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殷奇正離開一連半月,除了送飯的,水牢裡再沒進過別人。蘇陌等的焦心,眼看武林大會一日日臨近,若是讓殷奇正佔了先機,恐怕他們以後都不會好過,更不用說報仇了。
水牢裡不見天日,三個人經常分辨不清早晚。這一日,水牢的門再次被打開。三個人沒什麼反應,只當是送飯送水的。
楊琰星瞥了一眼,隨即變了顏色,語氣不善,“你怎麼來了!”
蘇陌和沐晨也都看向門口,嫩綠衣衫的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水牢裡的每個地方,最終把目光落在了楊琰星身上。那雙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彎出了好看的弧度,慢慢的都是欣喜。
“三哥!”殷瑾兒滿懷開心朝著楊琰星跑來,“三哥,我終於見到你了,你等著,我放你出去。”
殷瑾兒從袖子裡拿出鑰匙,就要開鎖,鑰匙剛落在鎖上。她水蔥般的小手,就被人捉住了。
“瑾兒,誰準你來的!”楊琰星沒有絲毫開心,反而抓著她的手,帶著些許怒氣質問道。
“是啊,瑾兒,你又不聽話了。”同樣不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凌墨風站在門口,看著執手的兩個人,語氣平緩。
殷瑾兒沒想到凌墨風會跟在她後面,眼中驚詫,隨即換了表情撒嬌,“大哥,幹嘛把三哥關在這兒啊,你就讓我放了他吧,就放他一個。”
蘇陌看了眼沐晨,感情這姑娘看見了還有倆人呢,她還以爲殷瑾兒沒看見呢。
凌墨風一步步走進,殷瑾兒害怕的往籠子這邊縮,楊琰星看得皺起了眉頭,“瑾兒,聽話,跟大哥回去,三哥沒事,等三哥出去了,再帶你玩。”
殷瑾兒含著淚,楚楚可憐。凌墨風走到她身邊,溫柔的撫著她的頭髮。殷瑾兒就那麼無力地癱在地上,委屈地抓著他的一角,“大哥,瑾兒求你了。”
凌墨風終究是不忍心,別過去臉。楊琰星狠狠咬牙,手指點在殷瑾兒睡穴上,“帶她走吧。”
說完,他便窩在了角落。
凌墨風搖搖頭,抱起了殷瑾兒,離開了水牢。
同是女子,蘇陌明白她,殷瑾兒必定是喜歡楊琰星的,然而,楊琰星的心裡恐怕只能容得下那隻小鳥兒了。
“別怪我說話難聽,你若不喜歡她,趁著這個機會,斷了她的念想也好。”蘇陌看著凌墨風的背影,殷瑾兒嬌俏的小臉還在腦海。
楊琰星一愣,然後急急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沐晨噗嗤笑了出來,“這有什麼可辯的。”
“真的。她還太小,哪裡知道什麼情啊愛啊的,她多半隻是覺得的我親近,絕非喜歡,我感受的到。”楊琰星說的一本正經。
“怎麼,這裡面有故事?”蘇陌挑眉,一臉的不相信。
楊琰星輕嘆口氣,“這事情,要從頭說起。”
殷奇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楊琰星早有耳聞,那時候只覺得這個人無非心狠手辣而已,江湖上
,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也就沒放在心上。
可真等他來到蛟霖山莊時,他才發現,這個人何止心狠手辣,簡直沒有心。楊琰星進入蛟霖山莊的時候,殷瑾兒不過十歲。那時候,殷奇正正爲穩固地位忙碌,殷瑾兒幾乎見不到父親。
說來奇怪,殷瑾兒的母親傳聞是因爲難產而死,可蛟霖山莊上下口風嚴得緊,楊琰星好奇,旁敲側擊探聽多年也沒有一點消息。
那時候,凌墨風幾乎不在莊子裡,也忙的四腳朝天。齊默涵又是個武癡,每日除了練武,足不出戶。
殷瑾兒這位本應被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只能在深閨和下人丫頭玩。可下人丫頭又忌憚莊主和小姐的身份,不敢僭越。
就在殷瑾兒無人在意,每天變著法的整治下人時,楊琰星進了莊子。
楊琰星初來乍到,不受信任,對武學也沒有齊默涵那樣癡迷,兜兜轉轉認識了殷瑾兒。從小長在平凡人家裡,楊琰星玩的花樣也五花八門,天天兩個孤單的孩子就作伴玩耍。
後來,殷奇正的地位漸漸穩固了,凌墨風也成長的獨當一面了,齊默涵武功大成了,殷瑾兒和楊琰星才漸漸的和大家熟絡起來。可是,從小養成的習慣,讓殷瑾兒極爲依賴楊琰星,以致後來,就算殷奇正再怎麼疼愛這個女兒。殷瑾兒有個頭疼腦熱,惹了什麼麻煩,第一想到的還是楊琰星,而不是坊間盛傳的那個疼極了女兒的殷莊主。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看來殷奇正真是個難對付的主。”沐晨苦笑感慨。
