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像剛睡醒似的,吃力地用胳膊肘撐起上身,對我眨動著眼睛,一臉愕然。“明白,我懂你的意思,你們不是壞人。”女孩失落之餘,略顯幾分高興。
“姑娘,你放心吧,你看我面色祥和,多像黑人版的聖誕老人,我們怎麼會是壞人。”杜莫的話逗笑了女孩,同時也令他裂開的嘴角疼了一下,不禁嘶哈一聲。
“我能爲你們做點什麼呢?”女孩善意的問。我知道她有感恩之心。“我明天去弄些乾草和木柴,順便打一隻野味兒,你幫我照看好夥伴即可。”
杜莫衝我一揚眉毛,表示很滿意我這麼安排。“那麼,那麼,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女孩的天真,刺激得我眉宇微微一震。
“可以,我叫……”面對女孩突如其來的好奇,我一時不知所措,這不比被敵人抓成俘虜後的隨機應變。我知道,女孩想記住我名字,深埋在她那顆聖潔不屈的心中,懷念一輩子。
“唉!不爲難你了,說出來也是假名字。不如,我幫你想個名字。”此刻的女孩,充滿對未來生活的樂觀,雖然昨天她還在小房子受罪,但她深信自己沒出賣過靈魂。
“你叫疾風大塊兒頭吧,因爲我抓住你褲腰逃跑時,感覺你快得像風一樣,給人一種衝破一切障礙的安全感。”
女孩吱唔半天,竟給我起了個如此囉嗦的名字,雖然聽著都彆扭極了,但畢竟不會暴露自己身份,不會爲以後帶來麻煩。
我點點頭,表示可以這麼叫我。女孩見我允諾,立刻雙眼放亮。“真的?我猜你也喜歡這名字。”我乾涸著雨水的嘴脣微微一張,“啊!”迴應這個願意配合我們三天的女孩。
女孩一雙明眸,充滿信任地注視著我。隨著我手中酒精棉棒的擦磨,她眼睛漸漸微閉,從輕咬的嘴脣中不斷髮出一聲輕呻。
夜裡,憑藉橘黃色的燭光,我將巴雷特狙擊步槍拆解重裝,利用組裝過程,感受武器有無瑕疵和壞道,結果令我很滿意。懸鴉還特意爲我配給了光學準鏡,及一隻紅色鏡片的超級望遠鏡。
我們都太過疲憊,一覺睡到太陽高升。我眨麼幾下惺忪的眼睛,檢查完武器和食物,杜莫和女孩仍睡的安詳。
炫目的光線,從洞口上方的裂縫斜射進來,飽含一股大地在蒸發的潮熱悶氣。
我慢慢走出洞口,去收起夜間睡覺前橫拉在洞口外面的魚線。雖然此處是懸鴉的地盤,但草原上那些大型猛獸,可不在乎這些,它們餓極了,或嗅覺到血腥味兒,一樣會撲進來撕咬我們。
喚醒仍睡著的杜莫和女孩,我交代了一下今天的活動內容,臨走前,我還丟給杜莫一把手槍,用來提防野獸襲擊。
“呵!好東西,有這隻武器,來幾頭雄獅都不怕。”杜莫很識貨,一眼認出fn57手槍,不免嘖嘖讚歎。女孩到對他的話有些害怕。
“你不用擔心,杜莫雖然受傷,但槍法絕對一流,我有望遠鏡,即使在遠處也可以保護你。”安慰了女孩幾句,我背起兩把狙擊步槍,離開了山洞。
由於山洞口附近長了幾顆大樹,乾柴是最容易搞到的。下山時,我用匕首斬斷了諸多大樹的樹枝。因爲附近沒有敵人,我可以任意去毀損這些樹木。等到黃昏十分,我狩獵歸來,估計這些樹枝裡的水分也曝曬得差不多。
順著茂盛的山坡植物,一路延伸下去,眼前呈現出大片草原。而後,我便用匕首割拿半黃的蒿草。彎腰工作時,潮溼的地表蒸騰,烘染得人皮膚極其難受。齊腰高的枯草,被我很快削割倒大片。藉助毒辣的日頭,割斷的蒿草只消曬上半天,晚上就能抱回山洞鋪墊了。
女孩說過,丘陵這一面的山腳下,大片草原區域殘留有地雷區。我用望遠鏡仔細窺察了一下,真得發現很多枯枝,像樁子似的豎立在荒草裡面。當然,即使有警示棍兒,我也不會靠近那裡,天知道有無遺漏的地雷。
而且,我注意到草原西北方向,有棕黃色的獅羣,在滾滾草浪裡若隱若現。
巴特雷狙擊步槍,被我藏在山洞附近,這把武器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有觸摸的機會。假如武器出現故障,或被人做了手腳,不等趕到索馬里,恐怕在馬達加斯加島,我就會喪命。
