源回收一下?!?

杜莫聽我這麼一說,他那張黑亮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精神抖擻地對我說:“嘿嘿嘿,瞧您說得,杜莫又不是財迷。您要說我喜歡點什麼,我真是做夢都想要海魔號這艘大船?!?

我斜了杜莫一眼,冷冷說道:“哼,你還不是財迷?”

兩人攀附著巖壁上的植物,躲躲閃閃地爬到了大溶洞的入口上方,我扭頭向下望了一眼,目測溶洞的高度至少一百多米,寬度也有七八十米的樣子。

大溶洞的兩側,並無太多茂盛的植物,我和杜莫再往下爬,就會脫離綠色枝葉的掩護,暴露在可能看守洞口的狙擊鏡孔中。

而且,就算真的下去了,我們也沒有小船或充氣皮筏之類的劃水工具。就算有,這會兒也不敢用,只能兩人潛游進水裡,一點點地向海魔號靠近??涩F在,尤其是杜莫,他身上的刀口怕給水泡,一旦感染髮炎,勢要送掉性命。

“杜莫,你就別下去了,留在這裡看守。我先一個人進去,看看傑森約迪那傢伙是否真把大船藏進了洞裡。還有,我萬一出不來了,你就一人想法逃跑吧,拿上我給你的錢,跑哪裡去都行。對於朵骨瓦的事,我深感歉意?!?

我一邊脫下揹包,一邊對杜莫說著,同時拽過杜莫手裡的m25狙擊步槍,將我身上揹負的兩把巴雷特狙擊步槍塞給了他。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爬進溶洞時身體需要減負,到了裡面真打起來,也不需要射程超過千米的武器。

“還有,這兩把武器也挺值錢,你拿去賣了,換一頭水牛,再買幾畝莊稼地,好好種你的熱帶作物去吧。唉,本想這事兒完了,帶你去中國或澳大利亞,找個靠海的城市過下半輩子,這個理想能否實現,就看你我的造化了?!?

我故意煽情地對杜莫說著,給他描繪出一幅未來美好生活的畫卷,好讓這個被戀囚童嚇住的胖小子打起精神,別等我進去溶洞再出來的時候,他反而腦袋給人打爆了。

“追馬先生,瞧您說的,上帝一定保佑您,使您順利進去再順利出來。您若真遇到麻煩,那我就再進去,解救出伊涼小姐她們,就是死我也認了?!倍拍f完,眼睛有點發紅。

其實我知道,我若是出了事,以杜莫現在的狀態,他根本逃不出查戈斯羣島。

海盜大戰選址在此,大有魚死網破、不共戴天之勢,凡參與進廝殺的任何一個人,若是熬不住慘烈與艱苦,想半路離開島嶼茍且逃命,在平常的樹林山地可是,但在這裡就很困難。

查戈斯羣島位於印度洋中部,四周全是海,海里全是浪濤,浪濤裡全是鯊魚,誰要想拖著傷痕累累的疲憊身心遊離查戈斯羣島,最後只能有兩種結果:一是給水嗆死,二是被鯊魚果腹。

我將杜莫身上的鉤山繩取下來,把兩個牢固的鉤子綁在腳上,然後便揹著m25狙擊步槍,翻身爬進洞裡。

這個時候,我感覺世界倒置,整個人像蝙蝠似的,倒懸在溶洞的頂部,開始扒著凹凸起伏的石頭疙瘩,小心翼翼地往洞裡移動。

每艱難地爬進兩三米,我就得使勁兒後仰著脖子,看看接下來的攀爬路線。溶洞內非常的陰涼,空氣中瀰漫著水與石頭因常年腐蝕而揮發出的酸腥。

這座溶洞山體,也不知哪裡有肉眼難以識別的破裂,致使山頂大瀑布上的積水順著這些裂縫大片大片地滲透滴落,發出叮咚咕嚕地響。

此時此刻,我就感覺像進了一個巨大石獸的口腔,而自己正懸掛在它上顎,見那些酷似獠牙一樣的大石柱上,不斷滴流下垂涎的口水。而且,在溶洞頂部,有一股千年不見陽光的陰風,刀片似的從脖子上咻咻刮過。

往前移動的時候,身體的重心被萬有引力墜拽,使人的手腕和腳腕給拉得生疼。我的額頭和脖子上,被憋漲的青筋鼓跳,即使如此,我還得仰著脖子,將眼珠上翻到最大,找尋海魔號的位置。

越往巖洞裡面爬,那些冰凌似的尖尖石柱,越是溼滑難抓,幸好身上帶了四個鉤子,雖然移動速度慢得可憐,但安全性提高不少。

這種關鍵時刻,若是不走運摔下去,一百多米高的距離,底下又黑乎乎一片,人的肚皮非要給水面震破裂,更不用說那噗通一聲落水的響動,驚來無數步槍混射。

這個天然的大溶洞,裡面盡是黑暗的空間,我根本不知道它的盡頭在哪。可我還得一點點摸索著往裡爬,使眼睛逐步適應不斷減小的光線。

倒掛在溶洞頂部,大概艱難地爬行一百多米,赫然見到身下的水面上出現一大團烏黑的輪廓,我心裡不由得又驚又喜,推定那不是拱出水面的大礁石。

當我又向前移動了二十多米,便徹底看清了下面,杜莫這個黑小子說得沒錯,海魔號果真藏在這裡,我很熟悉這艘輪船的外形。

我把繩索開始下放,使自己像懸在蛛絲上的蜘蛛一般,控制好了降落速度,直直往大船甲板上中間的桅桿式柱子落去。

傑森約迪一定不會想到,我居然找到了這裡,此時的海魔號,爲了很好的隱蔽,輪船外圍上一片漆黑,絲毫看不到一丁點光亮。

雙腳點踩在桅桿頂端時,我的肉身真是莫大的舒服,被勒得淤血發紫的手腕和腳腕,終於可以順暢地回血,積累到快要爆發的疼痛,也終於開始往下緩解。

四周的可視度,就跟夏日黃昏時暴雨來臨前一樣,是一種非常不均勻的昏暗。我張了大眼睛,低著腦袋往下面偵查,看看甲板上面有無走動的海盜強兵。

可是,此時的海魔號,就跟一頭躲進洞穴後冬眠了的巨獸一般,沉靜地看不到一絲活氣。我見四下無人,便抱著桅桿慢慢滑下來。

收好了身上的繩索,我便貓腰往海魔號的艙門處靠近,行動時,我非常注意腳下,處處堤防著有人利用光線幽暗而設置了細線牽引陷阱。

海魔號的艙門在裡面反鎖了,我試著推了幾下都沒能拉開一絲縫隙,這讓我額頭不由得冒起一排汗珠兒。我默默告誡自己,越是到了勝利臨近的時刻,越要冷靜鎮定,一旦浮躁和心切,功虧一簣的悲劇,多是給這種心態的人準備。

硬拉艙門行不通了,我便把耳朵貼在厚重的金屬艙門上,試著聽聽裡面的動靜??墒?,除了四周無數叮咚咕嚕的滴水聲,我什麼也聽不到。

因爲我平時很留意海魔號的結構,早就在琢磨著逃跑路線,所以我知道,除非有人從裡面開啓艙門走出來,否則我別想悄悄溜進去。

於是,我便爬上了艙門外部的頂子,索性平躺了下來,等待海魔號裡面有人走出來時,好趁機溜進去。

拖著潮溼疲乏的身體,一趟下來才覺得睡意強烈,我不時地眨動眼睛,萬萬不能讓自己睡去,否則不僅是機會的丟失,自己也會有生命危險。

望著空曠高遠的溶洞頂部,置身在水聲混響的石體世界,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壓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叮咚咕嚕的無數水滴和水流聲中,突然冒出嘎吱一聲金屬的震動,我的脊背也感覺到了震動。

“媽的,你開門的動靜小點聲,就不怕暴露了咱們的位置?”一個聲音高調且尖細的海盜,對另一個海盜強兵咒罵。

“屁!咱們藏在這麼隱蔽的山洞裡,而且又是在島嶼的外圍,誰會摸索到這裡。你要是沒膽子,就回家賣你的荷蘭鼠,這裡是海盜船,別跑來這裡疑神疑鬼?!?

這兩個傢伙,居然拌起了嘴,而且就在我頭頂下方三米的位置。我的腦袋就躺在艙門頂上的金屬臺,兩隻耳朵不斷地抖動,窺聽這兩個猥瑣潑皮的傢伙。

“媽的,老子賣過荷蘭鼠怎麼了?那也算是個老闆,哪像你個魚販子,找不到女人時,竟和海牛雜交?!?

那個高調的海盜,嘴上毫不相讓,從他這些話聽得出來,他很在意自己的過去,所以,他要用更惡毒的人身攻擊,來平復自卑心理引發的憤恨。

“嘿嘿,你這個混蛋!誰他媽又對你胡說八道了。我在海上打漁那會兒,抓上來的鯨魚都沒我褲襠裡的老闆大?!?

這兩個海盜強兵,想來平日裡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兩人悻悻相投地湊合在一起,靠著對彼此在語言上進行挖苦和攻擊,來打發無聊的海盜日子。

“別他媽廢話了,當心老子給你閹割下來喂金魚,趕緊把這盆裡的水倒掉,不然懸鴉先生會生氣的?!逼渲幸粋€海盜強兵如此一說,另外那個傢伙立刻收起了涎皮,忙俯下身子去幫忙。

聽到懸鴉二字,我心裡頓時一驚,很顯然,懸鴉這個傢伙此刻應該在船上。於是,我忙從倉頂的邊緣側出眼睛,看看那兩個傢伙到底在幹什麼。

由於光線很昏暗,我只能看到兩個海盜強兵正吃力地搬起一個沐浴用的白色塑料盆,往船舷邊上走處,好像是準備把盆裡的水倒掉。

那個高調但聲音尖細的海盜,望了望四周,然後壓低了聲音對另一個海盜說:“哎!我說,這懸鴉先生爲何不到輪船底下游兩圈,那比在盆裡洗不舒服多了?!?

這個被諷刺爲魚販子的海盜,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他故意湊到矮瘦的海盜耳朵旁,神秘兮兮地說:“你這種賣荷蘭鼠的傢伙,怎麼會明白這些,這條溶洞的水脈連接著大海,咱們的輪船底下,可是有“死神的魔牙”??!”

“切!什麼魔牙神牙的,你別疑神疑鬼,我可不信這些東西。你這種魚販子,就是愛賣弄,每次說到一種海魚,從不直截了當地講出俗稱,非講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外號。我在歐洲上學的時候,最討厭那些國外來的傢伙們。你和他們一樣,喜歡扯淡?!卑莸暮1I,見絡腮鬍子又像往常一樣賣關子,便義憤填膺地罵他。

“嘿嘿,所謂死神的魔牙,其實就是食人魚?!苯j腮鬍子海盜見矮瘦海盜有點不耐煩,就忙主動解釋。

“食人魚?那不是淡水裡的東西嗎?怎麼跑這裡來了?!卑莺1I一聽如此,更是不耐煩地反問。

“你個老鼠販子,長點腦子好不好,你擡頭看看咱們的腦袋頂上,這些不就是淡水嗎,早把海水稀釋了,船下面聚集著食人魚有什麼好奇怪。懸鴉先生剛回來時,渾身就跟在血池子裡浸泡過似的,若是到輪船下面洗,一眨眼就給這羣水老虎啃成骷髏了?!?

我一動不動地趴在艙門的頂子上,聽那個絡腮鬍子海盜說到這些,也大概明白了一點船內的狀況。

島上這兩天正廝殺到最後階段,存活下來的海盜強兵和殺手們,彼此間遭遇的概率明顯增大了??蓱银f這會兒卻進入了海魔號,而且滿身鮮血地回來,這說明他殺了不少人。

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傢伙負了傷,回來清洗一下身子,並及時醫藥和療養。

“媽的,不就幾條食人魚嘛,等老子去拿魚竿釣上幾條,活活煮了下酒。你先別往下面潑水,等著啊……”那個矮瘦的海盜一邊說著,一邊急忙向船艙裡跑?!?

絡腮鬍子海盜見同夥如此,便惡狠狠地罵道:“你他媽的回來,這會兒是玩的時候嗎?等老船長回來,我讓他用皮鞭抽死你。”

我心中不由的暗笑,這兩個傢伙,雖然也是海盜強兵,但他倆和杜莫有點相似,也是個海盜廚子,負責大部分海盜的伙食。不過,他們兩個人卻是在海魔號母船上做事,上不得小型核潛艇。

沒過五分鐘,那個矮瘦的傢伙,真的拿來了魚竿,興沖沖地跑到船舷處,對那個絡腮鬍子說:“你剛說什麼?向老船長告我狀,老子告訴你,你他媽平時賭錢出老千,這事要是讓船長知道,他非得剁了你的手指頭,看他媽是皮鞭厲害,還是剁手指厲害?!?

矮瘦海盜憤憤地對那個絡腮鬍子皮笑肉不笑地警告起來。

“嘿嘿嘿,你他媽最靠不住,老子出老千贏得錢,可沒少請你喝酒玩女人,這會兒居然這麼說,你真是個無恥混蛋?!苯j腮鬍子海盜既咒罵又討好地說。

矮瘦海盜根本沒在意他說什麼,只顧低頭侍弄魚竿,往輪船的船舷底下拋鉤??伤煅e還是嘟囔:“混蛋怎麼了?你那是壞規矩的不義之財,老船長最恨這個,而我最恨別人打我的小報告?!?

“哎哎哎,我不是和你逗著玩嘛,老子又不是當真?!苯j腮鬍子海盜稍帶歉意地說。

“逗著玩?以前那個非洲村落來的科多獸,可被你擠兌的不輕,我發現那小子雖然窮,但人品比你好。你他媽纔是貨真價實的無恥混蛋,把人家本來就分不多的錢都坑過來,再把人家排擠到小潛艇上,幸好庫格諾大副看不上你這種人,不允許你涉足小潛艇,要不然,杜莫那傢伙還是沒好日子混?!?

“嘿嘿嘿,他奶奶的,老子就算再壞,不是和你相好著嗎?你管哪些鹹蛋事情做什麼,我對得起你就成?!苯j腮鬍子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子,用力傾斜沐浴盆,將裡面的血水倒下甲板。

“我可倒下去了,待會兒把魚羣引來後,你多釣上幾條,清蒸一份,油燜一份,再整幾瓶小酒,趁老船長不在,咱哥倆喝上兩口,嘿嘿嘿……”

絡腮鬍子海盜順了矮瘦海盜的心意,在這個基礎上,他談到了吃喝,便又把兩個人之間的悻悻相戚拉到了一起。那個矮瘦海盜,也跟著笑呵呵起來。

隨著那盆懸鴉沐浴後的血水倒下船,那個垂釣食人魚的海盜,很快便鉤到了一條近乎半米長的青鱗紅眼大魚。

“吆喝!弄住一條,快拿刀子來,老子要先把它嘴裡的牙齒全部切下,讓它流血不止,活活難受死在甲板上?!?

