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遙岑帶的錢並不多,交了兩個月的房租之後就所剩無幾,只夠兩人接下來半個月的開銷,他不得不出去找謀生的手段。
等他真的邁出那道門之後才發現,生活比他想象中要難得多的多。
他自以爲的文治武功,放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就是個屁。
孟遙岑之前所謂的“文武雙全”,其實更多的是別人看在他爹和平南侯府的份上吹捧出來的,實際上會些拳腳就覺得天下都是你的,只能說太年輕了。
你認字是吧,百無一用是書生有沒有聽過?。
你會武藝是吧,碼頭的麻包能扛起來不?
剛開始的時候孟夫人還會偷偷接濟他們,不過很快就被孟將軍發現,他當時就下了死命令,要是孟夫人再敢接濟他們,就也滾出孟家去陪她兒子。
再加上大理人人都知道他是得罪了平南侯府才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本來稱兄道弟的朋友各個避之不及。
於是再也沒人敢伸手幫他。
孟遙岑沒日沒夜的出去找活兒幹,發現自己原本引以爲傲的東西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誰都不想僱個目下無塵的大少爺成天供著,所以孟遙岑便也找不到謀生的手段。
如此過了小半個月,他才勉強得了個賬房先生的活兒,一年的辛苦錢還比不上原先一頓飯的花銷。
而且身體上的苦痛更是比不過心靈的折磨,每天在外面累得要死要活,回到家中還要面對玥兒的抱怨。
玥兒心中也是苦啊,她本想著孟家要不了兩天就能把孟遙岑接回去,結果現在看來孟將軍他們像是在玩真的,真的把孟遙岑趕出來了!
這就讓她受不了了。
原來在孟家的時候,她作爲孟遙岑的貼身丫鬟兼通房丫鬟,每天要做的事兒就是變著方子讓他開心,至多也就是斟個茶倒個水,連平日的清掃工作都不用她做,更遑論重活兒了。
自從跟孟遙岑出來以後,她懷著身孕還只能用涼水洗臉,竟然要自己倒馬桶,還要劈柴做飯……她一樣都忍受不了。
本來不沾陽春水的十指也變得粗糙,這裡沒有蚊帳,沒有香膏,就連打水洗澡都要自己動手。
玥兒這樣過了半個多月後再也忍受不了,開始嫌棄孟遙岑沒本事,他這才發覺寵愛了那麼多年的女人竟然變得這麼陌生。
兩人開始頻繁的爆發爭吵,幾乎都是柴米油鹽的小事兒,而且讓孟遙岑不滿的是,似乎近來有個富商看上了玥兒,每每派人來家中騷擾。
士農工商,依照他原來的身份,定是不屑於看這些商人一眼的,在他眼中就是一羣哈巴狗。
可褪去天之驕子的光環,原來的銅臭成了他不可觸及的痛,而那商人眼中露出的不屑更是刺痛著他本就不剩多少的自尊。
孟遙岑就這樣心情鬱結又每日操勞,要不了多久就臥病在牀,高燒不退。
他迷迷糊糊的只覺得嘴巴乾裂難忍,肚子也餓的再也受不住,便喚玥兒想讓她給自己倒杯水。
奈何喊了很久都沒人理會,孟遙岑掙扎著下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看見的場景卻讓他只覺得自己定是燒的迷糊了。
原本的家雖然貧窮,卻還是置辦了些家當的,現在卻真真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整個家裡除了他躺的那張牀,竟是什麼都沒了。
孟遙岑忍著天旋地轉敲開了鄰居家的門,一問才知道是玥兒趁著他重病,將屋子裡僅剩的那些個東西都賣給了鄰里,拿著那點錢跟富商跑了,做了人家的第五房小妾。
她將家中的東西賣了個徹底,從大件的桌椅到小件的茶瓶一個都沒放過,連孟遙岑從家中帶來衣服都被賣了。
他如今已是孑然一身,除了身上穿著的衣服,什麼都沒了,袖口中僅有的幾個銅板都被玥兒搜刮走了。
鄰居還告訴孟遙岑,那富商不想幫別人養孩子,玥兒爲了討好他,自己買了墮胎藥打掉了腹中的骨肉。
孟遙岑頓時崩潰了。
這樣的生活對他已經是磨難,他爲了她拋棄金尊玉貴的身份,拋棄身份貴重的未婚妻,拋棄將軍之子的錦繡前程跑來當一個賬房先生,生生折掉一身驕傲,低三下四的只爲飽腹。
可誰能想到最後偏偏是玥兒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拋棄了他。
他最終拖著病體跪在了孟府的大門前,祈求父母的原諒。
這些話傳回蘇嬋耳朵裡的時候,她怔了一下,而後便微微嘆息一聲。
“不想去看看他現在的落魄模樣?”慕青璃在旁邊品了口今年新上的碧螺春。
蘇嬋搖了搖頭:“他經歷了這麼多已經夠可憐了,我不想再落井下石,從此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大家互相不干擾就是了,我也算是……釋然了?!?
