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和沐晨把荒島之中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了所有人聽,包括蘇洪疇的存在,包括落閒閣的由來。
衆人不由唏噓,想不到這一趟青州之行竟然有這麼多波折偶遇。仇洪濤黑著臉,不知道想些什麼,楊琰星掃了一眼他,不著痕跡的移開了目光。
“如果這個人是接不歸,那麼事情就好說了。我之前還在想,蓬萊閣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對你倆動手,又是怎麼拿到了青龍印,而且拿到青龍印之後,成爲了衆矢之的還敢拿著這塊燙手的山芋。現在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蓬萊閣或許不敢,但落閒閣一定敢。”楊琰星分析道。
“不錯,既然是這樣,爲什麼落閒閣還不把青龍印拿走,而是留在蓬萊閣呢?”赫連鵬煊問道。
蘇陌猶豫片刻,說道:“殷奇正是落閒閣的人,那落閒閣或許知道了神獸小印是分真假的,他們也許是等我。”
沐晨眼神裡有些懷疑,“落閒閣一向自大,他們的目的不會只停留在你身上,也許你是其中一個,但我總覺得,用青龍印佈局,這個局不會小。”
“我覺著,猜測對方的目的,分析對方的佈局都不是最主要的,現在有個問題擺在眼前,我們打不過接不歸。”楊琰星道。
衆人沉默,沒有錯,就算他們猜出了對方的意圖,可是他們都不是接不歸的對手。巨大的差距擺在眼前,這不是原來對付殷奇正的時候,兩個人三個人聯手就可以解決的。
“小陌,如果我們歸降呢?”沐晨深蹙著眉頭,幽幽說道。
赫連鵬煊拍案而起,“沐晨,你沒睡醒吧!”
“報!門外一女子求見蘇莊主。”
蘇陌的眼神暗了暗,她第一想到的就是高梓蕓,千萬別這個節骨眼上出事。門簾打開,一輕紗遮面的女子走了進來。
摘下風帽,這女子好一張英氣的臉,雖然有了些年紀,卻絲毫不染其美貌,“小陌。”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豫州一別留書而走的卿晴。
“姑姑!”
蘇陌心裡很激動,可沐晨面色不善。誰都知道現在情況緊急,卿晴卻偏巧在這個時候來。
卿晴有些急切,看也不看周圍人,“跟我走!”
蘇陌抓緊她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尷尬笑道:“姑姑,您要敘舊也等這邊事情結束了,到時候您想怎麼的都由您。”
卿晴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又使上些許力氣,不由分說就是要走,“跟我走!”
“嘿,你這人好沒道理,哪裡來的添亂的。”赫連鵬煊是不認識卿晴的,見她就是要拽走蘇陌,心裡不由不快。
卿晴脾氣奇怪,停下手裡動作,瞪著赫連鵬煊,也不說話。直看得他心裡發慌,竟有些心虛。赫連錯開她的目光,心道,自己又沒錯,幹嘛低頭啊!
卿晴收回目光,看著蘇陌,“落閒閣是不是找過你?”
她這一句話,語出驚人。蘇陌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且不說她是怎麼知道落閒閣找過她的,就說能知道落閒閣的存在也值得人懷疑。她和沐晨如果不是見到了蘇洪疇,到現在也還不知道這個組織的名字。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蘇陌猶疑回答道。
“哼,是就跟我走,不是,那你就跟這些人等著交代在這兒吧!”卿晴似乎對於蘇陌的回答很生氣。
“卿晴姑姑,並非我們不信任,只不過,您說走就走,說
話也含糊不清。從紅蓮山莊滅門之後,小陌只見過您兩面,而且都是這副不清不楚的樣子,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爲過。更何況,落閒閣之隱秘,您不會不知道吧。”沐晨雖然心中也有無限的疑問,但還是出言化解尷尬。
卿晴轉過頭來,沒有一絲感激,對他怒目而視,“哼。”
她的舉動惹得一屋子人都不高興,蘇陌沒辦法只好把她帶出去說話,“姑姑,我有我的責任,也有自己的做事方法,紅蓮山莊有一大家子人等我養,青龍印、朱雀印還流落在外,我得找回來。求您,體諒一下我,您總得說出個爲什麼,我不能糊里糊塗就跟你走啊。”
卿晴看了眼裡面,才嘆了口氣說話,“唉,你這傻孩子,當時我就想別讓你繼續查下去,牽連出的何止蛟霖一方勢力。如果真那麼簡單,這仇我早就報了。你以爲你爹你孃的身份那麼簡單,你以爲只爲了欽天印落閒閣才借刀殺人?這裡面有太多的關節,不是我說你就明白的,更不是我說了,就可以解決的。”
“可是,姑姑。如果你不說,你心裡的秘密就永遠只能埋在你心裡,我爹孃的仇永遠都報不了。你說出來,哪怕是死,我也死個明白。”蘇陌堅定的說道。
“我告訴你可以,但是你要給我發誓,這秘密你一輩子也不能告訴別人,就算是裡面那個小子也不行!這關乎你孃的聲譽,這是紅蓮山莊最高的秘密,馬虎不得。”
卿晴的話讓蘇陌緊張起來,她以爲她已經知道真相了。不過就是殷奇正心胸狹窄,而落閒閣借刀殺人才導致的。她也知道,還有一些細節,看起來說得通,可細細推敲,都是問題。