根據懸鴉的預測,我倆將在那裡第一次聯手,做掉與我同時趕往索馬里的第二發殺手。這樣,海魔號上的傑森約迪,就得把希望全寄託在我一人身上,蘆雅她們的安全係數纔會因此而增大。即使真如懸鴉擔心的那樣,海魔號還預留有八大殺手裡面的兩名悍將,但傑森約迪一時半刻也來不及調度了。
因爲我正處於上風帶,西北方向的獅羣,可能嗅覺到人的氣味兒。大片的羚羊和斑馬羣,正集結在地雷區東面,動物們似乎也感應到了爆炸物的死亡氣息,以此劃出了漢界楚河。
我身上的狙擊步槍,有效射程在八百米,我是不願意擊殺獅子的,除非它們主動攻擊。但我又必須小心,一旦這種草原之王潛伏到近前,絕不比對付一名八大殺手安全到哪去。
迎著**辣的日頭,我揹著狙擊步槍,不斷朝高處走,希望在附近的草原上,看到落單的大型食草動物。沿著丘陵坡腳,越往高處攀登,越是悶熱難耐,彷彿太陽就在山頂,而我在向它靠近著。
茫茫白草泛起亮光,昨夜降落的水分已被烘乾,我也砍了一片棕櫚樹葉子,像小傘似的舉在頭頂。那些斑馬和羚羊,仍在遠遠的雷區盡頭,每一隻都嚴格遵守著生存法則。
它們彷彿知道,呆在一萬隻同伴組成的族羣裡,每逢遭受獅子、花豹的捕殺,喪命的概率僅有萬分之一;假如三五成羣,一旦遭受攻擊,被獵殺到的概率就很大。
太陽掛到了中天,猶如一團燃燒起來的火球,我汗流浹背,佇立在高高的丘陵半腰。雖然挎著狙擊步槍,但此刻,類似的困難又出現了,就像當初在荒島河央的甲板上,子彈可以輕易射殺掉目標,關鍵是如何安全取回獵物。
我乾澀地吞嚥了嚥唾液,潤潤枯燥的喉結,漸漸感覺出上帝又在凝視了。
沿著丘陵的半腰,我開始朝雷區後面繞去。若想獵到一隻羚羊,也只能長途跋涉。本來我與這羣食草動物離得不遠,大概五百米的樣子,但直線間隔著雷區,我不會愚蠢地相信那些警示標桿兒,更不會沒身在草海,讓獅子像鯊魚那樣,把我突然拖走嚼碎。
擰開揹著的水壺,啐一小口淡水含在嘴裡,緩和喉嚨中的燥熱。狙擊步槍幾乎是泡在背部的汗水裡,我的上衣在女孩身上,除了逃命或塗擦藥水這些萬不得已的行爲,我不會讓她光著上身。畢竟,她是個女人。懸鴉若能多給件衣服就好了。
我胸膛和臂膀上的肌肉,彷彿給太陽曬鼓了似的,滋出著油油光澤。在丘陵半腰行走,腳下坑坑窪窪,時不時會蹬散一溜碎石,石塊兒沿傾斜的山體滾跑下去。
我小心著往前走,保持住身心重心。在山體的斜面上,每走一步都很費力。攥在右手裡的匕首,在雙腳登空或踩滑的瞬間,會猛扎一下山壁縫隙,拉住下墜的身體。
差不多走了兩個小時,用來遮陽的棕櫚樹葉早已烤得蔫吧,如同一隻死雞,怎麼抖落也挺不起來。我丟掉多餘的重物,繼續加緊腳力往前趕。
最後,遇到一塊兒酷似屋檐的巖石,從山壁上突兀出來,我總算可以坐下來歇會兒。那片黑白條紋的斑馬羣就在眼前,我向右側推移望遠鏡,大羣褐色的羚羊,在悠閒地啃草散步,每一隻眼睛裡沉澱著驚恐,令它們時刻警覺著四周。
我在四百米開外的丘陵半腰,步槍就在背上,面對眼前大片鮮活的獸肉,感覺就像在超市購買時那樣,肥瘦任意挑選。
想要射殺一隻很容易,問題是打死獵物後,我還得爬下山腰,跑到獵物跟前撿回來。這個過程需要三分鐘,可四周潛伏的鬣狗,足夠搶了這種現成的便宜,把獵物拖得不知去向。
所以,我必須先走下去,貓腰在草叢裡,一點點地靠近羚羊羣,保證射擊距離在百米以內,才能及時守衛起自己射中的獵物,阻止鬣狗羣的哄搶。
又歇息五分鐘,我喝了點淡水,便揹著狙擊步槍下了山腰。左手握著手槍,右手攥著鋒利匕首,蹲隱在雜亂的蒿草之中,帶著殺機朝目標尋去。
草原上熱浪翻滾,底層的泥草味兒,夾雜著動物羣的糞便味兒,騷臭陣陣撲鼻,令人不情願呼吸。如果擊殺一頭斑馬,我一人恐怕很難拖拽回去,而且我們三天也吃不下如此大的一頭野味兒。在可以任意汲取的時候,貪婪和浪費是一種危險。
