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不久，我身邊的丫鬟銀屏說要扶著我出去走一走當做散心，我也就答應了。就是她帶著我走到那塊有油漬的地方，要不是另一個丫鬟茹兒及時拉住我，這肚子裡的孩子定是保不住了。”謝姨娘冷笑一聲，“到了那個時候銀屏還百般狡辯，說什麼不知情，只是剛好想扶我過去走一圈。後來見我發了狠說是要打死她，她纔跟我說了實話。”
“她是拿了趙姨娘的銀子，要除掉我肚子裡這塊肉。我馬上想到不久前誤食寒涼之物，逼問之下她也承認了，同樣是受了趙姨娘的指使。”
謝姨娘不再僞裝，恨恨的閉了下眼。
“然後呢？”慕青璃平靜的問道，“你發現這件事之後就湊了銀子找人陷害了慕青時？”
“是。”謝姨娘乾脆的承認而來，“二小姐，試問如果他們動的是三少爺，你會坐視不理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這孩兒是我的骨血，絕不能讓別人動他半分！”她說這話時，眼中迸發出一股子凌厲。
慕青璃沉默了片刻。
平心而論，要是趙姨娘算計的是檀兒，她做的只會比謝瓏兒還要狠，還要毒。
如今趙姨娘也算是咎由自取，至於慕青時……也不是誰逼著他走到這一步的，倒也不能全怪罪謝姨娘。
“除了二少爺，姨娘可還策劃過別的？”孫氏的毒到底是誰下的，到現在都是個謎，以防萬一還是問一下的好。
謝瓏兒搖了搖頭。
“沒了，冤有頭債有主，她想害我的孩兒，我就要她也嚐嚐這份苦楚。”
想到這裡，慕青璃站起身來：“姨娘好好保重身體，等出了這個門，我便什麼都不知道。”
謝姨娘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二小姐不打算去老爺那裡告發我？”
慕青璃沒有回答，反而說道：“就算我不去告發，你也別認爲自己從此就安全了，父親在官場上的勢力不是你一個居於深宅的婦人能想象的，姨娘好自爲之。”
她今天來，主要是想弄明白謝瓏兒這麼做的理由，是不是衝著慕家所有的男丁去的，以及是不是有人指使。
現在真相大白，既然與她無關，慕青璃自然不會插手，也不想知道更多的細節，免得將來謝瓏兒事敗牽連到自己。
慕青璃這麼想著，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二妹妹。”轉過頭去就是孫寧宸大大的笑，“自從二妹妹封了郡君，都沒有親自給你道賀。”
他第一次看見慕青璃的時候驚爲天人，起了一定要娶她的心思。
不過到底是少年心性，見慕青璃不理他，久而久之也就釋懷了，又恢復了遛狗鬥雞的本性。
“多謝表哥。”慕青璃笑著道，“表哥這是去哪裡？”
“出去隨便轉轉。”孫寧宸嘆了口氣，“再過一個月就要走了，還真捨不得。”杜氏本就是帶著他來探親的，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他們肯定要在年前趕回孫家。
這一走山高路遠，下次他再來都不知是幾年之後了。
慕青璃雖然對孫寧宸沒有男女之情，但是總覺得這表哥有時候缺根弦也蠻有意思的，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害她的心思，現在人家都要走了，怎麼著也要表示一番纔對。
於是慕青璃想了想道：“這些天父親還爲了二哥的事情奔波，等再過幾日二哥的事有了定論，我們幾個小聚一場，也算是給表哥踐行了。”
孫寧宸眼睛一亮：“是麼，那就太好了，我到時候等二妹妹消息。”
“好。”
慕青璃又和他說了幾句話，回到了自己院子。
慕青時的事情終究沒有牽連到謝瓏兒身上。
這件事被御史彈劾到了御前，指責慕之洵教子無方，慕之洵也不反駁，極其誠懇的跟皇帝認錯，皇帝斥責了一番後也再沒說什麼。
好在對方並沒有死，慕青時被打板了二十板子之後放回了慕家。
回來那天趙姨娘早早就在門口等著，看見慕青時下車先是眼淚汪汪的哭了一番，而後瞧見他的腿驚呼一聲。
“二少爺，你的腿怎麼了？”慕青時走路一瘸一拐的，左腿明顯是有些坡。
慕青時在出來之前已經換過了衣服，但還是有些蓬頭垢面，他神色陰鷙的沒有說話，甩開趙姨娘往裡走去。
趙姨娘跟了上去，邊哭邊道：“二少爺你說話啊，是不是牢裡那些個不長眼的人欺負了你，你告訴姨娘，我讓你爹爹去給你出氣……”
“夠了！”慕青時從牙縫裡恨恨道，“你還嫌我不夠丟人嗎？”他的腿是那天跟人打架之時弄傷的，那人也帶了下人，見他將自家少爺打傷後就用東西狠狠砸在了他的腿上。
