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纔是最麻煩的。
蘇聽南瞄了眼一旁的慕青璃,她靜靜的站在那兒也不說話,好像他們說的和她無關,便覺得頭大。
分明是情比金堅的夫妻,弄成如今這樣相顧無言,還要他來做調和的地步,也真真是天意弄人了。
蘇聽南不得已轉了話題:“對了,你的息兮草找到了麼?”
墨鳳祈緩緩搖頭。
息兮草極爲難尋,他在平南侯府的幫助下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蹤跡,這跟預料不大一樣。
這場饑荒爆發的太快,雲南的災民們已經將能找到的草木吃了個乾淨,給他尋找息兮草的過程增加的不少麻煩。
“如今璃兒已然安全,你不若先回雲南,我帶她回京城。”蘇聽南分析道,“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慕容絕塵人在大楚,短時間內不會與大梁內外夾擊、形成合圍之勢,大梁那邊就算狼子野心也會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京城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
慕青璃聽了這麼猛地擡頭,詫異的看向蘇聽南:“大梁要開戰?”
她這段時間也不算白在慕容絕塵身邊待著,趙御醫告訴了她好多有用的消息,其中就包括大梁有意向和大晉分食大楚。
她知道慕容絕塵暫時回絕打算坐收漁翁之利,卻沒想到情況這麼嚴重,皇帝要把在外的將領都調回京城。
“雖沒明說,卻是這個意思了。”蘇聽南冷笑出聲,“幾天前剛傳來的消息,幾年前我們送去和親的側妃前段時間病死了,這不就是明晃晃的挑釁?”
說起來那姑娘還和慕青璃有過節,不過逝者爲大,他也沒有再提。
慕青璃悄悄看了眼墨鳳祈,將話嚥了下去。
她生怕墨鳳祈開口拒絕,但委實不想和他一路,想著都覺得彆扭。
蘇聽南好歹是哥哥,她心有不喜也不用太過親近,但要是自己的丈夫……
墨鳳祈與她成親這麼久,怎麼可能看不出慕青璃內心對他的牴觸,眼中多了些個黯然。
兩人誰都不說話,氣氛又尷尬下來。
蘇聽南嘴角微微抽動,無奈道:“那就先這麼定下吧,不過鳳祈你先跟我們走一段,等到了河南你再南下,我怕慕容絕塵再出損招,今兒的事絕不能再發生。”
他這也是找個藉口,讓墨鳳祈和慕青璃多些相處的機會,不然這樣短暫見面又分離,下次碰面只會更加艱難。
慕青璃一日不能回覆記憶,兩人便要一日這般無言下去了。
墨鳳祈沉默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幾人簡單收拾了下,蘇聽南安排大軍開拔,慕青璃則一溜煙鑽進了馬車裡,徹底杜絕和外界接觸。
馬車走動,就算她沒有掀開車簾,也知道墨鳳祈在外面隨著她的馬車走,不知爲什麼,就是直覺。
“哎……”她深深的嘆了口氣,抱著腦袋低聲道,“怎麼就這麼頭疼了。”
走了個慕容絕塵,又來了個墨鳳祈,她之前到底有多想不開纔會和這些男人糾纏不清?
但那少年的皮相是真的極好,她之前匆匆瞥了一眼,便久久不能釋懷。
若是仔細說來,慕容絕塵的容貌是精緻到了極致,美得驚心動魄,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本以爲看多了那張臉,再也不會對任何人的容貌產生興趣,可墨鳳祈的臉這會兒在她腦海中徘徊個不停,趕都趕不走。
慕青璃有些煩躁的趴在墊子上,在馬車有節奏的滾動中睡著了。
……
看著墨鳳祈從馬車中輕手輕腳的出來,蘇聽南策馬上前,低聲問道:“她睡著了?”
就慕青璃那防範程度,醒的時候不可能讓墨鳳祈進去。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蘇聽南透過晃動的車簾,看見慕青璃身上蓋了一件披風,顯然是墨鳳祈怕她著涼。
他從衆人開拔就跟著這輛馬車,離得不遠不近,視線牢牢鎖定在車壁上,好像要透過木頭看見裡面的人,瞧的蘇聽南這局外人都有些不忍心。
“你也別灰心,我那天聽軍醫說了,她這是傷到了頭,腦中有了淤血纔會失憶。”蘇聽南安慰道,“指不定哪天血塊就散去了,她必能回想起之前的一切來。”
他沒說的是,軍醫還說這全靠運氣,弄不好慕青璃一輩子都回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情。
她自己也說了,慕容絕塵將大晉太醫院的院正拉來給她看病,對記憶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墨鳳祈抿了抿薄脣,沙啞開口道:“除了失憶,她可還受過別的傷?”
