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絕不會做對不起墨家兄妹的事兒,更不會在猜到之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你放心吧,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的。”墨婉琳緩緩說道,神色有些黯然“伯母這病已經好多好多年了,發作起來疼成這樣也不是一兩次,那麼多年,我伯父將這世上的名醫都找遍了也不見好,這些年發作沒有以前那麼厲害,今兒不知爲什麼忽然發作,卻怪不到你頭上。”
墨婉琳雖然爲人有些衝動,但也不是沒腦子的人。
逍王妃這病已經很多年了,從來都是說發作就發作,怎麼能怪到慕青璃身上呢。
慕青璃聽她這麼說,心中的石頭忽然落了地,感覺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
只是心頭的疑惑一閃而過。
那麼說這一切都是巧合?
墨婉琳見她這般,繼續說道:“我說不定馬上就要啓程離開了,不過也放心不下伯母。”
“你要走?”慕青璃只聽到了她前半句,驚訝的挑眉道,“你要去哪兒?”
“自然是上戰場了,其實我一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京城待了這幾個月著實無聊,本就想著這次生辰宴過後就走的,沒想到聖旨就下來了,讓我立刻回去,不得延誤。”
剛纔逍王妃才安穩下來,墨婉琳就接到了宮裡來的聖旨讓她回邊關,不過傳旨的公公也是進門才知道逍王妃出了事兒,於是就說讓墨婉琳先不著急,他回宮覆命,看看聖上能不能再寬容一些日子。
墨婉琳卻是不抱希望的。
“立刻回去,不得延誤……”慕青璃敏銳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如今太平盛世的,有什麼事兒要這麼著急的催你馬上回去,難道是……”她想到一種可能,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墨婉琳。
“噓。”墨婉琳立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你怎麼跟顏修然那傢伙一樣,純粹就是個人精,什麼話都不能讓你們聽見個影子。這件事你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跟誰都不能說,千萬不能!”
墨婉琳這麼說就算是默認的慕青璃的猜測。
嘶……
慕青璃的心撲通撲通的跳。
這麼說,她猜對了。
大楚真的是準備打仗了?這是要跟誰去打?
慕青璃心裡跟貓撓似得,萬分想要知道,可是她也知道軍令如山,這種涉及軍事上的事兒,墨婉琳是定要守口如瓶,不能泄露給她的。
但慕青璃心頭的疑惑也越發的重。
前世這個時候,最多是在邊境上跟蠻族有些摩擦,可沒有打過仗。
今生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動?
慕青璃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的影響力到底有限,將慕家衆人的生命軌跡改變也就罷了,照理說是絕對不可能影響到朝堂。
而且隨之而來的是很重要的一點。
前世楚宣帝病重之時纔有的戰爭,太子上前線禦敵,讓京城的二皇子撿了便宜。
今生說不準就會重蹈覆轍。
再說皇帝的身體,據她上次見到的情況來看,著實是不好。
慕青璃一時間各種念頭四起,心思凌亂。
“我不在的時候,有一件事兒要拜託你。”墨婉琳倒是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自顧自的道,“這段時間是非不斷,我哥身邊也不太平,加上出了伯母這樣的事兒,他的心思又要被分走一大半……”
“表面上各大勢力風平浪靜,實際上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誰都不知道京城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
墨婉琳深吸一口氣,又輕輕的吐了出來。
皇帝不想被別人發現,所以墨鳳祈要留在京城來防人耳目。
“慕青璃,我想請求你,將來不管出了什麼事兒,能幫墨家的就幫一把。”墨婉琳直直看向慕青璃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還有我哥……絕不要讓他出事。”
慕青璃沒聽懂墨婉琳更深一層的意思,鄭重的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吧,世子救過我很多次,於情於理我都不會作壁上觀,拼著性命不要也會護他周全。”
墨婉琳聞言露出個頗爲複雜的神色,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
慕青璃告別墨婉琳之後回到慕家。
一路上她都在腦海中部署接下來的行動,霜兒和杜鵑看得出她心思重重,也沒敢打擾她。
到了慕家之後眼看著也不早了,慕青璃剛走進自己的房間,就被人從後面抱住。
她吃了一驚,本能的要掙扎。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將她的腰錮的更緊了些,同時一股熟悉的味道闖入慕青璃的鼻端。
慕青璃的手指僵住,眼眶卻一下溼潤了。
“你……”她想要說話,出口卻已哽咽。
身後那人俯下身,將下巴放在她肩頭蹭了蹭,聲音旖旎妖異,卻帶著些許溫柔:“我回來了。”
慕青璃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嗒就落了下來。
慕容絕塵感覺到自己手背上忽然被溫熱的液體侵染,心也疼的一揪。
幾個月不見,這丫頭長高了不少,卻也瘦了,想必過得也是艱難。
他聽冷血和無情說了她聽到消息後的反應,心裡又是喜悅又是嘆息。
他還是讓她擔憂傷懷,給不了那一份安穩。
慕青璃將剩下的眼淚憋了回去,背對著他說道:“你先放開我。”
“我不放。”慕容絕塵的話中有些無賴,“這輩子都不放了。”
他這次事成,已經可以立刻離開大楚了。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大梁,然後將兩人的婚事定下來,以後走到哪兒都能帶著她。
“我有事要跟你說。”慕青璃微微用力去掰他的手,聲音中滿是執拗。
慕容絕塵雖然看不見她的臉,卻也能聽出她聲音中的固執來。
他手中微微用力就將慕青璃大橫抱起。
“你做什麼!”
