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心道,這人好計策,局勢越亂,越難把控。她拿著請柬,心生一計,轉過身來,朝凌墨風揚了揚手裡的東西,問道:“凌墨風,我姐姐去赴宴了,你想見她嗎?”
凌墨風愣了一下,隨即點頭,也不管這是不是蘇陌的陷阱,“我去。”
蘇陌微笑,拍了下他的肩膀,“換我說,多謝。”
高梓堯擔心蘇情,交了東西,沒有留下,即刻動身前往幷州。蘇陌拿著請柬,到書舍找沐晨去了。
蘇陌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少陽此計甚妙,沒有直接送來仇冰山,而是送去了高家。姐姐和姐夫知道這事後不可能坐視不理,凌墨風重傷,爲了我姐也不會不去,咱們因爲楊琰星的關係,更加要去。這麼一來,所有人都牽扯進去。這一局著實亂套。”
仇洪濤不解,“屬下愚鈍,實在沒看出這計策除了攪亂局勢,還有什麼用處。”
“我問你,如果仇冰山沒有書舍會怎麼樣?”沐晨拋下請柬,拿過一張地圖。
“沒有書舍,那就只剩下掌門、夫人、雲翳前輩,還有藥王和鬼手阿七。”仇洪濤頓時明白了,“在別人眼裡仇冰山沒了您和夫人,就是個空巢!”
蘇陌笑道:“沒錯。高家老爺子上了年紀,高梓堯離開高家之後,就只剩高梓蕓守家。搬空仇冰山和高家,就可以趁虛而入,而同時,大喜之日局勢混亂,更有助於少陽渾水摸魚。”
仇洪濤皺起了眉頭,“可是,夫人爲什麼要把凌墨風也弄去,不是更亂了?”
“亂是相對而言的,可以是我們亂,也可以是他們亂,可以是喜宴亂,也可以是背後亂。少陽以爲他們把亂控制在手中,可是他們控制的只有喜宴一處,但是我們卻可以控制全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們要亂,那就更亂,到底誰亂了誰的視線,那就各憑本事吧。”沐晨看著地圖,有種指點江山的感覺。
幾人將路線確定好,又商議決定了方案。蘇陌和沐晨,帶著凌墨風明日一早啓程。
蘇情最先出發,自然也是第一個到達的。此時的少陽山連帶著山下的城鎮都是一派喜氣,入秋的天氣,本來山上的花都是敗落之象。可是此時欲枯敗的樹枝上全都掛上了紅色的紙花。
她兩次出嫁,都是作爲新娘,蓋著蓋頭什麼都瞧不見。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別人成親是什麼樣子,她看得很細緻,想著自己當時的樣子,周圍的人應該也是這樣祝福的表情吧。
她停留在少陽山腳下一日後,高梓堯和蘇陌、沐晨、凌墨風也先後趕來。
凌墨風站在客棧門口,駐足不前,連日來的顛簸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雖然帶著仇應冥配的藥丸,傷勢卻絲毫不見起色。
蘇陌也停下,問道:“怎麼了?”
凌墨風低著頭,猶如個犯了錯的孩子,猶豫說道:“我……我就不進去了,就這麼遠遠看著就好。”
“真的不進去?你難不成要睡大街?”蘇陌取笑道:“進去吧,先讓小二給你找間房間住,去不去見姐姐,你自己決定。”
凌墨風一夜都沒睡好,他沒有去見蘇情,近鄉情怯,他有些害怕。
第二天一早,凌墨風爲了不遇上蘇情,先行一步,隻身前往少陽山。蘇陌等人也沒有對蘇情說起過凌墨風,只是將楊琰星和殷瑾兒之間的關係告知了。
蘇情對於楊琰星的印象不錯,等了蘇陌這麼多年,又遭受了這麼多的苦難,如果他要救殷瑾兒,她
和高梓堯都不會袖手傍觀。
迎親的隊伍敲敲打打,十分熱鬧,一大早就擡著花橋從鎮子裡啓程,送往山上。蘇陌一行也跟在後面,佯裝湊熱鬧的人羣,一起上山。
步清風穿著喜服,滿面春光,迎來送往。不知其中真相的人,怕是真以爲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好親事了。
蘇陌遞上名帖,步清風笑著接過,一切如常,彷彿他們不過是最平常的客人。
剛一走進大堂,她就開始四面張望,希望能看到楊琰星的身影。然而,事與願違,毫無蹤跡。
賓客落座,步清風站定,新娘也由喜娘摻了進來。
“吉時已到,開始行禮!”
蘇陌皺起眉頭,這話聽在她耳裡,變成了午時已到,開始行刑。
“一拜天地!”
新人朝著遠方叩首,楊琰星沒有出現。
“二拜高堂!”
新人朝著洛東川和殷奇正叩首,依舊沒有人出來制止。
蘇陌顯得有些著急。
“三拜……”
“我不同意!瑾兒,跟我走!”
話音從門口傳來,卻依舊不是楊琰星,而是凌墨風!
他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眼神裡滿是痛楚,憐惜地看著殷瑾兒。他大步流星,拉起新娘,一把掀開蓋頭。
周圍人面帶驚訝,蘇陌沐晨心生佩服,而蘇情第一眼沒有認出他來,再看才發現是他,心裡五味雜陳。上首殷奇正滿臉怒氣,洛東川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一旁的步清風先是幾不可察的笑了下,隨即面帶薄怒,而角落裡的洛明梵彎起了嘴角,成竹在胸。
鮮紅的蓋頭被掀開,裡面的人卻不是殷瑾兒,而是少陽僅次於步清風之下的一名女弟子付婧涵。凌墨風僵在原地,遲鈍的轉頭看著殷奇正。
幾乎是在同時,四周的少陽弟子手持刀劍,將大廳圍了個水泄不通。門口閃出一條道,有人鉗制著殷瑾兒走了上來,洛明梵也從一旁走了出來。
“凌師兄,這是做什麼?”
