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王皺著眉頭,語氣卻已不自覺地放輕柔。
“都成這般了,我哪裡安心休養的了!”逍王妃擔憂道,“我方纔進來的時候碰上匆匆出去的彭府醫,聽他的意思好像是……”
逍王妃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求證般的看向逍王,後者緩緩點了下頭。
“怎麼會這樣……”逍王妃喃喃自語,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逍王見她如此,立刻說道:“府醫只是這麼一說,你別瞎想,我這就去將宮中的太醫請來,定會平安無恙的。”
他是發了怒大楚都要抖三抖的逍王,可這會兒說話柔的不行,生怕惹了逍王妃不快。
可她還是拂開他的手,滿臉失望。
“你從心裡,從來就沒將她當做自己的兒媳婦,只是覺得那是祈兒命的工具,只要她嫁入墨家的大門破了那批命,她的死活你再不放在心上了。”逍王妃垂下眼睫,聲音很輕很輕,“若她有個好歹也沒什麼,正好將傅家那丫頭扶正了,她纔是你心中世子妃的人選。”
同牀共枕這麼多年,她對逍王怎麼可能不瞭解。
他這人最容不得忤逆,也不喜歡心思詭詐之人,偏生這兩點慕青璃都佔了個全。
逍王妃外表雖柔弱,心思卻是細膩,在這方面很能理解慕青璃。
在慕家那種地方,慕青璃要是真的軟弱了,早就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她走到這一步委實不容易。
可逍王不喜歡這大楚的世家文臣,自然也不喜歡慕青璃,他總覺得墨鳳祈的妻子應該是心思磊落之人,就算不是將門虎女,也應該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正如傅心瑤。
他心中對慕青璃不滿已久,當初若不是那批命,壓根不會同這門親事。
可傅心瑤就真如表面上流露出來的那樣?
逍王妃眼中閃過異色。
她不想與人動心機,也不代表她分不清好人壞人。
傅心瑤那丫頭是好,但也是太好了,每件事都做的恰到好處,其實反而不真實。
更何況她那雙眼睛幽深的嚇人,逍王妃對她也就是面子上的情,反而不怎麼喜歡。
逍王被她說的無言以對,許久之後才道:“慕青璃這丫頭行事沒個章法,卻連國庫存糧的主意都敢打,逍王府樹大招風,一直都有人從旁進讒言,我也是猜想她被人慫恿纔會說出那樣一番話。讓她禁足的本意是小懲大誡,順便敲打了她身邊的人,免得這種事一再發生。”
沒想到慕青璃體弱,有正好碰上不順心的事兒,竟然病的一發不可收拾。
“藉口。”逍王妃搖了搖頭,素白的面容靜若冰雪,“你只是不喜歡她,所以對她做的任何事都有了成見,更不願去想她的初衷。”
逍王妃說道這裡頓了下,再次開口是語氣中染了些個哀傷:“王爺,祈兒在千里之外找藥材救我,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王府,被他的父母如此對待,又要作何想法?”
逍王冷哼道:“怎的,他還敢向著個婦人責怪本王?”
墨鳳祈從小外表冷淡,對家人卻是極好。
逍王妃抿了抿脣:“說句不尊敬的話,當年的先帝,在你看來也與父親無異。他後來趁你去邊關禦敵之時想命人害死我,到時候你回來木已成舟,再不能受我這異族人的‘蠱惑’,你是怎麼做的?”
