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璃更像是沈亦那樣的人,忍盡屈辱,暫時蟄伏,卻是爲了大仇得報的那一刻。
她也不知道斯人已逝,即便是報仇也沒什麼用,活的開心纔是最重要的,而且她的親人拼勁全力將她救出來,也不是讓她送命的。
道理都明白,只是在她的心中,做不到“放下”。
但是雲姝都做到了。
按理說她纔是沈萬千的親生女兒,她怎麼可能不愛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家人。
只是她放得下過去,能將目光看向未來。
慕青璃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雲姝,只能說道:“你也不必著急,畢竟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你哥哥短時間被不會有機會見到容家人的。而且他的意圖並不是讓容家的某一個人的性命,是要容家所有人一起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要讓容家也品嚐一下沈家的痛苦。沒有十年的時間,你哥哥也做不到這一點的。”
其實何止是十年,普通人奮鬥一輩子也摸不到邊,只是現在情況特殊,要是站對了邊,從此青雲直上也不是不可能。
雲姝聽慕青璃這麼說,心情纔算是好了一點,但是眼睛還是紅紅的。
“還有一點,就是你的婚事。”慕青璃聲音輕柔,“你其實年紀也不算小了,再過幾年婚配也是正常,但我當真不知將你嫁給什麼人才合適。”
看著雲姝窘迫的臉,慕青璃繼續道:“我知道與你說這些是有些不妥的,但是你哥哥再厲害也是一個男子,這些話我更不好與他去說。按理說你沈家是富甲天下,你又是嫡出千金,身份在那裡絕對不能低嫁辱沒了你。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你名義上只是個掌櫃的丫鬟,我怕高門第的人家會不願意。”
慕青璃這話已經說得委婉。
不管沈家以前有多輝煌,沈亦和雲姝都不可能承認自己是沈家人,不然豈不是自找死路。
在這種情況下,外人看來雲姝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丫鬟,雖然她兄長是慕青璃手下得力的掌櫃,因此高了其他丫鬟幾分,可還是個下人。
這也是慕青璃發愁的地方。
將雲姝嫁個管事的,她怕沈亦和雲姝心中埋怨她,但是嫁個達官貴族,她又沒有這個本事。
雲姝知道了慕青璃的意思,立刻說道:“小姐不用爲奴婢憂心……奴婢知道現在的處境,未來之事,奴婢不會強求的。”
慕青璃又嘆了口氣,擺擺手讓雲姝出去了。
……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離那天和五公主見面又過去好多日,已經到了五月末。
天氣不知不覺熱了起來,雖然還沒有到擺上冰盆的地步,卻依然換上了薄衣。
這天是春闈出榜的日子。
慕青璃記著陸思銘的事兒,一大早就讓自家的下人幫著在皇榜前看著,沒想到回來的消息是他落榜了。
“真可惜。”杜鵑低聲道,“若不是他在不久前被人打傷了,可能也不會落榜了。”這一下又要再等兩年,不知陸思銘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慕青璃想了想,讓人給他送了些東西去,都是些筆墨紙硯,有鼓勵之意:“你對他說,大不了兩年之後再來一次,失敗乃成功之母,一次就中也沒有什麼意思。”
按理說他也算是厲害了,還不到二十歲就有了考舉人的資格,畢竟不是任何人都是神童。
下人得令去了,慕青璃將沈亦送來的賬本拿過來算著,正忙活著,就聽見下人來報,說是外面夫人的丫鬟等著。
“夫人的丫鬟?”慕青璃挑了挑眉,“那還不快點請進來?”
她與張氏要是沒事兒就是老死不想往來,她今兒派人來又有什麼打算?
“奴婢拜見小姐。”來的是趙家的,她與何嬤嬤都是張氏手下頗爲得力的人,只是何嬤嬤更受寵些。
表面上趙家的對何嬤嬤恭敬有加,一點兒都不在夫人面前爭寵,實際上她都恨死了趙家的。
“嗯。”慕青璃將賬本合上,淡笑著看向趙家的,“母親也是有什麼事情吩咐?”
“沒沒沒,夫人的事情怎麼敢勞煩小姐呢。”趙家的笑著說道,只是說出來的話讓人不舒服。
慕青璃倒是不在意。
她最是自持身份,怎麼的都不能跟一隻哈巴狗對咬不是?
見慕青璃沒有露出不高興的神色,趙家的也不敢太得寸進尺,如實說道:“只是小姐的生辰要到了,夫人是想爲您大辦一場,想問問你自己有什麼想法。”
生辰?