因爲,假如獵殺一隻大體型的斑馬,宰剖獸肉耗費的時間就會延長;掏出的動物內臟裡的雜物也較多,這些行爲都很容易引來猛獸的襲擊。而且,揹著過多鮮肉回山洞,路上是累贅。所以,我決定射殺一隻體積中等的年輕羚羊。
再次窺察一下四周,並無潛伏的猛獸靠近,我便悄悄取下背上的狙擊步槍。這個距離狩獵,就像叉子杵起瓷盤裡的牛排,再簡單不過。
狙擊準鏡中,一頭剛剛擺脫母親守護的小羚羊,正悠然自若地嚼著草莖,它頭頂沒有犄角,一雙水潤漆黑的大眼睛,不時朝我的方向定睛一望,好像預感到死亡,但又不確定。最後,它彷彿不想自己嚇唬自己似的抖抖耳朵,甩了一下白毛尖尖的小尾巴。
四周的鬣狗,好像預先警覺到了我的存在。這些傢伙預警似的發出嗚嗷嗚嗷地呻叫,彼此聯絡招呼,似乎準備哄搶我擊中的羚羊。
“砰!”一聲脆響,打破草原上枯燥的沉悶,呼嘯直飛的子彈,在無數蒿草的上層,衝開一條直線,直奔小羚羊的眉心,在它頭骨上炸出一個肉孔。傷口周圍的皮肉,猶如起開一半的啤酒蓋兒。
大片的斑馬羣和羚羊羣,先是驚得一愣,隨即朝身後那片稀稀拉拉的樹林雲涌竄去。原本祥和的草原,危險的暗流像從突然破裂的管道噴出,整片大地黃土飛揚,沸騰了起來。
我火速起身,挎好狙擊步槍朝獵物奔去,其餘鬣狗追隨著獸羣,一顛一簸地跑著,意圖趁亂扯咬住一頭斑馬幼崽。
枯黃的蒿草,磨得我腰肋難受,也撣掉不少汗水。我不由得舔舔乾裂的嘴脣,給自己膚表補些水分。雖然這隻能是心理作用。
跑到近前,小羚羊額前壓倒的枯草已浸染血紅,白糊狀的腦漿混跡在獸血中,其間帶有崩碎的顱骨渣滓。我一把抄起小羚羊,扛在肩頭轉身飛跑,往剛纔歇息的山腰上奔。
那羣追趕斑馬羣的鬣狗,忽然掉頭朝我追來,彷彿是我搶了它們的獵物。我左手揪住肩頭的羚羊耳朵,右手拽出屁股後面的fn57手槍,準備讓這些難纏的傢伙吃點苦頭兒。
追過來的鬣狗羣,大概有十一二條,它們分佈在我兩側,邊一瘸一拐地跑,邊歪頭淌著口水,癡迷斜視我肩頭的羚羊。
“叭叭,叭”眼瞅著到了山腳,馬上就得弓背往上攀登,卻有三條鬣狗猛然加速,竄到我前面。
我明白,它們這是調整隊形,準備撲上來了。“嗷嗷嗷……”三隻屯著肚子的鬣狗,沒來得及攔到我前面調頭,便給子彈一下打倒在草地上,就著奔跑的慣性,咕嚕嚕翻滾起來。刺耳的慘叫聲,震得耳膜我收縮。
其餘鬣狗見同伴慘死,立刻剎住腳步,嗷嚎一聲往回跑,再沒一隻敢遛著我跑。
我挺聳了一下肩頭,讓扛著的羚羊搭穩些。獸血順著我的胸膛滑滴,左側凸鼓的胸肌,染成了鮮紅,乾燥的皮靴頭兒,把墜落的血點綻成梅花狀。
只要上到山腰歇息的位置,我就可以抽出匕首屠宰這隻獵物了。等放乾淨了獸血,再掏空羚羊的內臟,獵物重量會減輕很多,扛回去的路上好走些。
僅用了四分鐘,我便攀登上那塊兒屋檐似的石層,拔出亮閃閃的匕首,噌一下抹斷小羚羊的咽喉,使它身子斜控向下。粘稠的血漿順著青黑石壁溜滑,沒多遠就給強烈的太陽蒸發,變得果凍一般凝固,彷彿一條蚯蚓,沒爬幾步便乾死在暴曬的巖石上。
重新扛起清理過的羚羊,我急速沿著山腰往回走,幾隻食腐烏鴉和禿鷲,已在我上空盤旋。它們暗中積攢著力量,準備第一時間搶到殘留在巖面上的動物血腸兒及肝臟。
嗡嗡嗡的蒼蠅,毫不理會那些佔據高空的傢伙,它們依靠速度,從我一開始屠宰小羚羊時就繞著我耳朵亂撞。
我來不及理會這些小東西,因爲血腥的肉味兒會刺激猛獸的攻擊性,別說鬣狗再反咬回來,就是突然竄出幾頭大獅子或花豹,也很有可能。
清空內臟的羚羊,體重不足三十公斤,這些多蛋白的鮮美獸肉,足夠我們吃上三天,並給我們的身體提供大量能力,增強人體免疫力,加速女孩和杜莫的傷口恢復。
其實,杜莫和女孩的傷勢,比較忌諱吃牛、羊、狗、海鮮及辛辣。但羚羊肉生髮性較小,接近於豬肉,一是從中醫角度利於恢復;二是草原上可食用的高蛋白物種有限,不能要求過高,上帝肯賜予食物,理應感激不盡了。
我扛著羚羊的肩頭,盡是油膩膩的汗水與血水,皮膚實在漚得難受。我便把鮮肉再放下來,利用望遠鏡偵查四周的同時,也好乘機換口氣兒。
