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小嬸嬸,醫生怎麼說?都兩天了,Vic怎麼還是這個樣子?不會……不會真成了植物人吧?”
恍惚間,似乎有人用硬拳狠狠砸在牆上。
“混蛋!Vic!從小到大,你好日子還沒享受到呢!你快給老子醒過來啊!”
誰在叫他?是蘇檢那個煩人的傢伙?
晏頌睜開眼睛,頭頂是暖色的燈光,身旁碎花窗簾,和剛纔微弱的白光截然不同。做夢了?一個魂兒還能做夢?瞎扯。
“砰——”
又一聲巨響,椅背砸在木地板上,桑和揉著眼睛去撈,結果人還犯迷糊沒站穩,差點跟著摔了個狗吃屎。
她剛纔在成都掛機賣石頭,生意慘淡就趴著桌子睡著了,她剛纔做了個好奇怪的夢,驚起一聲冷汗,可是醒來過後又悉數忘了,只留下一種很莫名的感覺。
這刺耳的雜音,讓晏頌也徹底在現實中清醒——度假只是讓自己安心的藉口,他可不是來這裡看人玩遊戲的,也不是來體會小女生的喜怒哀樂的,更不是來續前緣的。當務之急,是要趕快脫離這個狀態,誰知道這樣拖下去會發生什麼,萬一身體狗帶了,那這一縷殘魂不是跟著嗝屁?
晏頌腦子飛快地轉。爲今之計,要麼是通知蘇檢把他身體給搬過來,要麼是把那把琴帶到蘇黎世。但車禍後的身體長途跋涉需要醫生隨行,更何況他暫時還無法聯繫蘇檢,退一萬步,就算通過遊戲聯繫上,換做旁人,會相信?
如此一來,就只能打那把琴的主意了。
“在嗎?”
桑和一瞧時間不早了,張羅收工今晚睡個美容覺,一個密聊突兀地跳了出來。
“在,買石頭嗎?什麼門派?幾級?”本著小本生意,顧客不能怠慢的原則,桑和立刻回覆,又在附近搜索那個名字。
【相和辭】?這個名字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桑和用鼠標把人物鎖定,一身儒風校服,是個文質彬彬的老琴爹。等等,琴爹?我去,不就是那天搗亂給曉木炸橙子的小妖精嗎?
賣還是不賣?賺錢重要還是私仇重要?
糾結了三秒鐘,桑和堅決表示有錢不賺是傻逼,還可以順便擡擡竹槓,先提價,再營銷:“都是自己合的,馬上收工,如果要給你打個折。”
“我不買石頭。”
桑和黑了臉:“本店不提供吐槽、罵街、以及深夜陪聊服務。”
“我……”晏頌組織了一番措辭,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仰慕你的琴。”
什麼?琴?是因爲那天晚上彈的那首平沙落雁?
桑和沒忍住自我吐槽,心想:臥槽,彈成那個鬼樣子還有人仰慕,不是瞎了就是騙子。她趕緊打字,一副高冷地樣子:“別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接受討價還價。”
晏頌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他指了指自己,臉色難看:我這麼像騙子嗎?
“你誤會了,我是說你的琴很好,你賣嗎?”
搞了半天這個慕名而來的名不是自己啊?桑和心裡酸溜溜一陣,這人什麼耳朵,竟然聽出了這是咱家祖傳的琴,難道說這琴,有什麼古怪?
她立刻飛奔到書房,把琴抱起來敲了敲鳳池,看看有沒有暗格,又摸了摸琴面,怕有藏有機簧,甚至還依次撥了弦,可惜並沒有發現不同之處。
真是要賣琴了?
晏頌不懂她在鼓搗什麼,但心裡還是一喜,如果她真同意,自己不介意多加一些錢,甚至可以全包運費和跑腿費。
很快,桑和就灰著臉坐了下來——琴裡什麼都沒有,沒有武功秘籍,也沒有藏寶圖!可她不知道,琴裡有美男啊!美男還在算計!
“你爲什麼要買琴?”桑和摸著下巴,依舊覺得奇怪,可是那晚的YY頻道,是幫會聚會,來的人她不全認識,但因爲幫主老開會,也都大致眼熟,不記得有這個非幫衆琴爹,難道是誰把錄音流出去了?
