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是當(dāng)初隨著太祖一起打江山的開國功臣,除了皇室之外,像是長樂侯府這樣的新晉貴族向來不放在眼裡。
在慕家人看來,瞧著皇帝的面子上恭恭敬敬的喊一聲文妃娘娘就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這純粹是活膩了。
慕家?guī)资罓?wèi)臣的時候,你長樂侯還是個不知名的小商小販,現(xiàn)在憑什麼騎在慕家頭上作威作福?
尤其是太子回來之後文妃還不消停,這讓慕之洵忍無可忍,早就下定決心給他們一些教訓(xùn),正好聽見了五公主被綁的消息,便抓住時機(jī)的狠狠踩了一腳。
慕青璃聽完之後心中一嘆,這五公主果然還是因爲(wèi)她才變成這般,雖說是陰錯陽差纔到這般地步,但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孫氏沒有看出慕青璃的異樣,自顧自的的說道:“如今太子回朝,表面上看二皇子再也沒了繼位的機(jī)會,但是你父親還是多有疑慮。天家和普通人家不同,向來不看中嫡庶之分,表面上看來太子繼位是穩(wěn)穩(wěn)的,但是將來的事情誰都沒辦法肯定。”孫氏頓了一下,“若是以前,誰繼位與我們慕家無甚關(guān)係,可現(xiàn)在我們與文妃已經(jīng)撕破了臉,是絕對不能讓二皇子一黨有任何機(jī)會,否則他真有榮登大寶的那一天,就是我們慕家覆滅之時。”
孫氏這話說的意味深長,慕青璃唯有苦笑一聲。
這些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呢?
不過孫氏說的沒錯,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絕不能放虎歸山,稍有心軟等待著慕家的就是前世的下場。
雖然對不起五公主,慕青璃卻沒有別的選擇了……
慕青璃心底嘆息一聲,湊到孫氏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孫氏聽得眸光大亮。
……
回去的路上,霜兒和杜鵑瞧著慕青璃臉色實在難看,就都噤聲不敢說話。
慕青璃走的很快,彷彿要甩掉什麼,霜兒和杜鵑不得已用跑的,最後實在是擔(dān)心的喊了一聲:“小姐……”
慕青璃猛地停下腳步,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
前世今生,她雙手雖然沾染無數(shù)鮮血,卻從來沒有對付過無辜之人,除了五公主。
五公主說起來和前世的慕青璃很像,都是卑微的喜歡著一個人,然而又得不到他,再被家人當(dāng)做籌碼送了出去,一生都沒有自由。
本來就對她有些同病相憐的感慨,不曾想今生卻是自己親手將她推到火坑裡。
她當(dāng)真也是要連最後的本心都失去了麼?那樣的她,和張氏、和慕青瓔還有什麼不同?
慕青璃一下子陷入深思中,很久都沒有說話。
“二小姐?”忽然一個聲音打斷慕青璃的思緒,她不過一瞬間就收起了臉上的情緒回頭望去,在旁人來定是瞧不出什麼端倪。
謝瓏兒站在原地看著她,問道:“二小姐怎麼穿的如此淡薄就站在這裡,雖說入了春,但是天氣還沒有暖下來,小心著了涼。”剛纔是她的錯覺麼,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是二小姐分明是籠罩了一股子寂寥,這是極少看到的。
謝瓏兒還有四個多月就要生產(chǎn),肚子已經(jīng)很明顯了,走路的時候要用手護(hù)著肚子,臉上的神色也柔和許多。
慕青璃見是她,就淡淡笑道:“多謝姨娘關(guān)心。”
謝瓏兒見她今日的話這麼少,和平時大不一樣,就越發(fā)的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慕青璃怕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兒,所以心情不好。
她和慕青璃的關(guān)係向來不錯,二人雖然只是合作的盟友,但是一直沒什麼衝突,又幫過對方很多,再加上謝瓏兒從內(nèi)心和欣賞慕青璃,倒也有幾分關(guān)心。
想到慕青璃母親早逝,大哥被陷害,一直都是孤立無援的在這家中,相依爲(wèi)命的弟弟也出去讀書,心中又有了些同情。
“二小姐要是不忙,就去妾身那裡坐坐吧,正好妾身也想與人說說話。”謝瓏兒這般說道。
慕青璃正巧不想回去,聽謝瓏兒這麼說就點了點頭:“好,那就打擾姨娘了。”
“哪裡說得上打擾,反正整日也是我一個人,除了丫鬟也沒誰與我說話,二小姐去了也給我添添人氣。”
謝瓏兒說的平靜,卻讓慕青璃不自覺的多看了她一眼,立刻就明白了。
