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的這方天地，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機關重重，或是富麗堂皇。相反，門後的路驟然狹窄，甚至都不是石磚鋪砌的，潮溼的泥土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三個人都皺起了眉頭，這和之前的密道可是天壤之別，不用考究也能看得出，這一定不是同時挖出來的。

雲翳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也沒看出什麼端倪，招手示意接著走。三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會兒，密道的寬度也不斷變寬，可是周圍陸續開始出現一些斷了的柱子，已經腐爛的木頭。再往前走，竟然開始有森森的白骨。

三人本就緊繃的神經，更加緊張，這地方越走越詭異。就在三人以爲前方會有什麼陷阱時，冷不防出現了一道微光。誰也沒有想到，會這麼簡單就走了出來，突然間見到陽光，讓三人都不太適應。

然而，更加不適應的是，這個出口，看起來沒有給人一點希望。破敗的草地，一塊青蔥一塊禿著，地上斑駁著乾涸的血跡，四周圍全都是爛掉的屍體、鏽了兵器盔甲。空氣裡都漂浮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這，這是什麼地方？”蘇陌凝眉看著眼前的一切，畢竟是女子，雖然武藝不凡，手下也留了不少人命，但是看見這一幕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雲翳眼神裡有些茫然，環顧好久才悠悠開口，“這裡，恐怕是冼兵谷。”

沐晨並沒在意那些死屍，卻也一臉陰霾，“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啊，谷口窄小，兩側陡峭，谷內卻寬闊平坦，若是有人在谷口設伏，無論谷內有多少人，武功多高恐怕都要葬身於此了。”

沐晨話音才落，谷口處便傳來一陣陣的馬蹄聲，節奏統一，人數不少。當先一人手握一柄烈火叉，虎背熊腰，氣勢迫人，正是齊默涵。

“烏鴉嘴啊！”蘇陌仰天長嘆了一聲，看著沐晨卻沒有責備。

“晨兒說的不錯，但同時這裡也是三十多年前，紫妃帶人圍困你爹和紫凰的地方，沒想到今天咱們也要體會一次了。”雲翳盯著齊默涵，幾乎是爭分奪秒說了這樣句話。

齊默涵此時已經走到近前，蘇陌再想問什麼也不便開口了。三人對峙百人，卻沒輸分毫氣度。

“三位，既然都已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就別作困獸之鬥了，跟我走吧，師傅很想念蘇姑娘呢。”

沐晨緩緩笑了，眼神裡卻流露出一絲輕蔑，“齊默涵齊少俠是吧，關於這個地方你肯定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據說啊三十幾年前這裡有一場戰鬥，很慘烈，也是百十多人圍困兩人。可惜，那百十頭廢物還是讓人家走出了這個地方。”

齊默涵性子本就烈，聽到沐晨這番侮辱就按捺不住，手裡的麒麟烈火叉被他攥的咯吱咯吱響。

蘇陌心領神會，當年父親能拼著一條命走出去，今日他們也一定可以！心裡想著，手已經摸到身後鐵鞭。

“甭管據說還是傳聞，手底下見真章吧！”齊默涵打馬而來，鋼叉曳地，

虎虎生風。

蘇陌長鞭抖開，蛟龍出海，沐晨足尖輕點，搭上鞭尾，借力迎上。兩個人默契非常，齊默涵交給了沐晨，而蘇陌爲他掃清周邊嘍羅。

沐晨一向用慣了掌，武林比試一個對一個他是不怕的，自認內力掌力年輕一輩裡沒有對手，但是這裡畢竟是戰場，手裡有帶刃的更加方便。雲翳也清楚這點，第一招拍死一個之後，就隨手撿起了一柄刀來對敵。

可是沐晨一掌對上了齊默涵，再沒機會尋找兵器，齊默涵又是用長兵器的，十幾招下來他處處掣肘，空有一身內力卻沒用武之地，蘇陌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一個走神，左邊漏了空門，雲翳一刀劈來爲她結果了個威脅，“去幫他，你的鞭法對陣那烈火叉正合適。”

蘇陌點頭稱是，沒有推辭，長鞭捲上，奔著齊默涵就去了。齊默涵習慣性用叉橫擋，蘇陌手腕一抖，一招虎踞龍盤繞上了叉桿。

“他交給我，你去幫師傅！”

齊默涵從來把蘇陌放在眼裡過，總覺得一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麼本事，一嘴的謊話沒有一句真的，忽悠別人還行，他齊默涵是專門打仗的，她那張巧嘴對自己沒用。

齊默涵傲然笑了笑，只用了三分的力氣，蘇陌冰雪聰明當然知道他心裡那點心思，這就要讓他知道，輕敵的代價。

齊默涵一扯沒有扯動，蘇陌那邊已經不懷好意的笑了，用上全力使勁一拉。他心道不好，趕緊穩住下盤。可是，蘇陌這邊卻在緊要關頭鬆開了手，齊默涵使上的這點力氣盡數全撲了空。