矮瘦海盜興奮地說著,絡腮鬍子海盜急忙走上前,一腳踩住在甲板上劇烈翻蹦的大魚。

“我來,讓它嚐嚐給人生切去牙齒的滋味,等科多獸那個傻小子回來,把這些魚牙偷塞進他靴子裡。嘿嘿嘿”絡腮鬍子海盜有點甚爲得意,他彷彿爲與矮瘦海盜重新拾回了互相包庇的友誼而慶幸。

矮瘦海盜也笑著說:“你還記不記得,曾有個叛逆的僱傭殺手,到咱們船上來刺殺老船長,結果就是給懸鴉先生切去了嘴巴。以後要是還有人敢來,你看我怎麼捉住他,也活活切光了他嘴裡的牙齒。”

這兩個海盜廚子,能湊到一起可真算對兒活寶,他們其實並不瞭解內幕,懸鴉只是割掉了命中水鼻子以下的皮肉,目的是要取下對方臉上的人皮圖騰。而這兩個傢伙,卻以爲是拔光了牙齒,居然這會兒還有板有眼地談論。

再者說,敢潛入海魔號上來的人,又豈能是平庸之輩,別說命中水再來,我現在要是想殺這兩個海盜嘍囉,便可以潛伏著靠近,一刀一個宰了,將其踢下甲板餵了大船底下的魚羣。

可懸鴉現在畢竟在海魔號上,我若是殺了某個海盜兵,使他在招呼某個嘍囉的時候發覺遲遲不見,以他的機敏和智慧,能立刻預感到一種可能。

所以,此時非彼時,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輕易出刀宰人。

趁著兩個海盜玩得興起,我雙手抓住艙門框頂部,輕手輕腳地翻下身子,鑽進了海魔號。爲了節省電能,船艙內的廊道上,並沒有開啓電源小燈,而是每隔幾米便掛上一盞煤油燈,光線極爲幽暗,彷彿進入了地下迷殿。

我腳尖兒虛踩著地板,拐了幾個彎兒後,便往伊涼之前入住的睡艙尋去。偌大的海魔號上,由於大部分海盜強兵投入了戰鬥,所以此時給人一種空無一人的感覺。

即便如此,我還是非常小心著腳下,不發出任何不必要的響動,或者踩中了敵人鋪設的陷阱。

然而,事情卻並非我所料想,伊涼和池春她們,早已都不在睡艙,這倒未讓我太過吃驚。但我心裡,還是不由得多了些恐慌,深怕她們在我走下海魔號之後,被傑森約迪這個狡猾的船長轉移出大船。

我蹲在睡艙的門外,四周靜悄悄,昏黃的燈光映得人心裡發悶,海魔號是一艘體型巨大的輪船,想一時間找遍各處,是非常困難的。

現在,我必須活捉一個海盜,逼問出伊涼她們的下落,但我知道,無論我活捉到了哪個傢伙,在被我審問完之後,這個海盜強兵都不可能再活下去,再用嘴巴說話。

“啊……,啊……”忽然,隔壁的木板牆後面,隱約傳來淒厲的哭喊,聲音忽遠忽近,是一個成年男性發出的哀嚎,此人彷彿正遭受莫大的痛苦。

我來不及多思索,趕緊離開了睡艙附近,向那慘叫聲潛伏過去。因爲,我聽得出來,那是有人正被拷打,才發出這種間歇性的哀嚎。

而且,我還能隱約聽到叫罵聲,好像有人在一邊施刑一邊咒罵。幸好那是個男人的聲音,否則我真會以爲,伊涼她們正被這羣海盜迫害。

我離開海魔號之前,曾將伊涼和池春武裝過,並告訴她倆,一旦遇到突如其來的危險時,便要勇敢地開槍射殺這羣海盜。所以,我正是擔心這一點,怕就怕她們在打死對手之後被人活捉住了。

剛纔那兩個猥瑣的海盜廚子,不知在什麼時候,居然擡著大盆朝哀嚎聲走去。聽到他倆過來的動靜,我連忙翻身攀附上頭頂的金屬管子,如一隻抱在橫桿上的猴子,扭臉朝下注目,盯著兩個傢伙,齜牙咧嘴地從我身下走過。

可走了沒多遠,這兩個海盜嘍囉居然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大盆上,吐著舌頭喘歇。那個矮瘦的海盜,搬擡大盆時覺得吃力,便低聲抱怨。

“他孃的,這場大戰都幾天了,還沒完沒了,老船長一天不回來,咱哥倆兒就得在這乾耗著。要是伺候老船長,那倒也說得過去,你說懸鴉先生一個外人,卻像個統帥似的,對咱倆使喚來使喚去,我心裡真是覺得慪氣。”

絡腮鬍子海盜見狀,忙壓低了聲音說:“你他媽的嘴上別胡說,這話要是被懸鴉先生聽到,非把你舌頭割掉,沒準連累我也被暴打一頓。咱們的老船長越是不在船上,你我越應該處處小心,那傢伙真要殺了咱倆,往船下的深湖洞一丟,那叫什麼?叫死無對證,硬說你我是奸細,你還能指望上帝替你開口?”

矮瘦海盜沉默了一會兒,也未有反駁之意,但他卻嘟嘟囔囔地說:“我覺得那個小妞兒挺不錯,跟她一起來的那個男人,這次大戰中若死在外面,老子非包了這小姑娘?!?

絡腮鬍子海盜一聽,頓時瞪圓了黑豆似的瞳仁眼睛,急忙說:“別想美事了,每次打劫完客輪之後,你都會看上幾個女人,告訴老船長你想要。可你小子性變態,哪個女人跟你睡上了,都活不過半年。再者說,那個小姑娘,還有那個熟婦,她們的男人可是咱們海魔號上的將官,聽說臨戰前被老船長授予了上校軍銜……”

不等絡腮鬍子海盜把話說完,矮瘦海盜就氣憤地罵道:“屁!那個傢伙哪裡來的,他算老幾啊,在荒島殺了咱們那麼多弟兄,他……他不就是咱們抓回來的戰俘,這種人靠得住嘛!我看他就不順眼,老船長無非也是想利用這傢伙去殺人。要說那個軍銜,本該授予了我,我在船上幹了十多年,這可是鐵錚錚地功不可沒,可怎麼老船長就不明白我的心思!”

矮瘦海盜說完這些話,情緒反而更加不安分,他剛要再說些什麼,絡腮鬍子海盜連忙譏諷道:“得了吧,你這種賣荷蘭鼠的傢伙,還真是沒頭腦,那小姑娘長得多水靈,懸鴉先生也是男人,他能不動心。你啊,還是老老實實的跟我混,等我贏更多的錢,再帶你去玩那些風騷女郎,多刺激?。『俸?。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老船長現在不在船上,你還是別招惹了懸鴉先生,不然他打你,我可管不了?!?

“媽的,你能有點出息嗎?懸鴉先生再厲害,那又怎麼樣?真要惹毛了我,老子也是硬生生的漢子,非在他飯菜裡下劇毒不可,趁他掙扎之際,照樣切光他的牙齒。你等著瞧吧,要是那個長頭髮的傢伙活著回來了,以後留在海魔號上膩歪我,老子天天給他飯菜裡下慢性毒藥。槍法準算得了什麼?肉搏狠算得了什麼?一旦中了老子的劇毒,個個都得爬在地上,向老子哀求?!?

“貝比尼,你他媽真是蠢到家了。”絡腮鬍子海盜一邊驚訝地罵他,一邊惶恐不安地朝四周張望。而我,仍像一隻蝙蝠似的,懸掛在高處的黑暗中,用冷冷地目光注視著。

“可做缺德陰損的事,但不可說缺德陰損的話,這些話能說出來嗎?你他媽就不怕被人聽到,招來殺身之禍。老子可不想跟著受牽連。真是他媽見鬼了,我怎麼會和你這種嘴上不長閥門的白癡在一起”絡腮鬍子海盜邊罵邊抱怨。

“裝,繼續裝,再怎麼裝,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個垃圾魚販子,你之前不是給那個非洲來的黑小子下過瀉藥嗎?不是把死昆蟲和唾沫參合進他的飯菜裡嗎?別這會兒在我面前裝人,你個混蛋。我告訴你,老子真想做這些事兒時,你他媽要懂得配合,知道嗎!別想蹦躂出去躲一邊,不可能!”

兩個傢伙說到這,便又擡起屁股,搬擡起大盆往裡走。聽了這些不清不楚的對話,我心裡咯噔一沉,不禁聯想到多種可能。

這個矮瘦海盜廚子,原來一直垂涎伊涼,而且從他對我的看法上,也不難反應出,這艘大船上的每個海盜,多半對我有著類似的輕蔑和仇恨心態。

杜莫自從和我在一起,他學會了許多東西,也見識了很多世面,這會兒再回到海盜船上,腰桿確實硬朗了許多。而一直看不起杜莫的幾個海盜,他們最痛恨這些,看不得自己瞧不起的人長出息。

我用冷冷的目光,凝視著兩個心腸歹毒的海盜嘍囉走遠,可剛要從金屬管子上跳下來時,突然前面傳來咯咯地冷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隨著我心頭一震,也即刻明白,這是懸鴉的陰笑,每當他心生殺意,多會兒變得陰險可怖。

“二位大廚師,出去了這麼久,還以爲你們掉下船,原來是坐這裡閒聊起來。來來來,我們一起聊,繼續剛纔的話題。”

如我所料,九命懸鴉非常謹慎,他見這兩個出去倒髒水的海盜稍稍回來遲些,便小心地出來巡查。這兩個愚蠢的海盜,他們用嘴巴發泄著情緒,卻完全忽略了懸鴉的警覺性和潛伏性。

像懸鴉這種傢伙,他多會在現身之前躲在暗處窺視竊聽一會兒,而這兩個海盜,竟荒唐地以爲,懸鴉會站在遠遠的地方喝斥著走過來,一副司空見慣了的官僚氣焰。

可是,兩個海盜嘍囉這會兒完全搞錯了,而我懸掛在高處黑暗的金屬管子上,注視的目光中愈發透著冰冷,不難想象的出,懸鴉如果聽到這兩個海盜嘍囉剛纔所講的話,肯定是不會留活口。

“哆嗦什麼?剛纔不是還說自己也是硬生生的漢子,來,讓我看看你多硬,你放心,老船長回來之前,我不會爲難你們?!?

懸鴉陰冷的話音未落,左手一把揪住那個矮瘦海盜的淡黃色頭髮,右手快如閃電,掐住其褲腰帶子,嗖地一下將人舉了起來。照準那個塑料的沐浴大盆摔了進去。

只聽得噗砰一聲,大盆劇烈搖晃,矮瘦海盜頓時身子蜷縮,出現了異常的抽搐。絡腮鬍子海盜,並未嚇得逃跑,他強烈地剋制住恐懼,對準幾乎摔死在澡盆裡的傢伙吐了一口唾沫。

“呵呸!媽的,剛纔就一直在告訴你,懸鴉先生是萬人敬仰的高手,你現在這樣,完全是他媽自己找死。等老船長回來了,我一定詳細稟告,你是如何如何的不講求紀律,兄弟們提著腦袋去廝殺,你竟然還有垂釣食人魚下酒的心思,你真是不配做人?!?

絡腮鬍子那一股口水,吐得不僅分量足,而且準。那一灘黏糊糊地唾液,正順著矮瘦海盜的顴骨往下流滑。

懸鴉的手勁兒,並非長常人可比,被摔進澡盆裡的海盜,相貌醜陋得如一直瞎眼的胖頭魚。此時此刻,他心裡有再多的怨恨,也開不了口。因爲,他不斷抖動的嘴角開始溢血,人已神智不清。

懸鴉雖然嘴上說不爲難這兩個傢伙,可一出手就摔垮了一個海盜廚子,分明有意取其性命。

“呵呵呵,你看看,他居然不小心絆倒在澡盆裡,老船長現在又不在船上,你看該如何辦是好???”懸鴉恢復了俊朗的神情,他語氣謙和地笑著,試問滿臉淌著汗珠兒可又不敢顯露驚恐神色的海盜。

“啊……,這個,這個好處理,懸鴉先生不必費心,等老船長回來,我就說他和我一起協助您審問俘虜,可等我出去方便的時候,這個愚蠢的傢伙,竟然偷偷跑去拷打戰俘,結果不慎讓戰俘脫了繩索,出手打死了他。幸好懸鴉先生及時發現,纔沒讓戰俘跑出大船,從而保證了海魔號位置不被暴露?!?

懸鴉聽到這裡,笑呵呵地擡起手,輕輕拍打絡腮鬍子海盜的肩膀??山j腮鬍子海盜,嚇得膝蓋忽然軟了一下,險些跪在地上。

“呵呵呵,不要怕,你做得非常好,事實就是如此嘛!老船長有你這種得力的助手,真是令人欣慰。我再問問你,前天夜裡,你們怎麼知道我把那個小姑娘帶走了?誰看見了此事之後告訴你們的?”

稍稍恢復面色的絡腮鬍子海盜,又惶恐不安起來,但他仍舊努力剋制,不讓自己有失態的神情,引來懸鴉的反感。

“懸鴉先生,我很尊敬您,所以我一定要把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您?!苯j腮鬍子海盜內心並不平靜,他艱難地吞嚥了一股口水,直指著快要斷氣了的海盜貝比尼,聲音有些顫抖地說。

“您是不知道,這個可惡的傢伙,非常的好色和變態。您來之前,他就經常偷窺那個豔麗熟婦和小姑娘,每到夜深的時候,他總愛徘徊在這兩個女人的睡艙外,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親眼見過他偷豔美熟婦的蕾絲內衣,晚上穿在自己身上睡覺?!?

聽他說到這裡,懸鴉略微皺了一下眉頭。絡腮鬍子海盜那鮎魚似的眼珠一斜,立刻會意了懸鴉,知道他不耐煩聽這些詆譭貝比尼和奉承自己的話,而是希望快些知道原因。

“所以,貝比尼昨夜又去睡艙偷窺,結果看見了您讓一個小男孩把兩個女人帶離了海魔號。當然,您這麼做一定是有道理,有著深遠用意,有著高瞻遠矚和未雨綢繆地策略。所以我覺得您做得很對??韶惐饶徇@個垃圾,總在抱怨您,說您帶走了他垂涎已久的女人。我很瞧不起這個傢伙,眼下人人都在奮戰,懸鴉先生您也是浴血一身而歸,這讓我這個留在船上只能做飯的人,內心非常的不安?!?

懸鴉咧著嘴一笑,語氣和藹地說:“不錯嘛!你很懂得領會這場海盜大戰的精神,難得啊難得,你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我仍舊抱在遠處黑暗中的金屬管子上,遠遠望著這個醜態百出的海盜廚子,他爲了活命,竟在懸鴉面前搞這種把戲,卻殊不知懸鴉根本不會讓他再活。

懸鴉雖然嘴上讚賞,可他內心根本不會賞識這種傢伙,從而弄一大堆小人和垃圾圍繞在身邊。真若如此,那懸鴉離死亡也不遠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懸鴉的副手小珊瑚一直潛伏在他身邊,而且就在昨夜,已經用快艇將伊涼和池春轉移。懸鴉這個狡猾的傢伙,一定誘騙了伊涼她們,說是坐著快艇去見我,結果把她倆藏到別處。

剛纔那個絡腮鬍子海盜,說老船長傑森約迪不在船上,而懸鴉轉移走伊涼和池春,未必就是傑森約迪的意思。

因爲,懸鴉聞得兩個海盜廚子撞見昨夜的一幕之後,非常敏感除他之外仍知道此事的人。

懸鴉應該也到過瀑布島的山頂,看見了那片石柱林子,知道“巴奈組織”的存在。而他現在,估計明白了命中水當初爲何如此反常。

在八大傳奇殺手之中,任何一個傢伙僅憑一人之力,都無法同巴奈組織抗衡。命中水強悍到今天這種程度,正是好好賺得豐厚傭金的幾年,他不願就這麼放棄,所以依託了海盜真王和他手下的十一個守護魔之,意圖日後繼續躋身獵頭一族。

而懸鴉這個傢伙,從他開始打死海魔號上的廚子貝比尼來看,他也已經開始了自保。

這個狡猾的九命懸鴉,如果趁傑森約迪不在船上之際,偷偷轉移走了伊涼和池春,那就更說明他想牢牢抓住我,分得我藏在荒島上的寶箱。

我就在前幾日,曾對懸鴉說過,大克拉的寶石多得可以像稻米一樣,捧起一把嘩啦啦地響。巴奈組織的出現,對懸鴉來講非常突然,懸鴉已經沒有太多回旋的餘地,他已經找不到也來不及找類似守護魔之這樣的依託,而我答應分給他一半的寶箱財富,也就成了他最後的依託。

一旦得到了這筆財富,退一萬步講,他是可以放棄獵頭生涯,躲到地球上某個角落享受一生??扇绻貌坏?,在他資本積累尚未充足的情況下就退隱,那就要看他願不願意用他那雙殺人無數的手回到社會生存鏈條上去勞動了。

可是,他那尚未展露的臉,盡是密密麻麻的圖騰,誰又敢保證他不會因此而招來殺身之禍。

我懸抱在金屬管子上,黑暗中透出冷冷地目光注視著他們,懸鴉並未立即下手,殺了絡腮鬍子海盜,而是讓他一起幫助搬擡大盆,向那間傳來悽慘哀嚎的倉房走去。

我從金屬管子上下來,悄悄潛伏著靠近,看看他們抓來的戰俘都是什麼人,是否就是海盜真王手下的海盜強兵。

順著那間倉房外面的金屬管子,我爬上了倉庫頂部,並在一個燒餅大的窟窿處,用匕首撥開那些穿插其中的電線,將眼睛靠過去,試著往裡面窺探。

裡面有五個俘虜,他們全是男人,大多被扒光了衣服,反手吊綁起來。這些人遍體泛著血紅的鞭痕,腿和胳膊上,被按進了密密麻麻的鋼釘。

而負責審訊的人,正是九命懸鴉,倉房內一個光膀子的彪悍海盜,拎起一桶冷水,照準一個已經昏死在吊繩上的俘虜潑去。

“哎!精神點,精神點,懸鴉先生要問話了。”那個光膀子的海盜,一邊放回了水桶,一邊走到堆滿刑具的桌子上,抱起一個小盒子,重新走回渾身滴水的俘虜跟前。

我心中頓時一驚,那吊綁著的五個男子中,居然有兩個消瘦且乾白的肉身,再看他們的臉上,一眼便可認出,這是在石柱林裡封鎖屍身靈魂的哭靈侍僧。

東南亞地區,佛教廣爲盛行,在經書記載中,曾說人在死後的八個小時之內,最怕有人伏在身邊哭泣,因爲這樣的話,亡者的靈魂就無法飛昇,錯過了天堂大門開啓的時間。

一個漂浮在半空的靈魂,想往一扇開啓的大門裡飛,結果卻被哭喪的眼淚墜住,眼瞅著大門即將關閉卻飛不進去,拼命開口大聲叫喊,可身邊的人已在另一個空間,根本聽不到這些。一旦天堂的大門關閉,落下的靈魂最後只得滑下深淵,去見阿鼻審判官。