坑爹啊!
想到這裡,忽然又想起那晚的煙花。
“你是個妹子吧,你……喜歡曉木?”桑和鬼使神差問了出口,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她也沒打算改口,憑她對曉木的瞭解,甚至已經想到了怎麼接,比如,謊稱自己是曉木親友刀刀的朋友之類。
“純爺們。”晏頌鄙視了一眼,這丫頭腦洞怎麼這麼大,看人不是基就是妖,難道就不許有意外?“你怎麼會認爲我是個女的呢?”
廢話!那你炸什麼橙子啊!桑和在心裡暗搓搓地罵,她總不能問你是基佬吧,何況,“嘿嘿,你看,你這你臉如此女性美,妥妥的小受!”
晏頌仔細端詳了一番,眼神凌厲起來。遠在萬里外還在病房神色消瘦的蘇檢忽然狠狠打了個噴嚏。說起那個賬號,蘇檢本來就打算給晏頌這個禁慾系病態少年建個觀賞性女號,可他慫,又怕事後被晏頌追殺,只能找了個跟自己帥氣陽剛臉相當的陰柔禁慾系,還搞了一堆基佬審美外觀,騷包得不行。
“我……”晏頌想了想。
桑和翹首以盼,準備聽聽他要解釋個什麼幺蛾子。
“我……是看你追人太慫逼。”晏頌掐著桑和的心思,自信地勾起脣角,“你不是喜歡他嗎?”
“誰!誰說的!”桑和硬氣不起來,轉頭就心生警惕——這個路人甲這麼清楚,還知道自己是個妖,莫非是有人故意惡搞自己,可是知道過去的事情的人,又是這個新號好友的並不多。
桑和拉開好友列表,吼了一嗓子:“大喵?二盾?甲魚?小面?唉唉唉,你們哪個開了個小號來買琴,敢不敢再要臉一點?”
久未路面的老友小面立刻跳出來嗆她:“喲,你那個破琴還有人買?你是做夢呢還是做夢呢?”
小面本來的ID叫【重慶小面】,後來夜貓子們實在不能忍受大晚上他頂著這個名字到處晃,看著就餓,便每個人湊了錢給他改了個ID叫【朝天門扛把子】,這傢伙可是爲了女朋友A了好一段時間的遊戲,沒想到今晚破天荒上了線。
桑和大手一揮反脣相譏:“哦喲,這麼久沒見,你今天吃的什麼,一股糞臭味?”
小面嗷嗷叫:“胡說,老子減肥,晚飯就吃了一塊巧克力。”
桑和笑了,“是大便味的巧克力還是巧克力味的大便啊?”
“……”
好友圈裡突然就炸了,大家紛紛異口同聲抱怨桑和重口味。
二盾一臉委屈兮兮地表情:“艸,我一急把泡麪噴到室友臉上了,他現在要殺我,怎麼辦,在線等挺急。”
失笑歸失笑,桑和認真考慮了一下,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這把琴現在對她而言,是過去留給她僅存的美好回憶,打心裡,她是不會賣的。
“不好意思啊,這把琴呢,我不賣。”桑和收了收東西,準備找個人稍微少點的地方下線。晏頌急了,如果關機,今晚他就沒有機會再跟桑和交流。
“我是認真的,你隨便開價。”
“我不是騙子。”
密聊頻道叮叮叮直響,桑和被纏煩了,白了一眼,騙子難道會在臉上寫自己是騙子?何況就算不是騙子,不過也是來消遣自己的
“都說了不賣,你聽不懂中文嗎?”
“你要怎麼才賣?你說。”晏頌追問。
桑和沉吟了一下,心生一計,忽然露著白牙笑吟吟地說:“非賣品,所以怎麼都不賣。”
“啊……非賣品?”
桑和微微一笑。
“我的嫁妝呀。”
嫁……妝?
