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生活有時候就是那麼荒誕, 你覺得自己已經很不錯了,卻從現實裡窺出自個兒的落魄;你覺得自己很幸福了,轉頭卻照見幸福的幻影與泡沫。
桑和也沒有勇氣告訴大喵真相, 進一步就是碎人美夢, 作那狠心冷麪的劊子手;退一步就是壞人家庭, 是道德上不容許的。她只能怨怪自己, 當初不應該想當然多嘴那麼一句, 反倒是害了兩個人。
那件事之後,她就活得仔仔細細,如履薄冰, 可她還是犯錯了……她還是犯錯了。
桑和帶著眼淚沉沉墜入夢鄉,但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
“不要!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們, 不要打了!”
黑暗中傳來拳腳相加的聲音, 撞擊聲, 尖叫聲,哭喊聲衝擊著耳蝸, 而恐懼,害怕,悔恨,悲傷糅合在一起,利劍般穿心而過。
嗡——
就在她以爲這種絕望無窮無盡時, 突然聽到一陣輕輕的空絃音。
“桑桑, 不要怕, 我在這裡?!?
誰, 誰在說話……這個聲音, 並不是他呀,是他已經死去太久了, 所以她已經不記得他的聲音了嗎?還是……還是有其他人在說話?
桑和額頭上冷汗大顆大顆往下掉,晏頌見勢不妙,坐在牀邊用念力撥動琴音鎮魂,終於安撫下她的躁動,長夜得歸於平靜。待桑和呼吸平穩,晏頌力竭,歸於琴中。
早晨,第一縷晨曦轉過窗櫺,桑和睜開眼坐在牀上,看著腳邊的琴,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拾起抱住,將臉頰輕輕貼在琴面上。
“我忘了,已經八月了。不過今年潤六月,按農曆算,還要再等些日子。”
桑和一直覺得,自個兒沒什麼優勢特長,但有一點特別欽佩自己,就是不管前一天究竟如何,她也能在第二天清晨醒來,繼續生活下去。
這幾天想了又想,大喵的事情倒是給她敲了個警鐘,她不得不唏噓感慨,錯過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以至於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無名的勇氣,攛掇她不要再逃避自己的內心??梢贿B好幾日也沒見著老琴爹,桑和心裡開始惴惴不安,剛纔眼皮還跳了跳。
這不,果然攤上事兒了。
遊戲裡的插件響了幾聲,桑和便瞧著路上竄出幾個浩氣紅名。不過桑和也沒想打架,她又不是陣營積極分子,也沒一個打十個的本事兒,打不了繞道走咯。
可她這樣想,對面卻不這樣想。
那一邊,匆忙回國的蘇檢,第一時間更新了劍三,風風火火上了自己的大橙武號,聯絡上竹舞,就往這邊趕來。本來也沒桑和什麼事兒,可倒黴就倒黴在晏頌好幾天不上線,蘇檢有氣無處撒,正巧聽說這個叫【採桑子】的軍爺和正主走得很近,兩人幾乎日常刷本競技場形影不離。
蘇檢摸著下巴一拍桌:這倆肯定是一夥的狼狽爲奸!
“你認識一個叫【相和辭】的嗎?”蘇檢在近聊打白字。
桑和看人衝上來,嚇了一跳,剛想任馳騁開疾跑路,就見近聊那個爲首的小黃雞頭上頂著一行字。
古怪雖古怪,桑和還是老實說了:“琴爹啊,認識呀,熟得很,怎麼了?”
“果然是一夥兒的,盜號賊!別跑!”蘇檢一聽她這麼說,徹底咬定了他倆就是一條船上的,想著一個人能有什麼能耐還把自個兒家底給翻起來,肯定是團伙作案!
而“別跑”兩個字一跳出來,桑和立刻就騎馬奔了,雖然不清楚這個盜號一說從哪兒來,但但凡電視劇小說裡有點套路的,帶這倆字就是要幹架的前兆啊,不跑當她是木樁嗎!