這時該怎麼辦,無非是走出一個和尚,抑揚頓挫地說:“阿彌陀佛,你們都讓開,讓老衲爲亡魂超度,以助其早登極樂。施主不必破費,備些香火錢就是,出家人不貪財,至於給多少,心誠則靈,不封頂。”

前前後後,因因果果,之所以如此吻合和流暢,是因爲一切出於一個門道。我們可以信仰一個世界來逃避另一個世界,但我們必須要認清楚,我們所敬仰的對象到底是什麼,是人還是石像,更或者是自己內心的忐忑。

我的父親是一位志願軍戰士,他也信仰佛祖,可佛在他的心中。他一生陪著我的母親,每年把家裡種植的茶葉去集市賣掉後,都會拿一部分茶錢出來,在雲貴一帶走走,給那些在山洞子裡唸書的娃娃買幾根鉛筆和幾塊兒橡皮。

這讓我父親這樣一個不富裕的人,用最少的錢,獲得了最真摯的幸福和欣慰。上帝也許早把最好的東西給了我們,可太多的人卻只注視**,南轅北轍了通往神恩大門的路。

我記得,那些困苦的孩子,最希望得到的是一塊兒柔軟的橡皮,她們對紙質本子的消耗不大。

因爲,她們總是將寫滿鉛筆字的本子用橡皮擦白,然後繼續用鉛筆在上面學著寫方方正正的中國字。一個民族勤儉節約的崇高美德,正是這樣一羣孩子在用稚嫩的小手體現著。

我父親總愛教給她們寫“熱愛”、“和平”、“民族”這些文字,希望她們將來,做一個正直善良又不忘本的人。直到我現在,才深深得懂得,父親的那尊聖佛在心中,在他的信仰裡。

不難想象,天堂與地獄的兩扇大門,真正的距離就在閃念之間,而錯過的人,在那一瞬間,會是怎樣一種焦急和恐懼。

而且,經書中還言,人在嚥氣之後的一段時間內,不能被碰觸和搬動,因爲活人的陽氣會像高壓電流一樣,傷害到死者的靈魂。很顯然,這個過程對死者而言,也是異常痛苦。

可哭靈侍僧這種祭司,精通各種教派,他們折磨人的手段,自然恐怖陰暗的很,不能爲常人所知曉。

看到懸鴉竟然活捉了兩個黑暗教義的祭司回來,我心裡更爲篤定,他轉移走伊涼和池春的真正意圖,正是爲向我索財而來。

那個光膀子的海盜,手裡抱著一小盒鋒利的魚鉤,走到一個半死不活的哭靈侍僧跟前,又扭過臉來望了懸鴉一眼,見懸鴉對他點頭默許,才捏起魚鉤,往懸吊著的哭靈侍僧的頭皮肉裡掛。

“誒呀……呃呃……庫倫諾西吉達……”被魚鉤扎疼了哭靈侍僧,立刻像一條剛被釣出水面的大魚,劇烈掙扭著身子,嘴裡胡亂喊著常人聽不懂的語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坐在一旁的懸鴉,雙腳搭在圓桌上,一邊喝著果汁一邊陰笑。

“是不是很舒服?你什麼時候肯用英文和我對話,什麼時候就把你放下來,若不然,我讓你爽到天亮。

聽倉庫裡面的懸鴉如此一說,我才覺得時間過得飛快,這會兒外面應該到了黃昏,而杜莫這個傢伙,估計還在溶洞口上面,蹲在草叢裡等我。

我現在真是擔心,生怕杜莫見我遲遲不歸而下來找我,他沒有金屬鉤子,也攀爬不過溶洞的頂部。如果這個科多獸傻乎乎地趁著黑夜遊水過來,他那一身肥壯的黑肉,非得成了魚食。

倉庫內的四壁上,掛著十六盞煤油燈,雖然不及電燈明亮,可光線還是夠用,懸鴉抖著搭在圓桌上的腳掌,嘴裡咬著的吸管咗得滋滋發響。

“哎呀!真是活鬼硬嘴巴,把那一袋子鮎魚全倒大盆裡,讓他嚐嚐鉤魂攝魄的味道。”懸鴉嘴上輕鬆地說著,但他內心卻很焦急。

眼下傑森約迪不在船上,這幾個愣頭愣腦的海盜,只知道服從九命懸鴉的命令,他們絲毫意識不到,面前這個對他們指手畫腳的傢伙,一旦從哭靈侍僧嘴裡獲得想要的信息,就會立刻離開這艘大船。當然,他臨走之前,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不管哪個海盜,在與懸鴉相處的日子裡,是多麼虔誠地聽命懸鴉,懸鴉一旦到了該除掉他們時,絕對不會手軟,除非他們也能知道某處藏著寶藏,可以給懸鴉分一半出來。

我還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昨晚小珊瑚秘密登上海魔號,拐走伊涼和池春時,一定也捲走了海魔號上不少財物。等會兒審訊結束,懸鴉無一例外,要在滅口這幾個海盜之後,順帶拿走他們的私房錢。

那個光膀子的海盜,拉過一個沐浴用的大盆,將一麻袋黑乎乎的鮮活鮎魚倒了進去。

我猜得到他們想做什麼,因爲剛纔給哭靈侍僧的頭皮肉上掛魚鉤時,魚鉤連著魚線,這些魚線的末端,也栓著一個鋒利的魚鉤。

只要把魚線末端的魚鉤往大鮎魚脊背上一紮,這些鮎魚定會在水裡亂竄亂撞,而那個哭靈侍僧腦袋上的頭皮肉,自然會產生劇痛。

用疼痛來懲罰哭靈侍僧,倒也算不得新鮮,但用黑鮎魚拉線施刑,這裡面就有深層含義。黑鮎魚被稱作地獄裡的守護,任何被黑鮎魚殺死的人,靈魂便進不了地獄。

而這些哭靈侍僧,死後最怕見不到地獄之主,他們精神世界裡的這種恐懼,就跟光明世界裡的天使永遠進不了天堂見上帝一樣。

那個懸吊著的哭靈侍僧,一見到黑漆漆的鮎魚,立刻緊張不安起來。他們半腐朽的肉身,之所以不怎麼畏懼疼痛,是因爲精神世界裡有一根支柱。

可一旦有一把錘子,可以敲打在這根支柱上,哭靈侍僧便再難承受?!癲o?notthis,not?profanemandments!otherwise,i?will?curse?your?god.”

懸鴉笑瞇瞇的眼睛裡,閃出一絲詭異的寒光,他見哭靈侍僧終於開始緊張,並用英文告誡他們,知道離最後的審問勝利已不遠了。

每一個哭靈侍僧,用英文和常人溝通起來,總帶著一股唸咒語似的腔調。一直在焦急等待的懸鴉,可不在意這些,他立刻擡起一隻手,示意那個光膀子的海盜先住手。

“你們在此處最高的山頂上藏了多少,到目前爲止,大約殺了多少名獵頭一族和賽爾魔人?你們祭祀時用的**,是何人提供的?”

此時懸鴉,將憋在肚裡的多個問號,全像飛刀似的,朝著哭靈侍僧投擲而去。

懸吊著的哭靈侍僧,見那個海盜停了下來,這才收起差點嚇死的神情,重重喘了一口長氣,閉上眼睛緩了半天神經,而後慢慢地盯著懸鴉。

“我們的黑暗聖地,選址在這裡的山頂,已經快一年了,那些掛在石柱上的屍體,到目前不足兩百,你自己可以去數一數?!?

哭靈侍僧說些話時,彷彿有強烈的負罪感,但他更懼怕見不到所謂的黑暗之神,便強忍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繼續不情願地說到。

“我們封印的這些人,生前都是仇視我們傢伙,就在一年之前,我們分佈在海洋各個島嶼上的分教會,有許多德高望重的大祭司被暗殺,那些無法估量價值的黑暗神器,也被順手牽羊地搶走不少。所以,這些掛在石柱上的傢伙,他們的靈魂罪孽深重,應該受到封印永生的懲罰。”

懸鴉收起了陰森的笑,他默默地盯著那個被懸吊的哭靈侍僧,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追問道:“這些祭祀的**,是何人提供給你們?”

突然,哭靈侍僧開始劇烈抽搐,他後腦勺上掛滿的魚鉤,正引導出大量猩紅的血液,沿著哭靈侍僧白膩的脊背,一直流淌到腳尖,嘀嘀嗒嗒地掉落在地板上。

懸鴉聳了聳下巴,那個光膀子的海盜會意,忙跑到那張堆滿刑具木桌前,拿起一支針劑,給抽搐不已的哭靈侍僧注射。

嗎啡藥劑滲透入神經後,很快使赤條條、血淋淋的哭靈侍僧安靜下來??删o接著,這個倒揹著手掛在繩子上的活鬼,開始後仰脖子翻白眼,開始產生了幻覺。

懸鴉知道,這傢伙到了迴光返照之際,就忙繼續追問:“誰向你們提供的**?你們與這些人是什麼關係?”

這會兒的哭靈侍僧,根本聽不到懸鴉在說什麼,他只是癡癡地傻笑,像一個瘋子自己無端而樂。

“呵呵呵,嘿嘿嘿……,我看到你們的上帝被釘在十字架上,那木樁開始起火了?!?

“他媽的,懸鴉先生問你話呢?!惫獍蜃拥暮1I話音剛落,便聽得啪啪兩聲脆亮的鞭響,惡狠狠地抽打在哭靈侍僧的屁股上。

懸鴉沒有說話,他也希望這兩鞭子起點作用,可萬萬沒有想到,此時的哭靈侍僧卻已虛弱得麻木,完全沉浸在興奮的幻想中。

“掛上鮎魚鉤子,拽爛他的頭皮。”懸鴉見這個哭靈侍僧已無利用價值,便冷冷地說了一句。

光膀子的海盜,立刻撿起託在木板上的無數魚鉤,生生扎進了遊擠在澡盆裡的黑鮎魚。

“啊……,呃啊……”翻著白眼的哭靈侍僧,忽然撕心裂肺地叫喊。懸鴉出手如電,一把抽出左肩上的匕首,對準懸吊在繩子上胡亂蹬腿的哭靈侍僧投擲而去。

“噗吱”一聲響,那把鋒利的匕首,戳進了哭靈侍僧的心臟。但見哭靈侍僧猛得一哆嗦,一股濃黑的血漿,宛如一條紅色的蛇,纏著他乾白**的大腿慢慢爬到了地板上。

“下一個。”懸鴉淡淡地說著,他的內心充滿了失望。那個光膀子的海盜,忙取下死屍身上的匕首,在身後一個木桶裡清洗乾淨,然後小跑著湊到懸鴉跟前,畢恭畢敬地遞上。

另一個被懸吊著的哭靈侍僧,腦袋上的黑色頭套被一把扯了下來,光膀子的海盜像個屠夫一般,拽過一隻大圓木盆,用腳踢到懸掛的哭靈侍僧下面。

“噌噌……,噌噌……”這個聽命於懸鴉的海盜,再次拎起一個木桶,對準第二個哭靈侍僧臉,使足了勁兒潑灑上去。然後,又從刑具桌子上抄起一個鋥亮的鐵椽子和一把牛耳尖刀,左右碰撞打磨著,朝哭靈侍僧走去。

“哎,哎哎!精神點,精神點,懸鴉先生問話呢。你要是不老實,我就先剃光你一條腿上的肉。”這個海盜說完,又像剛纔一樣,扭過臉去向懸鴉請示。

“咯咯咯……”懸鴉與第二個哭靈侍僧對視了一會兒,突然發出一陣陰森地笑。

“剛纔那個祭司,死在黑鮎魚拉鉤上,他這一輩子的所有修行,算是白費了。你若想在脫離肉身之後進入黑暗世界,去服侍你遵從的黑暗領主,那就乖乖地和我聊上幾句。我還能讓你吃虧嗎?”

話一說完,懸鴉又拿起喝剩一半的果汁,將吸管咬在嘴裡,滋滋地咗起來。最後一個黑暗祭司,見同夥死得甚爲悲慘和忌諱,又見身下站一個彪悍野蠻的漢子,正攥著鋒利的刀具,準備屠宰自己,霎時渾身劇烈的哆嗦。

“你們太無知了,竟然殘害黑暗領主的僕人,將來被招入地獄,是要受盡極刑的。我奉勸你們,不要用鮎魚傷害我,你要知道,等你們將來到了地獄,可是由我負責引領?!?

懸鴉見這個哭靈侍僧囉嗦個沒完,立刻對那個光膀子的海盜揚了揚下巴。那個海盜領會了意思,一把拉過哭靈侍僧的一條腿,夾在自己胳膊肘下,開始用牛耳尖刀貼著他的皮膚摩擦,準備找切入的位置。

“唉呀呀呀,唉咦咦咦……”那個哭靈侍僧,被這個動作嚇得七魂破裂,嘴裡頓時發出失禁地呻吟。

“快不要這樣,我告訴你一些秘密,但你們要答應我,不可以用鮎魚殺傷我,給我注射一支針劑,那是黑暗領主愛撫我們的雙手,讓我在這種感覺裡進入無邊的世界?!?

“嗯!你說吧,我答應你?!睉银f放下嘴裡喝著的果汁,認真地對哭靈侍僧點了點頭。光膀子的海盜,立刻鬆開了抱著的人腿,轉而走到另一個哭靈侍僧的屍身旁,開始削割他的皮肉。

我記得第一次被抓進海魔號的時候,也是這個膀子的海盜,想要將我宰割掉。現在看來,他估計是海魔號上專門負責屠宰俘虜的劊子手。

不過,這個劊子手不夠睿智,他絲毫察覺不出懸鴉的用意。這間倉房一共懸吊著五個俘虜,另外三個是海盜真王的手下。眼下兩股海盜之間廝殺的慘烈,而懸鴉卻不把心思放在審問敵方戰俘上,這正是一個疑點。

再看懸鴉如此花費心思,不擇手段地逼問哭靈侍僧,就更說明這兩個半人半鬼的傢伙與懸鴉的切身利益相關聯。如果這種關聯不被預先警惕和戒備,等懸鴉出現反常之時,再想措施就晚矣。

對於這些細節,真有這種識別能力的人,那就屬老船長傑森約迪,可這個傢伙此刻偏偏不在船上。我一時間又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這一點對於我來講,也是必須防備著。

而此時,這個光膀子的海盜,只急著宰割哭靈侍僧的屍體,想讓其餘的俘虜看到,他是一個何等殘忍和血腥的傢伙。對一個正常人來講,沒人喜歡這種感覺,但他已不同。這種虛榮讓他全然意識不到危險。

“嗯,能給我一口果汁喝嗎!”那個險些嚇死的哭靈侍僧,見懸鴉喝起果汁津津有味,居然也想要幾口嚐嚐。聽哭靈侍僧這麼說話,倒顯得這個傢伙有些可憐。

想來,這傢伙成爲祭司之前,一定也喝過甜甜的果汁,在他的記憶裡,還保留著一種味蕾積澱下來的回憶。但我明白,這個哭靈侍僧,想在彌留之際再喝一口果汁,熟悉一下多年未曾感受過的甘甜。

“呵呵,好,好啊!”懸鴉和善地歡笑起來,那個抱住一條人腿正往木盆裡切肉的海盜,聽到懸鴉和哭靈侍僧的對話後,忙丟下手裡的活計,起身跑到懸鴉身邊,將一瓶新的果汁撕開封口,舉到哭靈侍僧的嘴巴上,粗魯地給他灌了幾口。

“好喝嗎?多喝點,當心別噎死。”那個光膀子的海盜,哪裡是在給人喂水,分明是在用刑。懸鴉見手下的海盜如此粗魯,立刻喝斥道:“放肆,不得對大祭司無理。”

那個光膀子的海盜,立刻諂笑著回過頭,向懸鴉深深地鞠躬??揿`侍僧並不在乎海盜兵的羞辱,他先是咳嗽了一通,待到甘甜的果汁沁入肺脾,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嗚嗚嗚,嗚嗚嗚……”誰都始料未及,哭靈侍僧突然哭了起來。

懸鴉急忙問道:“嗯?大祭司哭什麼?”

