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看著他死，真的不行……”一行清淚流過慕青璃的面龐，哭的無聲無息卻有著說不出的悲傷，“我捨不得這孩子，但我要保全他……暮嵐，幫我。”
暮嵐有些亂，臉上是猶豫之色，聞言立刻道：“那你至少要讓世子知道啊，畢竟那也是他的孩子。”
她說這話時聲音很小，帶著自己都不確定的猶豫。
這時候告訴世子又能如何呢？也不是他想保這孩子就能保得住的，說到底還是他來的不是時候。
但再怎麼說，都不應(yīng)該讓慕青璃一人承擔(dān)這些，這對一個女人來說太過沉重了。
慕青璃嘴脣輕顫了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不用跟他說了，聲音很輕很輕的說道，你給我煎藥吧。”
墨鳳祈正經(jīng)歷了喪父喪母之痛，正是人生最艱難的時候，又何必給他傷口上多添一筆？
而且萬一……萬一他不喜歡這孩子呢？
她也不想看見他聽見這消息後有任何不悅的面色，她會承受不了的。
“世子妃！”暮嵐一驚，“這若是讓世子知道，定是會恨死你的！”
慕青璃露出個蒼白的笑容：“我冒天下之大不韙又不止這一次，再說他恨死我……也比他真的死了的好，暮嵐，你就當(dāng)時幫我，現(xiàn)在就弄。”
她沒有勇氣等待，生怕自己會改變主意。
那雙冰冷的手指覆住暮嵐的手，涼的徹骨，讓暮嵐再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都帶著點點哀傷。
“好……”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點頭，“我答應(yīng)你，我?guī)湍恪！?
……
慕青璃一人坐在屋子裡，像是一個化石般坐著，面上沒有表情。
她身體僵硬，左手卻下意識的捂住小腹。
這裡有一個小小耳朵生命，不知是他還是她，卻有著自己和墨鳳祈的血。
他們倆的血脈，用這種方式牢牢結(jié)合在一起。
那會兒墨鳳祈出事，她跟瘋了一般責(zé)怪自己，心想爲(wèi)什麼沒有留下一個他的血脈，如今這孩子來了，她這做孃的卻要親手瞭解他的性命。
慕青璃的手按在小腹上，一點點往下挪動，心中的痛也慢慢割裂。
雖說才一個月是不會出現(xiàn)胎動的，但她就是有種感覺，這孩子在她的腹部慢慢成長著，有呼吸，有生命……
她竟然做下這等惡事？
慕青璃麻木的坐著，只是用手一下下的撫摸著小腹，大大的眼眸中第一次失去神采。
“吱呀。”
隨著門被推開，慕青璃身子一震，睫毛也顫抖了下。
“世子妃。”暮嵐手中端著一碗藥汁，頓了下才走過來，“藥已經(jīng)熬好了……”
這藥她已經(jīng)儘可能精準(zhǔn)的控制了劑量，儘量不會傷害到慕青璃的身體，更不會對她以後的生育造成影響。
她腹中的孩子說起來才一個月大，若是下定決心想要流掉，也是容易。
看著慕青璃伸出的手心，暮嵐嘆了口氣，卻再沒說什麼，將藥碗放了過去。
白皙的手指和黝黑的藥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半空中微微晃盪。
暮嵐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
慕青璃將藥汁放在脣邊，雙眸失神的盯著它，卻怎麼都沒辦法下定決心擡頭喝下去。
“青璃……”暮嵐終是忍不住，“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咱們叫上世子想想有沒有別的方法？我曉得一種催產(chǎn)之術(shù)，實在不成你假裝有了兩個月身孕，咱們先將皇帝應(yīng)付過去！你不是說他馬上就要不久於人世了麼？只要把他那一關(guān)過了，之後的六皇子必然不會多爲(wèi)難你，這樣可否？”
慕青璃悽然一笑：“暮嵐，你怎麼就不明白，莫說這孩子真的是王爺和王妃離世之後才懷上的，就算不是，只是日子近了些，也能被他們污衊成如此。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那個想給咱們安排罪名的人，是當(dāng)今天子啊！”
“再說和他相遇前的時間我都在宗廟，這孩子的來歷又要如何解釋？”
暮嵐被說的啞口無言，眼睛裡終是慢慢透出一股子絕望來：“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青璃，你再想想，你再想想！”
她當(dāng)年也失去過自己的孩子，真的不想看著慕青璃重蹈覆轍，這對任何一個母親來說都不不能彌補(bǔ)的傷痕，何況慕青璃是親口宣判了這孩子的死刑，將來她要如何面對墨鳳祈？
“別說了。”慕青璃氣息淡淡的閉上眼，“別說了，夠了……”
說完再不等暮嵐反應(yīng)，仰頭將整碗藥汁喝下下去！
