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一路抱著蘇陌，走進了紅蓮山莊的大堂，雲翳和鬼手阿七也難得換了紅衣，笑嘻嘻的早就等著了。
他將人放下，仔細理了理她有些褶皺的衣衫，這天裡，他眼神裡的溺寵和憐愛，比以往都炙熱。
“新郎新娘就位！婚禮開始！”
喊禮的這位是高家派來的人。高梓堯只是將禮送到了，人卻沒來。
“一拜天地！”
喜娘攙扶著新娘轉身，和新郎一起，對著門外一跪三扣。
“二拜高堂！”
再次轉身，對著笑得合不攏口的雲翳和鬼手阿七，盈盈下拜。
“夫妻對拜！”
“草原朗月可汗，恭祝蘇莊主、沐掌門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落閒閣秋閣主，恭祝蘇莊主、沐掌門琴瑟在御，永結爲好！”
不等兩人轉身，門外此起彼伏的道賀，打斷了行禮。
朗月來的人是娜塔，多年不見，如今已經脫了稚氣，變成大姑娘了。
“蘇姐姐，抱歉，娜塔來的晚了。不過不要緊，娜塔替哥哥給姐姐帶來禮物了！”
蘇陌在蓋頭下，朦朧地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彎起嘴角，輕聲道：“來了就好，別客氣。”
娜塔如今是朗月可汗的親妹妹，在草原上也是公主一般的尊貴，卻沒有養成半分架子。她親自走到擡進來的大箱子前面，素手打開。
箱子裡是三株雪蓮，用冰存著，依舊開放，潔白耀眼。伊戈爾當真是用心，鮮美絕倫。
不等兩人寒暄，秋宵吟闊步進來，朝著新人拱手，笑意吟吟，看不出什麼異常，“恭喜恭喜，恭喜蘇莊主、沐掌門，在下俗務纏身，來晚了。”
沐晨耐著性子，和他寒暄一陣，秋宵吟自行找地方落座了，倒真如同一個普通來晚的觀禮客。沐晨心有猜忌，卻忍下了。
娜塔如今也懂得分辨事態，不給蘇陌添麻煩，自行找地方落座。
禮管再次喊響，“夫妻對拜！”
兩人面對面，一跪三扣，終得圓滿。
“禮成！”
沐晨鬆了一口氣，隨即換上笑容，招待賓客。而喜娘，攙扶著蘇陌，要送她回房了。
“等等。”
秋宵吟拿著酒杯起身，無視沐晨，徑直走到蘇陌身邊，對著她的蓋頭道：“蘇莊主，你我也算交情不淺，今日大喜，陪我一杯如何？”
陡然間，原本喧鬧的大廳靜謐下來，雲翳和鬼手阿七的臉色也變的難看。
沐晨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斟滿酒，走上前去，“秋閣主，我敬你。”
秋宵吟爽快乾掉，卻沒有挪開步子，就著他的酒壺，又爲自己斟上。依舊對著蘇陌，等著她的迴應。
蓋頭下，有女聲在笑，笑聲微弱，帶著些嘲諷。蘇陌一把掀開蓋頭，拿過沐晨手裡的酒杯。
“秋閣主既然有攪人婚禮的習慣，本座自然奉陪。”
酒到杯乾。賓客間一片倒吸聲，驚慄一片。
今日的蘇陌著實美豔，濃妝之下，更顯威嚴。天姿絕色，不可方物。已經分辨不清，有多少人是驚豔於她的美貌，有多少人是驚訝於她的行爲。
沐晨皺起眉頭，再沒半分開心。秋宵吟擡手致意，也喝了下去，笑著的臉龐越發妖冶。
“蘇莊主別誤會，本閣今日確實是特意趕來道喜的。畢竟，我落閒閣的副閣主成親，我這個做閣主的不來，怎
麼說得過去。”
此言一出，衆門派更加詫異，議論紛紛。
蘇陌到沒什麼過激反應，只是笑著，“據本座所知，落閒閣副閣主應當是琴府執事離婁姑娘吧。”
秋宵吟一展衣袍，從腰間取下一枚令牌，“待你迴歸之日，就是落閒閣洗牌之時。蘇莊主莫要沉迷安逸，須記得，當日地宮陣中的承諾。”
沐晨上前一步，自從蘇陌變得強勢，他就越發願意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作爲，然而今天，他不想再退。身上的凜然架勢，不輸任何人。沐晨將蘇陌擋在身後，拿過那枚令牌，眼神肅殺，周身寒意逼人。
“秋閣主，萬里的武林江山，不是你一人可以掌控的。別彪炳所謂正義，公道自在人心。您如此喜歡攪合別人家的婚禮，在下等著看您有朝一日成親之時，會是怎樣盛況！”
“那就不勞沐掌門費心了，若是連女人都留不住，還要什麼婚禮。”
兩相對視，殺氣瀰漫。
這些天來，蘇陌和沐晨的冷戰，讓沐晨患得患失，情緒壓抑，此時如同找到了發泄口一般，他對於秋宵吟的恨再一次上升了一個新高度。
而蘇陌，又重新審視了沐晨。太久太久，他沒有這樣將自己放在身後了。她有些享受，被放在身後，被人呵護著，這感覺太好，容易上癮。
“也不勞秋閣主多慮，貴閣的副閣主的歸屬，不是你能做主的。”
秋宵吟猛然間笑了，一室緊張盡消散。
“沐掌門，你能做主？”
蘇陌沒有退縮，站在沐晨身邊，“他能。”
秋宵吟笑意更盛，連連拍手，語氣詭異，“好好好，當真恩愛！那就祝兩位，年年今日，歲歲今朝！”
他轉身便走，徒留身影。
這場婚禮被他一攪，再沒喜氣。他雖然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可是卻在每個人的心上留下一道陰影。
婚禮繼續，也不需要再有掀蓋頭的程序了。蘇陌再酌一杯，對著底下衆人，“今日本座大婚，承蒙各位賞臉，雖有意外，但不足道。本座自罰一杯，衆位盡興！”