“甜,真甜。十年了,我十年不知道甜是什麼味道了。嗚嗚嗚……”聽哭靈侍僧說出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懸鴉也一時無語。

我扒在倉房屋外的牆角上,一隻眼睛冷冷注視著一切,不僅看清了裡面的人,也看到他們的內心。

這個懸吊在繩索上的信奉黑暗禮教的大祭司,彷彿在人生最後的一點時間裡,忽然之間充滿了留戀。他想回味的不僅僅是懸鴉喝的果汁,更或者,是他在加入黑暗教義之前有過的美好人生。當然,這種美好直到此刻,他纔像品嚐果汁一般品味出來。

“好了,別哭了,你應該高興纔對,爲你馬上就可以進入黑暗世界,爲你馬上就可以侍奉黑暗領主而高興?,F在告訴我,誰向你們提供的**?!?

懸鴉語氣和藹地問,但他的內心,卻非常不平靜??揿`侍僧環視了一眼四周的環境,想了一會兒纔對懸鴉說。

“我告訴你,我們只負責將送來的**進行黑暗洗禮,至於這些**是從何處捉來,以及由哪些人去捉,恐怕只有我們黑暗領主知曉?!?

哭靈侍僧說的這裡,見懸鴉眉宇間一皺,立刻緊張著說:“因爲,教會裡的黑暗領主,每次和那些神秘客人見面,總會把一些視頻錄像交給他們,並從這些客人手裡獲得新的**。”

懸鴉此時逼問出的這些情報,和我已經獲知的相差不多,雖然這個哭靈侍僧說得模棱兩可,但憑懸鴉的思維和睿智,也很容易推測出,何人才最有可能要將獵頭一族和賽爾魔人滅絕。

“呵呵,你們教會的會費何人供給?教會的領主是個怎樣的人,年紀多大,身手如何?”

懸鴉不失時機地繼續詢問,而那個哭靈侍僧,也不在隱瞞什麼,毫無保留地告訴給懸鴉。

這個哭靈侍僧,之所以對懸鴉如此毫不避諱,是因爲他已經無所依託,深怕懸鴉推倒他精神上的魔臺柱。

當哭靈侍僧講述了他所知的一切之後,他不再說話,微微閉起眼睛,彷彿潛意識裡正準備著涅槃。懸鴉確實有點急躁,我雖然躲在倉庫外面的屋角窺視,但心裡早已清楚,以這個哭靈侍僧在教會內的級別,他根本不可能深度接觸過那個所謂的黑暗領主。

懸鴉見懸吊著的最後一個黑暗祭司不再言語,而自己又時間緊迫,便對一旁那個光膀子的海盜遞了一個眼色。光膀子的海盜正坐在一張小凳子上,他嘴角斜掛著一根香菸,菸蒂被手指捏過的部位,沾染著濃重的人血。

這傢伙嘴巴蠕動著,鼻孔裡噴出一股股白煙,兩隻分別握著鐵椽和尖刀的手,垂放在膝頭閒歇。見懸鴉眼色傳來,他像屁股給毒蠍蜇刺上似的,竟然嗖地從小板凳上躥跳起來,行動快如捕獵的猛獸,直奔第二個懸吊著的哭靈侍僧而去。

這種精神上的衝擊,對於被施刑者非常巨大,可將人的恐怖心理陡增數倍。不等這個尚存活著的哭靈侍僧驚出一聲哀嚎,光膀子的海盜已經湊到跟前,一把抄起他一條大腿,夾在自己汗涔涔的胳肢窩,而另一隻手裡的牛耳尖刀,就像趕時間做菜的廚師削蘿蔔皮一般,將哭靈侍僧腳背上的肉一片片地生切起來。

“呃啊……,啊啊……”一剎那,整間被昏黃油燈籠罩的倉庫猶如人間地獄,充滿了淒厲的慘叫和冰冷的血腥。

懸鴉皺了一下眉頭,他彷彿很反感這種刺耳的噪音,索性扭臉朝站在身後直哆嗦的絡腮鬍子海盜走去。

“去,把他嘴巴堵上,我要去睡艙休息會兒,你們哪裡也不要去,在這裡好好審訊剩下的俘虜?!睉银f一邊說著,一邊低頭走出了倉庫大門。

那個面如土色的絡腮鬍子海盜,連忙屈膝點頭,踉踉蹌蹌地跑到桌子上,拿起一塊髒兮兮地抹布,又搬來一張椅子,踩高了去賭哭靈侍僧的嘴巴。

穿越電線的窟窿孔,只有饅頭大小,而懸鴉只走了幾步,背影便從我窺視的角度消失。躲在高處的我,收回自己冷冷的目光,不再窺視這兩個海盜的勾當。這兩個傢伙在海盜組織裡雖然被器重,但他們的智力根本比不了杜莫。

懸鴉內心涌動著焦急,時間上自然緊迫,可他卻說去休息一下。若此時換作杜莫,這個黑亮的科多獸心裡一定會冒出一個坨大的問號:老船長現下不在海魔號上,懸鴉這個越俎代庖的傢伙,會不會乘機偷竊船上貴重的東西,尤其是杜莫自己藏在靴子裡的私房錢。”

可倉庫裡的兩個海盜,一個想用低級的殘忍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很大,另外一個駕馭著猥瑣與齷齪,將自己濫竽充數,混跡在海盜裡。

懸鴉是個讀心術高手,他看準這兩個海盜各自人性中的漏洞,所以剛纔在十多米的距離投擲出飛刀,戳穿了哭靈侍僧的心臟。

這個行爲在威懾旁觀者的同時,也暗含了一種鼓勵,鼓勵光膀子的海盜儘量展示出血腥和殘酷,從而進一步嚇軟了其他俘虜和絡腮鬍子海盜的骨頭。

絡腮鬍子海盜,越是被眼前的血腥嚇得要死,那個光膀子的海盜就越得意,越極力展示血腥和殘忍,膨化自我存在的價值。

沒準這傢伙心裡還尋思著,讓這個海盜廚子見識一下自己的膽魄,日後再開飯的時候,每次給自己盛菜時,勺子裡會多帶幾塊肉。

要麼就是給他一歐元的餐票,然後這個廚子會找給自己兩張零點五歐元的餐票,變相地腐蝕平等和公正。無論這個人肉屠夫內心怎麼想,但兩個海盜之間,一個不乏殘忍,另一個不乏猥瑣,兩者糾結在一起,也就產生了惡性循環。

自然而然,在不知不覺中,他倆被懸鴉從心理上捆綁在了大船的倉庫,而他倆當海盜這幾年積累下的財富,若沒提前長個心眼兒,偷偷挪放在別處,而是像杜莫以前那樣,總愛把錢塞進廢舊的皮靴子裡,那可真是等著懸鴉去探囊取物。

我從倉庫外的壁角滑下來,偷偷地跟上了懸鴉,伊涼和池春雖然已經不在大船上,而我再動手殺起人來,不僅感覺不到輕鬆,反而顧慮更大。

因爲只有懸鴉知道,小珊瑚到底把兩個女人弄去了哪裡。如果懸鴉死了,小珊瑚跟懸鴉再也聯繫不上,以那個男孩心狠手辣的性格,多半會撕票傷害伊涼和池春。

懸鴉是個著實謹慎之輩,他在我從布阿萊公寓趕回海魔號之前,就已經在暗中運作小珊瑚,而且傑森約迪也沒絲毫察覺。

兩股海盜強兵在登上查戈斯羣島之前,說不定小珊瑚早就被懸鴉指使,預先藏匿在了溶洞附近,並準備了專用的小船,趁漆黑的夜裡,載上兩個用來換取財富的女人,順著隱蔽的水道,進入海洋溜走。

如我所料,懸鴉這個傢伙出了審訊俘虜的倉庫之後,在通往睡艙的半路,突然腳步一轉,朝海盜們平日裡睡覺的二等臥艙走去。

誰人又曾料想,堂堂八大傳奇殺手之一的九命懸鴉,此刻竟然去偷竊海盜兵的財物。懸鴉也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他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爲自己爭取到最大的資本積累。

這些海盜們,經常從過往的豪華客輪上打劫,自然弄到了不名貴的首飾。雖然說杜莫每次隨著隊伍打劫回來,分不了仨瓜兩棗,但未必其他海盜就分不到好東西。

更甚至,不乏有個別海盜在打劫乘客時,發現細小名貴之物後,自己偷偷藏匿了起來,沒有上交給老船長。

傑森約迪對這種行爲,肯定規定了嚴厲的懲罰,但手下若有些鬼祟的海盜,頂著壓力暗中私撈,傑森約迪也有鞭長莫及的時候。

當然,這些打劫時私吞名貴小首飾的海盜,絕對不會像杜莫那樣,在搶一個小男孩的walk-men時,居然當著另一個海盜的面。

恐怕杜莫到現在還不明白,以爲自己挨那一頓鞭子是因爲壞了規矩。而事實上,那個給杜莫打小報告的傢伙,自己沒少幹壞規矩的事,他自己指不定偷偷藏匿了多少串鑽石項鍊和戒指。

但拿杜莫這個憨呆的傢伙開刀時,爲一個價值不過十幾歐元的隨身聽,卻充滿了恪守紀律的大義之勢。而老船長爲了堤防和杜絕這種現象,必須要把杜莫往死裡鞭打一頓。

懸鴉對財富很熱衷,他的這種熱衷不同於常人,不屬於那種見錢眼開、貪婪無度??梢哉f,懸鴉是個淘金好手,他可以將這種手段淘到活人身上。

如果留守在輪船上的海盜,個個像杜莫一樣,藏在臭靴子的不過幾摞歐元,懸鴉是絕對不會動心去拿。

正因爲他想的和我一樣,知道這些海盜強兵有藏匿名貴首飾的毛病,所以才決定去他們的睡艙走一趟。

當然,懸鴉不會像個入室竊賊一樣,進去後翻箱倒櫃地亂找,我估計,懸鴉在船上這些日子,那些半夜睡不著覺,偷偷起來數私房錢,或者稀罕極品首飾的海盜們,指不定被懸鴉躲在暗處瞄見過多少次。

所以此時的懸鴉,往海盜們睡覺的船艙走,就如去取回自己東西一樣。如果那些私藏的財寶沒有挪動,懸鴉如願拿到,將它們都裝進自己口袋,那麼留在倉庫裡審問戰俘的幾個海盜,也就到了該被宰殺滅口的時候。

此時的海魔號內艙,沒人會想到我居然潛伏進來,所以懸鴉的警惕狀態不是很高。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大意,仍舊遠遠地跟在懸鴉身後,看看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懸鴉走到二層睡艙的門口,回過頭來朝走廊盡頭望了望,確認沒有其他海盜在附近之後,立刻閃身進到裡面。我趴在走廊拐角處的地方,左臉貼著地板,只探出半隻眼睛窺看。

見懸鴉消失後,我也朝自己的身後看了看,以防撞見其他海盜。然而,十秒鐘沒過,走廊的另一端,也就是懸鴉消失的位置,卻也探出半個腦袋。

幸好周圍木質牆壁上沒開電燈,掛著的煤油燈又比較昏暗,有利於我不易暴露。

懸鴉這個傢伙真是狡猾,他剛纔走到海盜睡艙門口,駐足回頭望了一眼,這不過是一個假象。他進門之後,故意等到十秒左右,再一次探出頭來偵查走廊,這纔是真招兒。我熟知這種破解尾行的手段,所以沒有中招兒。

這也說明,懸鴉沒有發覺我來到了船上,他仍舊以爲身旁不過是些海盜強兵而已,用些小招式就可以應付。

由於艙室內的結構侷促,我無法跟進懸鴉,看看那些海盜強兵會把一些價值不菲的小極品藏在何處。

不過,看到懸鴉對財富如此執著,我心裡不僅泛起幾絲悔意。想想那個時候,蘆雅被小卡車接送到布阿萊公寓,這丫頭的手腕上和脖子上,也戴了一副價值不菲的鑽石首飾。只可惜我當初沒有識破命中水,不僅沒給予蘆雅安全和自由,就連杜莫的女人朵骨瓦也給一起搭了進去。

我這會兒趴在走廊牆角下,雖然背上掛著一把狙擊步槍,但口袋裡並無多少錢物。即便我在荒島上藏了**個寶箱,但那些價值,對此刻我的需要而言,等於遠水不解近渴,一旦我和杜莫遇到其他情況,需要見機行事逃跑,怕是路途上連盤纏都不夠。

這一點是很要命的,沒錢就跑不快,任何工具不願意免費給人承坐,除非我們肯花費時間去解釋一番,但這又是不可能的。

杜莫的那些錢,一定也藏在了布阿萊公寓附近,如今隔著茫茫大海,哪裡又使喚的到。

只怪我當初救人心切,若是心思再細密一些,只讓蘆雅帶著一串項鍊或者手鍊離開,把這些交給假冒的懸鴉就足夠了。那麼我現在,口袋裡多少還算有點錢。關鍵時刻,也好換成貨幣應急消耗。

留在荒島上的寶箱,目前來說,並不真正的屬於我,一是那裡很危險,回去一趟惡山險水,萬一被意料不到的傢伙跟梢兒,那這些財富可就完全脫離我的掌控。

二是黃金和鑽石太敏感,不能拿這種東西直接花銷,否則也會惹上麻煩。懸鴉這麼積極地儲備財富,以此來規避巴奈組織的迫害,而我也不能自以爲地站在一旁閒觀,天知道那個黑暗且神秘的組織會不會找上我的麻煩。

懸鴉進去沒十分鐘,就乾淨利落地走了出來,我急忙後撤,躲到一旁潛伏起來。待到聽得懸鴉的腳步走遠,我才從一個牆角的柱子後面探出頭,隨即也潛入了那些海盜的睡艙。

現在,在懸鴉滅掉船上的活口之前,我必須儘可能多地找到些方便攜帶但又值錢的東西,留在身上備用。

因爲我知道,等懸鴉殺完了這幾個留守在海魔號上的海盜,他定會在後半夜坐小船離開。

當傑森約迪回來時,發覺船上盡是死屍,而且也蒐集不到什麼線索,最後見伊涼等人不見,百分百是要將矛頭衝向我的。而懸鴉這個傢伙,用心正是如此,自己吃幹抹淨,黑鍋留給我背。

當我也悄悄潛伏進海盜們的睡艙,發覺裡面盡是一些漁網做的吊牀,凌亂地懸掛在周圍的檀木柱子上。這間睡艙四百平方米,只在靠牆角的位置,纔有一排排細長的木質小板牀。

懸鴉剛纔進來的時候,並未胡亂翻找,搞得睡艙內亂七八糟,但從現場痕跡不難看出,剛纔確實有人在這裡翻找東西。

我快速地四下找了會兒,發覺這些海盜的枕頭底下除了香菸和名貴的打火機之外,並未什麼現金和貴重物品。既然一無所獲我只能離開海盜兵們的睡艙,轉而奔回了倉庫。

到了這會兒,那兩個在倉庫裡審問俘虜的海盜,應該已經死在了懸鴉手上。於是,我估算好時間,再次出去盯緊了懸鴉的一舉一動。

“懸鴉先生,你這是做什麼?不要啊!不要殺我,我對你忠心耿……”不等光膀子的海盜把話說完,倉庫裡面隨即傳出一聲慘叫。

我急忙閃身靠在門口,用耳朵探聽裡面的動靜?!昂吆?,就是因爲你忠心耿耿,所以才送你去天堂。若不然,等你們老船長回來以後,發現一大堆爛攤子,你照樣活不成。”

絡腮鬍子海盜已經被懸鴉宰了,那個光膀子的海盜,捂著給懸鴉割斷的咽喉,使勁兒在地板上掙扎。

他鼓著驚恐和怨恨的眼珠,死死盯著站在自己頭前的懸鴉,彷彿不肯閉眼瞑目。懸鴉見他如此,纔在這個傢伙彌留之際對他說這番話。

對於懸鴉來講,船上的一切都已料理完畢,該問的問了,該拿的拿了,該殺的也宰了,現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只能是從海魔號的母船上卸載下一艘小艇,趁著深更半夜遠離海魔號,遠離正在獵殺他的巴奈組織。

我心裡非常的焦急,因爲小艇不同於輪船,由於裡面空間狹小,我無法潛伏在上面偷偷跟懸鴉一起走,最後找到伊涼和蘆雅。

而且,杜莫還留在溶洞口的頂子上,這會兒外面黑燈瞎火,我若跟著懸鴉一走,丟下這個黑亮的科多獸不管,不僅海盜真王的手下會射殺掉杜莫,他更可能落入巴奈組織之手。

懸鴉馬上就要離開海魔號,我已經來不及再去輪船的其它房間翻檢財物,一想到這個並不隸屬於海盜勢力的獵頭者,竟然拐走我的女人,想從我身上獲得一半的寶箱,我血液裡的殺戮意志就強烈沸騰。

可是,我又不能暗中下手殺了懸鴉,也更不可能在制服了他之後進行盤問。即使我將他五花大綁,他也依然底氣十足。因爲懸鴉很清楚,伊涼和池春對我很重要,我所堅持的一切,全是爲此。

而他指使副手小珊瑚,已經從傑森約迪手中拿過了牽制我的“木偶線”。他成爲了我這臺殺戮機器的新的操控者,與傑森約迪唯一的不同是,懸鴉爲財,而傑森約迪爲了讓我去殺人。

我心裡越是著急,頭腦就越要保持清醒,假如就這麼放跑了懸鴉,將我留在一艘空無一人的大船上,那可真是嚴重違背了我的意願。

所以,我一定要跟緊了他,同時還得保持好之間的距離和節湊,萬不可搞砸之後,再生出新的事端。

懸鴉將倉庫裡的幾箱食物,搬上了一艘準備下放的小型快艇,然後又回到倉庫,將一張紙條留在了那張堆滿刑具的木桌上。

從懸鴉儲備食物,可以看出小珊瑚躲在很遠很隱蔽的地方,至少那裡是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無法輕易獲取食物。

對於那張字條,我不用看也猜得出來,那是一張給傑森約迪的留言,這留言不是真誠的道別,而是懸鴉在製造一種僞裝,意圖將未來的尋仇者引導向歧途。

我當初在東南亞的時候,就是因爲上了這種誤導的當,纔在命中水面前吃了大虧。所以現在,我既怕讓懸鴉溜走,又怕他在離開大船之前發現我。

趁懸鴉去給快艇儲備汽油之機,我從倉庫外面的金屬管子上滑溜下來,輕手輕腳閃進倉庫,看看那張紙條上是否就是陷害我的內容。

“尊敬的老船長,我是九命懸鴉,這場未果的大戰,我已經無心參與,你給的傭金我也不要了。不知道爲何,自從見了船上這兩個女人,我萌發了愛慕之心,終於知道愛竟然如此無常。女人我帶走了,咱們永不再見。”

看完紙條上的留言,我心中不由得冷笑:“哼,懸鴉這個狡猾的傢伙,分明在替我僞造留言?!?