慕青時說完之後就在下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趙姨娘連忙在後面跟著。
………
“哦？”慕青璃聽著霜兒的回稟，挑了挑眉毛，“請府裡的郎中看了嗎？”
“請了。”杜鵑恭聲道，“奴婢也是問了郎中之後纔回來的，他說二少爺的腿本來沒什麼大事，但是耽誤了治療的時間，以後怕是會落下些毛病。”
“什麼毛病？”
“陰天下雨的時候就會疼痛難忍，另外走路走的快了，還是能看出不妥來。”杜鵑如是說道。
也就是說，慕青時從此便算是廢了，慕家的未來不可能交在一個有殘疾的少爺手中。
另外從此他的名聲也是毀了，誰家的女兒都不會嫁給他這麼個因爲妓女和人大打出手，不光把自己送到牢裡，還險些連累家族的人。
等待慕青時的就是分家之後的一份財產，然後就什麼都沒了。
“二少爺和趙姨娘的苦日子在後面啊。”鄭嬤嬤聞言搖了搖頭，“這謝姨娘出手這麼狠，果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後面對謝瓏兒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些，免得她算計了自家小姐。
“倒也怪不得她，沒有哪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人算計還能無動於衷的，謝姨娘終歸是留了手，不然慕青時很難翻身的。”慕青璃淡聲道，“雖然她也可能是害怕留下太多線索讓父親查出來，憑白將自己折了進去。”
霜兒聽到這裡插嘴道：“這趙姨娘也真是的，她已經有了二少爺，自己也再生不了了，謝姨娘肚子裡就算是個哥兒，也礙不著她什麼事啊。”
她是一直沒明白，趙姨娘有什麼出手的理由。
畢竟比起這一院子的姨娘她已經很幸運了，有兒子又有地位，好好經營將來定不會差到哪裡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
鄭嬤嬤露出一絲冷笑：“別看她那兒子只是個庶子，卻也寶貴著呢，家裡總共才四個哥兒，她那可是唯一的庶子。謝姨娘年輕貌美，甚是得寵，趙姨娘能從她身上看見年輕時候的自己，如今又懷了孩子怎麼不讓人忌憚。”
人心總是貪得無厭的，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就期盼有個孩子傍身，男孩兒女孩兒都好；等有了個孩子，又在想他若是個少爺自己才能高枕無憂；真的生了兒子，便會想他要是唯一的男孩，沒有人和他爭奪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貪婪是永無止境的。
慕青璃不願再多想這個問題。
“既然二哥已經回來，上次我們答應表哥的事兒也可以著手去做了。”慕青璃對霜兒道，“不要在這兩天就惹人眼，他剛回來心情也不好，等到十天後下個帖子，裡面寫上兩日後在我院子裡大家聚上一聚，就算是給表哥踐行了。”
自從她來，慕家的諸多兄弟姐妹還沒有私下聚過。別人家嫡庶之間雖然也是爭鬥不斷，面子上卻都能過得去，哪像是他們家，見了面的目光裡都透漏著“你趕緊去死”的冷漠。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這潭死水平靜了這麼久，總是要有人出來攪和上一頓的吧。
慕青璃笑的有些莫名。
………
十天之後霜兒給每個少爺小姐的院子都送上了一分帖子，直言了慕青璃的意思，孫寧宸要走了，大家聚在一起給他送個別。
要是光是她的帖子，不說別人，慕青瓔是絕不會來的，但是現在有了孫寧宸做擋箭牌卻不好直接拒絕。
於是到了約定的那天，除了慕青時找了個“身體不適”的藉口退了，其餘人如約赴宴。讓慕青璃驚訝的事，向來體弱多病的慕青熙竟然也在奶孃的陪同下出現，這倒是讓她覺得自己面子真的是大。
慕青璃沒有把地點設在自己院子，而是在慕家的湖心亭上一早準備好，讓丫鬟在那裡早早打上簾子燒起炭火，竟是在準備火鍋。
“二妹妹這是在做什麼？”孫寧宸一進來就有些稀奇，“我們竟不去屋子裡吃？”
慕青璃笑道：“這麼大好的雪天，悶在屋子裡豈不無趣？青璃想著，大家湊在一起吃個古董羹，順便看看這冬日的雪景，也是一大快事。”古董羹就是火鍋在古代的稱謂。
孫寧宸聞言眼前一亮：“表妹這倒提了個好主意，我之前怎麼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