慕青璃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平放到牀上,同時一個人影緩緩覆下來,將她困在他身體的臂彎的一方天地中。
慕容絕塵撐著自己的身體,小心的沒有壓到她,卻也貼的緊緊的,不給她躲避的空間。
兩人四目相對,離得很近很近,甚至都能感應到彼此的呼吸。
“你說,我聽著。”他的眼睛緊盯著她的,語氣輕柔的說,像是片片桃花吹落。
慕青璃有些狼狽的轉過頭,用了推了推他的身體:“你起來,你這樣我沒法說。”
他這樣……實在是太有侵略性了。
以前他不明白她心意的時候,一言不合都能胡來,如今怕是更無法無天。
“好。”
慕容絕塵生怕真的將她惹惱了,就從她身上下來側躺到一邊,一隻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很自然的摟著她的腰。
慕青璃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讓步,便也沒有再堅持,任他這般躺在她身邊。
“你受的傷好了嗎?”她輕聲問道。
雲姬告訴她,他已經脫離險境,卻不肯多說詳細的事情。
而冷血和無情一直沒有回來,慕青璃兩眼一抹黑的也不知道問誰,就這樣日復一日的乾等著。
“嗯。”他順手抓起她的一把青絲在手中把玩,“全都好了,你別擔心。”
其實當時山洞坍塌,他被裡面的巨石砸中後背,受了不輕的內傷,後來雖然脫險卻也找了個地方養傷,直到最近才康復。
這也是他爲什麼用了這麼久纔回來的原因。
但他不想將這些告訴慕青璃,生怕她擔心。
慕青璃嘴脣甕動,想要繼續說什麼,卻還是閉上了嘴。
罷了。
他此次的行動事關寶藏,還是不問的好。
可是想到這裡,慕青璃之心中的苦澀再次瀰漫出來。
自從他們在一起,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掌控兩人的距離,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
所以她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
雲姬則在他身邊打理著他的後宅,每日能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想必下來,他們倆更像是一對戀人。
不對,人家本來就是夫婦啊,自己纔是那個局外人吧。
慕青璃垂下眼睫。
“在想什麼?”慕容絕塵發現她在發呆,抓著她髮絲的手指微微用力,卻沒有弄疼她,“我在你身邊帶著你都能走神,莫不是嫌我魅力不夠?”
慕容絕塵說著,假意湊上去要吻她。
慕青璃慌亂之下本能的捂住他的脣:“你別亂來。”
她的手指一如既往的柔軟,帶著些清涼的放在他的脣邊,就想等著他採擷一般。
慕容絕塵雙眸一瞇,伸出舌尖掃過她的掌心。
慕青璃立刻將手收回來,卻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
“你……”她看了他一眼,在那雙桃花眼中瞧見了熟悉的神色。
若說剛纔的慕容絕塵是鬧著玩的,這下卻是當真,她能感覺得到他身上的張力,以前那雙眼睛裡勢在必得的火熱。
“璃兒……”他喊她,聲音有些沙啞,“你跟我一起回大晉吧。”
他不想等了,一天都不想等了。
再讓這丫頭折騰下去,非要憋出毛病不可。
Wωω? ттκan? C○ 他見過的絕色美人無數,對女人卻向來都是可有可無,就如同手中的酒杯,興起時把玩一二,但說放下也就放下了,絕不留戀。
唯獨她,就像他心底的毒,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讓他難以自拔。
慕青璃聽懂了他的意思,倏然睜大眼睛。
“不行。”她想都沒想就拒絕道,“我在這邊還有很多沒處理完的事情,你要是著急,便先回去吧。”
慕容絕塵這麼說,肯定是有了準備,打算在他走之前就跟皇帝請旨帶她離開。
“我曉得你是不放心檀兒。”慕容絕塵不以爲意道,“我既然這麼說了,就定會護他周全,還有張召和在慕家的殘餘勢力,我會一併清理乾淨的。”
張氏這種深宅婦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裡,在絕對的權利面前,所有陰謀詭計都是虛妄。
等著慕青璃走之前,他就將張氏和他一雙兒女全都殺了,保證沒人跟慕青檀爭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再派上衆多暗衛私下保護他就好。
慕青璃還是搖了搖頭。
“不光是檀兒。”慕青璃淡淡道,“還有很多未了解的,一時半會兒怕是處理不完。”
不提今兒剛答應墨婉琳的承諾,就是這場仗結束之前,她都不能掉以輕心,以防二皇子真的走了前世的老路,直接篡位登基了。
還有沈亦那邊的種子也沒有音信,那些西域商人要明年才能回來,眼瞅著那災難就要到了,她沒有時間耽誤。
最重要的是,他到現在都沒說過準備將雲姬怎麼辦。
難道她不問,他就一輩子不說麼?