傑森約迪若看到這些內容,他立刻會識別出,這根本不是懸鴉的親筆留言,而是我追馬救走自己的女人之後,故作聰明地搞了把戲,將一切嫁禍給懸鴉。

用一種拙劣的手段陷害自己,從而達到陷害他人的目的,如此一顆煙幕彈,要是真的打中了傑森約迪,這個海盜頭子非氣急敗壞地與我尋仇不可。

因爲,懸鴉這會兒離開海魔號之前,做得非常過分,他的所作所爲,無異於是洗劫傑森約迪的老窩,並參雜了屠城之辱。

我蹲在這張木桌子下面,將看完的字條撕去一半,有內容的部分,裝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伸出一隻手,在桌面邊緣抓下一根圓珠筆,在這張字條的另一半空白之處,重新寫了起來。

“尊敬的老船長,當您看到這紙條時,我已經遠在他方。告訴您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在這次海盜大戰中,我發現了一個暗黑且殘暴的邪惡組織,正在暗中剿滅獵頭一族。爲了躲過這場災禍,我和戀囚童不得不回到船上,拿些細軟之物,以便日後生活有所著落。噢!對了,您的海盜大校官追馬先生,是個不錯的殺人好手,現在八大傳奇元氣大傷,所以我倆先借用一下你這位得力手下,等日後風聲一過,兩個女人我還會送回來。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用圓珠筆畫上最後一個句號,我便將紙條放在了木桌子邊緣,並用一個小盒子壓住?,F在這張字條,只要完完整整地落在傑森約迪手上,那上面的指紋足以說明一切。

從失態的發展上,傑森約迪也不難推斷的出,懸鴉做出此事的動機很大,他帶走兩個女人,無非是想操控起追馬。

更爲重要的一點,我在內容裡面也把戀囚童牽扯進來,如果傑森約迪日後尋仇,儘管將矛頭戳上戀囚童好了,反正這個紅瞳的傢伙與我有弒兄之恨,他不死也是我的心患。

不知到什麼原因,懸鴉突然疾步跑回了倉庫,這讓蹲在桌下還未來得及躲開的我,心裡咯噔一驚。但轉而一想,懸鴉並非發現了我,否則他不會如此冒失地衝進來。

我蹲在桌子下面,一塊鋪在桌面上的髒兮兮的油布垂搭下來的部分很多,可以較好的遮擋住我?,F在這艘大船上,除了我這個偷偷潛伏進來的活人,就只有懸鴉一個人在了。

懸鴉的腳步走得很快,他好像在倉庫裡急著尋找什麼東西,繞著離木桌大概十米的距離,急躁地轉了幾圈,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腳丫子。

鋒利的匕首已經攥在手中,如果這個傢伙敢向擺放紙條的位置靠近,我會毫不留情地扎透他的腳背。因爲在這種情況下,我寧可讓他受傷,自己也萬萬虛弱不得。

最後,懸鴉終於找到了一柄鐵板斧,扛起在肩膀上朝外面跑去。聽到他腳步聲跑遠,我急忙從桌子下面鑽出來,貓腰尾隨跟上懸鴉,看他是不是準備砍斷纜繩,想嚴重破壞海魔號的運行裝置,從而延緩傑森約迪在海上搜尋的反應速度。

順著掛有煤油燈的走廊,我幾乎是蹲在地上小跑,當我接近艙門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傳來篤篤掄斧頭的聲音,而且聲音非常急促。

以我現在所處的環境和位置,如果這時拽過身後的狙擊步槍,對準外面昏黑的甲板上,準星朝那個晃動的人影射上一槍,頃刻便會把懸鴉打死,可我不能這樣做。

“噹噹噹,噹噹噹……,他媽的,老子纔不信什麼鬼怪,來啊,老子砍死你們……”

掄斧頭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而懸鴉也像中了邪,發瘋一般地站在昏黑恍惚的甲板上,使勁兒往下掄砸。

聽到艙門外傳來這種話語,我心下頓時駭然,難道哭靈侍僧信仰的邪術果真存在,而此刻的懸鴉,正是重了邪惡的詛咒,才變得如此瘋狂。

這座幾乎上千年的溶洞,洞頂盡是奇形怪狀的石頭和島蝙蝠,洞底淤積的陰氣也非常重,難免會有些刺激人體神經的東西存在。

可是,以懸鴉的體質和意志,他絕對是個強硬的傢伙,不該被一些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所侵蝕。

艙口外邊很昏暗,船艙內的煤油燈光照亮不到甲板上,我一時無法清楚地看到懸鴉,爲何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哼嗯嘿,哼嗯嘿……”懸鴉喘著粗氣,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如果他這樣一直下去,非得精盡人亡,最後吐出一口鮮血,累死在甲板上。

此時此刻,我也怕得要命,像懸鴉這種殺人高手,不會平白無故地反常,一定有很麼可怕的東西出現了。

我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希望儘快適應外面的昏暗,從而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漸漸地,甲板上開始泛起亮點,並不均勻地呈片狀出現,藍光和銀光忽明忽暗,彷彿有無數螢火蟲撒下來一般。

懸鴉使出渾身的力氣,瘋狂地砍著這些東西,我心裡也略微看懂了一些,知道懸鴉不是在破壞船體,也更不是中了哭靈侍僧的邪術,而是這溶洞的水裡有不明生物,正往甲板上大片大片地爬上來。

這裡位於印度洋的中央,海深可達近萬米,真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潛伏在溶洞內也難說。就在剛纔,矮瘦海盜和絡腮鬍子海盜把大盆血腥味兒十足的髒水倒下去,估計正是這個原因,引來了潛伏在溶洞水底的危險生物。

這些可以發光的生物,正往懸鴉準備逃跑的那艘小艇上鑽,因爲他沒有將倉庫內那兩具哭靈侍僧的屍身丟下水去,給食人魚果腹,而是裝進了自己的小艇,準備一起帶著離開。

“啊……”昏暗中,懸鴉漸漸停止下來,他的身影直直佇立在甲板上,良久不見挪動。

我心裡也捏了一把汗,生怕這個偷偷帶走伊涼和池春的傢伙突然死掉,斷了我找回她們的音訊。

“啊呼,啊呼……”懸鴉佝僂著脊背,身體的重心杵在鐵斧手柄上,一起一伏地呼吸。

哐啷一聲響,懸鴉丟掉了鐵斧,抹了一把額頭之後,開始像猴子一樣,嗖嗖爬上位於甲板中間的巨大桅桿型鐵柱。

我知道,這傢伙是想上去割斷腕粗的繩索,從而保證小艇在掉進水裡的時候,不至於反扣,使船整隻沉進洞底。

看著懸鴉一點點爬高,就如升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我立刻輕腳跳躍出來,往懸鴉準備離開的那艘快艇裡鑽去。快艇內有兩具哭靈侍僧的屍身,被一塊沾滿機油的苫布蓋住。

我本來可以冒充其中一具,但多餘的屍體不能直接拋進水裡,不然會發出噗通一聲,驚擾了警惕性極好的懸鴉。

於是,我快速掏出腰間的鉤山繩,將自己從海魔號的船舷上懸下去。輪船的船身由金屬製成,我的脊背靠在上面很冰冷,而我的腳下,距離幽深的洞水不足三米。

四周烏七八黑,我左右扭動著腦袋,看什麼都昏暗不清。此時,海魔號附近除了引來成羣食人魚和不明生物之外,我不確定會不會有虎鯨或者鯊魚,也被血腥味兒吸引後聚集過來了。

如果真是那樣,我麻煩可就大了,這種龐然大物,只要從洞底的水裡躍起來,對著我咬上一口,那我的身子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半。

當然,人類在被它們襲擊的時候,總是痛恨這種生物的敵意,但它們畢竟不會爬上陸地來覓食,而人們坐在奢華的餐桌上,笑盈盈咀嚼著魚翅時,卻格外的心安理得。

我雖然沒有吃過魚翅之類的東西,但到了這會兒,我極有可能成爲另一種“魚翅”,爲所有喜歡咀嚼魚翅的人,用自己的生命買單。

“噗通咚咚……”,懸鴉割斷了高處的纜繩,那艘用來離開海魔號的小快艇,重重落入洞底的水裡,激起無數陰冷刺骨的水花,飛濺在我身上。

我急忙抖甩了一下腦袋,用力眨眨眼睛,趁懸鴉仍未從高處的金屬桿子上爬下來之際,雙腳用力往後一蹬,藉助鉤山繩的拉力,躍上了起伏晃動的小艇。

此時此刻,我的心尖兒直冒冷氣,既怕水裡有什麼危險的大型生物突然竄上來咬人,又怕懸鴉這個傢伙察覺到我。

快艇上空間很小,我若想偷偷潛伏在艇上,又不被懸鴉發現,就只能爬到小艇船頭的位置,將身體貼在船身外面,雖然這個滋味兒很難受,我卻別無選擇。

這艘小快艇裡充滿了魚腥和海泥的氣味兒,我剛纔貓腰走過來時,腳下踩到了一顆玉米果實般大小的硬物。憑藉我腳掌的感覺,我想這是懸鴉剛纔用板斧砍剁不明生物時濺到小艇上來的骨頭或牙齒。

剛纔的甲板上,凌亂著一團團的黑影輪廓,從這些殘骸推測,洞底的海水裡,很可能還潛伏有大量這養的不明生物,它們被血水吸引後變得狂躁,竟然從十多米高的輪船下蠕動上來。

匪夷所思的是,這種軟體生物,本該很難爬上甲板來,但我卻親眼所見它們,一時難以琢磨透徹。

我像一隻被高速行駛的汽車頂在車頭上的飛鳥,四肢大開著扒在小艇船頭。懸鴉從海魔號的甲板跳到快艇上時,我能清洗地感覺到,落腳時發出砰地一聲響。

“咕嗚咕嗚,嚕嚕嚕嚕……”懸鴉一上到小快艇,就飛速地啓動馬達,然後扭舵行駛。我想,甲板上一定還有危險生物,所以懸鴉才急著離開。

大溶洞的迴音效果很強,小艇的馬達噪音,將四周一切叮咚滴水的聲音掩蓋,而我的胸腔也給船體震動得痠麻,胃裡極其難受。

這個時候,我真怕懸鴉控制不好方向,萬一小艇的船頭撞在水面鑽出的石柱子上,或者磕碰在巖壁上,我的骨骼和內臟會頃刻碎裂。

快艇行駛了幾十秒,離開海魔號的船身大概有兩百米遠時,眼看就要駛出大溶洞口,快艇的馬達卻突然熄滅,船頭的照明燈也全部關掉。

我猜想,懸鴉是怕被人察覺,纔有意讓小艇沿著峽谷的山道,順水流緩緩前行。

這個時候,溶洞的洞口已在我頭頂,杜莫可能仍蹲在上面等我,無論我心裡多麼急切,卻不能大聲喊一嗓子,告訴杜莫別等我了,我要跟著懸鴉一起離開。

熄火的小艇,順著峽谷的水流直下,眼瞅著距離辛辛苦苦找回來的杜莫越來越遠,我心裡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段水道非常曲折,每當小艇拐彎的時候,我雖然看不清出周圍,但能感覺到突兀的巖壁和大石與我擦肩而過。小艇畢竟是金屬製成,船身若在巖壁上磕碰一下,站在艇上的懸鴉,頂多搖晃一下身子,而我卻危險異常。

漆黑的夜裡,峽谷的空氣很冷很潮溼,再過來幾個彎道之後,我漸漸發覺,小艇每次駛過彎道時有一個間歇緩慢期。於是,我咬緊了牙齒,空出一隻手來,摘下背上的步槍,然後用右手攥住槍管口,時刻準備著,等待下一個機會的到來。

峽谷水流的速度並不慢,再過幾分鐘,小艇就會駛入大海,一旦如此,懸鴉會立刻打開馬達,將速度提到最高,向更遠的海洋駛去。

那個時候,別說我再想移動,只要稍不留神,就得跌下大海。這和自己讓人抓來丟進大海餵魚是一個結果。

就在小艇又一次緩緩靠進彎道準備左拐的時候,我瞅準時機,雙腳猛地往巖壁上一蹬,以閃電般的速度,使身體藉助反彈力,嗖地一下折跳上了小艇。

此時的懸鴉,正全神貫注地掌舵,他哪裡會想到,居然有人在這種時候潛伏在自己身邊良久,而且出手速度非常之快,m25狙擊步槍的槍托,像鐵錘一樣,掄在了懸鴉的後脖頸上。

“呃啊?!睉银f嗓子眼兒裡發出一聲悶叫,整隻身子也隨之栽倒下來。我顧不上去控制小艇的方向,一個箭步衝到躺著的懸鴉跟前,用膝蓋狠狠頂住他的後腰眼兒,掏出腰間的鉤山繩,將其反手反腳的捆綁起來。然後,又撕下一塊苫布,將他的腦袋罩住,只留口鼻在外呼吸。

懸鴉畢竟是個絕頂高手,雖然我偷襲成功,但將他擊昏的瞬間,我也絲毫不敢大意。捆綁好了懸鴉之後,我急忙起身,控制住快艇,然後用小馬力往回駛去。

此時此刻,我絕望的心緒總算恢復了一點輕鬆,站在小艇裡,我眼睛直直盯著前方的黑夜,雙手小心地操控著方向舵,不知爲什麼,一股莫名的難過涌上心間。

當我再次靠回大溶洞的時候,我擡起臉望著百米高的洞頂,試著用夜鶯的啼叫,小聲聯絡著杜莫。如果杜莫見我遲遲不歸,他一個人潛水進入溶洞來找我,那他現在肯定成了一副骨架,沉入深不可測的水底了。

“咻咻,咻咻……”我小聲釋放著聯絡訊號,卻遲遲聽不到杜莫的迴應。這個時候,我心裡真是害怕極了。伊涼她們不見了,蘆雅又不知身在何方,若再丟了杜莫,我可真是承受心理壓力到了極限。

一輪模糊的黃月亮,徘徊在島嶼的山頂,幾隻黑色的鳥,從月亮前面劃過,好像是因爲白天給槍聲嚇跑後,夜裡偷著回巢給幼雛餵食。

我用力仰著脖子,足足聯絡了十來分鐘,仍不見杜莫的跡象,不由得心裡更慌。於是,我焦急萬分地打開小艇馬達,再次緩緩駛回進了大溶洞,靠向海魔號。

小艇一進入黝黑冰冷的溶洞,那股慎人的感覺再次襲來,如果我回到海魔號上都沒能找到杜莫,我可真是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傑森約迪這個傢伙,很可能趁著黑夜回來,而且此時的輪船甲板上,應該爬上來更多危險的不明生物,憑藉剛纔的模糊窺看,這種不明生物的體型乎近三四米長,有種黏黏糊糊軟體狀態。不過,這些生物既然嗅到人血後潮涌而至,那麼一旦被其咬上一口,不僅僅會重傷,更可能中毒。

小艇緩緩靠在了海魔號的身邊時,我並未急著爬上船,而是與大船保持著十多米的距離,對著甲板上啼叫。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追馬先生,您快救救我吧,我真的不行了?!焙诎抵?,海魔號大船的桅桿上,傳來一個男子的哭泣聲。

不等我的耳朵分辨出聽到的語言內容,一股莫大的喜悅,頃刻涌上心間。杜莫這個傢伙還活著,我真是沒白冒著危險把他救回來,這個肥壯的科多獸,果真大著膽子進來找我了。

“噓噓,不要吵,我馬上過去救你。真是的,你的上帝怎麼把你降落在那上邊了?!蔽覠o法掩飾內心的喜悅,看到自己的同伴還活著,雖然他此時幫不上我什麼忙,但從心理上,給我帶來很大的勇氣。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追馬先生,您先別上來,這艘輪船被詛咒了,我現在都不敢往下面看,甲板上密密麻麻爬了一片,全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聽杜莫如此一說,我剛纔振作起來的一絲勇氣,彷彿給人澆了一盆冷水?!皠e胡扯,哪裡來的什麼惡鬼,自己嚇唬自己會死人的。”

一邊喝斥著杜莫,我一邊掄甩鉤山繩,拋上巨大的海魔號船舷,以此拉著小艇慢慢朝大船靠近,然後再踩著繩梯攀,準備爬上甲板。

“追馬先生,不是杜莫我膽子小,沒出息,您是真的不知道,咱們這次遇上大麻煩了。這,這這……,這個溶洞是鬼洞啊,我剛纔靠著水邊浮游過來時,居然有水鬼伸出胳膊往下拉我。您要是不相信,我一會兒給您看看我的腳踝,上面的抓痕已經浮腫了?!?

