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二等丫鬟還是有些少了。”孫氏搖了搖頭，“下面的粗使丫鬟從外面買也就罷了，這二等丫鬟可不是一兩天能調教好的，我院子裡的鶯歌也是個伶俐的，就讓她去你院子補了二等丫鬟的缺吧，其餘人選我再想想。”
孫氏話音剛落，就有一個打扮乾淨利索，看起來十五六的丫鬟站出來對慕青璃行了一禮：“奴婢鶯歌見過二小姐。”
這少女容貌秀麗，有端正之感，身上的感覺和如意如心很像，都是老夫人院子裡出來的那種謹慎和沉穩。
“那自然好，孫女兒就謝祖母恩典啦。”慕青璃笑瞇瞇的道。
“你啊，不會專門惦記著我這老婆子的人吧？”孫氏心情大好，也和慕青璃開了玩笑。
“哪有，不過祖母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慕青璃吐了吐舌頭，惹得孫氏哈哈大笑。
祖孫二人其樂融融。
二人說話間，張氏忽然來了。
她走的很急，神情上也能看出來匆忙之態，連通報都沒有就闖了進來。
“母親。”慕青璃站了起來，對張氏行了一禮。
“璃兒。”張氏眉頭皺的緊緊的，顧不上客套，直直的問道，“你將薔薇她們四個人賣了？”
那些丫鬟都是她花大價錢買來留在慕青璃身邊的，等於給慕青璃埋了個隱患。
平日裡這些丫鬟可以給她當眼線，關鍵時刻還能在她的示意下給慕青璃添添堵，也是極好的。
沒想到慕青璃忽然發難將幾個丫鬟全部賣了出去，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漏出來，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反將一軍。
到了這時候她才發現，當時送去的十個丫鬟，除了月季和杜鵑，已經再不剩誰了。
其實她也能再買幾個丫鬟調教出來，但是慕青璃可能不像之前那麼糊弄，再加上孫氏這個老太婆最近跟自己不對付，將丫鬟塞進慕青璃的院子肯定沒有之前那麼順利。
慕青璃溫婉道：“是，剛發落不久。”
張氏笑的難看：“璃兒怎麼不事先跟母親說一聲？那些丫鬟都是我選出來伺候你的，這是哪裡不滿意纔將她們送走？”
她話裡藏刀，打算就這樣給慕青璃扣一個不孝的名聲。
慕青璃怎麼可能上當，一臉歉意的回答道：“母親這麼說可折煞孩兒了，我怎麼敢嫌棄母親送來的人不好，這些年一直在盡力調教那些丫頭，也是女兒生性軟弱，很多時候管不住她們……”她越說聲音越小，一臉委曲求全。
張氏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孫氏就淡聲打斷。
“行了，老大媳婦你也別太自責了，整天一大家子的事情都要你操持，個把丫鬟看不過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好在在她們惹出大麻煩之前都攆出去了，不然誰知道還會捅出多大的簍子。”
張氏臉色一白。
孫氏是將責任推到她頭上了啊，雖然說不怪她，但是那語氣中的責難誰都聽得出來。
更可惡的是她言外之意是自己故意選不好的丫鬟給慕青璃，心思不純。
張氏忍著氣道：“母親這是哪裡話，璃兒叫我一聲母親，我看著她的院落也是正常，但是今天這些丫鬟她們也沒犯什麼打錯，要是傳出去不免讓人說……”
“嘭！”孫氏左手重重一拍，張氏後半句話噎在了喉嚨裡。
“傳出去怎麼樣！”孫氏目光如刀的看向她，“今天的事情清楚明白，能跟璃兒扯上什麼關係，外人要怎麼編排她！”
張氏執掌慕家多年，老夫人多多少少都給她幾分顏面，很少在外人面前落她面子。
上次慕青檀的事還能解釋爲老太太年紀大了，著急之下的口不擇言，這次卻實實在在的讓張氏難堪。
張氏的臉漲的通紅。
“這些年我不願意說也就罷了，你自己從來沒有反思過。”孫氏冷冷的說道，“璃兒院子裡的那些都是些繡花枕頭，整天好的不學就知道塗脂抹粉，那一個個媚視煙行的樣子哪裡是個正型，幸好沒有將璃兒帶壞。你身爲一家主母，對這些不聞不問，甚至連那樣的人都送過去，可見是識人不清！”
她這番話已經說得很重，下面衆人低著頭不敢說話，張氏也一驚之下跪在地上。
“母親這是怎麼說，我實在是……”
“你別說話，我還沒說完！”孫氏打斷道：“還有老大的院子裡，從熙兒之後已經多少年沒有喜事傳來，我也沒說過什麼，哪知道你也是個不自覺的！若是以前的阿莞在，哪裡要我在這裡扯著老臉把話說透！”阿莞就是慕青璃的生母蘇氏，孫氏這個時候提起來就是明晃晃的打臉。
張氏如鯁在喉。
