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慕青璃一路小跑著追上張氏，“祖母只是擔憂檀兒的病情，一時情急才說了那些話，母親您千萬別忘心裡去。”
張氏轉過頭來，眼睛紅紅的：“璃兒，你沒有枉費母親疼你一場……”
慕青璃的身後空空的，除了張氏自己的丫鬟，剛纔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害怕惹的孫氏不快，除了慕青璃，包括慕之洵在內沒有人敢追上來。
他的相公在關鍵時候選擇站在婆婆那邊委屈自己，其餘人沒人敢開口求情，只有一個被自己精心算計的慕青璃跑了出來安慰她。
這個結果怎麼能不讓人難受。
張氏看著面前這張稚嫩的面孔，有些恍惚。
她對慕青璃是全然的利用之情，甚至帶了些從蘇氏身上轉移過來的恨意，但這丫頭從小卻把她真的當做生身母親一般敬仰。
慕青璃是那種很單純的人，只要走進了她的心就會對你毫無防備，單純到有時候張氏自己都會生出感嘆的心思。
之前熙兒生病的時候她踏著寒霜來送藥，如今自己被無端指責的時候也只有她冒著被家中兩個巨頭斥責的危險出來，平日裡瓔兒囂張跋扈慣了，也是慕青璃一直讓著她，明明是做妹妹的，卻事事替姐姐著想。
要不放她一條生路？
張氏的心中有些猶豫。
不過一瞬間，她想到了從小自己的母親在耳邊叮囑了一遍又一遍的事，想到蘇氏明豔的笑容，心又一寸寸的堅硬。
不是她心狠手辣，而是慕青璃自己時運不濟，再純潔的孩子也會長大，不能給自己留下隱患！
怪只怪她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計劃不變！
張氏咬了咬牙。
她眼中的變化沒有脫離慕青璃的眼睛，最後那抹殺氣也被後者敏感的捕捉到。
這讓慕青璃心中的警鐘一下敲響。
這麼有殺氣的眼神……是有什麼針對她的事情？
張氏沒有給慕青璃多想的時間，已經換上一臉哀傷的表情，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璃兒，我不曉得你會怎麼想我，但是我真的沒有不關檀兒，我……”
“母親，我都知道。”慕青璃打斷她道，“您這些年辛辛苦苦，將我和檀兒照顧的很好，祖母都是看在眼裡的。她這次只是生氣趙姨娘攔住了我，正好您在那裡纔會遷怒於你……母親先彆著急，您先回去照顧熙兒，等檀兒這邊有消息我會通知您的。”
慕青熙前連天又生病了，這次看著雖然沒有檀兒的重，但是慕青熙因爲常年服藥，身體的底子非常糟糕，每次生病都十分驚險，張氏依舊是不眠不休的照顧著，整個人都憔悴不少。
其實這也是好事，至少檀兒生病的這段時間，張氏是沒工夫動心思了，畢竟還是親生兒子的性命重要些。
張氏假裝欣慰的拍了拍慕青璃的手：“那就好，我還以爲你也怪我，不想我的委屈你竟然一清二楚。好孩子，趙姨娘的事母親已經知道了，絕不會讓我兒的委屈白受。”
該說的話說完了，慕青璃也覺得沒什麼好聊的，便說不放心慕青檀那邊，以此爲藉口先離開。
留下張氏目光不善的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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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慕青璃已經放快了步伐，可是到門外的時候還是聽到了驚天動地的女人哭聲。
慕青璃驚在了那裡，下意識的以爲在自己離開的這短短時間出了什麼壞消息，就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
進屋之後目光先是落在裡屋慕青檀睡覺的地方，見他呼吸已經漸漸歸於平穩，她的心也放了下來，這纔看向屋子裡那個大嗓門一直在哭的女人。
“不許哭了！”慕之洵冷哼一聲，趙姨娘委屈的住了嘴。
“二小姐回來了。”趙姨娘的丫鬟看見楚清淺就跟看見救星一樣，“二小姐，你快來向老爺老夫人說，我們從來沒有攔著你不讓你去找三少爺，也沒有對你不恭敬，你快解釋啊……”
慕青璃聽得愣住，反應過來又有些想笑。
這趙姨娘的丫鬟真傻，她怎麼可能在這時候跑去給趙姨娘證明什麼，那不是自打嘴巴麼？
所以也就註定了她現在沉默的態度。
見慕青璃一臉爲難的神色，趙姨娘急的要命，脫口而出道：“二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快告訴老夫人和老爺啊，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讓你來看三少爺的話。”
——嗯，看來不止是丫鬟傻，主子也傻。
慕青璃嘴角抽動，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低低的喚了一聲：“姨娘……”。
趙姨娘平日裡對慕青璃冷嘲熱諷慣了，一時忘了老夫人和慕之洵都在這裡，張口就說了出來，等後悔想收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哼，好大的脾氣。”孫氏冷笑一聲，“這家裡的姨娘們這些年是要反了天啊，張嘴閉嘴的竟然敢對主子吆三呼四，真是厲害。”
慕之洵臉色青一塊白一塊，十分難看。
大楚官宦家的妻妾制度分爲好幾等，一個普通官員在理論上，除了正妻之外還能有兩個平妻，四個貴妾，若干良妾，若干賤妾。