蘇陌提起輕功，速度一點也不遜於離手的鐵鞭，飛速朝著齊默涵掠去。齊默涵沒有躲的習慣，回手用叉時間也不夠了，只好擡手要應這一掌。然而，蘇陌是何等狡詐，楊琰星早就說過這人是個武癡，一身內力就連沐晨也不會輕易去硬碰硬。

袖底匕首翻動，欺身而上的瞬間，準確避開了他的掌，寒光乍現。齊默涵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胳膊，眼眶爆紅，錯身而過，蘇陌翻身落地，同時，他的那隻胳膊也鮮血噴涌。

蘇陌的殺招，反手刀。錯身之間，匕首實實在在的割在了他的大臂上，深可見骨。齊默涵整個人顫抖的厲害，烈火叉掉在了地上，周圍正在的打殺的弟子看見他的樣子，心裡生出了怯意。

頓在原地的蛟霖弟子們，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子，單薄的身軀卻有著強大而不屈的力量，所有人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齊默涵此時已經顧不得太多了，只知道自己敗了，敗在一個小女子手裡，還有什麼臉面。右腳勾起掉落的烈火叉，踢在叉桿上，鋼叉飛躍人羣，噔的一聲插在了谷口。

“誰敢臨陣脫逃，擅自退後，越界者，死！”

所有人不敢再動，前進是死，後退也是死。蛟霖弟子們，全都握緊了手裡的兵器，絕望的看著蘇陌三人。

齊默涵拖著一條殘臂，再次朝蘇陌發動攻勢。可惜，沒有了

麒麟烈火叉的他，猶如沒有牙的老虎，掌法平平。就算蘇陌棄鞭不用，他也不是對手。

蘇陌第四次將他掀翻在地時，齊默涵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沐晨和雲翳那邊也將嘍羅肅清了。

蘇陌一手握鞭，一手執刀，以嬌小的身姿傲然挺立，憐憫的看著齊默涵，“我斷你一臂是告訴你，不管對手是誰都不該輕敵，更何況絕境求生；我留你一命是叫你回去告訴殷奇正，我蘇陌的命等他親自來拿！”

蘇陌長揚而去，留下脫力躺在地上的齊默涵獨自沉默。

三人沒有因爲這場勝利而放慢速度，雲翳的臉色反而越來越不好看，“不知道楊琰星和鵬煊走沒走出去，看來殷奇正知道這條密道，早就在這兒設好了連環計。”

蘇陌心裡更加擔心，楊琰星爲了引開嗜血蝙蝠自己割腕，不論是否受傷，他都不能用最好的狀態禦敵，更何況那邊等著他的很可能是殷奇正，他不忍下手，但殷奇正忍心。

想到這裡，蘇陌停了一步，沐晨握了握她的手，“他不會有事的，我們走。”

三人顧不得剛剛大戰一場，紛紛提起輕功，朝著紫凰教的方向飛奔。

等到三人到達時，並沒看到楊琰星，也沒看到殷奇正。只有赫連鵬煊懷抱著紫妃，慼慼地坐在那裡。紫妃閉眼沉睡著，很安詳，很美。

“還好，你們沒事。”赫連鵬煊聲音很嘶啞，如同抽乾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我其實沒有想讓她死的，她瘋癲她狠辣，世人都叫她妖女。可是誰又知道，不是她，西寨不會統一，會有多少百姓身在戰亂中飄零於世；不是她，紫凰教不會有今天的地位，讓西寨的百姓想學武的身有所成，想從文的無人敢欺；不是她，我根本不會活下來，我們若不是站在了對立面，殷奇正早就起疑下手了。”

“赫連。”蘇陌想安慰，卻不知說什麼好，只喚了他的姓。

赫連鵬煊抱著紫妃，站了起來，“等一等，先等一等，讓我安葬了她。”

沐晨拉住蘇陌，朝她搖了搖頭。解鈴還須繫鈴人，赫連鵬煊恨了紫妃一輩子，到頭來死在他眼前，他們不知道紫妃死前發生了什麼，根本無從幫忙，看他這樣子，這裡面還有隱情，讓他們自己去解心結吧。

蘇陌倚在他懷裡，慢慢地道了一句，“人命輕賤，不如浮萍。”

接下來的幾天裡，赫連鵬煊都沒有找過蘇陌三人，只顧著忙紫凰教的事情。安葬紫妃，接任教主，整頓教務。等他再閒下來，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赫連鵬煊過來的時候，沐晨正在看西寨的風土人情志，雲翳在幫蘇陌指點，那日對陣齊默涵時發現的一些問題。

蘇陌注意到，赫連鵬煊已經大不同了。絳紫的蟒袍，一身殺伐。

“有事？”沐晨放下書，擡眼問他。

“姨母留下了一些話，我參悟不透，來跟你們商量商量。”赫連鵬煊揮手，讓身邊的人退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