杜莫抽抽搭搭地說著,他真是嚇壞了,如果我剛纔不作爲,被懸鴉駕駛著快艇拖走,杜莫可真要活活困死在金屬桅桿上了。

“他媽的,你小子要再提什麼鬼怪妖魔,看我上去不抽你嘴巴。那甲板上爬的東西是這溶洞水底下生長的臭蟲,或者就是大型海星或者海螺,哪裡來的狗屁水鬼。你還不如說它們是ufo更靠譜一點,哈哈哈?!?

我在海魔號船身下面,用手指著杜莫又罵又笑,其實我這麼做,並非在給自己壯膽,而是我生怕杜莫承受不住恐懼,突然從高高的桅桿上栽下來,就算摔不死,也會被甲板上爬動的鬼東西給活活咬死。

“追馬先生,您就算打死我,我也必須告訴您,甲板上的這種東西,不是您以爲的那種臭蟲或海星之類,您要是再晚來一會,我真得要在桅桿上吞槍自殺了?!?

此時的杜莫,雖然哭得很厲害,但他的態度非常堅決,在對問題的認識上與我毫不讓步。他一個二十多歲的非洲小夥子,而且又是殺過不少人的海盜強兵,再怎麼樣也不會被幾條從溶洞縫隙裡爬出來的臭蟲嚇得哭鼻子。

“好了,別說話。你在桅桿上坐穩了,我這就上去救你?!蔽艺Z氣稍稍緩和,一邊安撫著杜莫,一邊準備抓著繩梯往上爬。

“別別別,追馬先生,我求求您了,你千萬別這麼上來救我。不然,您非但救不了我,自己也得搭上性命。您趕緊回到船上,聽我好好跟你說一些方法?!?

杜莫幾乎急得要從桅桿上往水裡跳,他像一隻抱住飛機腿懸在高空的猴子,扭著黑臉對我使勁兒哀求。

“好好好,你別激動杜莫,我聽你的。你一定要抓牢桅桿?,F在海魔號裡沒人,附近就咱們倆,你大可放心,我只要把你救下來,咱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我帶你去拿好多錢,真的,我有好多財富?!?

我的話剛一說完,腳下的小快艇突然劇烈的震動一下,周圍水花四濺,我險些跌下墨缸一般黑暗且深不見的水中。但我隨即心中明白,小快艇下面有東西,而且能把一艘小房子般大小的快艇頂撞到這種地步,肯定不是什麼小體積的活物。

“噢!天啊,追馬先生,您一定要小心,那些水鬼有胳膊,一旦抓住您的腳踝,會立刻拖入千米深的水底?!?

蹲在甲板桅桿上的杜莫,雖然看不清楚我在下面的小艇上發生了什麼,但巨大的水花和噪音,卻驚得他向我大聲呼喊。

我急忙挪動了兩步,看看自己的腳下,有無杜莫所謂的水鬼的胳膊。可忽然之間,我感覺脖子裡一涼,一股肉乎乎的東西,正試圖從後面纏繞住我脖子。

我的大腦翁一聲響,心中暗叫不好,懸鴉這個傢伙,難道在這種時候醒來,掙脫了繩索想從背後襲擊我。刻不容緩,我右手嗖地一下拽出左肩頭的匕首,左手一把掐住脖子上纏來的攻擊,隨即刀鋒外翻,唰的一刀挑割上去。

這一刀若劃在懸鴉手腕上,絕對要把他的手筋斬斷,可就在匕首攻擊出去的瞬間,我的脖子右側,隨即傳來一陣鑽心劇痛。

“呃呀!嘶……”我咧著嘴角兒,齜露出憤怒的牙齒,毅然狠狠地割出了一刀,脖子上的東西,隨即被我斬斷。我急忙用握刀的手往疼痛處摸了一下,一灘熱乎乎的血液,順著我的脖子流了出來。

我心裡很清楚,這不是對方的鮮血,而我自己脖頸血管兒破裂溢出來的血漿。我左手掌中抓著割斷的殘骸,能感覺出這並不是什麼人手,而是一團類似硅膠的軟體,不僅黏黏糊糊,而且夾帶著腥臭。

當我向右邊一側身子,徹底扭過臉來回望的時候,小艇底部再次被沉重撞頂了一下,船身四周水花飛濺。

“砰砰砰,砰砰砰……”杜莫蹲坐的桅桿上,持槍打出數條熾烈的火線,嗖嗖鑽入我身旁的水裡。“追馬先生,快上甲板,小艇要沉了?!?

杜莫十萬火急地喊著,從他的話語裡,我能清醒地意識到,杜莫這次不是在危言聳聽,他彷彿已經模糊看到,我此刻腳底下的水裡,到底游來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而我也已經看到,一條巨大的黑影,在小艇周圍快速遊竄,由於我剛纔揮刀割傷了它,此時這個龐然大物顯得尤爲狂躁。

此時此刻,我也大概知道,自己遇上了哪種麻煩。杜莫在高處的桅桿上猴急地叫著,我心裡更是焦急到了極限。

甲板上面,已經爬滿了許多危險的不明生物,就算我拼上一把,硬往海魔號上攀去,可被擊昏後捆綁著的懸鴉,非得隨著這艘小艇沉入水底。

懸鴉現在不能死,他手上還攥著伊涼和池春的命,所以在這種緊要關頭,我不僅不能把這個傢伙丟棄,還得冒險帶他一起逃躲。

懸鴉在卸載小艇準備離開海魔號時,也拎了兩桶汽油做備用燃料,於是我用匕首快速撬開油桶的蓋子,將裡面的汽油傾倒在小艇船沿的凹槽內,接著就掏出屁股後面的手槍,對準注滿汽油的金屬船舷開了一槍。

叭,一條火線射出,小艇船沿隨即跳起火焰,燃亮了周圍的黑暗。我裝起手槍,一腳踢開蓋住哭靈侍僧屍體的苫布,將兩具血淋淋的肉屍抓住雙腳,對準遊蕩在小艇左邊的那團巨大黑影掄了過去。

有了這兩塊新鮮的人肉,暫時緩和一下那頭巨大生物的攻擊,我也好將懸鴉栓在我的鉤山繩上,待會兒拖拽他一起上海魔號。

那團巨大的黑影,見有兩塊血腥味兒濃烈的食物拋投下水,便立刻抽動了一下身子,真如長了長胳膊似的,將兩具屍體一左一右,在瞬間拽到了自己的頭部,牢牢捆綁在嘴邊,大口大口地啃噬起來。

我站在小艇上,可以清晰地聽到,人的骨骼被牙齒嚼碎時發出咯咯嘣嘣地響。

我身上原本帶著兩把手槍,和一把m25狙擊步槍,這些都是殺傷性極強的武器??蛇@會兒站在小艇上,面對一隻如此巨大嗜血的深海生物,我萬萬不能因爲承受不住恐懼,而對它胡亂開槍。

假如打不中這隻龐然大物的要害,反而將它嚴重激怒,致使它往小艇的船身上爆發出致命一撞,我會立刻給翻船扣進水裡。

如果真落進水裡,只怕不等四肢撥動,腦袋浮游上水面,就會給這恐怖的深海生物拉拽過去,咯咯嘣嘣地咀嚼起來。所以,我只能往甲板上逃命,不能站在小艇上還以顏色。

趁那頭巨大的恐怖生物在津津有味地餐食著人肉,我快速綁好了懸鴉,將繩索一段的鐵鉤,奮力掄上海魔號的船舷。緊接著,我又將那塊苫布用匕首剖割成小塊兒,蘸滿了汽油之後,引著一把火,一個個地往輪船甲板上投擲。

溶洞裡陰暗潮溼,爬上甲板的那些鬼東西,最懼怕乾燥和燒灼,所以我用投擲火焰的方式,能快速驅趕開它們。

海魔號的甲板上,一塊兒塊兒的火焰開始亮起,杜莫在高高的桅桿上,仍舊焦急地給我打著信號,告訴我身邊一切我視角不方便看到的情況。

“追馬先生,順著輪船尾部第二條繩梯快速地爬上來,那裡的甲板比較安全,您快點啊!不然它們一會兒又該爬過來了。”

聽到杜莫的呼應,我再也不敢多耽誤時間,便向後退了幾步,助跑起來身體一躍,扒上那條粗大纜繩製成的蹬梯。與此同時,我的手肘也重重撞在海魔號的金屬外殼上,疼得我牙根兒裡直冒涼氣兒。

顧不得許多,我飛速快地順著繩梯往甲板上爬,並同時告訴杜莫,注意水裡那團巨大的黑影,關鍵時刻就衝它上幾槍,千萬別在我貼著輪船外殼爬到一半的時候,讓那恐怖的東西遊過來,竄出水面將我叼拽下去。

懷著極度驚恐,我總算安全地上到甲板,此時海魔號上的甲板上,就如深夜給戰火洗劫過的村落,四下全是一團團的火焰。

我來不及多看身邊,因爲懸鴉還躺在輪船下的小艇上,於是我迅速抓住掛在船舷上的鐵鉤,雙臂使出蠻牛之力,開始將懸鴉從底下拉上來。

“杜莫,你趕緊掩護,別讓水下那個龐然大物靠近我拉拽的東西?!蔽乙贿厡ι磲嵛U上的杜莫焦急地說著,一邊雙手快速收繩。

可就在我將懸鴉從小艇上提高離水三米時,忽然一股巨大的浪花飛濺上來,一頭酷似食人花的大嘴巴,中間佈滿了鋒利粗大的黑紫色牙齒,直奔垂吊中懸鴉的雙腳而來。

這一口若是咬中,別說懸鴉的膝蓋以下全部消失,就連我的雙手掌心,也會被繩索勒得骨肉橫翻。

“當,噹噹?!毙液枚拍皶r掩護,用狙擊步槍的射擊打壓住了這頭恐怖生物的攻擊,而我也在同時用力往左偏一扯一提,沒讓懸鴉的肉身給咬了去。

此時的懸鴉,幸好處於昏迷狀態,他若是活生生地醒著,見到如此一張醜陋且恐怖的怪嘴,險些咬掉自己的雙腿,即使膽量再大,也非得嚇出個好歹。

懸鴉的肉身被我越拖越高,杜莫見我不再需要掩護,也急忙從桅桿上滑溜下來,過來幫我一把。

我和杜莫把捆綁成糉子似的懸鴉弄上了艙門的頂子,這樣一來,那些甲板上令人噁心的生物,就無法啃噬到他。

沾滿汽油的苫布,並不怎麼禁得住燃燒,不等我和杜莫從小艙門頂子上跳下來,散落在甲板上的火焰,就已經熄滅了大半。藉著最後幾撮餘火,我和杜莫仔仔細細查看了四周。

這條甲板很寬很長,由於火焰熄滅的很快,我無法看清船尾的黑暗中那些爬動著的生物有無離開,或者,它們正潛伏在黑暗中再次向我們靠近。

“追馬先生,咱們現在怎麼辦,這溶洞太恐怖了,傑森約迪這混蛋,怎麼會把輪船停泊進這裡。噢!對了,咱們快進去找伊涼小姐她們,說不定她們此時在裡面也會遇到危險?!?

我抹掉臉上的冷水,沉重地喘了一口粗氣,對杜莫警惕地說:“她們被懸鴉轉移走了,咱倆現在得抓緊時間,想辦法離開這裡,而且必須趁著黑夜走,等到天亮之後,再乘坐快艇入海的話,極有可能被島上的狙擊手射殺?!?

我的話剛說完,杜莫卻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抱起自己的左腳踝,哼哼嗨嗨起來。

“追馬先生,我的醫療包裹在剛開泅水過來時搞丟了,您能幫我看看傷勢嗎?我現在真是快疼死了。”杜莫像個孩子似的哀求著我。

此時此刻,我脖子裡的傷口也在溢血,於是我快速翻開挎在身上的綠色帆布小包,取出一個小盒子,我將袖珍小手電咬在嘴裡,抓緊時間給杜莫醫療。

杜莫的腳踝有些水腫,黑皮膚上的傷口,呈現出被吸盤吸爆破的血痕,我給杜莫消毒了傷口,又覆蓋上了止血藥棉。杜莫雖然疼得齜牙咧嘴,眼珠鼓得像燈泡,但他還是嘴裡不停地說著。

“追馬先生,我剛纔沿著水邊游過來,真是差點嚇死呢!四周黑咕隆咚,我遊著遊著就感覺水底有一隻人手,抓住我一隻腳使勁兒往水下拉?!?

杜莫餘驚未消地說著,我對他呵呵一笑,雖然我的心裡也驚恐萬狀,但還是得起到表率作用。

“你小子命夠大,從溶洞口到這裡,至少也有一二百米,居然愣是沒讓大魚把你拽下去吃掉。你剛纔也看到了,這裡沒有什麼水鬼,襲擊小艇的那隻龐然大物,很可能就是‘大王烏賊’。我航海做生意那會兒,聽船上的人們講過,這種大傢伙經常會把小船整隻拉下水,然後吃掉船上的活人?!?

說到這裡,杜莫驚訝地瞪著眼珠,他彷彿不肯聽信,埋怨我爲何總用無神論的調兒調兒與他共事。

我見杜莫如此一副怪模樣,就再度對他解釋說:“剛纔那條大王烏賊,也差點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及時用匕首割斷了它的觸角,若不然,我脖子裡一半的血管兒會給它吸爆。這條大傢伙不是什麼善類,我藉助剛纔的火光,目測出它的體長已經接近二十五米?!?

我的話剛對杜莫說到這裡,便聽得海魔號的船舷下咕咚一聲巨大的水泡聲。杜莫與我對視了一眼,我倆誰都沒有說話,但彼此心裡都清楚,那是輪船下的小艇被拖入水了。

一條長達二十五米的大章魚,至少需要生活在海下三千到四千米,人類很難尋見到這種體積的生物,用極其罕見來形容它,都不夠表達稀罕,這種大王烏賊,東南亞一帶的少數漁民稱作海神。

由此可以粗略推斷出,這大溶洞裡的水深,至少也得在兩千米左右,一旦人被這種巨大的生物拖下去吃掉,就只能剩一副骨架沉在漆黑冰冷的水底石頭上,那可真是永不超生,想打撈上來入土爲安都不可能。

“哼哼?!倍拍聊艘粫海娢医o自己的脖子上敷好藥棉,就神秘而鄭重地發出一聲淺淺的冷笑。

“追馬先生,您看我這隻腳踝?!倍拍f著,便挽起褲管兒。我以爲他兩隻腳踝都受了外傷,就趕緊用袖珍小手電照過去。這一看不要緊,頓時驚出我一身的冷汗。

杜莫的腳踝上,赫然有五條淤青的痕跡,像極了人手用力狠抓時所造成的瘀傷。看到這一幕,我後脊樑骨猶如灌入冰碴。

我立刻對杜莫嚴肅地說道:“杜莫,這會兒開不得玩笑,你確定這是你剛纔游水過來時,被水裡的東西所致成的傷害?”