慕容絕塵聽她這麼說,眸色深深:“那還有什麼?”總不至於是墨鳳祈吧?
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
他是今天下午回來的,那會兒慕青璃已經去了逍王府,他思念佳人心切,就易容一番也溜了進去。
結果就看見她跟墨鳳祈肩並肩坐著說話的場景。
雖然沒過多久墨鳳祈就冷著臉離開了,但慕青璃也是一臉不豫的樣子,顯然是兩人起了爭執。
大楚的逍王世子,冷心冷情的十多年,能讓他上心的人和事少之又少,爲什麼獨獨對慕青璃發火?
慕容絕塵不用想都知道答案。
慕青璃垂下眼睫:“很多,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反應今後兩年的時間我都不想離開大楚。”
慕容絕塵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他緊緊的盯著慕青璃的眼睛,她對沒有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兒,慕容絕塵將她的下巴勾起來:“璃兒,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從他今兒一進來,她的表現就有些不對頭,像是在刻意壓抑著什麼,然後儘可能的跟他劃清界限。
只是他看見她太開心了,暫時無暇顧及,此刻靜下心來才發覺不對勁兒。
慕青璃聞言,擡起頭對他笑了笑:“沒有。”
慕容絕塵的眸色更深。
慕青璃彷彿沒有發覺那股來自他的壓迫感,輕輕淺淺的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責任和不得已,我也有我的。無論怎麼說慕家生我養我十多年,我不能那麼自私只顧著自己的想法,再怎麼樣也要保慕家矗立不倒,在確定家中安全之前,我哪兒都不去。”
慕容絕塵聽著她的解釋,心情也沒鬆快。
她說的有理有據,他總覺得這不是重點。
不過慕容絕塵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
雖然不知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徐徐圖之,不要逼她的好,等他將事情弄清楚再說。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慕容絕塵說著,在她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轉眼間房間內便陷入寂靜。
他身上的氣息還縈繞在她周圍,他的體溫也還殘餘著,但慕青璃就是覺得有些冷。
她躺在牀上看著頭頂的帳子,雙眸中流淌這不知名的情緒,久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
質子府。
“殿下。”雲姬看著慕容絕塵回來,眼底一下子亮了起來,“你需要沐浴嗎?”
每次慕容絕塵夜晚去慕青璃那裡,她的心都會尖銳的疼,看著他回來又被喜悅灌滿。
“嗯。”慕容絕塵這會兒心中煩躁的緊,看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絕對煩,臉色冷淡的應了一聲,只是想讓雲姬快些離開。
雲姬動作倒是快,沒一會兒就著人將水放好。
慕容絕塵沒想那麼多,將衣服除去,泡入溫泉池中。
泉水氤氳溫和,卻不能祛除他心中的那絲煩悶。
他閉著眼靠在身後的石壁上,滿腦子都是慕青璃。
他能忍受她發脾氣,卻不能忍受她將他排除在自己的心房之外。
分明是關心他的,不然不會控制不住的哭出來,可爲什麼就是不與他說?
他今日去之前設想過無數種兩人相見的樣子。
她會撲到他懷裡大哭,或者喜悅的纏著他不放開,她會說著想他,用柔軟的小手在他胸口摩挲,就像是這池水的溫柔感覺一樣……
然後他就可以做任何想對她做的事情。
他要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讓她在自己的羽翼下無憂無慮的活著,而不是像如今這樣天天被人算計。
他要與她生好多個孩子,悉心教導,給他們自己沒有享受過的父愛。
等到他們老了,他就讓位給嫡長子,帶著她遊歷天下,她定會喜歡四處看看。
再然後,他們死去,會埋葬在一起,她會在他身側長眠,被寫入大晉的史冊,供後人瞻仰。
……
慕容絕塵正想著,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他雙眼瞬間睜開回過頭,眼睛如刀子辦銳利。
雲姬的腳步只是頓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著,手中還端著個托盤:“殿下,這是您最喜歡的葡萄酒,前些日子剛拿進府裡的,臣妾給您拿了些來。”
“嗯。”慕容絕塵淡淡的應了一聲,順手拿起酒杯仰頭喝了下去。
紫色的酒水順著他的脣角落下,流過他的喉結,沿著胸膛融入水中,看的雲姬的口中有些乾燥,抿了抿朱脣。
“殿下……”她的聲音中魅惑之意更重,手指撫上他脊背,“聽說您受傷了,能讓臣妾看看麼……”
慕容絕塵沒有理會她,閉著眼睛繼續假寐。
然而身後卻傳來衣衫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