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臉上悲慼的哭著,心中卻頗爲開心,只道慕青璃這次再也洗不清了,被蠻族人“欺辱”了的世家小姐,若是不自盡,也要去家廟了被關一輩子的。
帕子下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來。
老夫人孫氏也在如意的攙扶下坐在了椅子上,用柺杖砸了砸地面,怒聲道:“當時到底是怎麼一事,你究竟有沒有被蠻族人佔去了便宜?”
她就知道,這丫頭果真不是個省心的!
沒事也就罷了,若真的受辱了爲什麼不自殺,還能保全一個烈女的名聲。
慕之洵在一旁給老夫人順了順氣:“娘,您別生氣,保重身體要緊。”轉向慕青璃的時候卻是一臉嚴肅,“你看看你爲家裡惹了多大的麻煩,還不實話實說!”
慕青璃看著眼前的這幾個所謂的家人,著實有些想笑。
她的家人,她的骨肉至親,在出了事情之後想的都是保全家族的名聲,卻絲毫不顧她有沒有受到傷害,孫氏和慕之洵甚至連張氏都不如,後者至少還假惺惺的哀嘆了幾聲。
偌大的慕家,竟然只有檀兒一個人關心她的安危,其餘人……呵。
幸好真正的青璃已經魂歸西極,不然真是要生生被這幫人氣死。
慕青璃語氣平靜道:“回祖母和父親的話,今日那些蠻族人雖然攔住了衆人,可女兒一直在馬車裡沒有出來,幸好晉太子和顏公子來的及時,女兒並未受傷,讓長輩們掛心了。”
慕之洵聞言倒是一怔:“晉太子和顏十一?”他得到的消息並不完全,只聽了前半部分,有關那兩個男子的卻真沒聽過。
“是,父親不信的話可以找顏公子覈實,等處理完那羣蠻子之後,也是他看在父親的面子上送女兒回來。”她還就不信了,話都說到這份上慕之洵還能逼她去死。
果然,慕之洵遲疑了下,臉色也沒有方纔那麼難看。
昨天的紫薇明珠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然來了邊關的急報,說是太子在邊關失蹤了,皇上皇后心急之下也沒有舉辦宴會的心情,所有朝臣臨時去御書房。
太子的事情怎麼會那麼巧合,快到了的時候正好有一羣馬賊出來把太子擄走,他們的人數也像是算計好了那樣,不多不少。既能足夠對付太子身邊的侍衛,又不會因爲太多人而暴露行蹤。其實誰都明白,能打的什麼好,對方是不是有他們的隊服和花名冊,都在說不準就是朝堂之上的內鬼把消息露了出去,才讓蠻族人有機可乘。所以那些女眷名義上是要在坤寧宮陪皇后,實際上算是間接軟禁了起來,就等著皇上一番徹查,而之後慕青璃這樣年紀頗小的女娃娃才提前放了回去,生怕逼得太緊反而引起恐慌。
從白天到晚上,整個朝堂來了一次大清洗,不管身份如何,只要身居高位就要接受徹查詢問,最後終是找出了罪魁禍首——在兵部侍郎呂鴻運的家中發現了和蠻族通敵叛國的信件,其中就提到了太子行進的路線,而皇上要將呂鴻運抓去問審時才發現他藉著尿遁爲名暫時離開大殿,找了個隱秘的地方服毒自殺了,身旁還有遺書,和那信上的字體一樣確定是他的筆跡。
聖上大發雷霆,在御書房就罵了出來。
堂堂兵部侍郎,就這麼給蠻族當了內奸那麼多年沒人發現,這次竟然連太子都搭了進去。
於是兵部尚書被撤職,而整個呂家都被抓了起來,誅滅九族!
慕之洵從下午到現在一直忙的不停,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出宮時才聽到這麼個消息,加上張氏在一旁有意無意的煽風點火,頓時心中火冒三丈,直到現在才慢慢平息下來。
看著眼前一身素色卻神色平淡的女兒,不知怎麼的,慕之洵的心中涌起些許愧疚。
“咳,無事便好。”他揮了揮手道,“也是爲父太心急了,既然無事……便回去休息吧,顏家那裡我會代你去道謝,而晉太子身份特殊,以後就算見到了也離他遠點。”慕容絕塵是質子,作爲朝臣還是不要和他有牽連,否則就說不清了。
“是。”慕青璃低眉順眼的迴應道,沒有抱怨,也沒有露出絲毫不滿意。
張氏向前一步,有意的擋住了慕青璃的路,有些曖昧的笑道:“我家璃兒運氣就是好,若是隔著旁人身上早不知成了什麼樣,顏公子救了你不說還特意送你回來,真是有心了。”永定伯府出衆,慕青璃這死丫頭絕不能嫁過去,不然慕青檀便得了相當大的助力。
孫氏聽完這句話冷冷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說什麼有心,這話讓外人聽去成何體統!”