慕青璃愣了一下。
是的,她將這忘得一乾二淨。
其實也怪不得她,畢竟說起來那就是個與她無關的日子,之前幾十年都沒有惦記過,忽然一想還有些陌生。
至於去年這時候她剛剛回到家裡,日子都過得頗爲艱辛,天天跟張氏鬥智鬥勇都來不及,哪有時間過生辰。
去年她也沒什麼存在感,所以家中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兒,只是生日那天鄭嬤嬤給她煮了一碗長壽麪吃下,便算是過了節。
“不必鋪張浪費了。”慕青璃平靜道,“又不是什麼大的生日,不用弄的那麼熱鬧,再說我不喜歡人多,吵得頭疼。”
趙家的聽見慕青璃的前半句,本來還想說“那怎麼行,這可是您的生辰,馬虎不得”或者“咱們家今年出了個郡君,還是大辦的好”這樣的話,卻在聽見慕青璃後面一句話的時候都噎了回去。
這二小姐也是任性的可以,直接說不喜歡人多,哪家的閨秀敢這麼說話?
趙家的心中暗罵著,臉上卻笑成了一朵大菊花的樣子:“看小姐這話說得,即便您自己不想過,也要想想老夫人她們啊。怎麼說您去年都是救了聖上,今年大辦生辰也是老夫人看中您,還有就是彰顯一番慕家家風,二小姐還是不要推辭的好。”
趙家的其實也不認識兩個字,就長著一張精明潑婦的臉,卻說著這般文縐縐的話,看的慕青璃差點笑了出來。
張氏也是逗,雖然不知道爲了什麼,但是教著趙家的說出這麼一席話來也是了不得。
“郡君你看……”趙家的見慕青璃笑了,立刻上前追問道。
“罷了,既然母親和祖母都是這麼想的,那我也沒什麼反對的。”慕青璃拿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只是我有件事要說清楚,凡事都是有個‘度’,別弄的太過了。”
“是是是。”趙家的使勁兒笑著,“您要是不放心,可能讓您身邊的杜鵑姑娘跟著看看,要是有什麼不合適的也能早些說,這場生辰定是辦的讓郡君開開心心的。”
“嗯。”慕青璃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讓杜鵑代替自己去送下趙家的。
霜兒見兩人走遠了,努了努嘴道:“小姐,您說那邊兒的又在搞什麼花樣呢?”她說的正是張氏。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慕青璃眼波一轉,“不過她今日不應該派趙家的來的,無論她想做什麼,說不定到最後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既然知道趙家的是張氏的一個可突破的點,自然不能浪費了啊。
這張氏就等著後院起火吧。
杜鵑送趙家的往外走,兩人都控制著速度,因此走的很慢。
“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還有勞杜鵑姑娘出來送,真是過意不去。”趙家皮笑肉不笑,“說起來也是太久沒見到姑娘了。”
杜鵑最早是張氏的眼線,時不時的去張氏院子裡報告慕青璃的事,作爲張氏心腹的趙家的自然也清楚。
後來杜鵑歸順慕青璃,幾乎是和張氏決裂,趙家的這會兒有了機會,自然是要譏諷一番。
杜鵑臉上的笑容絲毫沒變:“嬤嬤這話說得,您是長輩,我送您也是應該。”
她說話的時候姿態放得很低,語氣也頗爲恭謙,這讓趙家的很受用,語氣也稍微好了些。
“我說杜鵑啊杜鵑,你怎麼就想不開呢。”趙家的見左右無人,裝模作樣的哀嘆道,“當初有那大好的前程,你說你怎麼就……”剩下的話她沒有說話,卻一臉替杜鵑惋惜。
杜鵑見那樣子冷笑一聲。
大好前程?
的確是大好前程,若是她當初沒有及時回頭歸順小姐,這會子死的就不是鶯歌,而是她了。
夫人從來都只是將她們當成棋子,用完了就丟了,絲毫不顧及她們的死活。
當初張氏要是盡力去保鶯歌的性命,也是能保的下來的,可是她沒有,任由鶯歌全家被髮賣,自己也死的悽慘。
這種大好前途,還是留給趙家的自己吧。
杜鵑眼底的冷色一閃而過,臉上卻露出複雜的神色,沒有回話。
趙家的見狀,渾濁的眼睛也瞇了瞇:“你看現在二小姐身邊的霜兒,再看看你。你倆雖然都是大丫鬟,可是霜兒是與二小姐一起長大的情分,你怎麼比得上?這一輩子無論做什麼,你都是要比霜兒矮了半個頭啊。”趙家的說道這裡將聲音壓得更低,“以後就是二小姐嫁人了,那通房丫鬟的好事兒也輪不到你,都是霜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