“不！”暮嵐眼見拉不住她，本能的撲向慕青璃把她手裡的藥碗打落在地，饒是如此，大半碗藥也近了慕青璃的肚子。
她嚥下去的一瞬間，眼淚忍不住的決堤而出，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麼。
“鳳祈……”慕青璃捂住心口，哭的那麼倉皇無助，像是個孩子，“鳳祈……”
咫尺天涯，說的便是如此嗎？
他離她那麼近，同在一個府中，甚至她白天的時候剛剛見過他，可又離得那麼遠(yuǎn)，比雲(yún)南要遠(yuǎn)，比失憶要遠(yuǎn)，跟生死相隔一樣遠(yuǎn)。
暮嵐聽得不忍，輕輕拍著慕青璃的背後以示安慰。
夜晚吹過，像是某聲嗚咽。
……
“世子妃……”第二天霜兒瞧著病榻上的慕青璃，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要不奴婢去請了御醫(yī)來？他們就在府裡，之前是來看逍王妃的，後來陛下也沒將人找回去，找他們也方便……”
這才過了一晚上，怎麼就成了這樣？
昨兒杜鵑神神秘秘的將她拉開說了那些話，晚上又找了暮嵐來給世子妃看病，那好端端的人怎麼就病的這麼嚴(yán)重？
“不必了……咳咳。”慕青璃嘴脣乾裂，卻依舊不容置喙，“御醫(yī)……御醫(yī)也比不得暮嵐的醫(yī)術(shù)，有她在便好。”
她昨兒的臉色只是蒼白孱弱，今兒卻是有些嚇人，彷彿一陣風(fēng)吹來都能將人吹的碎了。
“那……那……”霜兒也不知說什麼，但心中的惶恐怎麼都止不住，就覺得有些不對。
可惜今兒杜鵑被慕青璃派回來慕家傳話，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那奴婢給您弄點薑湯來，好歹別嚴(yán)重了。”霜兒給慕青璃掖了掖杯子，忽然發(fā)現(xiàn)她身下流出血來，驚愕的睜大眼睛，“世子妃……”。
“沒事。”慕青璃淡淡道，“就是來了月事，你拿個墊子來，我睡會兒就好。”
“那……奴婢給您先換個衣衫？”霜兒提議的問道。
慕青璃搖了搖頭。
霜兒便再不敢吵她，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心裡卻越想越不對。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世子妃以前對血污很是不喜歡，從前她衣衫髒了，都是立刻要換掉的，今兒如此反常？
還有暮嵐呢？
不是說暮嵐要照顧她嗎，結(jié)果一早上都瞧不見人。
霜兒正想著，就看見暮嵐端著藥碗走了進(jìn)來，下意識的想從她手中接過藥碗，被暮嵐不著痕跡的躲開。
“我去餵了小姐喝！”霜兒眉頭微皺，一著急都用了之前的稱呼。
暮嵐冷著臉：“你有那個時間爭風(fēng)吃醋，不妨先去弄些紅糖水來，世子妃等下說不定要腹痛的。”
霜兒氣的跺腳：“你怎的使喚起我來了？說是你醫(yī)術(shù)高超，也沒見好到哪兒去，你倒是給我說說，我家世子妃昨兒還好好的，爲(wèi)什麼你來瞧了一次就病成這般？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去給世子告狀，讓他將你從世子妃這掉開！”
暮嵐總是一副冷冷的樣子不喜言語，霜兒爲(wèi)人直爽，自然是看不上她的“清高”。
最重要的是都到了這個時候，慕青璃還信任暮嵐而不是御醫(yī)，讓霜兒很是惱火。
“跟你說去弄紅糖水！”暮嵐聲音微微放大，“不然等下吃苦的還是世子妃！”
慕青璃是霜兒的死門，暮嵐都這麼說了，她氣的咬牙切齒也無可奈何，“好好好，你厲害，我去還不行嗎！”
等她氣沖沖的背影走遠(yuǎn)了，暮嵐纔再往屋裡走去。
裡面慕青璃靠在榻上，呼吸淺的幾乎聽不到，但那雙眼睛睜著，分明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朵裡。
“霜兒去弄紅糖水了。”暮嵐輕輕舀起一勺藥汁遞到慕青璃面前，“她性格比較暴躁，這樣氣呼呼的出去了，必然讓人看出端倪，這下衆(zhòng)人都知道你來了月事，也能解釋了等下牀單上的血跡。”
爲(wèi)了將這事兒掩蓋過去，她和慕青璃可謂測算無疑，將所有因素都考慮在內(nèi)。
“嗯，謝謝。”慕青璃喝下藥汁，連身子都不敢擡起。
暮嵐嘆了口氣：“你也別謝我，事到如今能不能瞞得住還是兩說，這幾日我心裡總是不踏實，總覺得有人在背地裡使壞。”
這種感覺在看見傅心瑤的時候尤其劇烈。
其實按照慕青璃以往的性格，在知道傅心瑤這麼大一個隱患後必然會出手剪除，現(xiàn)在不敢輕舉妄動，一個是怕皇帝在暗處虎視眈眈，還有一點就是本身對傅心瑤有著顧忌。
最重要的是和墨鳳祈離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