只在毛里求斯,維度已經熱得人透不過氣,假如一悶氣兒坐船趕到索馬里,突然面對赤道附近的熱帶環境,我想自己會像生長在平原的人一下登上高原,體能和心率都要遭受考驗。
杜莫確實需要療養,雖然意外耽擱了三天,但我也暗中準備著,利用眼前的高溫,讓身體預熱,以便最後進入索馬里時,更夠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環境,和敵人極限拼殺。
視線通過望遠鏡,在浮動的草原上來回窺望,剛要從眼眶上垂下手,映射到瞳孔上的景象,令我渾身一抖,冷汗冒遍全身。
熱浪迴盪的草原中央,竟出現五頭雄健的母獅,它們低頭塌肩,慢慢潛伏著朝我踱來。走在最前面的一隻母獅,見我用望遠鏡對準它們,立刻挺起脖子與我對視。
望遠鏡看百米遠的物體,畫面異常的清晰,就如遠景突然撲到眼前。此刻望著欲要逼近的大獅子,這一幕頓時壓得人喘不過氣。
母獅長著三角形黑毛眼眶,一對兒幽黃的眼珠,不住往一起擠聳,與其對視真是恐怖到了極點。我彷彿是一個被強行推進鐵籠的人,剛轉過臉看身後,卻見一頭碩大的獅子,正用這雙眼睛瞪著自己,與此同時,獅子已微微張嘴,開始站了起來。
同我對視的這頭母獅,一副威風凜凜的姿態,它就彷彿正瞪著一隻闖進領地的角馬。一陣幹烈的風,從山腳下的草原上吹上來,充滿森森殺氣。
這幾隻草原獸王不清楚,我肩頭扛著的羚羊,只需扣動一下扳機便可捕獲得來,遠比它們看似兇猛的撲殺厲害百倍。
或許,在這五隻母獅眼裡,我和肩頭的羚羊是一體,只不過是一隻散發著強烈肉腥味兒並公然擦過領地的食草動物。
五隻獸王距離我不足百米,它們呈扇形分散逼來,意圖將我困在半山腰。這樣一來,我既上不到山頂,又跑不出包圍圈。
如果它們挨在一起,我只要一槍,打爆最靠前的一頭獅子的腦袋,或者擊碎它的眼球,其餘母獅會立刻嚇跑。
但眼前的局勢很特殊,五頭母獅越是靠近我,彼此分散得越是厲害,即使我擊碎一頭獅子的顱骨,其餘四隻卻看不到同伴的慘象。
我深知獅子逼到近身的危險和可怕,它們的攻擊速度,遠比人們看到它笨重的身體後所能想象出的速度快幾倍。
比如,一條變色龍的舌頭,會向弓箭一樣彈出,粘黏住昆蟲後,再將其卷裹進胃。
所以,把變色龍放大到成年獅子的倍數,而它分泌黏液的舌頭,打在人臉上的速度,其實還是和捕捉昆蟲時是一樣的。不明白這個道理,再強悍的殺手,再先進的槍械,面對草原之王時大意,恐怕都要將自己陷進去。
我不能猶豫,眼前的危險,正隨著時間擠壓過來。注視著快要走出草原衝上山腰的五頭母獅,我緩緩摘下狙擊步槍,咔嚓一聲拉動槍栓,左眼貼靠向狙擊準鏡,率先捕捉到一頭母獅的前肢肩心。
“砰!”一顆子彈嘶叫著竄出,燥熱的空氣被擦出一條熾烈的白線,末端最終鑽進那隻躲在草下匍匐著的母獅。它像被火鉗擰了一下,嗷嗚一吼甩跳起來,隨後翻摔在草地上,後腿空蹬了兩下,哆哆嗦嗦地死去了。
這種情況很危險,不留心的獵人很難察覺到,五頭獅子呈扇形逼近,會給人一種錯覺,認爲它們是先後撲到。而實際上,自己就是圓心,與五頭猛獸間是相同的半徑。所以它們的預謀,正是同時撲上來將獵物撕開。
“砰,砰。”兩顆銅色彈殼,從狙擊步槍槍膛連續跳出,順著丘陵山腰叮叮噹噹滾下去。
左右兩側四頭獅子,一隻被子彈穿透面部,猶如痛哭似的,用毛茸茸的鋒利大爪,捂住烏血橫流的臉頰,疼得身軀胡亂翻擰,將四周蒿草輾倒壓凹。
另一隻棕黃色母獅的背腰中段,被灼熱的子彈鑽斷脊骨,頓時癱趴在草下,彷彿馴獸師指揮它那樣做。
獅子警覺危險的能力,超乎了我的推測,剩餘的兩隻母獅,好像從乾燥的空氣中嗅覺到同伴的血腥味兒,它倆潛伏逼近的步伐漸漸踟躕,專注的神情裡也顯出忐忑不安。
那隻脊骨被子彈打折的母獅,掙命的時間較長,它沉悶的哀痛之聲,縱穿濃密的草叢,傳達到了同伴耳中。這種低音訊號,猶如熱刀切過奶酪,人耳不易察覺,植物不易阻隔,而猛獸之間卻能接收到。