張氏假裝驚慌的捂嘴道:“是,兒媳說錯話了,我們璃兒雖然容貌姣好,但絕不是那種輕浮的女子,兒媳是說顏公子怕是憐惜與她纔會這般,不止顏十一,那晉太子不也是救了璃兒麼。”
孫氏聽後更是怒不可解,狠狠的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我們家的女兒又不是外面那些身不三不四的女子,長得那麼妖豔是要以色侍人的,哪裡是我們這種家族做的出來的。”她雖然罵著張氏,眼神卻冷冷的看向慕青璃,彷彿都是她的錯一般。
看著孫氏眼中的冷色,彷彿一道風吹開心中的迷霧,慕青璃心中困惑許久的疑問總算有了思緒。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孫氏討厭她,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原因爲什麼,如今大概猜到了。
她怎麼忘了,古代的女人有個毛病,就是對待女子時極爲苛刻,最搞笑的一點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點。
你長得美是錯,所以你被人玷污了是活該;有才華是錯,要是敢在衆人面前展露才藝便是炫耀,女子就應該藏拙不讓人看出來;有本事是錯,女人不在家安分守己的帶孩子,拋頭露面算什麼,比你的男人有本事了,你讓男人的面子往哪兒放?
就是這樣的沙豬心態,即使延續到了現代都是存在的。
想清楚了此事的慕青璃豁然開朗,心中對孫氏再不報指望,面上頗爲惶恐道:“青璃萬萬不敢,今天顏公子肯送我回來是看在咱們家個永定伯府向來關係不錯的面子上,還有便是我的車伕被殺了,他覺得我是冤枉的,這才提出來送我回來的。我絕對沒有和他有私下的瓜葛,祖母若是不信,我可以以死明志!”說著就朝著柱子撞了過去。
你們不就喜歡看這種戲碼麼,本姑娘早就排練好了,陪你們演就是了。
霜兒眼疾手快的拉住慕青璃,哭著喊道:“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明明什麼都沒有的事,爲什麼要這樣賠上性命?”這是她們來之前就商量好的,要是慕青璃做出什麼尋死的舉動,霜兒便這麼說。
慕青璃也哭著道:“霜兒你放開了,現在大家都這麼想了,以後不知還要傳成什麼樣,還不如死了趕緊……顏公子救我一命,不能拖累他的名聲,你放開我……”
霜兒哪能真的放手,邊哭邊勸,頓時是一場苦情大戲。
慕之洵有些生氣,卻不敢責怪孫氏,便瞪了張氏一眼道:“亂說什麼!”清了清嗓子道,“行了,爲父知道了,清者自清,璃兒不必解釋什麼。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京城很亂,沒事不要出門了。”
慕青璃抽抽搭搭的靠在霜兒懷裡,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委屈的應了一聲離開了。
出門之後,她眼中的淚水盡數消失,眼珠清澈冷靜,和臉上淚痕未乾形成先明的對比。
慕青璃已經把腦中幾種方案過了一遍,尤其仔細的想了想幾種相剋的食物,想著若是有機會不如將孫氏弄死了。
本來指著這個祖母支持公道,現在看來有害無益,說不準哪一天就會成爲一個禍害,比如把自己作爲籌碼送人,給慕之洵鋪平道路什麼的。
可轉念一想又不太合適。
她今年週歲已經快十二歲,祖父母有三年的熱孝,出了孝期才能談婚論嫁,到時候都十五歲了,彼時才議親就有些晚了。
而且孫氏雖說不喜歡她,卻對青檀偏愛有加,說起來也不是完全沒用。
那就先留著吧。
慕青璃想著事情,後面的霜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姐,你是怎麼做到說哭就哭的?”爲了這場戲她已經個慕青璃排練過一次,慕青璃的眼裂說流就流,而自己卻怎麼都哭不出來,最後沒辦法纔在袖子上擦些辣椒麪。
簡直羨慕的不行!
慕青璃有些無奈的看著她:“說了不讓你用那些東西了,哭不出來也不要緊啊,做個樣子就行,怎麼這會兒又問到我來。”
霜兒嘟嘴道:“奴婢這不是覺得更真實一些嗎。”
慕青璃撇了撇嘴角,只覺得自己這丫頭有些缺心眼。
倆人正說話間,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過去,慕青璃定睛一看是府醫,便猜到是慕青瓔那裡出了問題,想都沒想的叫住他道:“李郎中,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