逍王啞然。
在世人眼中,逍王妃的真實身份一直是個謎,大家只知道她是被逍王打仗時所救,再就一無所知。
可先皇是清楚的。
他從知道的那天起就極力反對逍王和她在一起,用盡了一切手段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彼時正好大晉和大楚開戰,先皇便假裝做出讓步,對逍王說只要他能去邊關打敗大晉,便不再阻撓倆人的婚事,逍王一口答應下來。
沒想到他剛離開京城,先皇就派了自己最信得過的太監下旨賜死逍王妃,逍王聞訊之後疾馳歸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打落了那杯已經被她放在脣邊的酒,直接拉著逍王妃入宮,說要麼今天皇帝給兩人賜婚,要麼就將他們一起賜死了。
先皇盛怒之下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邊關的戰事已經開打,總不能臨時換將,只能忍著怒火給兩人賜婚,但心中還是氣憤不已,硬是剝了逍王妃的品階,讓她絕不能踏入皇宮出現在自己面前。
逍王也不在乎,在王府裡把媳婦兒保護的好好的,直到先皇駕崩,如今的楚宣帝才冊封逍王妃。
“那怎能一樣……”逍王無奈道。
“怎不一樣?”逍王妃反問,“你喜歡慕青璃也好,不喜歡她也罷,又有什麼關係?與祈兒白頭偕老的人不是你我,是她啊……王爺若不摒棄心中的成見,必會傷了父子之情,到時候得不償失……”
逍王妃看了眼逍王,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嘆息一聲離開了,只留下逍王沉默的站在那裡。
……
逍王妃病重,逍王和逍王妃請了宮裡的太醫來醫治,連皇帝都驚動了。
一時間京城最頂尖的郎中齊齊聚集在逍王府,徹夜不眠想著怎麼救慕青璃的命。
慕青璃還是昏迷著,對外面的事兒一概不知,只是昏昏沉沉間感覺口中的苦澀一直沒去過。
逍王妃身體不好,可每天還是堅持著去看慕青璃,逍王一開始的時候陪著她,後來便也顧不上了。
這段時間的氣溫越來越低,竟然在城外的廟裡凍死了幾個乞丐。
分明是盛夏的天,卻冷得猶如寒冬,一時間人心惶惶,民間漸漸傳出好些個不好的聲音,說什麼天降異象,必定是有人做了虧心的事兒,比如皇帝不仁義,比如滿朝文武尸位素餐,就知道魚肉百姓。
“什麼跟什麼,太氣人了!”墨婉琳抓起手邊的東西扔向遠處,怒聲道,“這都啥時候了,怎麼還有人傳這些謠言,不知那些蠢貨安得什麼心!”
此事不容小覷,畢竟已是人心惶惶,稍有不慎可能造成政變。
雖說今年氣候都不好,但大晉和大梁的情況都沒大楚嚴重,要是大楚出了問題,誰也說不好那兩邊會不會忽然發難,趁機吞併了大楚,或者是藉著戰事行勒索之事。
對於現在的大楚來說,是萬萬不能亂了陣腳的。
“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亂,怎麼可能與你想的一樣。”顏十一淡淡道,“在他們看來,如今可不就是大好的機會,陛下的皇權受到質疑,這災情要是持續下去,用禪位來堵老百姓的口也是有可能的,怎麼會輕易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不用想都知道,這背後定有皇子們的推波助瀾。
其實當皇帝挺不容易的,一邊要防著敵國來犯,一邊要防著大臣們功高蓋主,一邊還要防著自己的老婆兒子們在背後捅刀子。
楚宣帝這幾年經歷這麼多事,又被碧嬪下毒,看來身子是真的不成了。
墨婉琳聽了之後有些猶豫:“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宗廟的手筆?”
顏十一肯定的點了點頭。
“哎……”墨婉琳嘆了口氣,“這皇位真的不是個好東西,那些皇子們分明是離皇位最近的人,也最應該對自己的臣民負責,可如今爲了皇位連臉面都不顧,居然和前朝餘孽相互勾結,你說這跟通敵叛國有什麼區別?”
顏十一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這話都敢說,不要命了你?這段時間千萬要謹言慎行,難保沒有人找逍王府的麻煩。”
墨婉琳便不說話,只是臉上的愁苦之色怎麼都散不去。
慕青璃病的很重,雖然太醫們妙手回春,總算是性命無礙,但這麼久過去始終沒有醒來。
逍王成天忙著朝政並不歸家,她只能在逍王妃和慕青璃之間跑著,兩邊照料。
“要不是答應了我哥,怎麼都不呆在京城了。”墨婉琳擡頭望天,“還是想回邊關去,京城雖然什麼都有,卻總讓人住的不安心。”
“嗯。”顏十一對這話倒是贊同,淡淡的應了一聲,“人便是這樣,只要是有權利的地方,爭鬥就會格外慘烈些,可饒是如此,衆人爲了上面的位置還是會趨之若鶩的爭取,身在其中的逃離不得,不在其位的又羨慕不已……便是這樣了。”
他這話聽得墨婉琳心中酸澀,許久之後站起身吐出一口氣:“罷了不想這些了,我說顏十一,等著皇位的事情結束了我就去邊關再不回來了,到時候你要不要跟本姑娘一起去看看塞外是什麼樣子,也順帶著去一去你這麼多年養成的公子哥的毛病?”
墨婉琳說這話時笑嘻嘻的,顯然是轉開了話題,不想兩人再說的那麼沉重。
顏十一斜睨了她一眼:“你保護我?呵。”顏十一斜睨了她一眼:“你保護我?呵。”
他這神情惹怒了墨婉琳,想也沒想的踢了過去:“你這是什麼意思,顏十一,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顏十一正要說話,就看見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跑來,聲嘶力竭道:“不好了,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