所謂平妻，還是妻子，可以和正室夫人平起平坐，生下來的孩子能叫自己一聲孃親，但是沒有朝廷下發的誥命。
但是在實際生活中很少有人家有平妻，因爲兩家聯姻身份都差不多，擡個平妻上來就是明晃晃的打正室的臉，人家孃家人哪能隨便答應。
妾永遠比妻低一個檔次，生下來的孩子只能管夫人叫母親，稱呼自己是姨娘。
妾室在家裡只能算半個主子，重大宴會吃飯都不能和主子同桌。
其中貴妾還好些，還算有些話語權，而良妾和賤妾都是要夾起尾巴做人，有的比起家裡的丫鬟還不如，賤妾惹得主母不順眼都可以下令打死，不用付任何的責任。
趙姨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早年是以貴妾的身份進了慕家，很是囂張跋扈，當時慕之洵對她正是寵愛便也由著她去了。
哪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二少爺都那麼大了，她竟還是一點都不收斂，大庭廣衆之下隨意呼呵嫡女，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說他治家無方？
慕之洵連著經歷了這麼多事，心裡早已有些厭煩，當下揮了揮手道：“從今天起，趙姨娘由貴妾降爲良妾！”
趙姨娘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捂著額頭暈了過去。
又過了好久，慕青檀確實穩定了下來，慕之洵便以公務在身爲由離開了，孫氏年紀大了也折騰累了，在如心的攙扶下回了松鶴院。
慕青璃則坐在牀邊，認真的用熱騰騰的毛巾給他擦著臉。
霜兒看不得慕青璃親自動手，上前低聲道：“小姐，讓奴婢來吧，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會兒吧。”
“不必。”慕青璃搖了搖頭，“我不累，也不放心他。”
小孩子的病都是反反覆覆，若是大半夜的忽然燒起來，沒有及時發現可是不妙，她在這裡看著最安心。
那天直到深夜，慕青璃都沒有離開，孫氏念她不容易，特許她留在前院照顧慕青檀。
於是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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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色快要破曉的時候，慕青璃歪倒在牀柱上睡著了，沒睡多久就感覺身邊有稀稀疏疏的動靜，連忙睜開了眼睛。
慕青檀睜著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她。
“檀兒？”她驚喜的喚了一聲。
慕青檀撇了撇嘴：“姐姐，我肚子好餓……”
“好好好，想吃什麼姐姐這就讓廚房給你準備。”慕青璃喜不自勝，不由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好在有驚無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慕青檀咧著嘴笑了起來。
之後慕青璃讓人去知會了老夫人和慕之洵一聲，又配著慕青檀呆了好久，直到他體力不支，又漸漸睡去。
慕青璃給他掖了掖被角，剛站起來就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杜鵑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扶住才避免慕青璃摔倒，目光有些擔憂道：“小姐，您也累了一天了，現在少爺沒事了，您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從昨天知道他生病開始就一直懸著心，又和家裡那些人鬥智鬥勇，真是爲難二小姐了。
慕青璃剛想說沒事，卻發現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不禁苦笑。
她現在的身體還是太弱了些，不過熬了一晚上，就已經虛弱到了這等地步，看來鍛鍊身體的事還要提上日程纔是。
於是也不再逞強，揉了揉眉心，跟迎書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起身往璃汀院走。
哪知道出門沒走多遠，在拐角處就險些碰到人。
那人風風火火走的很快。
慕青璃反應很快的退後兩步，才避免兩人撞在一起。
定睛一看，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正一臉不善的盯著自己，那張臉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就是你在老夫人那裡說閒話的，才把我姨娘關起來的？”這人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看著那熟悉的眼神，慕青璃瞬間猜到了他的身份。
“二哥。”她淡淡的笑了笑，沒有理會他粗魯的提問，岔開話題道，“許久不見了，二哥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