熱帶雨林中,常會莫名其妙地出現許多小路,其實,這些多是大象撿吃樹下野果的路線,爲了不讓同伴跟在後面撲空餓肚子,它們便用類似低吼提醒著彼此。所以,動物之間的愛心,人類很少察覺,就像我們很少察覺自己的慚愧。
其餘兩頭獅子,最終放下了匍匐進攻的姿態,轉而一副溜溜達達的模樣,慢悠悠地朝草原深處走去。目送兩頭猛獸遠去,我內心冰碴似的驚悚也隨之退卻。燥熱再次佔據全身,我背好狙擊步槍,重新扛起那頭癱軟的羚羊肉腔,朝山洞趕去。
“噢!天啊,太棒了,一頭羚羊,今晚咱們能大餐了,瞧我科多獸杜莫的手藝吧,嘿嘿……”。
我一進入陰涼的山洞,映入眼簾的便是杜莫那一口白如積雪的牙齒。他已靠著巖壁坐起,因爲他足足躺了一天兩夜,確實乏味了那種姿勢
“是的,我再去弄些木柴,等天色暗下來,你就可以享受烹飪的樂趣。”說完,我把肩膀一聳,羚羊肉重重拍在石面上。
“我和你一起,以前我常在山上割草撿柴。”抱膝而坐的女孩,忽然站起身走了過來,一雙不容拒絕的眼神,癡癡凝視著我。
“好吧。”我答應到。有了女孩的幫助,今天任務的收尾工作進行很快。我倆把曝曬乾的枯草打成一個大卷和一個小卷,女孩背小的,我背大的。
黃昏時分,我和女孩又把上午劈斷的樹枝撿回山洞,到了晚上,洞中央升起熊熊篝火。杜莫興致盎然地支起樹丫,要給我倆做高級宴會上的烤全羊。
女孩今晚很開心,像是被杜莫的滑稽帶入真正的聖殿宴席。實際上,杜莫做的烤肉很一般,因爲每個人都處於飢餓狀態,再結合此時的環境,也就不免吃出些滋味兒。但比起池春的廚藝,杜莫該向這位嬌媚的女人好好學學。
大家吃得很飽,睡得也早,尤其躺在軟草上的杜莫,抱著吃撐的啤酒肚,滿臉綻放回味無窮的笑意。這笑意就如滑溜溜地大魚,怎麼也抱不起來,收斂不了。
他露著兩排刺眼的大白牙,黑臉蛋兒迎著暖紅的篝火,不住對著女孩談論,問她以前還吃過什麼美味兒,今天的烤羊肉有沒給她留下不可磨滅的回味。總之,杜莫全是擦著邊兒賣弄,吹噓他那三腳貓的廚藝。
看來,這傢伙白天睡得挺香,此刻全無一點倦意。我躺在靠洞口的位置,感知洞外安危的魚線末端,牽在自己小指上,一把fn57手槍,就掖在頭邊的乾草下。
三天的時間,過得漫長卻又短暫,我只偶爾去一趟河邊,灌些清水回來。懸鴉和他的廠丁,連個鬼影都看不見,我知道他也在暗中積蓄著能量,迎接馬達加斯加島一戰。
離開山洞的最後一晚,僅剩的一堆兒木柴,吃力地燃燒著,彷彿也不忍分離的到來,執意撐到天亮。杜莫呼呼打著鼾,一副年少不知愁滋味兒的無牽無掛。
我面朝洞外的黑夜,遲遲不能入睡,聽著不遠處的海聲,想象那浮動著的海魔號,蘆雅、伊涼、池春的身體,一定也隨著海濤聲悠悠晃動……。
我沒有回頭,知道是這個明天要離開我們的女孩,她呢喃著,汲取肌膚交互摩擦的感覺,那不斷挺聳的軀體,彷彿要融入我體內。
腦海中的記憶,立刻恍惚到了過去,讓我想起伊涼的溫柔,想起她們彷彿就在身邊,就在這個山洞內甜甜地睡著。女孩抱緊我結實碩大的脊背,激動了一會兒便安靜下來。她,睡著了。
我知道,三日的相處,卻也泛起淡淡離愁。對女孩來講,或許更濃烈一些,更無法割捨一些。畢竟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感情細膩的精靈。
天很快亮了。紅彤彤一輪圓日,從草原盡頭的樹林升上來,我和杜莫收拾著行李,彼此默不作聲。女孩抱著雙膝,坐在石壁旁呆呆望著我倆。
今天,杜莫也變得沉默,一切打點好後,我倆都背上了行囊,只需兩步便可跨出山洞,繼續我們的路途。
我回頭看了看女孩,她仍舊抱膝坐著,淚花從她低垂的臉上噗噗掉落。
杜莫看了我一眼,我輕輕走到女孩身邊,緩緩蹲了下來。“你今天可以回家了,我們護送你到丘陵腳下。”女孩使勁兒搖了搖頭。“不用,我常來這裡撿山豆,自己可以回家。”說完,她一把摟住我的脖子,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們有重要的事去做,今天的分別,也許,一輩子都見不到了,我會永遠記住你和杜莫,永遠!”女孩的話,令我和杜莫心裡酸溜溜。