凌墨風放開手中的姑娘,苦笑著,“我當師傅真能捨出親生女兒,是我錯了。”
殷瑾兒看著凌墨風,眼神裡一閃而過有些失望,也是苦笑,“大哥,謝謝你。”
蘇情扯著蘇陌的袖子,低聲問道:“凌墨風?”
“姐姐有所不知,他對殷瑾兒也是重情重義,剛剛從鬼門關回來,就偷跑出來到仇冰山來找楊琰星,爲救殷瑾兒。”蘇陌放低聲音回答。
“既然得讓這局勢亂起來,那你姐我也來幫個忙吧。”蘇情莞爾。
昨晚上蘇陌爲了避免蘇情著急誤傷,已經將整個計劃全部告知了。明天將會很亂,她的本意是讓蘇情清楚計劃,讓她確信他們已經將局布好,防止混亂當中將她牽連進去。沒想到,蘇情還是自己把自己裝進去了。
“凌墨風,你可還認得我!”
蘇情站起身來,容顏之美,讓在座的人全都愣了一瞬。她比起蘇陌,更加和宋凝相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凌墨風聽見她的聲音,脊背僵直,緩慢的轉身,四目相對。一時間,周圍的人都成了背景,只呆呆地看著她,宛如河畔初見,芳華畢現。
“情……蘇情。”他很想叫她一聲情兒,可是已經不能了。
蘇情點頭,臉色難看,眼神中盡是憤恨與辛酸,已經分不清是真還是僞裝,“好,好,你還認得。那
就藉著這場婚宴,告訴天下人,我是誰!”
洛明梵對於蘇情,只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是蘇陌的姐姐,但是他卻不清楚蛟霖山莊和紅蓮山莊之間的糾葛,更沒想到一念之差將請柬送到高家,會帶來這樣的反應。他深蹙眉頭,看著一臉震驚的殷奇正,辨析真假。
殷奇正震驚當然不是因爲他知道蘇情的事情,而是沒想到蘇陌會允許她來涉險,同時他也不知道洛明梵的小動作。
凌墨風看著她,突然笑了,還好,還好蘇情已經滿不在意了。如果心裡還存一分對他的恨,那她絕不會這麼說話。
“你是蘇情,紅蓮山莊莊主,前任武林盟主蘇千葉的大女兒,紅蓮山莊滅門當天,下嫁揚州首富凌府,不知所蹤。”
“是啊,出嫁當日,全家滅門,夫家一夜之間人間蒸發。敢問凌公子,您是如何成爲蛟霖山莊的首席弟子的?敢問殷莊主,您是如何搖身一變從揚州首富,變成了蛟霖山莊莊主的!”蘇情的質問一聲比一聲高,讓在座的武林人士議論紛紛。
殷奇正攥緊了拳頭,青筋清晰可見,他自知理虧,“蘇姑娘要是想找老夫報仇,大可私下解決。今日是老夫小女出嫁的大喜日子,先成親再說。”
蘇陌也站了起來,譏笑道:“殷莊主說的好自在,您的女兒出嫁不能耽誤,我姐姐當年出嫁,您做了什麼,您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嗎!殷莊主,您該慶幸,我們姐妹並非殺人全家,屠人滿門之人,否則,真該讓你嚐嚐這滋味!”
蘇陌雖然並未直接指責殷奇正殺害紅蓮山莊滿門,可這字字句句都是暗諷,誰都聽得出來。
“蘇姑娘,說話要講證據的。”殷奇正自認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除了藥王在她們手中。不過,他今日就死不認賬,諒她們也沒辦法。
“證據來了!”
門外一聲大吼,震得人耳朵生疼。蘇陌心中大喜,是楊琰星!
只見他拎著一個人,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在座觀禮的雖然不全是各門各派的掌門,但也是門派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們對蘇情蘇陌不熟悉,但是基本上都認識楊琰星。原來在蛟霖山莊時,他就是殷奇正十分倚重的人物,後來謠傳他爲了個女人叛出蛟霖,也在江湖中成爲過茶餘飯後的談資。
如今他爲指正殷奇正而出現,不免讓人紛紛懷疑,傳說中的那個女子怕是這兩姐妹其中之一吧。不過看看這雙姐妹的姿色,也都不由讚一句值了。可惜,他們還不知道這兩姐妹都已經已經名花有主,否則怕是又是一番議論紛紛。
楊琰星將那人擲在地上,竟然是他口中的那個五叔。
少陽派這邊只想著把局勢攪亂,可是很多事情,他們並不知道內情。洛明梵用計,卻是瞞著殷奇正的。殷奇正深知楊琰星和殷瑾兒的關係,他定然會插手,所以特意讓青衣樓的人在山下攔截楊琰星,以防他來攪局。
可惜,青衣樓的人哪裡是他的對手,三下五除二,楊琰星就將人擒獲了。他本來計劃也不是大張旗鼓的來搶親,而是等拜完堂了,去洞房偷偷把人偷出來。沒想到凌墨風忒沉不住氣,把他的計劃打亂了。
沒辦法他只好順著蘇陌等人的計劃,攪亂局面,見機行事。
殷奇正瞥了一眼五叔,矢口否認,“這是誰?”
楊琰星挑眉,用手肘碰了碰五叔,笑道:“你看看,你爲人家買賣,到頭來,人家認都不認,你虧不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