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是方纔那些商人？”副將問道。
蘇聽南沉聲道：“如今舉過大旱，連京城都掉不出多餘的糧食發往雲南，他們怎麼會有糧食來售賣？”
副將有些猶豫：“興許是哪家的鄉紳自己都地，攢下來的糧食……”他心裡也有些奇怪，畢竟如今的世道誰也不會嫌糧食多。
“聽那女人的意思，他們不是這裡人，就算賣糧食，怎麼會跑的這麼遠？”蘇聽南分析道，“現在世道不安全，跑的越遠，越可能遇到危險。”
所以說，其中有詐。
蘇聽南想到此處再不猶豫，帶著衆人回頭而去，一路疾馳到了放下的城鎮中，卻已人去樓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蘇聽南在原地喃喃自語，陷入長久的沉思。
……
與此同時，芍藥聽著暗衛的來報，上前低聲對慕容絕塵回稟道：“陛下，如您所料，蘇聽南果真回去了。”
幸好早了一步，否則跟蘇聽南撞到也不是啥好事，平南侯世子便是在大晉也赫赫有名。
“呵。”慕容絕塵笑了出來，“蘇家的人怎麼會笨，畢竟是她外家，那狡詐的性子可是會隨了根的。”
芍藥知道他說的是慕青璃，想了想，欲言又止。
“嗯？”慕容絕塵斜睨她。
“陛下，咱們這就回大晉？”芍藥低聲問道，“只是小姐那邊恐怕還不能接受，這些天她表面不說，私下也悶悶不樂，屬下怕她心有鬱結。”
慕青璃心思再深，和她朝夕相處的芍藥也能看出些許端倪。
慕容絕塵頓了下：“朕本意是想在大楚再待幾天，等著她心情平緩下來再帶她走，不過蘇聽南來的太過意外，大楚已經不是久留之地，先回大晉，其餘事再慢慢說罷。”
“是。”芍藥心中嘆息一聲，暗道慕青璃絕不是會妥協之人，她從一開始就沒接受自家主子，有了排斥之心後怕是更接受不了。
芍藥跟慕容絕塵稟報完，便回到了慕青璃的馬車上。
慕青璃正在看書，見她回來放下書問道：“做什麼去了，走了這麼久？”
芍藥含糊道：“有些急事要與陛下稟報。”
“哦。”慕青璃淡淡的應了聲，漫不經心道，“剛纔在大街上碰到的那人是誰，怎麼塵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慕容絕塵不是輕易變色之人，再說他易了容，剛纔那人再大的來頭也有芍藥應付，他爲何焦急？
難道是因爲她在馬車裡，而那邊繆寂所說是實話，她是大楚人，所以慕容絕塵怕她被發現了？
芍藥沒想到慕青璃會忽然這般問，遲疑了下道：“就是個大楚的將軍，之前跟陛下在戰場上見過，生怕被那人看出端倪。”
這話半真半假，慕青璃看出芍藥的隱瞞，輕輕垂下眼睫。
……
車隊一路疾馳，到了晚上，慕青璃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被顛碎了。
慕容絕塵急著趕路，沒有刻意再安排住處，只是讓人先他們一步去前面的鎮子上安排客棧，將那客棧清空包場。
他們到時已是深夜，慕青璃跳下車左右看了看，打算尋下雲姬在哪裡。
“小姐？”芍藥喚她道，“您在找什麼？”
“無事。”慕青璃很快收回目光，“累了一天，我打算睡了，晚飯你端我屋子裡就行，莫讓旁人打擾了我。”
她的身份，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尋常事哪敢驚擾她，這“旁人”指的便是慕容絕塵。
“是。”芍藥曉得一路奔波，便沒有起疑。
慕青璃回房快速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靠在牀邊等人，期間芍藥在門口轉了一圈兒，瞧著屋裡燈是滅的，以爲慕青璃睡了便走了。
“你倒是乖覺，這是算好了我會來？”雲姬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慕青璃緊張了一晚上的心終於落在了地上，擡頭看向聲響的方向：“我下車時左顧右盼，雖然沒有看見你，你卻定能在暗中看見我，自然知道我要找你。”
她這話說得不急不緩，讓雲姬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優越之心蕩然無存，不由冷笑道：“我來了也不一定會帶你走，慕青璃你是不是弄不清情況？”
“弄不清情況的是你。”慕青璃淡淡道，“要是那日繆寂說的是真的，我去了大晉就會被他封爲皇后，你若是不想一輩子在我手下過活，看我的臉色生存，就按照我說的做。”
不管做什麼事，她纔是那個習慣掌控主權的人，纔不會讓雲姬這個是敵非友的人把控全局。
雲姬看著慕青璃那張臉就來氣，忍了忍道：“那你到底是如何打算？”