慕青璃淺淺一笑。
蘇嬋果然還是蘇嬋,並沒有因此染上仇恨。
這樣也是極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慕青璃瑕疵必報,但她不會要求身邊的人都學她的狠辣。
只要幸福就好。
“倒是青璃姐姐,你手腕上的傷沒事了吧?”蘇嬋看向她的手腕,“這幾日哥哥送去的藥膏你有沒有按時塗抹,可千萬不能留下傷疤。”
慕青璃挽起袖子,露出半邊皓腕:“你瞧,已經都好了。”
她手腕上只有兩個很淡的疤痕,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淡去了。
本想著在玥兒身上動動手腳讓她過得更慘些,最後一想也算了。
賤人自有天收,那種貨色的人還不值得她費心思出手。
如今已經是初秋,溫度慢慢降了下來,四處一片秋高氣爽。
慕青璃看著蘇嬋回覆了精神,就提議四處去玩玩,畢竟她再待一個多月就要回去了,這一走怕是此生都沒有機會再回來,總是要玩的盡興些的好。
蘇家人顯然也是這麼想的,蘇聽南特意派了車帶著這三個丫頭四處瘋玩,有時候他自己都會抽出空來一盡地主之誼,有了他的保駕護航,衆人自然也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蘇嬋常常開玩笑的與慕青璃說,她一來自己都要失寵了,原來大哥整天忙得連家都很少回,怎麼可能會帶她們出來玩。
她自己這麼說,心裡也明白蘇家人對慕青璃,或者說對姑姑蘇菀有著虧欠心思。
而且仔細想去,慕青璃也委實讓人心疼。
分明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考慮事情已是萬分老練,可見這種陰謀陽策沒少面對。
蘇嬋心疼慕青璃這個姐姐,對她也是極好,蘇菡爲人也隨和,三人的感情自然更好。
蘇聽南帶她們出去轉了兩天就回去忙公事了,慕青璃三人繼續成天在大理周遭四處遊玩,或者就是買些女兒家的首飾頭面。
某天蘇嬋提議說城南新開了家聚湘樓,裡面的幾道招牌菜著實好吃,不妨去吃吃看。
慕青璃自然沒什麼意見,三人架了一輛馬車就趕了過去。
因爲不是飯點,那聚湘樓里人倒是不多,她們要了一間雅間就往樓上走去。
哪知上到一半的時候,正好遇見個喝的醉醺醺的醉漢往下走,便堵在了一處。
慕青璃走在最前面,整好和那人面對面碰上,便側過身去準備讓他先過去,那醉漢醉眼朦朧的擡起頭,發現一張天仙般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
“呵呵,好……好漂亮的女人,跟我回家做媳婦……”他說著就朝慕青璃伸出手去。
慕青璃閃身避開,眉眼間有著些許厭惡:“你認錯人了?!彼故遣环磳δ腥撕染?,但最不喜歡喝醉了耍酒瘋,尤其還是帶著一嘴的酒臭與她說話。
那男人卻沒有絲毫自覺,他可能都沒明白慕青璃話中的意思,整個人就朝著她撲來。
“呦呦呦這位客官。”小二見狀立刻上前笑瞇瞇的將他攔下,“小的這就在外面幫您找輛車送您回去,您跟我來?!?
他口中這麼說著,額頭上一滴汗水已經流了下來。
就算這家店是新開的,他也認識蘇家的兩位大小姐,能與她們倆並肩走的就只有京城來的寧嫣郡君。
今日這醉漢懵懵懂懂的怕是要惹禍上身,爲了避免到時候殃及池魚禍害了自家店鋪,還是趁早救他一命的好。
誰知那醉漢卻不領情,一把將小二推開:“滾——老子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插嘴!”