不過結果賊特麼的氣人,桑和現在用的馬就是個普通的腳氣馬,跟土豪的赤兔比起來,就要遜色一籌。她在心裡腹誹:最煩這些土豪大佬了,有好馬了不起啊,比我一個天策都跑得快要點臉不?
然後她就被打下馬了,然後就被虎跑黏上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桑和被仇殺幹翻躺屍地上。對面偏偏還有個不長眼的小嘍囉跳出來扎心:“這個天策怕不是個傻子吧,他竟然不大輕功,要騎馬跑!”
誰給的一個路人甲的勇氣跑出來加戲?
話雖是這樣說,不過此刻桑和是真的想給自己一鍋鏟,怎麼就把輕功給忘了呢?應該留給他們一個高冷的華麗的扛著我府大旗的背影纔對!
“怎麼樣,盜號賊,怕了小爺我了吧?!碧K檢用中二十足的口氣在近聊打字,桑和白了一眼,躺屍不起,看他裝逼。有的人挑釁你越回他他越蹬鼻子上臉,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
不過這盜號賊叫的那麼順,桑和聽著耳朵疼,她平生最討厭被人冤枉:“誰是盜號賊,你說清楚!誰盜號了!我要是有那種技術早發家致富了,還每天跑商?”
“盜號賊嘛,還能有誰!你們每天一起日常一起下本,肯定是一夥的!”蘇檢冷笑,“就算你沒盜號,也是包庇縱容的從犯,油嘴滑舌的說不定也是個騙子!”
聽他的話,意思是說阿頌是盜號賊?桑和在心裡嘀咕,玩了那麼些年遊戲了,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遇到了還是個奇葩,盜號賊現在還改接陪玩任務了嗎?不然哪個賊那麼悠閒,竟然還每天日常戰場上段嘮嗑?
雖然一開始買琴確實有點奇怪,桑和也猜測他是個騙子,可是也沒有真買賣,自己的銀行卡也沒出問題,遊戲賬號更是好得不能再好,好像也沒騙自己什麼呀?
“那……那他騙你什麼了?”桑和好奇的問。
“他……他騙我……”這下換蘇檢結巴了,正要細數罪狀,可在心裡想了半天,除了他佔用了自己給晏頌申請的賬號,愣是沒想出實錘來。這人好像還真是一沒幹壞事,二沒壞這個號的名聲,也沒聽說有什麼渣人打人的劣跡,不過盜號的一般都倒賣……
對了!倒賣!
當初他可是花了些錢找黃牛收的!
“這個號裡面有好幾個披風時裝盒子,對對對,有青盒子!他肯定拿去賣了!”蘇檢立刻作此猜測。
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若說桑和起先還懷疑三分,如今連三分疑雲都消失了,就當眼前這個二少是帶人來找茬的。常年混跡貼吧818的她,什麼劇情沒見過,有的人黑起人來就是無腦。
“放屁!我還沒見過哪個盜號的幫人搞裝分,天天排競技場,心法雙修的!”桑和來了底氣,最是護短了,立即打斷他的話,“你說人倒賣,那證據呢?前後你總登錄過賬號吧,截圖總有吧!客服的交易記錄呢?”
蘇檢也沒法佐證,畢竟他當初也沒想過上這個號,好不容易上一次遊戲跟晏頌狹路相逢後,晏頌怕他有動作導致自己無法再上游戲跟桑和聯繫,迅速地改了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密碼,蘇檢根本沒有前後截圖。
“……”蘇檢被她突然爆發的氣勢唬住,竟然詞窮了。
他沒話,桑和可有話,還很沒正經的嘲諷起來:“喲,你看,叫你說你有說不出,尋思著也只有一種可能了吧……該不會是騙你感情了吧?你男的女的?”
這麼騷氣的二少,一定是個男孩子。
“真他孃的煩!老子純爺們,帶把的!”蘇檢也不知道她是個女生,立刻暴怒,也不管話糙不糙了。
桑和反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真·基三!”
