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不快,黑衣人死的乾淨利落,倒真如他們所說一般,沒想活著回去。她瞥了一眼老者,對沐晨說道:“走?!?
兩人還未轉身,老者開口阻止了他們,“他們的船被我們的人燒掉了,哼,我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輩,他們進來容易,出去難?!?
蘇陌驚異於老人的做法,這無異於同歸於盡,知道自己不能保全,也要留下敵方的性命。
“你們是什麼人?”
老者不答反問,“你們又是什麼人?”
“這位是中原現任的紅蓮山莊莊主,在下是其未婚夫?!碧K陌本不欲回答,卻被沐晨攬過,留了五分餘地回答道。
“紅蓮山莊?什麼時候崛起的新門派,老夫沒聽過?!崩险哂行┹p蔑。
蘇陌尋思片刻,斟酌說道:“我父親是仇冰棄徒。”
老者不動聲色,眼神卻亮了一瞬,“哦,仇冰山的人?,F任的仇冰老人是誰?雲仲河嗎?”
沐晨脊背僵硬起來,豎起防備,雲仲河是他二人的師祖,也就是上任的仇冰老人,當今武林之中,鮮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老人家是師祖舊識?”
“師祖?是了,過了太久了。哼,你們師祖見了老夫還要尊一聲先生呢!”老者傲氣浮現於臉上,彷彿昔日雄光。
沐晨沉吟,這人顯然和師祖是一個時期的人物,卻又不知紅蓮山莊的存在,這樣算起來,流落荒島至少有四十年了。而那個時候,老人家恐怕頂多三十歲吧。
蘇陌看沐晨不說話,大著膽子道:“老先生,你我同樣是流落荒島,您也許不想回歸中原,但我們很想。請您恕小輩冒犯,敢問先生,能幫幫忙嗎?”
老者多看了蘇陌兩眼,衣衫襤褸,面色蒼白,卻掩不住風華絕代,傾城之色。這樣風姿卓越的女子,想必在中原武林也該是個人物,“你叫什麼名字?”
蘇陌不明所以,“晚輩蘇陌?!?
“你父親是誰?”老者面色嚴肅,眼神裡無比認真。
“蘇千葉?!?
老者捋著鬍子哈哈大笑,“哈哈,老了,老了,小一輩的都長這麼大了,你父親如今可好?”
蘇陌神色黯然,“父母雙親早於二十年前慘死,姐姐也在兩年前爲奸人所殺。”
老者的笑容僵在臉上,“你說什麼!他是怎麼死的!”
蘇陌雖然不明白這位老人家爲何對自己家的事情這麼上心,但是爲了僅有的能從這裡出去的希望,還是耐著性子,從頭至尾一點點將心裡的傷口重新割開,展露給老人看。
老人的滔天怒火沒有忍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心中的恨不必蘇陌少半分。
“孩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蘇陌心道,我上哪知道你是誰去,“不知。”
“我是你的祖父,蘇洪疇。”
蘇陌錯愕,呆在原地。她看不見,也便不信,同樣的還有沐晨。事情不會有這麼巧合,流落個荒島,竟然遇見親人,還是從沒聽說過的親人。
蘇洪疇知道蘇陌不相信,就如同他不相信這兩個恰好飄來島上的年輕人,“我知道你們不信,說實話,我也不信。我問你們,是不是落閒閣引你們來的?”
“落閒閣?”沐晨反問。他從未聽說過這個門派。
“哼,這些故弄虛玄的雜碎。落閒閣,奉命世代守護四枚神獸小印,下屬棋府五殺、琴府五殺、詞府三殺,說白了不過是
個殺手組織罷了,自擡身價。”蘇洪疇對於這個組織顯然很鄙視。
“那您?”蘇陌隱隱猜出了些什麼,卻不敢確定。
蘇洪疇將整件事情的始末,據實以告。
仇冰山的使命是守護欽天印,而落閒閣不過是仇冰山的一個分支而已。多代以前,落閒閣閣主野心膨脹,不滿仇冰山壓自己一頭,攜神獸小印叛逃,自立門戶,成立殺手組織。
說起來,那代的落閒閣閣主也是個人物,根據仇冰山的武功心法,自創自己的一套。經過時間更迭,多數門派已經記不得當年的這場爭鬥,而落閒閣更加不承認自己出自仇冰山。
落閒閣一直彪炳自己乃是正道,以維護武林安危爲己任。將埋有神獸小印的地方,部下重兵守護,更加爲了控制武林門派將武林大會重地,永州湘潭山大宅控制在手裡。說到底,也只是爲了有足夠的力量和仇冰山抗衡。
這些年來,仇冰山固步自封,而落閒閣則大隱於市,吸納一些天資不錯的年輕人,以武學爲餌,讓這些人爲自己賣命。
蘇洪疇和雲仲河是師兄弟,他們的那一輩還以收復落閒閣爲己任。蘇洪疇本來比雲仲河更加有能力,掌門之位也理應屬於他,但是他主動請纓,深入落閒閣之中做暗樁。
在他的調查之下,基本摸清了這個組織的結構、成員,以及運營。落閒閣分爲三府,閣中所有人都放棄本來的名字,用代號相稱,不論人員如何更替,都是一個代號,但閣主的代號可以更改。
時間太久了,蘇洪疇已經不能知道現任閣主的名字。但詞府三殺分別是離庭怨、瑤花慢、醉扶歸;琴府五殺分別是,宮商角徵羽,執事號離婁;棋府五殺分別是:接不歸、不入子、回紋徵、長生劫、北斗七,接不歸乃是執事。
當年他入落閒閣,同閣中一名女子相愛,誕下蘇千葉,這名女子正是琴府離婁。也因爲這一件事,他身份敗露,夫妻二人受到仇冰山和落閒閣兩方追殺。他自知九死一生,將兒子託付給師弟雲仲河,雲仲河也十分仗義,聲稱蘇千葉是撿來的,收爲首徒,安穩長大。
而蘇洪疇和離婁,被落閒閣追殺至青州。兩人決定出海一試,也是這個季節,兩人冒死出海,卻遭遇海盜。離婁喪生海上,蘇洪疇和一幫死士漂流到這個島上,併爲此島取名雪恥。
可惜,他剛剛養好傷,落閒閣便追殺而來。這些年來,落閒閣從未停止對他的追殺,不死不休。蘇洪疇也憑藉地勢優勢,將一波一波的人滅在這個島上,一晃四十年。剛一開始,他不是沒有想過回去中原,揭露落閒閣的真面目,哪怕看兒子一眼也好。可是,這麼多年,他心裡都賭這一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女和他一樣,猶如命定,叛出仇冰山,自立門戶,和落閒閣勢不兩立。
蘇陌和沐晨聽完後,都唏噓不已,“所以說,你真的是我的祖父?”
