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閒閣的總舵藏的很隱秘,處於豫州和荊州交界的位置,荊州地大但沒有什麼比較大的門派,所以被沐晨忽視掉了。
蘇陌等人到達的時候,卿晴已經帶人等在門口了。落閒閣離婁,作爲琴府執事,她算得上盡責了,帶領落閒閣僅存的人員,留守在總舵,抵禦外敵。
卿晴之於落閒閣,雖然最初她進入其中的原因不單純,但她卻比任何一個人對這個門派的心都純淨。
在,便戰!
“屬下琴府離婁,參見閣主!”卿晴對蘇陌等人視若無睹,對秋宵吟恭敬的行禮,一如落閒閣鼎盛之時。
“執事請起。”秋宵吟很開心,即便落閒閣衰敗,卻從不曾墮了臉面。
卿晴還是在不經意間掃了蘇陌一眼,眼底一閃而過的疼惜,稍縱即逝。她是落閒閣的人,秋宵吟被囚、離庭怨被殺,她就是落閒閣上下的統領者。她不是不擔心蘇陌,只不過身份擺在那裡,由不得她去看一眼。
沐晨的行爲那般,除了蘇陌再沒人會成爲他的顧忌。而卿晴,不僅是卿晴,還是離婁,她不能因爲心裡想著的那一眼,葬送整個門派。
一眼,抵不過千萬條性命。
落閒閣的大門口,豎立著一塊巨石,上面用精美的小篆刻著兩行字。
既入此閣,即得永生。
三人在石刻前駐足,沐晨輕蔑笑笑。而蘇陌則十分疑惑,從未聽過落閒閣有這樣的說法,這個即得永生,說得有些太言過其實了吧。
“不用不屑,這塊石刻是我落閒閣立派之祖謝維楨,親手刻下,立在此處。所謂永生,不過虛幻。但落閒閣可以保證的是,一入我閣中,必平等以待,人人可學上等武功心法,人人可自在逍遙,酣暢武林。”
秋宵吟站在石刻之下,頗有一種王者風度,半分階下囚的落魄也不見。
通過石刻,再往裡走,落閒閣的總舵並非如同它建立時的宗旨,充滿恨意與黑暗的,相反,它雖然設立在地下,卻亭臺樓閣,山水如畫,很有蘇州的感覺。雕樑畫棟的精美雕刻,在細微中可見其用心。
卿晴和秋宵吟大致交代了一下落閒閣現在的狀況,一派之主不在,太多的事情積壓,無人處理。
秋宵吟沉吟半晌,終於開口,“收攏一下咱們的人,都召回總舵,收縮勢力,全面蟄伏。”
卿晴張了張嘴,猶豫之後只說了兩個字,“好的。”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收縮勢力,蟄伏下來,等待落閒閣的,就是全軍覆沒。卿晴心中明白,也無可奈何。沐晨的雷霆手段太強硬,硬拼的結果,輸的只會是自己。
萬般無奈之後,也沒辦法把人家怎麼樣,何況還有蘇陌這一層在那裡。
閒話少敘,來之前秋宵吟已經著人吩咐過卿晴了,三人也不休息,直奔地宮而去。
地宮的入口在落閒閣正殿,上首一隻龍紋楠木大椅,椅子背後整面的牆壁浮雕紋刻,美輪美奐。
卿晴按下左下方一圓形機關,牆壁向前凸起,慢慢向左移開,露出漆黑洞口。
這地宮和兗州分舵下面的很像,不同的是沒有太多的岔路,直接了當,但淫陰森的氛圍,卻和兗州地宮一般無二。
“在往前走便是了,但是我不建議我們繼續走。”秋宵吟停住腳步,說道。
“爲什麼?”沐晨努力看著前方問道。
秋宵吟看了眼蘇陌,神
情嚴肅,“這裡和兗州分舵下面的地宮差別並不大,但這裡藏著的是欽天印,想必比兗州分舵下面的地宮更難對付。上一次我們是四個人,且實力都在巔峰。而這一次……”
秋宵吟欲言又止,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兗州地宮之中,楊琰星幾乎拼了性命,而蘇陌也身受重傷,也幾乎沒了命,就連沐晨雖然沒有說,但恐怕也傷的不輕。秋宵吟雖然看起來應付自如,卻也沒有一點留手,用了自己平生做學,將一身武功施展倒了頂點。
而現在,蘇陌的武功退步,楊琰星也被囚在仇冰上之上,沐晨和秋宵吟雖然在武學上都有進步,但前方艱險更甚從前,現在想要打過這一仗,根本毫無勝算。
沐晨也沉默了,他的意思,他都明白。想要打贏,拿到欽天印,必定要再叫上幾個人。放眼武林,楊琰星可謂必選之人。武功不在沐晨和秋宵吟之下,手裡的霜痕更是絕世神兵,而且他打過兗州地宮,經驗豐富。
他擡頭,也看了眼蘇陌。天知道他多不想這兩個人見面,那種久別重逢的眼神和溫暖,光是想一想就難過。
三人沒有再說話,沐晨帶頭轉身離開。
在他的背後,蘇陌默默地朝著秋宵吟投去感激的微笑。
從她被沐晨綁在身邊開始,蘇陌絕口不提楊琰星的名字。她不是不惦念,而是不敢問。她和楊琰星之間,早就不是朋友那樣簡單的了,他的心意,她從來都懂。
兗州地宮裡,他用盡全力打出那一擊,抱著必死的信念,終於將他埋在心裡多年的話說出口。就連沐晨都動容,何況蘇陌。
有著這樣繁複的關係,沐晨已經墮入魔境的心,如何容得下?