小二冷不防被他推了一把,眼看整個人都要從樓梯栽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身如鬼魅般忽然出現,拖出小二哥的身體免得他摔倒,同時欺身上前,將那醉漢舉起來直接從樓梯上扔了下去。
“咚!”醉漢落地的時候,整個酒樓好像都顫抖了一下。
慕青璃伸頭看去,之間那醉漢痛的鼻子眼睛都皺在了一起,不過扔他的人顯然只是想讓他吃點皮肉之苦,沒打算要他的命,所以是讓他屁股先著地的,所以也就是皮外傷。
安流風撣了撣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對慕青璃一笑:“主子恭候已久,三位小姐請?!?
蘇嬋並不認識安流風,下意識的開口:“你——”
“多謝?!蹦角嗔Т驍嗵K嬋,跟著安流風往樓上走去。
蘇嬋和蘇菡雖然一頭霧水,但她們知道慕青璃向來都有打算,便也跟在她後面一起走了上去。
安流風帶著慕青璃等人走進了一間包廂,她毫無意外的看見了墨鳳祈。
“逍王世子?”蘇嬋愣住了,“您怎麼會在此處?”
她幾年前見過墨鳳祈,對他那雙紫眸記憶尤深,不過兩人已經多年未見,甚至蘇嬋都不曉得墨鳳祈已經來了大理。
“蘇小姐?!蹦P祈對蘇嬋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後就將目光落在慕青璃身上。
蘇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看著墨鳳祈看向慕青璃,還一臉天真的說:“世子,這是我表姐寧嫣郡君,就是京城四大世家慕家的嫡女。”
青璃姐姐和逍王世子都來自京城,二人應該見過。
慕青璃嘴角一抽,只覺得被蘇嬋的天真打敗了,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墨鳳祈也沒說話的意思,從慕青璃走進來他就沒注意到別的地方。
蘇嬋還在傻乎乎的笑著,笑著笑著就覺得哪裡好像不對。
“我跟世子……相識已久?!蹦角嗔肓税胩?,終是乾巴巴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蘇嬋眨了眨眼睛,像是沒理解這裡的狀況。
慕青璃正不知道如何解釋,便被墨鳳祈一把錮住腰身,摟在自己懷中。
“你做什麼!”蘇嬋本能的大叫一聲,“你快點放開青璃姐姐!”
蘇菡倒是看出了幾分門道,攔下了險些暴走的蘇嬋,但自己眼睛裡也是不可置信。
“今晚之前?!蹦P祈扔下這四個字就帶著慕青璃從窗戶跳了下去,蘇嬋驚呼一聲跑過去看,只見到兩人共乘著一匹馬兒揚蹄而去。
“這逍王世子太過分了,怎麼當著我們的面兒就擄人!”蘇嬋氣的火冒三丈,“我這就回家告訴大哥!”
蘇嬋要走,卻被門口的安流風攔了下來。
“蘇大小姐誒,您還看不出來嗎?”安流風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寧嫣郡君和我家世子兩情相悅,兩人今日本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打算偷偷溜出去玩的。您要是和郡君的感情好理應幫著她遮掩,怎麼還打算回家告狀呢,這不是給郡君找麻煩嗎?”
蘇嬋傻了眼:“兩情相悅?青璃姐姐和逍王世子?”
安流風點了點頭。
蘇嬋只覺得自己被一道雷劈中。
她雖然和墨鳳祈不熟,也知道他不近女色,這幾乎是大楚人都知道的一點。
不過因爲墨鳳祈實在太過傳奇,戰神之威名聲赫赫,在大楚民衆的心中等同於神祗般的存在,所以倒沒人說什麼難聽的話,只覺得是那些庸脂俗粉配不上他。
怎麼這個活在傳說中的人會跟青璃姐姐“兩情相悅”了?
蘇嬋一把拽住安流風:“你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一字不落的說清楚!”
