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就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了，青衣樓從來就只有一個主子，您忘記了？”那人譏笑道。

蘇陌和楊琰星皆是一頓，那人見他們的反應，反而笑得更歡了，卻不知道兩人心中所想的，並不是他們認爲的，栽贓嫁禍殷瑾兒，而是他們在想，青衣樓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要挑撥他們和蛟霖山莊的關係。

“蛟霖山莊？”楊琰星問道。

那人沒有回答，只說：“公子請便吧。”

楊琰星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當然不會離開蘇陌，“誰的生意？”

“公子知道規矩，別爲難小的。”那人似有無奈說道。

“那就沒辦法了，動手吧。”楊琰星也摸上背後的長刀，擺開架勢。

那人也在意料之中，現在江湖上沒有不知道這兩人的關係的。朝後面一招手，二三十人將兩人團團圍上。

蘇陌冷哼一聲，率先出手，揚手長鞭，蛟龍入海。這兩年來，她潛心武學，再加上荒島上蘇洪疇的點撥，早已今非昔比。一手長鞭更加凌厲刁鑽，招招打在人的要害之上。

青衣樓多年以來，高層動盪，實力也大不如前，可今日出手，卻組織嚴明，進退有度。讓蘇陌更加不解的是，實力非但沒有退步，比起兩年前，只強不弱。楊琰星也發覺了青衣樓的不對勁，四叔五叔緊折於他手下，斷不可能再在青衣樓任職，今日領隊而來的這人也是個不熟識的，恐怕青衣樓在這兩年裡也重新洗牌了。

楊琰星發覺都不是舊時，手底下的招式漸漸不留情面了，蘇陌眼見他砍翻一人，催動長鞭，朝著領頭那人急去。

那人也是個狠角色，不躲不避，竟接下了她一招。蘇陌冷眼旁觀，方知自己輕敵了，再不留餘地，用上八分內力，和著鞭法，橫掃而來。但見那人足尖輕點，噔噔噔踏上蘇陌的鞭子，借力而來。

蘇陌冷不防對方這一招，兜手抽回，在空中只聽得啪一聲，那人一個鷂子翻身，又近了幾分，而她這一招又落空。蘇陌不由得謹慎面對，青衣樓的大換血著實厲害，就連出任務的都是不好對付的角色了。

輪到那人主攻，短劍墜於身後，沒有多餘的動作，殺人不需要花哨。看似沒有格局的劍法，招招刁鑽，讓人忙於招架。可蘇陌也不是好相與的，長鞭再度揚起，凌空打了個鞭花，尾端三棱刺竟如同長了眼睛一樣，逆世而來。

那人也覺察到不好，可惜被蘇陌單掌纏住，動彈不得。眼睛三棱刺就要來到背心，那人不顧對方掌事，硬接蘇陌一掌，借力急退，於半空中旋身，三棱刺在他背上劃下長長一道傷，堪堪躲過。

那人似不覺得疼，換了個手法握劍再次攻來。此時楊琰星已經清理乾淨那人帶來的嘍羅，提刀而立，笑看蘇陌這一場打鬥。兩年裡，蘇陌甚少出手，袖裡刀更加沒有使過，不知道今天能否看到。

蘇陌自然瞭解他那點小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長鞭抖擻，繞上短劍，兵器交戈帶起點點火星。不等那人有反應，她突然間施展輕功，鬼魅般到他面前，長鞭突然改勢，盡出手中，纏上短劍，繞上他的脖子。蘇陌手中用力，只聽得咔嚓一聲骨頭的悶響，那人便歪倒在地。

楊琰星長刀歸鞘，意興闌珊，“還以

爲能看見你出匕首。”

蘇陌從腰間拿出一方手帕，細心擦拭著血跡，“他還不夠格。”

“不過，你的鞭法倒是大成了。”楊琰星嘆道，長鞭的致命弱點就是短距離攻擊，可蘇陌顯然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袖裡刀非緊急情況不會再出鞘了。

“姑姑說，離孃的手法還差很多。”蘇陌輕聲，看著手中長鞭，不由想起往事。

“走吧。”楊琰星牽過她，硬生生地把她從回憶中抽離。

蘇陌剛轉過身，突然停住，“等等，這是什麼？”

葬於蘇陌鞭下的那人，胸前有一角紅色，她蹲下來取出這東西，是一枚香囊。打鬥中不注意，香囊的一絲瓔珞飄了出來。

她打開香囊，裡面是一張紙，更準確的說是一筆交易的憑證。上面赫然寫著：今有云州高家高梓蕓，委託青衣樓刺殺蘇陌，費用三千兩。

楊琰星不可置信，“青衣樓栽贓嫁禍的水平提高了不少。”

蘇陌苦笑：“我真希望這只是一場簡單的栽贓嫁禍。”

回到當鋪，沐晨正在和仇應冥商討事情，看見蘇陌和楊琰星一身風塵，輕皺了下眉頭，“怎麼了？”

楊琰星把綺紅樓的事情說了一遍，順便將兩人的分析也說了出來，他剛要開口說遇襲的事情，卻被蘇陌攔住了。

“我們推測，兗州分舵很有可能藏在倚翠樓下面，小翠已經被我扣下了，回頭讓他帶人探進去，找一找。”蘇陌一本正經道。

楊琰星也不答話，就那麼看著蘇陌，蘇陌皺著眉頭，瞪著他。沐晨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了兩人之間不對勁，“還有事？”