她想要說什麼，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又是蘇氏！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多少年，爲什麼自己還要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張氏低著頭，可兩側的雙手都快將衣角抓爛。
慕青璃看準時機湊上前去：“母親您怎麼了，怎麼在抖，是身體不舒服嗎？”
張氏一擡頭就看見慕青璃那張臉在自己面前。
像，太像了。
彷彿曾經那個永遠比自己高了一等的女子又回來了。
一時間新仇舊恨涌了上來，張氏狠狠的一推慕青璃，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
她力量雖大，但是慕青璃早有防備，藉著向後的一個巧勁兒卸了大部分力道，然後假裝跌倒在地上。跌倒的時候手腕上的珠鏈“不經意”的劃過脖頸，在修長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一番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道傷口不住的往下滴血，慕青璃泫然欲泣，捂著傷口悲慼的喊了一聲：“母親，您……”然後就暈了過去。
屋子裡跟炸了鍋一樣。
丫鬟們手忙腳亂的將慕青璃扶到屋子裡，慌慌張張的跑去喊府醫，連孫氏都被那一大灘血嚇到。
慕青璃閉著眼睛，卻依舊能感覺到那道傷口火辣辣的疼痛。
嘶。
下手太重了。
不過她也是臨時起意，看見張氏那一臉憤憤不平的模樣，故意湊上去想要她情緒失控。
到底的一瞬間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用這個珠串將自己的皮膚劃破，不然怎麼能把張氏的罪責增加到最大。
可是沒想到這麼疼。
簡直讓她都要受不了睜眼喊出來。
府醫屁滾尿流的來了，他一進屋看見二小姐像個屍體般躺在牀上也下了一條，急急忙忙的就要找帕子隔住慕青璃的皮膚給她診脈。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做什麼，快去看看人有沒有事！”孫氏在旁邊急的大喊。
“是是是。”府醫忙上前查看慕青璃的傷勢。
其實慕青璃自己是有分寸的，她曉得脖頸對人類的嚴重性，所以都是貼著下巴，這樣不容易誤傷頸動脈，現在這般也就是看著嚇人些。
府醫也注意到傷口不如他想的那麼嚴重，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還是仔細給慕青璃包紮起來，將一切處理好之後才擦擦汗水，回頭向孫氏道：“老夫人，傷口我已經處理好，二小姐沒事了。”
孫氏眉頭皺的緊緊的：“二丫頭都昏了過去，真的沒事？”
府醫不敢將話說的太滿，只得道：“二小姐的身子向來比較弱，見到血驚悸之下昏倒也是正常，萬幸她脖子上的傷口沒有劃到重要部位，傷口雖然深了些，但總歸還是皮外傷，等醒過來仔細調養，不會有性命之憂。”
孫氏聞言終是鬆了口氣。
“真是菩薩保佑……”她這般呢喃的一句，目光觸及張氏的時候又凌厲起來，“那麼小的丫頭，也是你名義上的女兒，你怎麼下得去手！”
張氏現在真的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
她只是下意識的推了慕青璃一把，可哪知道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孫氏此刻也不想見到她，語氣冷冷道：“這麼多年你是越來越不像話，我看你也霸道日子過久了，才養成這麼個性子！我身邊的青杏年紀也不小了，今天你就帶回去給她開了臉，平日裡有她伺候老大，你也能騰出空來自省其身！”
張氏萬萬沒想到這老太太會這般說。
她這些年將後院牢牢把持著，慕之洵就算添了新的姨娘，也沒有再懷上子嗣，卻沒想到孫氏忽然來了這麼一手。
人羣中一個丫鬟聞言走了出來，滿臉嬌羞的跪在地上，張氏看見她的臉更是氣了個仰倒。
她這些年鐵血手腕，自己院子裡已經沒有丫鬟敢打慕之洵的主意，剩下對慕之洵有企圖的也被她打包送到了慕青璃的院子了，算是徹底絕了這個可能。
慕家這種世家大族，怎麼可能傳出父親收了女兒的丫鬟當姨娘這種事。
但是老太太這裡卻有些年輕貌美的丫鬟還不死心，這青杏就是其中一個，平日裡只要慕之洵來孫氏這裡請安，兩人總要眉來眼去一番。
之前孫氏不知聲，慕之洵不能直接開口管母親要人，但是現在老太太這麼說，他樂得其成，自然也不會拒絕。
張氏恨得一口銀牙暗咬，但不得不吃了這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