……
馬兒一路狂奔,慕青璃只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
這次墨鳳祈將她放在了前面,他從後面摟住她,因爲風太大,慕青璃只能側過身子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咱們去哪兒?”她很大聲的問道,聲音在風中被吹得變了形。
墨鳳祈一把將馬兒勒住,慕青璃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撞到了他的胸口,捂著腦袋呼痛。
墨鳳祈低下頭來看她,想了想還是將她手掰開,只見她額頭真的紅了一大塊。
他眉頭輕皺,修長的手指摁在她的額頭上,不輕不重的揉著她的腦袋。
“怎麼又跑的這麼快?”慕青璃低聲嘟囔,“下次都不敢跟你坐一匹馬了。”
“疼?”墨鳳祈問道。
“當然疼。”她睜著一雙明眸瞪他,“你身體硬邦邦的,每次撞的人痛死了?!?
墨鳳祈停下手,頓了一下後將手拿開,輕輕的對著慕青璃撞著的地方吹了口氣。
她本來就是隨口一說,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有模有樣的吹氣,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慕青璃。”墨鳳祈怎會不知道她是在笑他,臉一下板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還不成麼?!蹦角嗔б姾镁褪?,窩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裡,“可是你又怎麼了嘛,這麼多天沒見人,一見面怎的又生氣了?”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慕青璃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墨鳳祈沒有說話,直到慕青璃又催促了一遍。
他忽然伸出胳膊將她攔在懷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聲音不乏鬱悶的說道:“我又不是見不得人?!?
她對著自己表妹都不說兩人的關係,更別提旁人。
現在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倆的關係,想到這一點就讓他萬分不悅。
慕青璃怎的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墨鳳祈平日裡做事萬分穩妥,這下卻像個小孩子一樣計較這些。
“我也不是有意瞞著她,只是嬋妹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你來了雲南,這讓我從何說起。”慕青璃反手抱住他,柔聲說道,“而且你我又沒婚約,在世人眼中多少都有些離經叛道,我雖然不在乎,但她們倆都是循著規矩長大的,你叫她們怎麼接受的了?!?
最重要的是墨鳳祈出現的太突然,慕青璃連措辭都沒有想過。
墨鳳祈沒再說話,不過氣息穩了很多。
“想我嗎?”這些天不見她,他撓心撓肺的想,這丫頭卻過得很是瀟灑,每日與蘇家的兩個姑娘吃喝玩累的,怕是一點兒都沒有想到他。
“想?!蹦角嗔Ч怨哉f道。
她是很想他。
這少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在她心中鑽出了個洞住了下來,怎麼趕都趕不走。
墨鳳祈聽她回答的這般乾脆,便露出個顛倒衆生的笑容來,可惜慕青璃被他抱著看不見。
兩人這樣抱了好久,他才放開了她,馬兒慢悠悠的朝前而去。
慕青璃這才發現兩人已經到了野外,周遭全是農田,一個人都沒有,不過也正因爲這樣,景色很是漂亮。
慕青璃靠在他懷中四處看著,口中忽然感嘆道:“大理太好了,真的很不想回去?!?
這地方山明水秀,更重要的是沒有那麼多的陰謀詭計,又不會涉及到皇權鬥爭,在這裡常住下去嫁人生子,時不時的和夫君出來散散心,該是多美的事情。
至少不像是京城,每說一個字都要再三思量,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人利用了去。
墨鳳祈沒有說話,卻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他有時候也有一樣的想法,寧可留在邊關也不想回京城,只因回去的每一步都需要步步爲營,每一天都是爲了活著而活著。
“鳳祈。”慕青璃喊他,“我有些事想問你。”
此事壓在她心中已經太久了,每次想開口都被自己憋了回去,因爲不想壞了兩人的氣氛,但如今快要回去,就不得不問了。
“好?!彼咽侵浪獑柺颤N。
慕青璃深吸一口氣:“鳳祈,你與我說句實話,太子那邊你是怎麼打算的?”
這是兩人在一起最大的阻礙。
慕青璃不知道逍王爺的想法,也不知道墨鳳祈的打算,只是他答應過這不會成爲兩人之間的負擔,她就信他。
“我來雲南之前便與父王說過此事。”墨鳳祈緩緩開口說道,聽得慕青璃心跟著提了起來。
“逍王府不會再參與任何一個皇子的鬥爭,直到陛下親口說出要誰繼位?!?
墨鳳祈這段話讓慕青璃瞪大眼睛。
她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就算這是他親口所說。
前世的時候,慕青璃親眼見到逍王府對太子的中心,完全是應了那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墨鳳祈更是用自己的命換了太子的。
她本以爲這一世也是一樣,誰想到逍王竟然放棄了太子!