火速關了筆記本電腦,桑和順手將屏幕蓋下,坐在凳子上揉了揉眼睛——剛纔自己沒有眼花吧,那傢伙說——“不然我幫你追人,以我的智商。”
神經啊!還好她跑得快。
這貨智商有沒有她不知道,以她的觀察百分之百是沒情商。
018
接下來的幾天,桑和不論在哪裡上線下線,無論神行到哪塊地圖哪個犄角旮旯,這個老琴爹都像牛皮糖一樣粘著她,當真成了形影不離。
桑和怒了,加了好友,拉開列表一看:我去,對立陣營!這特麼怎麼知道我在哪裡?
一如既往清完礦車跑商,桑和飛到白帝城去畫畫攢圖譜,剛接了個任務畫老琴爹,就看到【相和辭】站在告示背後,舉目四望,除了他,周圍竟沒有一個長歌成男。
不是吧?桑和苦笑,要不要畫他?其實這個任務,交其他人的畫像一樣能夠過關,只是按要求來獎勵會多兩金,作爲一個萬年窮三代PVP,那可是兩金啊!
最後,桑和認命似的點了老琴爹組隊。
桑和擺了小桌子一連畫了五張,晏頌故意打招呼,不冷不熱道:“好久不見。”
好久個屁!明明兩分鐘前他們纔在揚州見過。
交完了任務,桑和拍拍屁股走人,叫你熱臉貼冷屁股,無視就是最好的反擊!可晏頌不讓她如願,站在一旁閒閒地說:“好了?那我們去下一站?”
桑和捏著鼠標,就聽見這傢伙好死不死還補了一句:“你隨便跑,找不到你算我輸。”
赤果果的挑釁!桑和也不是軟柿子,忙道:“你說的,你找不到我就算你輸,你輸了,就再也不許跟著我,也別跟我提買琴。”
話音剛落,一個神行千里飛走了。桑和飛到萬花地圖,幾個大輕功起落,飛到了仙蹟巖的後面,找了個池水邊偏僻的角落待著掛機打坐,心想著剛纔她去的都是日常任務地圖或者主城,就那麼幾個點,蹲到也沒什麼奇怪,如今她找的這個地方可是人跡寥寥,能找著纔怪。
耳根終於清靜了,桑和把電腦一推,去上了個廁所。
等她慢悠悠回來,順便去客廳順了串葡萄,一邊吃一邊撲到電腦邊,前後左右看了一圈,沒人!心裡瞬間就得意起來:小樣兒,還跟姐姐我鬥,真以爲自己劍三百曉生嗎。
地上忽然落了一個懵逼圈(技能:江逐月天),桑和那心情猶如雷擊。
“你特麼在樹上掏鳥蛋呢?”桑和氣急敗壞。
只見老琴爹輕功一甩,落到桑和前方的草地上,四目相對:“我在等你。”
此刻桑和的內心很絕望,她記得劍三可沒有什麼追蹤器,這傢伙簡直作弊了吧,要不打個電話給客服查查?不過大晚上的,人家都下班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拉開好友列表,找到大喵的殺人越貨小號,桑和趕緊密了過去:“你們組織最近有沒有接到什麼土豪的滿世界找人任務?”
“啥?找人?你要找人?”不明所以的大喵被繞暈了,撓了撓腦袋,“喂喂喂!什麼叫組織,聽起來像□□一樣,我們是正規公司!大唐喵教私人業務公司。”
桑和一攤手:“真沒有人讓你們盯梢什麼的?我實在想不到還有比你們專業仇殺更強的眼線團隊。”
大喵立刻警惕起來:“你被人仇殺了?”
“也不是啦。”桑和癟癟嘴,都怪自己當初裝逼,可不就遇見奇葩了,“你們團隊缺不缺人啊,給你們推薦一個,最好給他派個24小時蹲點任務,千萬別放出來煩老孃。”
轉頭,桑和一臉黑線去解決那個大麻煩:“大哥,我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了……你找人這麼厲害,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你要是閒,你幹仇殺去吧,保證你從此裝逼致富,走上迎娶白富美的巔峰。”
“不。”
他就在桑和旁邊,她去哪裡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這丫頭不想認栽也得認。晏頌偷偷擡眼瞧見桑和困窘的表情,看她噘著嘴眉毛都要打結了,心情忽生愉悅,難得俊逸的眉眼都帶了三分笑。
“我能找到的,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