我摘下女孩攬住我脖子的手臂,捧起她的梨花帶雨般的臉頰,用粗糙乾硬的拇指,輕輕抹掉她眼角淚花。“別哭,你可認識一位賣冰的小女孩。”我形容了一下那個小女孩的長相,以及小女孩推著的黑色的破舊自行車。她很快點點頭,說那是她鄰居,常遭受壞人欺負。
“給,幫我交給她三張,那個賣冰小女孩曾向我興沖沖地許下願,希望獲得一百個盧比。另外三張給你。”我掏出屁股後兜的一摞歐元,抽出六張塞進女孩手裡。
“假如有人找你麻煩,你就說疾風大塊兒頭不希望你出事,懂了嗎?”女孩撲朔了兩下潮溼的睫毛,乖順地點了點頭。
迎著晨曦中的朝陽,寂靜的草原上,空氣散發著涼爽潮溼,再過兩三個時辰,熱浪又該浮騰起來,烘烤一切包裹水分的生命。
我和杜莫揹著槍,彼此沉默無語朝前走著,鬣狗三五成羣起的很早,大概想趁矇矇亮的天色,去偷襲慵懶的食草動物。
目前爲止,我仍不知道杜莫在廢舊工廠接到怎樣的任務指示,那支有效射程八百米的m25狙擊步槍,挎在杜莫渾圓厚實的背上。
我還給了他一隻綠色帆布小包,單肩斜挎在他胖胖的上軀,現在看上去,杜莫酷似卡通畫裡背獵槍的狗熊,不免有些滑稽可愛。
裹在槍袋子裡的巴特雷步槍,從我後背斜豎起,杜莫畢竟是我的合作伙伴,未到索馬里之前,他不會妨礙我什麼。所以,我額外給了他一把fn57手槍,用於短距離快速反擊。
草原上的野獸,見我倆義無反顧的走來,都知趣兒地讓開,遠遠躲到一邊,它們彷彿能感應到槍械沉重的殺氣。
晌午時分,杜莫和我遊過了大黑河,對岸的地勢,相對平旦了些,我倆開始跑步前進,路上餓了,就打開各自的帆布小包,吃點烤乾的羚羊肉。
離開山洞時,烤羚羊仍剩有大半兒,我給了女孩一個袋子,讓她把那些揹回家去吃。
傍晚的時候,我和杜莫終於趕到博巴森附近的一個小鎮。這個小鎮小的可憐,海岸上的椰子樹,稀稀拉拉長到了這裡,每棵又高又直,灰白樹皮上,劃刻著林林總總的疤。
椰林下,座落著幾排小屋,多用木板及曬乾的椰葉搭建。杜莫說,這裡盡是些漁民,但有個專門修補漁船的老頭兒,和他是朋友。
我倆蹲藏在小鎮附近,等天色更黑了一些,才由杜莫領路,敲開一個黑人老頭兒的破舊門板。主人對杜莫很熱情,對我卻格外冷淡,他提一盞油燈,端了一盤乾魚片,敦放在髒兮兮的木桌上,算是招待我們的晚餐。
杜莫自己動手,在老木匠的小屋,爲我清理出一張板牀,又仔細擦拭乾淨,以便我早點休息。而他,睡了老頭兒滿是煙油味兒的牀鋪。杜莫知道我不吸菸,討厭那種味道,儘管他自己也不吸,但他還是委屈了一下自己。
木匠老頭兒沒有睡,在他院外的小草棚忙乎起來,等到後半夜,杜莫叫醒我時,老頭已經給我倆打造了兩隻長木箱。
箱子裡面鋪著厚厚的草藥,苦澀的氣味兒格外濃烈,而箱子底部,放了幾瓶烈酒。
這些都是障眼術,爲方便我們攜帶武器上船。箱子掀開的蓋子裡,剛好放下我們的狙擊步槍和手槍,乘船時萬一遇到安檢,大不了被沒收幾瓶稍稍違禁的烈酒。
而且,箱蓋兒內部塗刷了干擾高頻振盪器的油料,也就是反金屬探測油。這樣一來,武器的形狀和金屬性質便隱藏的很好了。
我突然明白,這乾瘦的老頭兒,並非單純的木匠,他這種專業手法,不知爲多少偷運禁品出海的人服務過。
木匠老頭兒生硬古板,對生意的性質不聞不問,只要僱主給錢,哪怕我和杜莫藏的是毒品,或者去刺殺一位深受百姓愛戴的官員,他照樣賺他的錢,無論送死還是背黑鍋,都不管他的事兒,因爲,犯罪將發生在國外。
不過這次,老頭的冷漠人性,提前把他推到了人生的盡頭,我很清楚,連卡蒙婭這樣無辜的好女人都慘遭滅口,更何況他。
不難看出,傑森約迪對此次行動報了很大信心,這也和懸鴉的顧慮吻合,海魔號很可能僱傭到了三個殺手名將。
杜莫問我要了三張歐元,僱傭到一輛馬車,載著兩個塞滿草藥的大木箱,直奔路易港駛去。