看出了她的震驚,墨鳳祈低聲解釋道:“青璃,逍王府忠於的,只是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
首先,只有你踢開所有的擋路虎爬到皇帝的位置上,你纔有資格得到逍王府的效忠。
“可是……”慕青璃只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亂,“你們不一直都是支持太子的嗎?”
“那是因爲這一代中只有太子有繼承權。”墨鳳祈聲音淡淡,“太子既是長子又是嫡子,陛下對他也頗爲信任,早早的就將他立爲儲君,我們沒有不效忠的理由?!?
“但是皇家一直將嫡庶看的很淡,自古以來嫡子繼位的皇子反而不多,我父王只是遵照陛下的意思,在太子變成皇帝之前,他完全有權利放棄對太子的追隨?!?
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墨鳳祈沒有說出來,就是太子在明知道慕青璃是墨鳳祈命定之人的前提下還想著將她送給皇帝,這個做法惹怒了逍王爺。
逍王爺就墨鳳祈一個兒子,他可以忍受墨鳳祈爲了皇家盡忠而死在戰場上,卻不能容忍他被自己一直效忠著的人當做一顆若有若無的棋子,用處不大了就隨手拋棄。
逍王再怎麼忠心也是有脾氣的,太子近日的舉動著實讓他慍怒,於是便和永定伯府一同沉寂下來,表明不再插手皇位之事。
可這段話卻是不方便對慕青璃說的,墨鳳祈現在還不想她知道“命定之人”這件事,他娶慕青璃只是因爲喜歡她,不想讓這段感情夾雜了懷疑和其他。
慕青璃聽得恍然大悟。
若是將皇位之爭看成叢林法則,皇帝是獅子王,而皇子們都是一羣小獅子。
逍王爺就是森林的執法者,只認準獅子王這個位置,誰能上來就聽誰的話??墒乾F在有個小獅子最爲強壯,出身也是最好的,還得了獅子王的喜歡,似乎已經被欽點了。
那逍王府提前效忠也未嘗不可,但這小獅子惹了他的不快,他不管也就不管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子究竟做了什麼,讓逍王府下了這麼大的決心。
難道是顏十一?
慕青璃總覺得這個理由有些說不過去,不過她也沒有再問,生怕涉及逍王府的辛秘,問出來讓墨鳳祈爲難。
總之,慕青璃知道墨家不用再完全效忠太子的時候還是大大的鬆了口氣,至少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已經消失了。
知道了這一點的慕青璃心情愉悅,勾下墨鳳祈的脖子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胡鬧?!彼谥须m然是這麼說的,嘴角卻是勾起。
慕青璃扯了扯他的髮絲:“現在知道說我胡鬧了,你今兒將我從那兩個妹妹身邊強行拉走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誰是胡鬧的?你倒是好了,等下我回去要怎麼跟她們倆交代?”
想想都讓人頭疼。
墨鳳祈淡淡道:“你與我一起走,便不需要交代了?!?
慕青璃聞言戳了下他:“想得美,你竟還想著拐帶良家婦女,我外公和舅舅他們明日就能殺過去要人。”
兩人說著話,任由溫柔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就這樣相互依偎的前進著。
時間靜好,只是到底不敢耽誤太久,慕青璃想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催著墨鳳祈將她送回酒樓去跟蘇嬋她們會和。
墨鳳祈應了一聲。
“對了?!蹦角嗔Ш鋈幌肫鹨皇?,“那個母蠱還在我那兒放著呢,巫姒她還活著呢吧?”
這幾天她被平南侯府保護的很好,大苗寨也被層層監視,慕青璃的生活中完全沒有苗人的消息,她差點都將這事兒給忘了。
“還活著。”墨鳳祈對“巫姒”這兩個字殊無好感,聽見慕青璃問了,就回了這三個字。
還活著,那也就是說活得不好嘍?
活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不過慕青璃還是頗爲好奇的,至少她自己就是蠱蟲的受害人,知道那玩意發作起來痛的多撕心裂肺。
當初她只是中了一個蠱蟲就生不如死的,巫姒的身上那麼多子蠱,真不曉得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墨鳳祈聽了她的問題倒不覺得奇怪:“苗家好多東西是你沒有接觸過得,雖然沒了母蠱,卻能有不少緩解疼痛的東西,她受的罪不會比你當初受到的更多。不過母蠱是唯一解除的辦法,我們將母蠱帶走了,巫姒此生都會受著子蠱帶來的痛苦?!?