蘇陌聽完後五味雜陳,看著殷瑾兒平時活潑可愛,生氣時嬌嗔,甜笑時妍麗,委屈時動人,不曾想,原來看似風光的小姑娘也有這些難言之隱。
“可憐她個小姑娘,從小就學會了人情世故,看什麼人說什麼話。”蘇陌輕嘆口氣,“我真不該,不該那日在殷奇正的書房裡,還想用這個小姑娘牽制殷奇正。不說,她沒那麼重要,單說她已經如此之難,我還要利用她。我不敢想,如果我那日用她威脅她父親,而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爲了利益放棄她,那她,該多心痛。”
楊琰星定定地看著蘇陌,十分嚴肅,“小鳥兒,不知者不怪,不過,今天我告訴你了這些,只盼你日後對她留幾分情面。”
不待蘇陌說話,沐晨接道:“你說了這些,她已經不忍心了,不會再利用殷瑾兒了。她答應你,不如我答應你,日後,不論報仇還是奪印,決不傷害她。”
蘇陌望著沐晨,他是懂她的。與其說這是他在跟楊琰星保證,不如說這是在跟蘇陌保證。
“那天在書房,我看見她的時候,彷彿看見了當年的我。如今想來,我是比她幸運的吧,起碼父母活著的時候,父親孃親是全心全意的疼我愛我。即便我遭逢劫難,今日亦有勇氣面對。”蘇陌忽的想起了那天初見,有些感慨。
楊琰星勸慰道:“不必替她感傷,我相信她也會和你一樣堅強。”
殷瑾兒被凌墨風帶走沒多久,殷奇正
便來了。
蘇陌心裡很沒底,她的計劃事先高家並不知情,修書一封也不過是爲了讓高家以及蘇情知道自己的狀況。在殷奇正眼皮底下,她實在不敢有太多動作,只期望高梓堯有機會把水牢中的狀況告訴高宇,同時高宇也有那份默契,能懂她的意思,不管印是真是假,只要說,那是真的就好。
殷奇正眼含笑意走進蘇陌,這是他第一次距離蘇陌這麼近,“蘇姑娘好本事,竟然能說動我女兒。”
蘇陌慚愧,剛剛說完絕不利用殷瑾兒,現在就讓人家抓了個現行,“我沒這本事,該感謝楊琰星的。”
“看在蘇姑娘之前的誠意上,老夫不追究這事情了。”殷奇正說的輕鬆,還真證實了楊琰星的話,殷奇正對自己的女兒還真是不怎麼上心啊。
蘇陌雖然不知道自己那裡讓他看出了誠意,但從他這副面孔就能辨出,想必驗證的結果,是他期望的,“我蘇陌從來說一不二,殷莊主何苦一直爲難我。”
“恩,是老夫不對了。當日聽墨風說起,蘇姑娘說漏嘴過,你還有個姐姐,沒想到是真的。蘇姑娘竟然讓自己的姐姐親自爲老夫分辨真假,老夫焉能不信。”殷奇正笑得越發奸詐。
蘇陌心裡一驚一喜,姐姐醒了,可是雲州高家發生了什麼,讓她現了身份?
“那殷莊主可以兌現諾言了?”沐晨出聲發問。
“這是自然。”殷奇正朝著身後擺手,自有人拿著鑰匙來給蘇陌三人開籠子。
蘇陌心裡著急,急著想知道蘇情的狀況,想要趕緊離開。沐晨知道她心中所繫,朝著殷奇正抱拳爲禮,三人就要離開。
“等等。”殷奇正突然攔住了他們,“琰星,你不該給我個說法嗎?”
楊琰星苦笑,殷奇正每一次來水牢,他都一言不發,不想面對他,可是終究是逃不過的,“師傅。”
殷奇正也有些心酸,算起來楊琰星真算他這些年來的得力助手,而他對楊琰星雖然不好,但也不差,起碼給他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之前我是氣得太過,張榜抓你,榜文我已經命人撕下了。今日,老夫正式通知你,劣徒楊琰星,心術不正,夥同外人私闖山莊,意圖密寶,今逐出蛟霖山莊門下,日後行走江湖再不得以蛟霖自居,如有發現,定按我蛟霖山莊規矩處置。”
楊琰星目不斜視看著殷奇正,緩緩跪下,給他扣了三個頭,“恩師在上,弟子楊琰星身負血海深仇,此生不報此仇,不可謂之人也,今日無奈師徒緣盡於此,弟子謝過師傅養育之恩。有朝一日,若不得以成爲對手,弟子當讓三招,以謝恩義。”
殷奇正長嘆口氣,擺擺手,“罷了,你們走吧。瑾兒還小,什麼都不懂,老夫不求日後那三招,只盼你們不要傷害我女兒。”
“我蘇陌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絕非無恥之輩,瑾兒之事,我略有耳聞,殷莊主放心,我們不屑爲難孩子。”
蘇陌說完,三人便離開了蛟霖山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