這裡和柬埔寨的無名小鎮不同,雖然當地人也使用馬車,卻不因貧窮和泥濘,而是迫於環保法律。
清晨的路易港,早早擠滿了趕往非洲大陸的乘船人,他們腳下堆碼著各種包裹和行李箱,人人翹首企盼,等待八點靠岸的渡輪。
馬車伕把兩隻木箱卸在一旁,沖沖趕了回小鎮,我和杜莫拖拽著行李,不斷嘗試著往人羣中擠,兩隻看似不小的木箱,此刻扎進壯觀的隊伍,立刻顯不出體積。
這些乘船者,混雜著黑人、白人、黃人還有混血,老人牽著小孩,忐忑不安地站在沸騰的人羣;年輕情侶相互擁挽,臉上不時綻放輕鬆表情,安慰著彼此內心的焦躁。
“嘖嘖,你看你看,瞧那些親暱的情侶。唉!這些人啊,遇到雞毛蒜皮的小災小難時,會把愛情戰勝一切上演的轟轟烈烈,可到了真正患難的關鍵時刻,一個比一個尖酸刻薄。”
杜莫看到眼前涌動的人羣,內心泛起的興奮遠比我強烈,他在小型潛艇上一定憋了很久。
我收回觀察人羣的眼睛,斜視一下杜莫,提醒他別關注這些無聊的東西。他連忙低下頭,用腳把箱子往前推了推,更靠近那個販運香料的乘客行李。
一艘白色的大客輪,從遠遠的海面靠來,鳴笛聲像一支針劑,使整片乘客興奮起來。“要擠嗎?看這些人的眼睛,就能想象出他們多自私。”杜莫對我小聲問了一句。
“別擠老人和小孩,小心自己的衣兜,切忌,你我身形本就很惹眼,不要再有異常舉動。”杜莫哦了一聲,拖拽木箱的蠻力緩和了許多。
木匠老頭手法很專業,我和杜莫順利過了安檢,拖著行李下了甲板底艙。這艘客輪比起我在荒島搶奪的大船,體積不足它的一半,從身邊這些乘客的穿著,就能預先想到這不是什麼豪華型渡船,只滿足平民過海而已。
“嘿,英雄。你知道嗎?木匠老頭的兒子,就是剛纔咱們過安檢時那個負責人。”說完,杜莫咧著嘴角一笑,疼痛卻沒發作。
我蹲坐在艙室一角,猶豫人多擁擠,兩隻木箱只好豎立起來,屁股也沒坐上去的機會。
“啤酒飲料礦泉水,火腿泡麪花生豆……”一個肥胖的女人,穿一件沾滿油污的廚師服,邊撅著蠻橫的大屁股,邊推著餐車擠進人羣。
“come-on!?get-out-of-the-way!”高調的嗓門,以威嚇的語氣喊著,示意前面擁擠的船客,提前閃身或挪開沉重的行李。餐車依舊保持最有利於展銷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改變。
“噢,上帝啊!太擁擠了,難道讓我們懸浮起來不成?”“對啊,裡面還有老人和孩子,動一下多麻煩。這是劣等艙,我們窮人出門,帶足了食物和水,就算你硬擠到頭,也沒人會買。”
擁擠的乘客中,揚起兩個男人忿忿地抱怨,那嘰裡咕嚕的英語,飽含著非洲土語的抑揚頓挫。“人多更要相互忍讓,老孃的小餐車擠不死人!伺候你們這些窮人真麻煩。”
杜莫剛要起身眺望,瞧瞧中間人羣的熱鬧,我及時拉住他胳膊,將他制止。因爲,我們此刻最忌諱的就是被人注意或招惹上麻煩。
“我們高價買了劣等艙票,不證明我們的權利劣等,你推的這個餐車,正從我們承租的空間鑽來鑽去,你以爲這是販奴船嗎?”一個抱孩子的黑人女人,非常不滿地說到。
“對,對。你明明在要求我們給你讓步,卻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互相忍讓,那好,我們給你讓開,你把餐車再前進二十米就退回去,這才叫互相忍讓。”第一個提意見的男人,又不甘被愚弄地反駁到。
肥胖的白女人,虛瞇了一下眼,擡起她趴伏在小推車上滿是脂肪的胸脯,撅著的屁股也隨之收斂些。“如果艙室盡頭有人需要買東西怎麼辦?我在爲提供大家服務,你要搞破壞嗎?要破壞這裡每位乘客享受服務的權利嗎?”
“**!”抱小孩的黑人女子,很難忍受白種胖女人的詭辯及煽動,她不耐煩地罵到。“假如你出售的食品,和我家鄉種植園提供的初級農產品性質一樣,不含剝削和趁火打劫,我會非常感激你這樣的服務。現在,收起你的暴利,滾到上等艙去,伺候那些官商老爺們吧!”