慕青璃眼珠靜靜的看著她：“要是你們那天說的是真的，我就要離開，問題我如何辨別真假？”
說不定這一切是雲姬佈置的局，藉著自己不安的心，讓她離開慕容絕塵的庇護，再趁機謀害她。
“你倒真能想。”雲姬冷笑，“你對我有戒心，我說什麼你都不信，又何苦來找我求證？孰真孰假你心中已經有了決策，用不著我多言，只是我要提醒你，照著如今的速度走下去，要不了七日就會到大晉和大楚的邊界，到時候你想走就走不了。”說完就往門外走去，“最多三日，你想好了早點做決定，不管你是走是留，我都不想陛下發現我與你有瓜葛。”
慕容絕塵將慕青璃看做眼珠子，哪裡容得下自己自作主張的放走她？
雲姬在這件事上已經吃過一次虧，絕不會再嘗試第二次。
“等等！”慕青璃在她離開前喊住她，“不用三天，我現在就能給你決定。”
雲姬回頭挑了挑眉。
慕青璃深吸一口氣，擡起頭道：“我要走，今晚便走！”
她堵這一把，堵未來的自由，寧可冒著被雲姬陷害的危險死去，也不想一生一世被慕容絕塵圈養。
最重要的，她要弄清事實，找回自己以前的記憶。
不管她是納蘭錦悠還是慕青璃，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做決定！
……
夜晚的客棧一片寧靜，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樹叢間快速移動著，她的速度極快，再加上走的都是死角，連暗衛們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噗通。”客棧池塘中忽然有了響動，一顆石子滾入池水中，濺出無數水花。
黑暗中有些肅殺的氣息，無數目光挪到此處，直到又是“噗通”一聲，再一顆石頭滾了下來。
“都莫緊張，是涼亭中的瓦片碎了。”一個暗衛出聲說道。
衆人明顯鬆了口氣。
就在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池塘中時，那個黑影從角落翻到院外，起落間已經跑出好幾裡遠。
慕青璃抓緊雲姬，心中緊張的不行。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高起高落的，傳說中的輕功聽起來炫酷，實際上上下下的滋味可不好受，也不知雲姬是不是故意的。
就在慕青璃馬上快要忍不住吐出來的時候，雲姬嫌棄的將她往外一推：“行了，已經安全了，他們暫時不會找到這兒來……”
“哇……”慕青璃不等她說完，就大口大口趴在路邊吐了起來。
雲姬臉上一片黑線。
慕青璃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好不容易緩過勁來，順了順胸口喘息著說道：“你確定甩到他們了？”
她們往外走的時候，從慕青璃的視角看去就是一片寂靜——這纔是最可怕的，說明暗衛都在暗中盯著。
“哼，我在暗衛中呆了那麼多年，自是瞭解他們，我說沒事就是沒事。”雲姬冷聲道。
慕青璃的屋子每過小半個時辰都會有暗衛巡邏查看，他們一旦發現裡面沒有了人，便會展開全力追捕。
正因爲了解暗衛平日裡的排布和運作體系，雲姬纔能有驚無險的帶著慕青璃跑出來，要換做旁人，武功再高也做不到雁過無痕。
“那你又爲何被他踢出暗衛？”慕青璃問道。
“……”雲姬一時語塞，最後從牙縫中道，“還不都是你害的！”眼見她還想再追問，雲姬不耐煩道，“繆寂來了，你們趕緊走吧，再要不了多久暗衛就會發現，我要趕緊回去了。”
話音未落，就見繆寂的身影從夜色中走出來。
他忌憚的看了雲姬一眼，將慕青璃擋在自己身後：“這次多謝雲妃娘娘援手。”他曉得雲姬幫忙的真實目的，所以也就是客氣客氣。
雲姬嗤笑：“誰是爲了幫你們，我答應幫忙一方面是不想她再留在陛下身邊，還有一方面是你要想帶她走，就必然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對大晉也是好事一件。”
繆寂沉默不語，臉上並無悔意。
雲姬上下打量繆寂，聲音嘲弄：“不過你也應當知道，你這是狠狠打了陛下的臉，不管是在他身邊當細作，還是帶走慕青璃，都是罪無可恕，要是讓他抓到，你連全屍都留不下。”
繆寂拱了拱手：“多謝雲妃娘娘提醒，只是不管結局如何，在下無愧於心就是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此別過。”
雲姬點了點頭，最後看了慕青璃一眼：“慕青璃，你最好爭氣些，此生此世都別再讓我碰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