她那父親終究不是個長情的,謝瓏兒懷孕的頭幾個月,還經(jīng)常去她那兒看她,夜裡也會留下來,後來被張氏送去的一對兒雙胞胎吸引了,最近又有同僚送了他兩個揚州瘦馬,好幾天都顧不上去看謝瓏兒一次。
偌大的院子自然就她一個人。
慕青璃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跟在謝瓏兒後面亦步亦趨的往她院子走去。
“二小姐請坐。”謝瓏兒將慕青璃帶到屋子裡坐下,隨手將桌子上繡到一半的繡品拿開,“屋子裡有些亂,讓二小姐見笑了。”
慕青璃掃了一眼,將屋子裡收拾的很整潔乾淨(jìng),佈置的也頗爲(wèi)風(fēng)雅,就是隨處可見做到一半的繡品,而且全是嬰孩貼身的物事。
“姨娘只是在給未出生的孩子做衣服?”慕青璃隨手拿起一個小襖看著,“真好看。”這話屬實,謝瓏兒的繡工本來就十分出衆(zhòng),更何況這些都是傾注了心血的東西。
“都是無聊之時打發(fā)時間罷了。”謝瓏兒一笑,眼角盡是溫柔,“不過我這個做姨娘的沒什麼能給他的,只能親手做些衣服罷了。”說道這裡,眼底有些不可察覺的黯然和擔(dān)憂。
慕家的規(guī)矩是庶女庶子不可以跟著姨娘生活,都要送到夫人處教養(yǎng),就算夫人沒有時間,也有自己的奶孃和丫鬟小廝,不可能跟姨娘在一個院子裡生活。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謝瓏兒最怕的就是張氏記恨自己,趁著這個機(jī)會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孩子要過去,然後對付這孩子。
本來謝瓏兒千方百計的想要懷孕,就是想在這慕家的後院有一個容身之地,但是這幾個月過去,她能感覺的到肚子裡的孩子和自己血脈相連,就越發(fā)的捨不得。
“姨娘放心吧。”慕青璃自然猜得到她的疑慮,“到時候我自然會幫你,雖不能讓你親自教養(yǎng)他,卻能防止他被張氏抱去養(yǎng)。”
謝瓏兒聞言雙目一亮:“二小姐真有辦法能讓夫人知難而退?可是……可是……”可是張氏是慕家名正言順的夫人,將妾室的孩子抱到自己身邊養(yǎng)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也是莫大的恩典,誰敢說個“不”字?
就算是慕青璃也不能強行插手,否則就是有違孝道。
“這還不簡單麼。”慕青璃微微一笑,“我不好直說,讓母親自己放棄就是了。”說道這裡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吹氣,“如今四弟離開了她的羽翼,母親整日都要愁白了頭,哪有心思去管別人的孩子?”
謝瓏兒一聽就明白了。
慕青璃這是說,現(xiàn)今慕青熙不在張氏的保護(hù)之下,要是她們以慕青熙來做威脅,張氏必然不敢輕舉妄動。
並不是說她們真的會對四少爺做什麼,只是讓夫人有個顧忌,不敢輕易對自己的孩子動手。
謝瓏兒懸了多日的心終於放下,嘴角也露出一絲笑容來,拿起茶杯也喝下一口茶水,倒是慕青璃有些疑惑的捧著杯子,欲言又止。
謝瓏兒沒有錯過慕青璃臉上的神色,連忙問道:“可是這茶水太燙?因爲(wèi)老爺喜歡燙茶,所以我這裡的丫鬟平常都習(xí)慣了用沸水煎茶,今兒我也忘了跟她囑咐,等下重新給二小姐煎上一杯來。”說著就讓貼身丫鬟去拿茶杯。
“姨娘不必勞煩,並不是水溫。”慕青璃擺了擺手,猶豫了一下終是說道,“姨娘最近可還缺銀子?”
慕青璃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謝瓏兒沒想到她這麼問,愣了一下就很快反應(yīng)過來。
之前她爲(wèi)了報復(fù)趙姨娘給自己下藥,想害自己小產(chǎn),就設(shè)計故意毀了慕青時。
那時候謝瓏兒爲(wèi)了籌集大筆的銀子僱人行兇,偷偷將不少東西都私下賣掉,包括慕之洵平日裡賞賜的一些茶葉。
慕青璃就是上次來這裡的時候,謝瓏兒疏忽的讓丫鬟用次等茶,才讓慕青璃順藤摸瓜的想到她纔是陷害慕青時的人。
可是二小姐現(xiàn)在提出這問題又是何故?
謝瓏兒立刻說道:“二小姐,妾身只糊塗了那一次,其後再沒有做過什麼,更別提您親自與我說過這件事,您是不是聽到什麼流言?”難不成有人想要陷害她,所以在慕青璃耳邊說了什麼壞話?
慕青璃知道她是想多了,就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懷疑姨娘,只是覺得今兒茶水的味道有些奇怪,想問問姨娘上次的虧空是不是還沒有補回來,若真是這般我可以先幫你補上,以防夜長夢多。”今日在這屋裡的都是貼身丫鬟,這些事情她們也都知道,不用刻意瞞著。
慕青璃的嘴比較刁,平日裡有什麼菜做的時候出了岔子,她一口就能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