“我蘇陌對天起誓,絕不將今日的秘密告訴除自己、姑姑之外的第三人,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紅蓮山莊永無沉冤得雪之日!”蘇陌尋思過後,跪在地上鄭重起誓。
卿晴用最簡練的語言,敘述了這個秘密,讓蘇陌久久都陷在其中,迷茫,彷徨。
“我是落閒閣的人,落閒閣琴府執事,離婁。”她說。
這是個故事很獨特,之前蘇陌所知道的父母的故事,大多都是從蘇千葉的角度來看的,熟不知如果從宋凝這個角度來看,這個故事就有了不同。
四十年前的武林,一如現在,羣雄逐鹿,羣豪並起。那時候的少陽派如日中天,因爲當時掌門宋秋陽以及其女宋凝的存在。宋秋陽任當時的武林盟主,武學造詣,爲人處世均得世人讚譽,而宋凝傾國傾城,獲封“武林第一美人”,無數青年豪俊無一不想窺其芳容。
宋凝不光長得美,武功也是不弱,一手長鞭使得靈活自如。有傷少陽求親者,皆折於其手下。一時間,風頭大盛。聲名鼎赫的少陽派,也得到了落閒閣的關注。落閒閣對宋凝下了邀請函。
當時的宋凝心高氣傲,落閒閣是什麼?從沒聽說過。她不假思索的拒絕了對方,而那招攬他的人,用近乎神妖的輕功消失在她面前,她開始後悔了。
沒有一個學武之人會拒絕一份絕頂的武功秘籍,宋凝並不例外。彼時,她還不認識蘇千葉,不知道落閒閣是幹嘛的。她果然有天賦,學得極快,又得閣主賞識,三年後,她成爲了落閒閣的副閣主,兼任詞府執事離庭怨。
卿晴講到這裡,蘇陌不由倒吸口涼氣,原來自己的孃親如此厲害,原來她早已經是落閒閣的人了。
“你知道你手裡的長鞭叫什麼嗎?”卿晴問道。
“不知。”蘇陌搖頭。
“它就叫離庭怨。這是你娘融合少陽心法自創的一套鞭法,自你娘離任後,歷任離庭怨皆用長鞭。你娘常吟的那首詞,就叫做離庭怨。”卿晴解釋道。
蘇陌想起來了,當日在豫州,卿晴藏身的那處院子裡,她就是用那首詞來試探的。
一帶江山如畫,風物向秋瀟灑。水浸碧天何處斷?霽色冷光相射。蓼嶼荻花洲,掩映竹籬茅舍。
雲際客帆高掛,煙外酒旗低亞。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閒話。悵望倚層樓,寒日無言西下。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蘇陌問道。
之後,宋凝遇到了蘇千葉,不過,青竹林相遇並非她初見他。她早就留意過這個人,她也知道仇冰山的一些事情,在落閒閣,她不止一次的聽到這個名字,譭譽參半。
他是落閒閣的頭號對手,她是落閒閣最年輕的執事;他是憑欄意氣的翩翩少年郎,她是絕代風華的武林第一美人。
卿晴說:“這該當是場孽緣。”
宋凝那不過一句的玩笑,他刻在了心裡。
宋凝本不欲和他糾纏,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偏巧這時,收到了閣中密信。閣主親筆,要她籠絡蘇千葉。
一場假戲真做,宋凝愛上了這個男人。之後,她天真的向閣中提出退出,她要和蘇千葉成親。直到這時,蘇千葉仍舊不知道宋凝的身份,而落閒閣一面假意應允,一面則派人將宋凝的身份泄露給了蘇千葉。
後果可想而知,蘇千葉大怒,兩人大吵一架,宋凝負氣出走。之後落閒閣派出兩撥人馬追殺宋凝和蘇千葉,兩人功夫皆是當世一流,怎麼可能被抓。不過,讓他二人沒想到的是,這不過是落閒閣的一招瞞天過海。落閒閣一面分頭追殺,一面向少陽泄露消息,將整件事怪在蘇千葉頭上。
宋秋陽愛女心切,當然對蘇千葉心中不滿。兩人好不容易擺脫了追殺,回到少陽時,等待他們的不是舒服與溫暖,而是宋秋陽的一腔怒火。宋凝被軟禁,蘇千葉被趕下少陽山。
一連串的鉅變讓蘇千葉如五雷轟頂,等他找到落腳的地方,他才冷靜下來想明白落閒閣的手段。不過爲時已晚,他和宋凝隔山相望。
愛情裡最無奈的阻礙是什麼?不是你情敵,不是亂世紛爭,甚至不是不夠相愛,而是明明相愛,卻被父母阻撓。面對情敵,你可以用無堅不摧的信念來抵禦;面對亂世紛爭,你可以用絕世傲人的武力來解決;如果不夠相愛,你可以用堅守溫暖來融化。
可是面對父母的阻撓,誰都無能爲力。一面是最愛的人,一面是最親的人,沒有人願意割捨其中之一來換取另一個。愛情可以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婚姻一定是兩大家族,兩方勢力,兩種觀念的組合,如果不能相容,對兩個人都是不可消弭的傷害。
蘇千葉落腳的地方是哪裡呢?是豫州,他遇見了卿晴。卿晴在自己最美好的時候遇見了他,可是他卻是在最失意的時候遇見了卿晴,這注定她愛他,可他只當她是最貼心的知己。
卿晴陪著他走過了他一生中最無助、最難熬的時光。蘇千葉給了她一生中最幸福、最溫暖的日子。
之後,蘇千葉盜欽天印,被逐出師門,闖武林大會,成爲武林盟主。當他帶著欽天印登上少陽山時,宋凝無語凝噎,她其實從沒想過嫁給大英雄,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好,但是蘇千葉完成了她的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