於是,兩個人之間默契地,他不說,她不問。就如同一條深淵般的鴻溝,即便細如龜裂,卻也存在。蘇陌明白,她的嘴決定著楊琰星的處境。她不問,他就過的好一些。
秋宵吟低沉地搖搖頭,這不算是幫忙,只不過是事實罷了。他心裡給予楊琰星的評價,比沐晨高很多。他的確有那個實力,當之無愧,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拒絕。
之後的三天裡,沐晨一反常態,再不急躁。安安靜靜地待在落閒閣,仔細欣賞這裡的精美。
“蘇陌,我們回去桃源,好不好?”
蘇陌正在研究,這裡的植物到底是如何在沒有陽光的情況下,長得如此好,園子裡連一根發黃的葉子也沒有。
她愣了一下,隨即莞爾一笑,“好。”
欽天印近在咫尺,換做別人,恐怕早就急急尋找能人異士去闖陣拿印了。而沐晨卻在臨門一腳處開始猶豫,甚至退步。
“不好!”秋宵吟看得著急,“你們願意過日子去,也先把楊琰星弄來,拿到印,送給我!”
沐晨突然笑了,“阿隱,帶我手令,去把楊琰星帶來。”
說罷,他便回了屋子,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秋宵吟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沐晨的脾氣越發古怪了,“什麼情況?”
“沒事,準備準備,要打仗了。”蘇陌也難得的好心情,笑得很甜。
秋宵吟聞言,也準備離開。
“等等。”卻被蘇陌叫住了,“我有個事想問你。”
“什麼事?”秋宵吟也跟著心情好起來,妖冶美豔的臉上,笑容有些純真。
蘇陌看了眼沐晨的房門,拉著他走的稍遠些,“雲州
那邊,發生了什麼?我見高梓堯那日,似乎心裡憤憤,卻又敢怒不敢言。”
秋宵吟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一臉讚歎,“好眼力!”
“快說。”
“高家雖然武功很弱,但是這些年屹立武林當中,掌控鹽鐵漕糧要道,卻是爲各門派所忌憚。不過高家這一代的一雙子女,卻是毀了高家百年基業啊!沐晨帶人攻雲州的時候,高梓蕓在陣前攔下沐晨的馬,一雙淚眼婆娑,任誰見了都是憐惜的不行,可惜啊,他遇見的是沐晨。”秋宵吟說起這件事情,還面帶惋惜。
ωωω⊕ ttk an⊕ ℃ O
蘇陌在聽見他說一雙子女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詳的預感。
這話還要從那年蘇陌沐晨因爲高梓蕓而吵架開始說起,沐晨設計蘇陌,索性兩人最終結婚了。
可另一方面,高梓蕓在花船上被洛明梵救走,送回了雲州。這件事情著實把高梓蕓嚇得不輕,好一段時間都神智迷糊,請了多少大夫纔看好的。高梓堯眼見親妹妹成了這副樣子,當然不依不饒,洛明梵實在不敢把實話說出口,於是連夜從雲州逃會少陽。
當高梓蕓清醒,高梓堯知道事情經過後,他想要去找蘇陌算賬,卻得到消息,蘇陌被離庭怨抓走,生死不明。
他在心中暗暗竊喜,如果蘇陌就此死了,一來,他解了心頭之恨,二來,他就可以拿回蘇情的遺體,三來,高梓蕓就沒了障礙。
然而,在他滿心歡喜期待消息的時候,蘇陌被救出來,沐晨勃然大怒的消息傳來。緊接著,沐晨千鈞手腕,整肅武林,控制紅蓮山莊,拿下落閒閣。高梓堯還沒喘息過來,沐晨大兵已然壓境。
這樣大的動作,是紙裡抱不住的火。高梓蕓還沒養好身體,就知道了。於是她素衣薄面跑到了陣前,哭喊著跪下求他網開一面。
正在氣頭上的沐晨那裡管她是誰,看見高梓蕓他滿心想起的都是因爲她,否則蘇陌怎麼會和他賭氣,他們之間的爭吵又怎麼會不可調和。
於是,殺心起。
高梓蕓也是個不懂事的,在陣前就將蘇陌是如何對待她的,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口口聲聲指責蘇陌,心如蛇蠍,妄爲女子。
就在她歡喜著,看見心上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的時候,如閃電般的寒光也到了。她終究死在了,她最愛的人手下,爲了她最恨的人。
“那時候,我已經被囚在了仇冰山,這些都是從凌墨風那裡聽說的。他說,高梓蕓在臨死之前,恨恨地,眼睛瞪的老大,發下了一句詛咒。”秋宵吟有些可憐這個女子,一生爲情所困,卻從未得人一個正眼。
“她……說了什麼?”蘇陌也在心疼,當年那個和她對陣的鮮活女孩,就這樣慘死。
秋宵吟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她願用她所有,詛咒沐晨,此生永遠得不到所愛,永遠在愧疚和後悔中渡過餘生。”
蘇陌咂舌,好狠,好恨。
她想起了洛明梵曾對她說過的,她對著高梓堯的聲聲質問。是啊,她憑什麼不恨。蘇陌從開始出現在她生命中,就在不斷地向她挑戰,她讓她的光環黯淡,她的姐姐讓她的親情出現裂痕,她的愛情讓她的愛情渺小的見不得光。
而最終,也是因爲她,高梓蕓死的那樣悲慘。
怪不得高梓堯陰陽怪氣,心中憤憤不平,換做別人,早就千刀萬剮了對方了吧。
蘇陌仰頭,衝著天空,希望下輩子,她能投個好胎,一輩子安穩無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