杜莫的腦門上,青筋鼓起很高,他也向我嚴肅地回答:“您覺得杜莫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嗎?而且,我再告訴你一件怪事,您可能還不會相信,認爲我所說的這些東西子虛烏有?!?

我吃驚地看了杜莫一眼,然後探頭看看下面的甲板上,見最後一絲火光已經熄滅。於是,我趕緊對杜莫小聲催促,讓他快說。

“我剛纔一個人,沿著水邊摸索進來,看到海魔號之後,真是像見了上帝一樣,便不顧一切地順著繩梯往上爬。可當我爬上來之後,用咬在嘴裡的手電往四周一照,嚇得我一下就跑向金屬桅桿,不顧一切地往上爬?!?

杜莫越講聲調便壓得越低,最後,他幾乎是湊到我的耳朵上,用嗓子眼兒的氣息說了出來。

“我爬上桅桿之後,聽見大船裡面有人在哭,而且哭得非常傷心,慢慢地,甲板那頭的黑暗中,也傳來哭聲,就彷彿……,就彷彿一個哭聲引起多個哭聲。您是不知道,當我聽見您在輪船底下對我喊話說,告訴我說這艘海魔號現在是空船,真是嚇得我險些從桅桿上栽下來,我當時真以爲,以爲……”

杜莫說到這裡,出於避諱,沒敢再接著說下去。我便對杜莫說:“以爲什麼?以爲我已經死了,對你喊話的是我的亡魂?”

我瞪著熬紅的眼睛,冷冷看著杜莫問,而杜莫聽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戰。

夜越來越深了,四周被無邊的黑暗吞噬著,我和杜莫誰都不再說話,只坐在艙門的頂子上,睜大眼睛聆聽著一切。

現在這艘海魔號上,就剩下三個活人,其中懸鴉還處於昏迷狀態。根據杜莫所講,他剛纔一個人摸到大船上時,聽到了詭異的哭聲,但我和他在一起之後,黑暗中除了巖壁上叮咚的滴水聲,似乎再也聽覺不到類似人的哭泣聲。

杜莫剛纔是一個人上到船上,我不能確定他是因爲過度恐懼而產生了幻覺,還是附近有什麼蝙蝠之類的生物,趁著懸鴉把小艇開走之後,開始混亂鳴叫。

但有一點,我非常忌諱,就是杜莫的另一隻腳踝上,爲何會出現五根手指抓過的勒痕。如果真如杜莫所說,確實是在游水過來時水下有一隻人手在拽他,那便會出現兩種可能。

一種是這溶洞底下的深水中,潛藏著長了人形手掌的生物,見杜莫從水邊上游過時,想捕捉到杜莫進食;第二種可能,也是我最不願意相信的一種可能,那就是哭靈侍僧作祟。

從目前獲得的信息可知,哭靈侍僧的黑暗教會,已經存在了很多年,而且多是在荒蕪人間的海島上。如果我一味地將他們定義成迷信和蠱惑,未免有些過分否定。

我想,這些教徒或許真得熟知著某種常人無法探知的東西,所以他們相信這種超自然的力量和秘密。

杜莫總說大溶洞內鬧鬼,而我剛纔從小艇爬上甲板上時,藉助散落在四周的火焰,只隱約看到這些不明生物的模糊輪廓。它們一隻只酷似十歲左右的胖兒童,跑動時搖晃著圓圓的頭,而且屁股後面似乎還拖有一條鱷魚似的大尾巴。由於這些東西一看到火焰就狂躁地退隱進黑暗中,這也使我無法進一步看到它們真實的模樣。

忽然間,我心頭猛地一震,不由得想到,著些爬動的東西,極有可能是駕馭著黑暗移動,慢慢向活人的肉身靠近。此時此刻,杜莫和我想到了一起,我和他在黑暗中,能明顯感覺到,三米高的艙門下面,甲板上正沙沙作響,彷彿有很大片的東西在爬過來。

“追馬先生,我跟您說句實話,在非洲一些村落,每個村子裡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巫醫,尤其是我的家鄉,巫醫更是被人敬畏。很多外國來旅遊的人,去我們這種地方遊玩和探險時,大多都從內心深處拿我們當猴子看待,他們不僅從我們身上找足了優越感,而且還把巫醫的行爲看做原始和矇昧。”

黑暗中,杜莫又湊到我的耳根前,聲音極爲細小地說著。我沒有說什麼,只聽他繼續講下去。

“可他們這些人,根本不會相信,每當一位巫醫去世的時候,村附近就會發生奇怪異常的事情,而且有些村民會看到一些醜惡的生物出現,而這種生物,絕對不是非洲稀有的生物,所以……”

杜莫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話語,聽他如此一說,我心裡更是起伏不定。

兩名哭靈侍僧被懸鴉以酷刑打死在船內,而且哭靈侍僧在臨死前,曾多次說到,地獄之門將會打開,接納他們進入黑暗深淵,去侍奉他們信仰的地獄領主,而傷害地獄奴僕的人,將會受到詛咒和懲罰。

這會兒深更半夜,躲在溶洞水中的海魔號周圍,突然出現這些詭異的生物,如果說僅僅是因爲兩個海盜把血水傾倒下輪船,引來無數兇殘的深水生物所致,那爲何懸鴉這種精明之輩,在用斧頭掄砍這些東西時,嘴裡會說出那樣的話。

“杜莫,我們冷靜一下,不管發生什麼,咱們都別慌。我現在爬上桅桿,去割斷一條纜繩,釋放一條新的快艇下水。如果那隻大王烏賊不再破壞小艇,咱們就火速開啓馬達,衝出這個大溶洞?!?

一邊對杜莫說著,我一邊往金屬桅桿上攀爬,坐在下面的杜莫,探著大腦袋往黑漆漆的甲板上注視,時刻準備著用步槍射擊,保護我們現在僅有的一個小安全島。

我用鋒利的匕首,狠狠割了好一會兒,纔將粗大的纜繩徹底割斷,隨著嘩啦一聲水響,綁在海魔號船舷上的一艘小艇,重重掉了下去。

我趕緊從桅桿上下來,告訴杜莫仔細聽好輪船下的小艇,看看那隻大王烏賊會不會再次往水下拖拽小船。

杜莫緊張地嗯了一聲,於此同時,我讓杜莫把上衣脫下來,然後掏出打火機點燃,捏著一團熊熊火焰,隨即丟在艙門口附近。

漆黑的甲板上,靠近艙門的位置一下燃亮起來,但就在此時,幾隻已經在黑暗中悄悄爬動到我們跟前的生物,像老鼠吱吱叫喚似的,急躁地拱起軀體,再次往黑暗中退縮。

“?。∥业奶彀?,這不就是咱們在石林的圖騰柱子上看到的那些惡魔幼嬰嗎?!倍拍暯械?。

“噓,別出聲,穩定住情緒。”我也嚇得從頭到腳哆嗦了一下,但還是強力剋制住這種恐懼,也急忙制止了杜莫的緊張。

“我,我知道這是什麼生物了,大鱷龜,北美擬水鱷魚龜,咬合力世界排名第四。這些傢伙咬斷成人的手足,就跟小孩咬斷火柴棍一樣輕鬆?!蔽矣行┚o張和激動,但我還是趕緊說出一種被人類獲知了的生物名稱,安慰杜莫的同時,也是安慰我自己。

“噢!上帝啊!追馬先生,這裡是印度洋中南部的海島,怎麼會有美洲鱷龜呢?再說了,您見過這種兩米多長的擬水鱷龜嗎?您沒看出來嗎?它們成羣結隊而來,是準備圍攻住你我吃掉。如果您相信上帝,那麼就請您相信,這東西肯定被從地獄裡召喚而來。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

聽到杜莫的抱怨,我一時也不知所措。不難看得出來,這些罕見怪異的生物特別怕光,一接觸到光亮,它們便非常焦躁地退卻。所以,只要我和杜莫有足夠的燃燒衣物,將艙門口照亮,就可以繼續用火焰開闢一條到小艇上去的路。

我急切地呼吸著,向四周的黑暗中環視,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我可以想象的出,這條大輪船的甲板上,就彷彿正有一羣形似枯槁的灰皮膚兒童,紛紛拖著二米長的大蜘蛛身子,已將我和杜莫團團包圍。

杜莫說得沒錯,這些在黑暗中看起來像畸形胎兒的大生物,確實像極了山頂石柱上刻畫的圖騰文案。我在東南亞做傭兵時,並未截獲到這方面的情報,雖然在電子文檔中見過一些詭異生命的圖片,但大都認爲是一些人爲捏造。

可是到了這會兒,我不得不承認,人類對深海的探知,對荒蕪海島的探索,還遠遠不夠。

在我扭頭的一瞬間,杜莫這個傢伙,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金屬桅桿的半高。要說杜莫膽子小,我也不怪他什麼,畢竟,他能從大溶洞隻身一人游到海魔號上找,這足以說明,杜莫這個小夥子有可貴之處。

“你往那上邊爬幹什麼?”我低聲喝斥杜莫?!白否R先生,您快上來,這堆衣服一會兒就燒盡了,我看那些東西很可能是地獄蛛嬰,會爬上艙門頂子來吃咱倆?!?

杜莫顯得極爲惶恐,他嘴上極力懇請著我,人卻扒在桅桿中間一動不動,絲毫沒有下來的跡象。

“你動動腦子,咱倆要是一起爬上去,放棄艙門頂上的這個安全島,那不等於活活困死在上面。趁著這會兒有火光,咱們趕緊衝進海魔號,裡面有足夠的淡水和食物,等躲進去了再從長計議?!?

我焦急地說到這裡,杜莫還是不肯從金屬桅桿上滑溜下來,他反而更加急切地對我說:“追馬先生,您這是怎麼了,您難道沒有看到,咱們往下丟燃燒的衣服時,只是打斷了這羣地獄蛛嬰隊伍,它們正快速地往船艙裡鑽,一是進去搶吃食物,二是要把海魔號作爲巢穴?!?

聽杜莫如此一說,我才豁然醒悟,知道自己剛纔沒杜莫看到的情景多。

“杜莫,你這小子,今天運氣確實不錯。你擡起頭,看看上面是什麼,還不趕緊往上爬?!庇伸短^著急,我和杜莫都忽略了一點。艙門口處那件衣服快要燃盡,火苗掙扎著閃出最後幾絲光亮之際,我正好仰起臉訓斥杜莫。結果,我卻看到了金屬桅桿架子上卷著一條巨大的苫布,是平時經過暗礁海域時,用來做帆前航的。

杜莫立刻懂得了我的意思,他突然像只肥胖的猴子,聳著大屁股嗖嗖直攀。

“追馬先生,您躲開點,我可要往地面丟苫布了?!迸涝谖U高處的杜莫,嘴裡咬著袖珍小手電,含糊不清地對我喊著。

“好了,趕緊丟下來吧,你可要瞅仔細了,別把苫布丟到甲板上去,不然,你自己下去撿?!蔽遗d奮地小聲對杜莫呼應著,隨著噗地一聲悶響,一張捲成條狀的大苫布,從高處的黑暗中直直摔落下來,帶起一股強風在我的腳下。

我快速拔出匕首,將杜莫割下來的苫布切成很多小塊兒,然後澆上一點酒精,先點燃一塊兒,再慢慢地引燃更多。

杜莫麻利地從金屬桅桿上下來,和我一起引燃更多切開的苫布,開始向甲板四周的黑暗裡投擲去。

“吱吱吱,吱吱吱……”遠處甲板的黑暗中,再次傳來那些噁心生命的一陣窸窣嘶叫。我知道,這些東西對火焰怕得要命,它們正成羣結隊地往海魔號的兩頭以及船舷處爬去。

“好了杜莫,這次咱們有活路了,看來上帝的眼睛看到了這裡,咱們馬上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杜莫不停地掄拋著燃耗的碎苫布,火焰將他黑胖的臉蛋兒映得通紅。他雖然還不知道我具體怎樣帶他從眼前的險境脫身,但他聽我如此篤定的說可以逃出去,也就不由得積極起來,萌發出戰斗的意識。

投擲出去的火焰,將那些試圖圍攏我們,以及正結隊往海魔號船艙裡鑽的生物全部逼退,其中一部分退縮到了艙門對面的船舷處。

杜莫正要使出吃奶的勁兒,掄圓了胳膊往艙門對面投擲,想逼開這些噁心人的生物,從而使我們獲得一條跑上小艇逃生的出路。

我急忙制止了杜莫,告訴他別將那些擁擠在船舷處的生物嚇散,否則咱們就算上了小艇,輪船下那隻大王烏賊也會將咱們拖下水?!?

杜莫不解地問我:“那咱們怎麼辦,這些東西擋住了咱們的出路?!蔽覜]有回到杜莫,只將背上的m25狙擊步槍摘下來,換回了杜莫背上的那把巴雷特狙擊步槍。

咔嚓一聲,我快速地拉拽了一下槍栓,單膝跪在艙門頂子上,狙擊鏡孔中,海魔號船舷的位置格外昏暗,甲板上散落的火焰,只隱約映照著。但我完全可以看到這些超級大爬蟲那黑幽幽的肚腩,鎖定它們趴伏的位置。

t型準線上,一個三米多長的大黑點,正隱隱起伏著軀體,這種生物,如果不是地獄裡爬出來的,那可真是絕世的罕見。

在我鎖定一隻目標準備扣動扳機時,那感覺就如射殺一個在黑影中起伏著胸膛的枯槁兒童,可當我看到它們後半截兒身子的輪廓酷似龜型,便立刻打消了一切顧惜。

嘣,一聲沉重的槍響,霎時間在黑暗的溶洞中衝擊開來,這種響聲,猶如天怒驚雷,爲我和杜莫鼓舞了士氣。

射殺出去的那條熾烈火線,直徑朝那個酷似小黑孩的生物的胸腔打去,子彈的撞擊力非常強大,那團三米長的黑影,就如擺放在草地上的高爾夫球,被球桿兒啪地一下打飛不見。

“哎呀!追馬先生,您想的真是太好了,我和您一起射擊,更多地把這些傢伙打進水裡,好讓那隻大王烏賊儘快填飽肚子,這樣它就會游回水底睡覺,讓我們安全地逃離。”

杜莫看懂了我的用意,他興奮難耐地說著,並也舉起手裡的狙擊步槍,準備向那些退縮在黑暗中的影子射擊。

“不,杜莫。咱們現在還不明白,甲板上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萬一它們在受到攻擊時會產生仇恨心理,從而衝破了火光的照射向你我突襲過來,那咱們一時之間可並無退路?!?