慕青璃聽了他的話只覺得可惜。
本想著痛死那女人,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打墨鳳祈的主意,哪知道她受到的痛苦還是有限的。
“那他們不得跟瘋了一樣的找母蠱,我這些天倒是沒見到來頭母蠱的人。”慕青璃撇了撇嘴,“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我回去就將母蠱毀了,讓她就這麼痛一輩子去吧?!?
有的人腦子不好,被蠱蟲天天咬上一頓就好了。
“隨便,反正也沒什麼用了。”墨鳳祈回答道,“他們倒是想找,不過平南侯已經說過了,若是再有一次騷擾到你,整個大楚的軍隊會直接將苗寨踏平,沒有任何緩和商量的餘地。大寨主的顧忌在這裡,便也只能讓巫姒忍著了?!?
還有就是他們一直以爲蠱蟲在墨鳳祈這裡。
在苗人眼中這東西至關重要,可以說是無上的寶物,所以他們絕的墨鳳祈會保存在自己這裡,不會丟給沒有武功的慕青璃。
可不管的墨鳳祈還是慕青璃都沒將這蠱蟲當回事兒過。
它一解了慕青璃身上的子蠱,對他們而言就成了一無是處的東西,墨鳳祈就是留給了慕青璃,怎麼處理隨她喜歡。
慕青璃沒再多問巫姒的事情,反正知道那女人過得不好,她也就放心了。
遠遠的看見酒樓的輪廓,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就送我到這裡吧,她們倆今兒都被你那舉動嚇得不輕,還是不要過去了,免得被當做登徒子?!?
墨鳳祈於是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慕青璃都準備走了又從後面拉住她:“什麼時候再出來?”
他竟是還想天天這般?
慕青璃嗔了他一眼:“你倒是還上癮了,我怎麼好意思和兩個妹妹開口說,要她們每天出來給我遮掩的。再者明日開始我也不打算出來的,走之前還有好多東西要整理,還要幫著霜兒她們收拾呢?!?
墨鳳祈自然是不捨得。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慕青璃才戴好斗笠,從酒樓的後門進去回到了蘇嬋她們所在的屋子,還沒進門就看見安流風盡職盡責的守在那裡。
安流風瞧著慕青璃回來,露出一口大白牙:“寧嫣郡君,您回來了?”
瞧郡君面如桃花的樣子,就知道他家世子必然很“努力”。
之前自己三番兩次壞了世子和寧嫣郡君的好事兒,這下算是將功補過了,給兩人創造了足夠的時間與機會。
嗯,這纔是一個好侍衛應該做的事情嘛。
安流風這麼想著,心情說不出的澎湃,笑的嘴巴都要裂到了耳朵邊上,看的慕青璃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安侍衛。”她皮笑肉不笑的的喊道。
“小人在。”安流風可沒忘記慕青璃的報復之心有多強,立刻繃直了身體行禮。
慕青璃看著他但笑不語,眼中頗多深意,看的安流風更慌。
“寧……寧嫣郡君。”安流風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大大的嚥了下口水,“您有事吩咐就是?!?
等等,世子沒提前跟他說要不要準備避子湯!
安流風猛地想了起來。
雖然慕青璃一定會是正妃,但總不能未婚先孕,世子定是將這一茬給忘了,就是可惜不能在明年見到小少爺了。
安流風心中有些可惜,面上做出了“我都懂”的神情:“寧嫣郡君您放心,小的這就讓人去準備,定是要找那不傷身體的,熬好了之後給您送過去。”
……啥?
慕青璃一頭霧水,不過看見安流風閃閃爍爍的眼神後還是瞭然。
啊呸。
她拼了老命纔沒有朝著安流風一拳打過去。
她就不懂了,墨鳳祈那麼清風朗朗的一個人,怎麼身邊有個這麼污的侍衛,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慕青璃擠出一個很扭曲的笑容:“安侍衛,那就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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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去的路上,她也該給小黑找個窩和飼養員了。
安流風不知道這兩句話就註定了未來幾個月的黑暗生活,還撓了撓頭:“寧嫣郡君客氣了,您跟世子‘幸福’就行了?!彼€刻意咬重了這兩個字。
慕青璃覺得自己再跟他說下去非要氣死,再也不看他一眼,伸手拉開了包廂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