“青衣樓刺殺。”楊琰星嘴快，沒有半句廢話，挑的都是主要的說。

他看著蘇陌，一副看你怎麼辦的樣子，蘇陌咬咬牙，說道：“是這樣，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青衣樓的刺殺，青衣樓似乎被有心人利用了，實力強了不少。琰星出言試探，他們想要挑撥咱們和蛟霖山莊那邊的關係。”

“應冥，去查查。”沐晨臉色不善，他實在無法推斷是哪方勢力主謀。這個節骨眼上，落閒閣沒有動機，殷瑾兒更不可能，殷奇正倒是有可能，但是青衣樓換了一批人，他沒有這個實力。

“等會兒！”楊琰星一把攔住仇應冥的去路，給他使了個眼色。仇應冥會意，配合的站在那，茫然看著這三人。

沐晨挑了挑眉，“今天這是幹嘛，有事一氣說完。”

楊琰星瞪著蘇陌，“你說。”

蘇陌不吭聲，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了。

“行！你不說我說！”楊琰星有點生氣了。

“你敢！”蘇陌拍案而起。

“有什麼不敢的，沐晨，給你！”楊琰星早就預料到蘇陌不想把高梓蕓的事情說出來，拿到那張憑證的時候，就揣在了自己懷裡。

蘇陌飛身撲過去，還是沒有沐晨動作快，一個看似不經意的轉身，就把那張紙拿在手裡，躲過了蘇陌。

細細讀過之後，他重新疊好，放到了自己懷裡，“爲什麼不說？”

蘇陌沉默，楊琰星看得著急，替她說道：“你還沒看明白啊，在青州的時候她就這樣，護著那小丫頭。抱著一點可能性

，想把高梓蕓氣走，沒成功，任她燒了據點，想把她送回雲州，又沒成功。還特意把小夢派了回去，就爲了盯著她，怕出事。結果呢，話說回來，這小丫頭膽子怎麼這麼大，青衣樓也去惹！”

沐晨依舊看著蘇陌，等著她的解釋。蘇陌看著他，心裡不由嘆氣，再過多少年，也還是架不住他這眼神。

“我已經讓他沒了妻子，不能在讓他失去妹妹，高家大恩，蘇陌永不敢忘。對高梓蕓，我不可能讓，只能讓她出出氣，也就算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楊琰星怒道。

“不可能！”蘇陌沒有讓他說完話，就大聲打斷。

沐晨悠悠開口，“你明知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蘇陌也冷靜了下來，說道：“高梓堯現在是高家的掌舵人，他再混賬也不可能不分是非，如今這個局勢，他當明白什麼叫牽一髮而動全身。除非，他想讓高家走紅蓮山莊的老路，他不可能這麼做。”

“別爭了，我親自走一趟雲州。”楊琰星無奈道，他實在忍不下心違逆蘇陌。

“應冥，出隱閣，去查！”沐晨少有語氣裡帶有起伏，“琰星，你留下，現在這個時局少了誰都不行。應冥，讓阿隱帶風司密切注意高家動作，一有異動即可控制，可先斬後奏。再讓玄閣去查，青衣樓背後到底是什麼人在做推手。”

仇應冥很有眼力，見沐晨這般，立刻動身，繞過楊琰星去做事。蘇陌和楊琰星此時也不爭了，全憑沐晨做主。

沐晨看了眼兩人，接著說：“明天我和琰星帶人去倚翠樓探探。”

蘇陌瞪大眼睛，指著自己，擡頭看他，“那我呢？”

“你留守。”沐晨冷聲，不留情面。

“消息是我弄回來的！”蘇陌辯駁道。

沐晨走到她身邊，定定看著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一笑，“等你明白你今天錯哪了，再說。”

此時千里之外的雲州，高梓堯倚做在一口空蕩蕩的水晶棺前，手裡拿著最新的報告。

從青州到豫州，從豫州到兗州，他什麼都知道。高梓蕓是他縱容出府的，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可他還是這麼做了。高宇知道這件事，罵他混賬，和他爭執，氣得病倒在牀上。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本事不小，勾結青衣樓，刺殺蘇陌。當他拿到這份報告，他走進了曾經蘇情的墓室。兩年裡，他不止一次的想，想要偷回蘇情的屍首，他不止一次的恨，恨蘇陌的出現，如果不是她，蘇情現在還安穩地躺在這裡，誰也不知道。

蘇陌的手段越來越狠，越來越無情，他比誰都清楚，那是她的心疼，他不比她少半分。每當他拿到蘇陌的報告，心裡總是痛快，她越恨就越疼，他們都一樣。

高梓堯緩緩起身，腳步有些踉蹌，擡手叫來了人，“去，找到大小姐，把她抓回來。”

他看著那口水晶棺，苦澀的笑了，他恨蘇陌，恨殷奇正，恨凌墨風，恨那個不知名的組織，恨所有打破他的安寧的人。

他想，他真的沒辦法看著蘇陌去死，她們實在太像，他沒有勇氣重新再經歷一次。他想，他真的同情他的親妹妹，他們實在太像，同樣深情，卻忘了，深情不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