蘇檢兩眼一翻,這兩人狼狽爲奸,不愧是一路的,連氣死人都如此相像:“呸!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有情緣有女朋友!”
反正挺屍也無聊,桑和一邊逗他,一邊就著黑白畫面,把這個小黃雞從各個角度視奸了一遍,忽然想起了那麼一茬。
“哦!我想起來了,在瞿塘峽劫鏢,我記得你的大橙武!”
難怪這個名字那麼熟,桑和當時心裡還吐槽了,怎麼會有人叫這個名字——第二杯半價?難道是開封菜的金牌客戶?小學生吧!
桑和吐槽:“看把你小氣的,不就是一個遊戲嗎,劫鏢的多了去了,你還認真了,還帶著人來找茬!不過藉口太爛了吧!原來不僅是個手殘,還是個鐵公雞!”
作爲一個土豪玩家,不熱衷於PVP,打本技術比不上開荒團長,又時常打扮得招搖過市,所以蘇檢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叫做手殘,尤其是裝逼的時候。
蘇檢怒了:“你等著,我要把你叉出去!叉出遊戲!”
一個反派,哪兒來那麼多廢話給自己加戲,桑和那麼護短,論起打架,絕不當縮頭烏龜……不過嘛,現在人家人多勢衆,不好硬拼,不如回營地先下線,等改天找齊了人,再幹他一票!這叫智慧。
就在桑和準備萬全,先回營地,如果有人蹲就拔網線硬退,沒人就下線的時候,二少的頭上突然冒出一串數字,斜地裡一個花太還在拼命讀條。
這人又是哪兒來的?桑和一頭黑線,怎麼總有路人甲喜歡亂入,沒看到人多,腳底抹油纔是鐵律不知道嗎?不過這人還是帶動她江湖熱忱了一把,桑和立刻原地起,加入了混戰。
花太還不忘給軍爺刷個清心,桑和想,這多出的5%的血,也得有命回才行。
沒一會,兩個人雙雙躺了。
“嘿!是我呀!你還記得我嗎?”那個花太突然興奮起來,趁著躺屍空出手來給她發消息。
桑和看了一眼工作室一般亂碼的名字,突然想難不成自己什麼時候又得罪了工作室?趕緊發了條消息過去:“大哥!我沒欠你錢吧?”
……
“喂!你們幾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不嫌丟人,我都替你們害臊!”結果花太沒回答桑和的問題,倒是白字突然飄出了一行,打完字他就原地復活起了,復活完就跪了,還一臉窘迫地認錯:“我……我點錯了!”
桑和捂臉:這兄弟莫不是個傻的吧!
不過……問題來了!
桑和納悶:“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女的?”
花太很有耐心和她解釋:“大概是一年前吧,有一次打大戰本,都是小號死活過不去,你就開麥指揮大家怎麼做,我記得你的聲音。當時大家都說退了,只有你堅持,謝謝你一直沒放棄也沒噴人?!?
不知道怎麼回事,桑和覺得這個花太跟其他人說話都一副糙漢子的作風,到她這兒就瞬間柔情了不少。
她抓耳撓腮想了好半天,其實一根毛都沒想起,大戰本打得不少,這種情況也太多了,桑和自己都記不住了:“其實吧……”
花太打斷了她的話:“你等等,這是我的精力小號,我去開大號來!”
桑和卻拒絕了:“不用了,我待會回營地,找個機會脫戰就下了,你也下吧,和這些人打下去沒意思?!?
說完,桑和就真的走了,花太在原地愣了一下,突然有些狂躁:“你還沒加好友!”
突然淪爲醬油黨的蘇檢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更讓他莫名其妙的是,這個花太,突然點了他的名兒,卻什麼都不說。
??
但不知怎的,蘇檢竟然看著遊戲裡這個小不點兒,看出了一種森森磨牙狀。都說萬花切開來是黑的,不然他怎麼覺得有點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