杜莫聽完我的話,立刻收起了步槍,繼續引燃一塊兒塊兒的苫布,往甲板上其他地方投去。

這樣一來,一旦甲板上某一處的火光暗淡,我們也好及時再丟過去一塊兒,延續著光亮,嚴密提防出現一條黑暗路線,讓這些東西靠過來偷襲到我倆。

這些生物的額頭,酷似兒童的腦門,但上面長滿了毛茸茸的肉刺,很像霸王龍的腦袋。鷹鉤似的嘴巴半張著,裡面盡是一排排閃著紫銀色光澤的鋒利牙齒。最恐怖的是,它們的眼珠很大,裡面露著森森兇光。我真怕它們一會兒適應了火光之後衝擊過來。

現在想想,懸鴉這傢伙的膽子,真是大得可以了。他一個人殺光船上所有的活口之後,竟然還跑回船艙的倉庫找來一把斧頭猛砍這些可怖的生物,僅從我剛纔踩到腳下的那顆牙齒,就足以想象得出,被咬到一口的慘劇。

可現在看來,懸鴉當時掄斧頭時,似乎並未料到,這些噁心的生物並非幾隻。先前那幾只爬動上甲板的東西,一定是像螞蟻一樣,起著探路尖兵的作用,一旦確定所嗅覺到的血腥氣息來源於大輪船的內部,那就會發出一種人類無法用**器官察覺的信號,號召其它成羣結隊地往海魔號裡面鑽,把這艘大輪船佔據爲巢穴。

我現在,不得不感謝上帝,因爲他給予人類火焰的光明,同時我也得感謝懸鴉,要不是大船倉庫裡面有好幾具海盜血淋淋的屍體,引著這羣噁心的生物往船艙裡爬,那麼我和杜莫,肯定要成爲它們攻擊的主要目標。

從這些跡象推斷,這些生物很可能寄生在溶洞巖壁的縫隙裡,由於山體裂縫很多,又有充足的滲水和陰暗,且滲水中混生著許多大鮎魚,充當食物維繫著生物鏈條,所以纔出現了這種極爲罕見且噁心的不明生物。

杜莫先前所講,他成長的那些非洲村落,大都保持著較重的原始文明,而且每個村落裡都有一位村民們敬畏的巫醫,每當巫醫去世或者死亡,村子附近便會出現異常,或者有人看到奇怪的生物。

現在,我不得不質疑這種可能。那就是巫醫在生前,人爲地秘密製造了一種可怖的生物,待到自己死亡或者受到傷害時,便偷偷釋放出這種東西,從而恐嚇周邊的人羣,讓他們以爲觸怒了神靈,不該得罪巫醫。

甲板上的這些生物,如果不是大自然孽造,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邪惡的黑暗教會組織用殘忍的手段製造了這種駭人聽聞的爬行生命。

最值得可疑的一點,是我和杜莫從馬達加斯加趕往索馬里時,貧民渡輪上購買非洲難民子女的現象很猖獗。這些被買走的兒童,如果被賣入巴奈組織,那可真是等於進入了地獄。

海魔號輪船下的那隻大王烏賊,也許跟甲板上這些生物並無關係,但我不能排除一種可能,瀑布島山頂上藏匿的黑邪教義,是否也知道大溶洞水底生長著一隻如此巨型的烏賊,說不定,他們會把這裡當成通往地獄聖殿的入口,至於拿多少活人祭祀過這裡,我就無從得知了。

嘣,嘣,嘣。我持續地射擊,儘量在打中這些東西的同時也將它衝撞下船舷。這種二三米長的生物,渾身飽滿多汁,那隻圍繞在海魔號下面的大王烏賊,應該可以很快吃飽肚子。

“吱吱吱吱,咕嗷咕嗷,咕嗷……”我的每一槍射擊,都如雷神一般的威嚇,這些退隱在黑暗裡的生物,不知是出於驚怕槍聲,還是出於憤恨,開始漸漸變得焦躁不安,一隻連帶一隻,發出奇怪的呻叫。

杜莫在極度驚恐的情況下,管這些噁心的生物叫“地獄蛛嬰”,但我知道,其實他也是顧名思義的一種叫法。

我不願相信地獄裡出來什麼,因爲我從過去的慘烈中已有感悟,地獄大門真正可以開啓的地方,其實是在人的心中。

想到這裡,我漸漸穩定住了情緒,子彈一顆接力一顆地射殺出去,沒過多久,又有七八隻地獄蛛嬰被子彈打下船舷。

我趕緊招呼杜莫,將剩餘的火焰苫布投向艙門前面的船舷,這樣我倆在往海魔號下面奔跑時,其餘那些生物便不會接近。

杜莫不敢怠慢,忙轉身引燃更多塊兒苫布,他兩隻手並用,左右掄甩出去。趁這個時機,我又連開數槍,再度打下幾隻掉進水中。

因爲,我目前不能確定,海魔號的水下,到底有幾隻那樣龐大的烏賊正圍攏著輪船遊蕩。如果不是一隻,那再多餵它們一些,也等於增大了我們駕駛小艇逃離時的安全係數。

見無數團燃燒的火焰已經鋪開一條光明道路,我便將抱著的狙擊步槍遞給杜莫,然後一把扯起捆躺在地上的懸鴉,用鉤山繩將他牢牢綁在我背上,在杜莫的掩護下,我們飛快地跳下艙門頂子,奔跑到船舷處,順著繩梯就往下爬。

那些爬動的生物,彷彿知道我倆要逃走似的,竟然蠢蠢欲動,想向我們撲過來,可又十分畏懼著火光。

沉重的懸鴉負在我的背上,繩子將我的肩膀勒得生疼,由於太過用力,我彷彿感覺到脖子裡的傷口正在藥棉底下汩汩冒血。

但此刻顧不得許多,我掏出屁股後邊的手槍,兩手分開左右齊射,啪啪地往黑暗中那些可怖的生物堆兒裡打。

雖然一顆子彈的威力有限,但槍口在子彈迸發時,冒出強烈的火星閃耀,這對這些生物也起著一些遏制作用。

“追馬先聲,您快順著繩梯爬下去,我負責掩護您?!岸拍f著,便站在海魔號的船舷上,一邊緊緊盯著火焰四散的甲板,一邊不住地探頭往我身下的水裡看。

如果那隻巨大的黑影再從水面浮現,試圖在我上到小艇的過程中高高躍起將我一口叼下去,那杜莫也好及時開上幾槍,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

揹著懸鴉,我沉重而艱難地抓在繩梯上,要不是爲了伊涼和蘆雅她們,我纔不會在這種緊要的逃命關頭揹負如此一個沉重的累贅。

可是現在,我負載的不僅僅是懸鴉的生命,這也是我能否找回伊涼和蘆雅的希望。懸鴉既然知道朵骨瓦沒死,那麼他肯定也知道一些關於蘆雅的消息。

我在繩梯上爬到一半的時候,由於心裡沒底,便對頭頂上抱著步槍守護的杜莫喊道:“杜莫,往我身下的水裡打上幾槍,如果那個混蛋魷魚還吃飽了找事兒,就讓它嚐嚐槍子兒的味道?!?

噹噹,噹噹噹,噹噹……,杜莫往我身下的水裡,可能潛伏著大王烏賊的位置連射數槍。

我使勁兒擰著脖子,探頭看著黝黑的水下,有無泛起巨大的水花,如果沒有,那說明大王烏賊吃飽之後離開了。

如果這隻龐然大物吃飽之後沒走,而是玩興大發地同我們糾纏上,我和杜莫可拿不出這麼昂貴的籌碼,困在這裡陪這隻畜生耗下去。

當我渾身倒立著寒毛跳下去,雙腳踩在晃盪的小艇上時,心裡不僅沒有絲毫的踏實感,反而覺得自己距離那張巨大且腥臭無比的食人花形狀的嘴巴更近了。

只要那隻大傢伙用觸鬚綁住小艇一拉,我和這個小艇上的一切,都會兒咕咚一聲,沉得無影無蹤。

杜莫見我平安下到船上,他也不敢耽誤,朝甲板上胡亂激射一陣後,調轉屁股就往繩梯下面爬。

“杜莫,你別慌,爬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點,如果不慎掉進水裡,那隻大王烏賊可不管你是怎麼個情況,照樣會把你當成飽餐蛛嬰後的甜點?!?

我不得不招呼著杜莫一點,此時各種危險一觸即發,眼瞅著馬上就可以啓動馬達逃跑,要是杜莫出點失誤,那簡直就是搭上性命的功虧一簣。

杜莫兩隻腳一捱到小艇,立刻一屁股坐了下來,哼哼嗨嗨喘著粗氣。我急忙發動小艇的馬達,將小艇前端的燈泡開到最亮,以防甲板上那些恐怖的地獄蛛嬰,見我們逃跑而發怒,從漆黑的高處撲咬下來。

“追馬先生,沖沖衝,咱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倍拍馃济频慕泻爸?,小艇被我操控得像只急速甩尾準備竄出溶洞的貓。

隆隆的馬達聲噪響,我再也不顧外面的山壁上是否有敵人靠近,瞅準瀰漫著淡淡月色的大溶洞口,離弦之箭一般地駕艇衝了出去。

小艇尾部水花飛濺,那隻大王烏賊,估計這會兒正打著飽嗝消化,暫時沒有興起尾追我們的玩趣兒。

“嗚嗚嗚嗖……”小艇在水面起伏顛簸,捲起一股疾風,撞破了洞口的月色,衝擊出來。

因爲我剛纔扒在懸鴉駕駛的小艇上,在這彎曲的峽谷水道走了一遭,所以此時對前面的水道比較熟悉,該在什麼地方拐彎,以及該左拐還是右拐,我都提前得知,所以這會兒在昏沉朦朧的月光下,駕駛小艇逃跑起來得心應手。

峽谷水道兩旁的巖壁上,或許有許多夜間抱在樹上睡覺的猴子或樹熊,它們全被小艇疾馳而過的呼嘯嚇得亂竄亂叫。

這個時候,我不能再擔心發出什麼響動,既然已經制造了很大的響動,那就堅持到底,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逃離開這一帶。

“杜莫,快站起來,抱起你的狙擊步槍,如果兩側的巖壁上,有子彈飛射的火線襲來,就要及時回擊,只要咱們的小艇衝進大海,這個鬼地方就徹底跟咱們沒關係了?!?

杜莫一骨碌爬起來,抱著他那把m25狙擊步槍,頭搖尾巴晃地向兩側的巖壁上巡視起來。

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又驚又喜,喜得是終於脫離海魔號的束縛,以後不再和傑森約迪這個狡猾的老鬼打交道;而心裡驚怕的是,命中水在這場海盜廝殺中,千萬別給巴奈組織那幫人抓去,否則我再想找到蘆雅,那簡直如大海撈針。

漆黑的峽谷山壁上,沉蓋著月光浸不透的幽黑,那些樹木的葉冠,猶如烏黑的獸頭,看不出向陽生長的趨勢。所以,我雖然把小艇開得疾快,但卻辨別不出方向。

當陣陣腥鹹的海風,迎面撲在我和杜莫身上,一股莫大的喜悅,頓時涌上我倆的心間。杜莫又一屁股坐了下來,嘴裡嘰裡咕嚕不知唸叨起什麼。

望著查戈斯羣島,這片黑色的輪廓在身後漸漸消失,我心中的喜悅也隨之逝去。因爲,眼前是茫茫大海,小艇雖然飛馳如電,但卻不知奔往何處。

像我這種沒有家,也沒有國的男人,一旦在漆黑溼冷的夜裡找不到方向,心裡那種滋味兒便難以言表。尤其是眼下,蘆雅和伊涼她們不知散落在何方。

“追馬先生,您包裡還有吃得嗎?我餓了?!倍拍谖疑磲?,突然提到了食物,這令我不得不心裡慌亂。

懸鴉先前逃離海魔號時的那艘小艇上,不僅配備了充足的食物,還有兩桶備用燃料??墒乾F在這艘小船,除了可以載人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杜莫,你在我包裹裡找找,我也不知道里面還剩下多少食物,如果不是太多,你就看看這艘小艇的工具箱,找把魚竿垂釣幾條海魚充飢。”我一邊操控著小艇,一邊對身後的杜莫說。

“算了吧,追馬先生,您現在可別讓我吃水裡的東西,我一想到剛纔那些東西,我這胃裡就噁心得想吐。您先把艇開慢一點,讓我辨別一下方向。”

杜莫嘴裡吃著從我包裹裡翻找出來的幹蝦仁,手上便擺弄起他那隻從南非城買來的防水錶。

“追馬先生,我這表上的指南針沒有問題,白天咱們在瀑布島山頂上,那附近一定有干擾磁場的礦石,所以指南針才突然失靈。這會兒它又恢復了正常,的確是一塊極品好表。咱們的小艇上,沒有任何補給,得找個地方趕緊上岸?!?

杜莫的話沒錯,我們不能在茫茫大海上耽擱時間,而且經過剛纔那隻大王烏賊的襲擊,我現在非常不願意駕駛著一艘小船在深不見底的印度洋中心飄蕩。

“杜莫,你可把方向辨認準確,在小艇的燃料耗盡之前,距離咱們最近的地方,就是西面的塞舌爾和北面的馬爾代夫。咱們該往……”

說到這裡,我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對杜莫比劃著手勢,讓他把一隻黑色的肥耳朵遞過來。

“杜莫,你聽仔細,綁著的這個傢伙,正是九命懸鴉,伊涼她們就是被他的副手小珊瑚轉移走的。這個傢伙之所以要這麼做,他是想從我這裡勒索一筆錢?!?

“杜莫抽回了大腦袋,揉著被我手指捏疼的耳朵,鼓著大眼珠子尋思半天,最後才快速地眨麼幾下眼睛,重新將耳朵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問。

“追馬先生,您對我說過,有一筆財富可以把寶石像稻米一樣的捧起來,然後嘩啦啦地撒下去,再捧起來,再撒下去,那些璀璨的財富,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難道這是真的?”

杜莫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我冷冷地哼了一聲,又扯住他那一隻耳朵,將他的臉面向捆躺著的懸鴉。

“你覺得他比你傻嗎?”

杜莫望著昏迷中的懸鴉,頓時幡然醒悟,他幾乎緊張地結結巴巴,滿心歡喜卻說不出話來。

“我的上帝??!太難以置信了,追馬先生您是不知道,當你在山頂對我描述這些財富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是爲了鼓勵我,吊起我的胃口讓我活下去,可是現在……,可是……”

杜莫又結巴地說不出話來,我瞧著他這幅德行,只好等他內心平靜下來之後,再對他說後面的話。

“上帝啊!您真是開恩,我杜莫打小就許過願,希望在人生的道路上,結識一位富有的朋友,那我可就吃喝不愁了。真是沒看出來,追馬先生您這個人,平時吃飯穿衣不顯山露水,沒想到啊,沒想到,您居然就是我命中那位大富豪朋友??!真是太幸福啦!”

杜莫越說越上勁兒,嘴角兒樂得快要夠著耳垂,他那一口白牙,彷彿就是爲迎接此刻的到來而生的燦白。

被杜莫定義成大富豪朋友,我心裡不由升起幾分彆扭,杜莫並不知道,我所擁有著的這幾個寶箱,是在怎麼的情況下獲得。

我無法像其他人那樣,從父輩手上獲得一筆豐厚的財富,從而規避掉人這一生當中需要體味的苦辣辛酸;也更不是受到歷史或時代蔭庇的人,可以很冠冕地摟著女人,喝著洋酒,用產業鏈條剝削著別人的血肉。

當初流落荒島,我和幾個女人能將就著活下去已是萬幸,可禍不單行,偏偏遭遇了滄鬼這羣惡棍。在毫無退路的形式下,我用幾乎不可能取勝的把握,懸著腦袋將他們殺光,自己還多次險些喪命。

可是,就連我自己也不會想到,在艱苦的勝利之後,我居然接觸到了隱藏著的一筆價值不菲的財富。如果說,將這些財富直接給我,說不定會把我樂得翻幾個跟頭??墒聦崄K不如此,我在用盡血和肉的死鬥之後,直到目前爲止,也只能說是暫時控制住了這筆財富。

杜莫此刻說我是他的大富翁朋友,我也只好嘴角兒一咧,臉上表露著開心,但內心卻百般滋味兒。

“杜莫,你先別顧著高興,你也看明白了,懸鴉這傢伙弄走了伊涼她們,其用意就是要分走我一半的寶箱,待會他若是醒來,咱們可要保持口徑,別讓他知道是我將他打昏。”

杜莫餘韻著喜色的臉,刻意拉得很嚴肅,他煞有介事地點著頭,腦子裡不知是否還在想著捧起一把璀璨寶石的樣子。

“追馬先生,錢乃身外之物,救人重要,咱們就是把寶石全給他,只要能平安換回伊涼小姐她們,這比什麼都好?!?

這句話從杜莫這個愛財如命的傢伙嘴裡說出,真是讓我覺得他既可愛又狡猾。杜莫的心裡,有著一種上躥下跳的喜悅,他與我經歷了多次生死磨難,如果在情誼的基礎上,再拔高一下,可以觸及到豐厚的物質財富,那對他而言,真是莫大的安慰。

這就好比一個淘氣的孩子,不幫著父母忙營生,卻偷偷跑出去瘋玩了一天,太陽落山時,內心充滿回家面對父母責難的忐忑??扇绻谕須w的路上,這孩子撿到一筆鈔票,回家後可以交款避罰,那對於孩子來講,父母給他造成的這種心理恐懼,便會一掃而空,換來的是一種心靈深處的安全感。

充滿飢餓、戰爭、歧視的童年生活,其實這些纔是杜莫的父母,杜莫喜歡財富,喜歡一摞摞的歐美和美金,只有這樣,他內心深處的恐慌纔會削淡,他纔有足夠的安全感。所以,杜莫很是愛財,但他的這種愛,是善良的,遠遠區別於各個階層內那些“盜賊”的無恥和貪婪。

我斜瞟了一眼捆躺著的懸鴉,見他仍舊昏迷不醒,知道自己下手狠了點,所以纔要在懸鴉醒來之前和杜莫演好一齣假戲。

“杜莫,一會兒懸鴉這傢伙醒來,你就說咱們回海默號時看到了一些詭異的東西,一些神秘的傢伙正準備把懸鴉帶走。是你和我同他們惡鬥,最後將懸鴉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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