蘇陌重新蓋上蓋頭，被喜娘攙扶去往內屋。沐晨換上笑臉，招待賓客。這一場喜宴，所有人各懷鬼胎，在心中留下巨大疑問，沒有懷疑的是，這江湖武林中，離再掀腥風血雨之日，不遠了。
夜裡，縱使沐晨用內力逼出酒氣，依舊喝的有些多，眼神也已經渙散。
新房裡，蘇陌坐在牀沿上，靜靜佇立。
他依然堅持，拿起桿秤，挑起了蓋頭，雖然有了心裡準備，驚豔依舊不減。
屏退下人，他安靜的坐在她身邊，“小陌，我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做好了太多準備，準備好了高家高梓蕓會來搗亂，準備好了少陽派洛明梵會來難爲，準備好了落閒閣秋宵吟會來發難。唯獨，沒有想到會這樣順利。”
他側身抱著蘇陌，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小陌，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蘇陌在心底嘆息，她欣賞的始終都是那個淡然的，強勢的男人，她無奈的卻是這個有些傷情，有點怯懦的男人。她至今日才發覺，她愛的男人有太多她沒有了解的面，而她，愛著每一面。
她握住他的手，輕輕拍著，“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不過是生氣，我身在少陽，你竟沒有第一時間趕來，我生氣，你的身邊除了我怎麼會有別人配的上，我生氣，氣你不懂我，不來哄我，設計我，就
這麼不信，我心甘情願嫁給你。”
這些日子以來，蘇陌第一次放下所有，心交心的和沐晨說話。這讓沐晨無比雀躍，“小陌，你終於不氣了！”
“難不成大喜的日子，我還要生氣？像什麼樣子！”蘇陌嗔怒道。
氣氛太過融洽，一室的溫暖和旖旎。
第二日一早，凌墨風等人就向蘇陌和沐晨告辭，各自回去了。如今已不是當年，想去哪去哪，想留下就留下，能團聚就可以團聚。每個人身上都揹負這一個門派，都有自己的擔子。
蘇陌站在門口，看著一個個離開的身影，頗有感慨，“當年在雲州，我們幾人嬉笑怒罵，後來在紫凰教地牢，籌謀生路，就是兩年前的紅蓮山莊也是熱熱鬧鬧。如今啊，物是人非，再想好好在一起住兩天都難。”
沐晨攬著她，如從前一樣揉著她的頭髮，“不會太遠了，我保證，做我的妻，我就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蘇陌枕在他的肩膀上，沒有說話，笑著點點頭，“好，我等著。”
兩人回到山莊，除了情話，就剩下一個話題了，或者說，分歧。
“你沒必要去！”
“你怎麼不明白，這件事情的結點是我，我不去，誰去解開？”
“我來解開，只要除掉落閒閣，不就好了。”
“爲什麼非要戰爭，百年門派之存亡，怎麼是一夕之功？你想的也太過簡單，死掉一個秋宵吟，還有其他人，落閒閣正值鼎盛，不可能就此滅亡！”
“那便殺光所有又如何！我們纔剛剛成親，又要分離？”
“是誰還說我不明局勢，不懂分寸，不重大局，你這又是做什麼！”
本想心平氣和談談的兩個人，又開始了爭吵。仇應冥、葉夢以及雲翳和鬼手阿七在一旁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怎麼勸。
還是雲翳作爲兩人的師傅，實在看不過了，“好了，別吵了，就不能好好說。”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賭氣扭過頭，誰也不說話了。
雲翳朝著鬼手阿七拋了一個求助的目光，鬼手阿七清了清嗓子，“咳咳，要我說啊，這件事嘛。小陌可以去。”
不出所料，沐晨立即橫眉立目，也不管他是不是長輩了。
“唉，別瞪我老頭子，我沒說完呢。小陌去一遭也好，她說的沒錯，落閒閣正值鼎盛，不會輕易滅亡，俗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們看青衣樓被滅了多久了，不還有餘孽存活著。”
蘇陌中意地點點頭，“沒錯。落閒閣內裡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就算是要打，也要先偵察清楚。官家的連年征戰已經讓百姓水深火熱，身爲習武之人且不往大了說要匡扶正義，起碼不能再起戰火，讓百姓遭禍。”
“那就讓你一個姑娘家深入虎穴？小陌，你才二十歲！”沐晨幾乎咆哮著喊出來。
鬼手阿七和雲翳皆是低頭不語。是啊，她不過二十歲，蘇陌的堅持和狠辣常常讓人忘了她的年紀，只顧著仰視。
“她才二十歲，可是她肩上挑著的膽子不容她後退。沐晨，易地而處，你必也前行無忌。”楊琰星在門外的臺階上坐著，聽了很久，“小鳥兒，自然在天空翱翔，不必拘泥於陸地海洋。”
“楊琰星！”沐晨怒目而視。
鬼手阿七也附和道：“琰星所言不差。小陌，你孤身犯險，須得注意自己安全，萬事小心，實在不行，就回來。硬拼，我們未必不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