白皮膚的胖女人,聽完黑人女人的責罵,頓時啞然失色。但她不甘心給窮人“愚弄”,沒推著小車悻悻返回,而是拿起肩頭的對講機,嘰裡呱啦講起另一種語言。
船上沒幾個人能聽懂,不到十分鐘,三等艙下來一個歪戴警帽的乘務員,帽檐下露出長長的金髮,此人人高馬大,周身胖肉很瓷實,膚色也與胖女人一樣白。
“take-off!?take-off!”客輪乘警一邊喊著,一邊用毛茸茸的大胳膊推搡擋住他前進的乘客。
這傢伙的胳肢窩裡夾一根警棍,彷彿英雄救美一般,朝那個無法將餐車擠進人羣的胖女人奔去。推餐車的女人,見後盾趕來,萎靡的底氣霎時回升,把她胸前肥厚的**,灌得像欲裂的氣球。
又一陣嘰裡呱啦地對話,乘警面帶微笑,一邊聽胖女人撒嬌似的激憤之詞,一邊頻頻點頭,他彷彿不需要內容,只需表演一個過程,一個接下來把反抗者帶走的鋪墊。
“你行李裡面是什麼?爲何害怕挪動?爲保證大家安全,請你提著行李給我去一下接待室。”說完,他笑瞇瞇地盯著兩男一女。
“這個乘警笑面虎啊,肯定騙去接待室一頓狠揍!”杜莫一邊說著,一邊抹一把額頭的熱汗,艙室的容量有限,這麼多人擁擠在狹小空間,就跟包子蒸在籠屜一樣。
杜莫是一名海盜,長期呆在小潛艇上,從幾百米深的海下鑽遊,生活確實乏味枯燥。但現在環境改了,眼前的景物不再是山、是水、是樹木。我倆像魚一樣,從一個魚缸被撈進另一個魚缸,沒一點緩衝便沉了進來。
我倆進入了一個階層,它特有著空虛的吵鬧,特有著自欺的堅韌,他們的語言遠比他們的行動前衛,他們的膽子遠比他們的口氣怯懦。
或許,他們到瀕臨死亡那一天,也不會明白生命,這就註定了,這些人去哪都不再重要。憤怒因怯懦而生,又因怯懦而滅,這個羣體是最好的旁證。
與杜莫不同,我曾經是一個殺戮工具,給那些所謂的大人物像馬桶按鈕似的恣意戳弄,當我掙脫出矇昧,不再把迷信那些卑劣人性的小丑當成出路,任其凌駕於自我的人格;不再向逼迫我與垃圾爲伍的現實低頭,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強大。
現在,我是一個真正殺手,被上帝授予正義勳章的真正殺手,以此換取到上帝之愛,並守護著自己的自由。
杜莫意識不到,他突然進入一個階層而引發的興奮,就像一個巨人,一下掉進小人國,你可以隨手倒毀它們的房屋,隨手搶奪它們的財富和女人,而它們的憤怒和反抗,徒增笑爾罷了。
幸好,杜莫在我的暗示下,漸漸適應了這種環境,心態也調整過來。窒息的憋悶和潮熱,越來越濃烈,小孩的哭聲攪得人頭皮發麻,任女人柔軟甘甜的**,也堵不住他們的啼聲。
許多忍受不了悶熱的男人,率性脫掉了鞋襪,陣陣惡臭彌撒開來。他們滴溜著眼神,斜瞟女人餵奶時露出來的**,悶熱與乏味彷彿給他們提供了充足理由,不單單可以脫鞋,瞳孔猥褻也順理成章了。
在我閉目養神時,手心突然給人塞進了小顆粒,突然張開的眼睛,看到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撅著屁股往人堆裡鑽,同時引起一羣成年男子的喝罵。
杜莫黑亮的額頭佈滿汗珠,他仰靠著艙壁,半張嘴巴呼呼睡著,彷彿進入夢境去尋求廣闊的空間與清新空氣。四周的乘客,都像害了病的家禽,個個耷拉著腦袋,眼皮似合似閉。
我把拇指塞進手心,慢慢展開小顆粒,正欲低頭細看時,忽然擡頭掃視四周,以此捕捉有無偷窺我的眼睛。但四周依舊沉悶,圍得水泄不通。
我這才展開小顆粒,一條牙籤大的字條,攤在我內扣的手掌下,定睛一瞧上面的文字,心口悍然一驚。
沒等多想,我便將紙條輾碎,搓成無數小球,朝不同方向,假裝無聊一般,彈進周圍密密麻麻的腿腳裡。
懸鴉也在這羣乘客之中,因爲小條上赫然寫到:“戀囚童已到,和你在一條船上。”除了他,別人不會如此說話。
看來,海魔號上的傑森約迪,先發的第一名殺手是我,而二發殺手果真八大名將之一。杜莫還在呼呼睡覺,而此刻,我額頭上的汗珠早已超過他。
看到“戀囚童”這三個字,就像在死亡名單上讀到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