老者也長嘆口氣,“或許是吧,我也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有可能得到中原的消息。我以爲,這輩子只能在這裡和這幫孫子耗死在這兒了?!?
“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蘇陌的祖父了。雖然我還看不見,但是我會想辦法重見光明看看您的。我二十年,有過親人,可都一一歸去,既然老天可憐我,再給我一位親人,那我定然要好好珍惜。”蘇陌不在糾結於真假,就當是一份禮物。
“對了,祖父,您除了我們還有沒有看見其他外人?”沐晨毫不客氣,跟著蘇陌一起
叫祖父。
蘇洪疇看了一眼沐晨,突然間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彆扭著冷哼一聲,“要不是因爲那倆人,我怎麼會看見你們那麼不高興。他們剛被綁進柴房,這幫孫子就來了,弄得我措手不及,還以爲你們都是一夥的呢?!?
蘇陌看了眼大火所焚的半個村子,現在火勢已經小了很多,焦黑的殘骸四散橫著。她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爺爺,柴房在哪?”
不出她的意料,蘇洪疇指著身後焦土,“那裡?!?
“爺爺,孫女先救人,回來咱們細說!”蘇陌和沐晨大驚失色,趕緊跑過去尋找仇應冥和葉夢的蹤跡。
這個村子著實不小,兩人已經圍著這片廢墟走了兩圈了,地上幾具焦屍都是男性,而沐晨也去辨別了都不是仇應冥。這兩個人應該是趁亂逃走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兩人準備再最後細看一圈,就回去和蘇洪疇匯合。可是,遠處突然傳來打鬥的聲音。
二人施展輕功,立即朝著那方趕去。趕到時,葉夢正一個旋身,手刀就要落到蘇洪疇脖子上。
“住手!”沐晨大吼。
葉夢收勢不住,還是打在了老人身上,但力道已經卸去不少。她回身間,見到蘇陌,喜極而泣,“莊主!”
仇應冥也發現了沐晨和蘇陌,欣喜跑了過去。
沐晨將蘇陌的手,放在葉夢手裡,趕緊去看蘇洪疇。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武功有些退步,捱了這一下子,有些受不住。
“應冥,治傷!”
“哎!”仇應冥挽起袖子,剛搭上老人的脈,忽覺得不對,“不對啊,掌門,爲什麼給他治傷?。 ?
沐晨照著他頭上就是一巴掌,“這是小陌的爺爺!”
葉夢也聽到了,大驚愧疚的看著蘇陌。可蘇陌,卻沒有看她,更沒有安慰,只是尋找著蘇洪疇的方向。
她覺得不對,小心翼翼地問道:“莊主,你怎麼了?”
蘇陌拍拍她的手,笑著說:“沒事,看不見了而已,不耽誤事。”
“那個,爺爺沒事。夫人,我給你看看。”仇應冥丟下蘇洪疇就要去看蘇陌。
“先給爺爺看。”蘇陌這些天也適應了看不見的狀態,聽聲辯位愈發厲害,她一把把仇應冥按在蘇洪疇身前。
蘇洪疇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剛剛一場鏖戰,有些疲累,葉夢那一掌沒有給老人家帶來太大傷害,好好養著就行。
回過頭來,他再去把蘇陌的脈象,問題就大了。外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內傷損耗極大,這些天沒有休息好,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更加重傷勢。眼睛失明,是因爲氣浪波及,又受到劇烈撞擊,腦部血塊沒散,得好好用藥調理,否則,可能出現永久性的失明。
蘇洪疇安頓好蘇陌等人後,本想繼續處理村子裡的事務,卻被沐晨制止了,“爺爺,您也得休息,交給我吧。小夢,跟我來。”
蘇洪疇斟酌片刻,點了點頭。作爲爺爺,和孫女不期而遇,他是真心疼蘇陌,知道仇應冥要用藥,把自己私藏的老底全都拿出來了,讓仇應冥給蘇陌用上。
“爺爺,落閒閣的人知道我們也在這兒,恐怕以後來的人,更難對付了?!碧K陌擔憂道。
“沒事,有那小子呢,我看得出,他功夫不錯。孫女,爺爺跟你說,男人是拿來用的,都交給他,交給他?!碧K洪疇開心的說道。
仇應冥望了望天,爲自家掌門的前途感到擔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