“那日我聽她說,她醒來之時眼睛也看不見,臥牀休養了好久。”蘇聽南說道,看見墨鳳祈手指猛地攥成拳頭,“後來大晉的御醫治好,如今應是沒了後患了。”
他說道這裡試探般的道:“鳳祈,璃兒失憶時發生的種種並非她本願,你能否別……”
“嗯。”墨鳳祈打斷他。
蘇聽南張了張嘴,卻沒再說話。
他不知墨鳳祈這聲“嗯”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在說話間已經儘可能的避免提到慕容絕塵,生怕墨鳳祈震怒。
慕青璃從醒來到如今都跟在慕容絕塵身邊,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早就壞了清白,誰也難說兩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縱然他不願往最壞的方向去想,難保墨鳳祈會介意。
“這不是她的錯,是我。”墨鳳祈回頭看了眼馬車,沉默好久才道,“我成親之前就答應過她,竭盡此生,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傷,可我屢屢食言,每次她爲難之時都不在她身邊。”
他在雲南收到小黑的死訊都是好久之後的事兒了,那時便忍不住的想,京城中的她該是如何傷心。
連壞消息接踵而來,沒兩日就收到顏十一的信,說慕青璃和他一起南下去雲南,信中隱約提到她在逍王府的遭遇,讓墨鳳祈心疼不已。
可最終還是出了意外。
那些天輾轉反側,從不信鬼神的他都在心底跟上蒼祈求,只要慕青璃能活著,要他的命都可以。
如今,能見到她已經是最大的恩賜,雖然失憶了,但她還是她。
“失去的記憶我陪她找,一日不行便一年,一年不行便一輩子。再不濟,我與她重頭開始就是,她是我的妻,永遠都是。”
他聲音平靜如水,又堅定的不容懷疑。
蘇聽南拍了拍墨鳳祈的肩膀,什麼都說不出來,也轉頭看了眼安靜的馬車。
姑姑,你在天之靈可以放心了,璃兒嫁了個很好的夫君,她比您幸運的多。
……
慕青璃醒來之時已經是夜晚了。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這一整天經歷頗爲,內心很是警惕,車軲轆停住轉動的那一刻就警覺的睜開眼睛。
“醒了?”
車外,墨鳳祈長身玉立的騎在馬上,好像一直在等她。
他應該是屬於夜晚的。
一身黑色的衣服和紫色的眼眸,都幾乎融化於流轉的星河中,讓人自愧弗如。
慕青璃呆了一下就立刻低下頭,假裝沒有看見他伸過來的手,撐著馬車車壁跳了下去。
落地之時才發現他竟也下了馬,身形利落。
“那個……我表哥呢?”
慕青璃掃了一圈兒都沒看見蘇聽南,便低聲問道。
墨鳳祈沒有平日的冷漠,耐心說道:“他在安頓軍務。”
這些將士都是蘇聽南帶來的,他自然每天要安排好警戒才行,今時不同往日,不光路上到處是流民,還有宗廟和慕容絕塵在暗地裡虎視眈眈,不容大意。
“這樣啊……”慕青璃口中說著,肚子便“咕咕”叫了兩聲。
她這一天就沒吃東西,周圍又頗爲安靜,一時間顯得很是清晰。
慕青璃的臉“騰”的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屮艸芔茻,能不能不要這麼丟人!
墨鳳祈嘴角揚起一個淺淡的笑容,仔細看去,冷漠的五官和柔和下來:“我們過去吧,等下就有東西吃了。”
慕青璃哪敢說“不”,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就想著趕緊到有人的地方,至少能緩解下這尷尬的場面。
蘇聽南遠遠就看見兩人在那兒說話,卻到他們走近了才假裝剛看見般說道:“璃兒睡醒了?到了晚上氣溫有些低,走到篝火這兒來,省的著涼。”
他身邊的將士這段時間隱約知道了慕青璃的身份,但她這幾日都沒有出現在人前,是以少要人見到她,也好奇的很。
這會兒看著慕青璃走過來紛紛揚起脖子打量,卻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背影。
墨鳳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坐在慕青璃正後方的位置,將衆人的視線擋的嚴嚴實實。
“哎……怎麼看不見了。”其中有個士兵低聲抱怨道,“聽說寧嫣郡君是個大美人,還是咱們將軍親親的表妹,想見好久了。”
另一人偷笑道:“胡說八道什麼,人家不光是寧嫣郡君,還是逍王世子妃,你看逍王世子都坐在那裡,亂說也不怕被他打,傳說中的少年戰神呢。”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第一人就不服氣了。
“沽名釣譽吧,要說少年英才,誰比得上咱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