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一言一行,背後都透著主子的影子,她們在外面的時候言行不光代表自己,更代表了慕青璃。
夏晴聞言,撇了撇嘴不服氣的說道:“可我真的沒有燙到嘛,若是不說話,豈不是就要連累飄絮姐姐被責罰了?”
“即便責罰,也與你我無關,飄絮是四小姐院子裡的丫鬟,賣身契在四小姐的手中,輪不到我們置喙。”杜鵑皺眉說道,“再者我說不是方纔,而是第一次你主動開口說幫她將四小姐扶回去的時候,你年紀尚小不懂其中的厲害,事情沒你想到那麼簡單,下次萬萬不能這樣了。”
杜鵑是慕青璃院子裡的大丫鬟,平時底下的小丫鬟都歸她管,她們也對她有三分畏懼。
但是因爲夏綾的原因,無論是霜兒還是杜鵑從來沒對夏晴疾言厲色的說過話,她自然是不怕她倆的。
這會兒聽見杜鵑這麼說,夏晴便低聲嘟囔道:“我瞧著四小姐人挺好的,哪有那麼複雜。”
姐姐都沒有說過她,杜鵑憑什麼如此教訓自己?
姐姐雖然只是二等丫鬟,手中的權利卻不小,成爲大丫鬟也是遲早的事兒。
杜鵑聽見這句話,徹底沒了說話的心思。
她好心提點,若是對方不領情,自然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夏晴也不是她的妹妹。
但願在夏晴惹出更大的麻煩之前,夏綾能將她這毛病給改了,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擋了小姐的路,必不會有好下場。
……
“慕青芙是這麼做的?”慕青璃饒有興趣的聽著杜鵑的回稟,“除此之外她可還說什麼了?”
“四小姐今兒說了不少話,但歸根結底就是爲了探聽我們包裹裡裝著的東西,奴婢沒用,最後還是讓她們看見了。”杜鵑猶豫了下,還是將夏晴的事兒跟慕青璃說了。
“並不是奴婢想要告黑狀,只是夏晴這性子不諳世事,若是繼續下去免不得被人利用了去。”
四小姐這段時間變化那麼多,讓人不得不防。
“我知道了。”慕青璃點了點頭,“你做的沒錯,也是爲了她好,這點我還是明白的。至於這種子,她想看就讓她看見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的方法她就算是看見也模仿不了。”
慕青璃弄來這麼多種子,歸根結底還是想要多儲備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她有自己的莊子,這些東西想怎麼種,她自己說了算。
慕青芙沒有類似的條件,弄了些個種子也沒地方種,最重要的是慕青芙不一定知道幾年後的那場災難。
平心而論,作爲一個現代人,誰會沒事看看幾百年前地球上發生過什麼環境的變遷,她前世也是無意中知道“無夏之年”,當時感觸很深,這才記住的。
雖然慕青芙也有穿越的嫌疑,但她在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情況下,通過一堆種子,很難猜測到自己在做什麼。
“對了小姐,下個月就是皇后娘娘的四十歲生辰了,咱們定是要入宮的,您看要不要提前準備上壽禮?”杜鵑在旁說道。
“生辰……”慕青璃揉了揉額頭,“你不說這事兒,我都要忘了,壽禮你看著挑吧。如今前線還在打仗,娘娘的生辰未必的大辦,你記得準備兩份,一份華麗的,一份樸素的,到時候依著情況而看。”
“奴婢曉得了,小姐請放心。”杜鵑答應道,繼而遲疑了下。
“怎麼?”慕青璃問道。
“小姐……”杜鵑欲言又止,但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那個蠱蟲的事情,您是打算如何?”
這兩天慕青璃什麼都沒做,卻把她和霜兒急的半死。
兩人也知道一時半夥這蠱蟲未必會發作,但是想到慕青璃頭上懸著這柄劍,就覺得頭皮都在發麻。
自從回到家裡後又怕隔牆有耳,連私下談論都不敢,心裡著實不好受。
“……”慕青璃沉默下來。
杜鵑見狀立刻說道:“奴婢該死,奴婢不應該提這個,讓小姐心裡不痛快的。”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怎麼可能怪罪你。”慕青璃苦笑一聲:“只是我心中亦是在想從何處入手,沒有頭緒罷了。”
她後來仔細想了下,從書上找實在是不現實。
大楚本來就對這種巫蠱之術比較敏感,若是讓人知道她在看這種書,給她安個罪名就說不清了。
以前的話還能問問慕容絕塵,現在卻是隻能靠自己了。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那蠱蟲發作時間比較長,她還有時間。
“先不說這個了。”慕青璃復又看了眼手中的種子,將它盡數遞給杜鵑,“你抽空了著人將這些送到莊子上,讓人看著種下,可別耽誤了。另外夏晴那邊你多留點心,她是夏綾的親妹妹,夏綾不好說她,我們卻也不能一直放任她下去。你這段時間盯著她,若是能掰就掰過來,若是不能就早早打發了,我沒有在身邊留下禍害的習慣。”
除了尚有利用價值的紅玉。
“是。”杜鵑見慕青璃面露疲乏之色,便退了下去。
“冷血無情。”慕青璃輕聲喚道。
不一會兒兩個人影就出現在她面前。
“主子。”他們已經換了稱呼。
“自從那天回來,我一直都沒有跟你們好好聊過。”慕青璃緩緩說道,“他離開的時候說過,從此將你們給了我,你們可知道?”
“是。”兩人齊聲回答,面上並無表情。
慕容絕塵走之前,儘可能幫慕青璃安排好了一切。
當時他當著他們兩人的面說,從此兩人就是慕青璃的人,不必聽從慕青璃之外任何人的命令,包括慕容絕塵自己的。
他對他們最後一個要求是,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她的安全,將所有對她有威脅的人剷除掉。
慕青璃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我這人從來不愛強人所難,我知道你們都是他一手培養起來,未必願意留在大楚。”
“你們要是不想留,現在就可以走了,若是想回大晉找他,我會修書一封讓你們帶去,他看了以後不會爲難你們。”
“要是不想去大晉,便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從此娶妻生子,過上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她說完這話,冷血和無情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的神情,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兩人的心裡同時掀起滔天巨浪。
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允諾什麼?
暗衛從來都是萬金難求的,他們放在外面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加上從小被不斷洗腦導致的無比忠誠,向來是權利頂端的人極爲珍視的。
每個暗衛都是從孩提之時就經歷重重歷練,百裡挑一,他們唯一的使命就是爲主子盡忠,可慕青璃如今卻開口放他們自由。
自由。
那是暗衛們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兩人怎麼可能不心動。
慕青璃看著他們眼底的震驚,神色平靜:“我說這話絕不是爲了試探你們,你們要走我絕不攔著,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們想要什麼都能開口,算是你們保護了我這麼久的酬勞。”
冷血和無情心中翻滾不息,過了良久,兩人還是做出了決定,對慕青璃拜下:“主子,小人不會離開,願爲主子盡忠。”
“好,既如此,我可以答應你們一個期限。”慕青璃瞧著他們眼中的神色,臉上多了絲笑意,“十年,我要你們再留在我身邊十年,然後你們就能光明正大的離開。”
十年之後,她的生活基本已經定型,到時候他們也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還有,不要再叫我主子了,還是叫我小姐吧。”慕青璃淺笑道,“畢竟聽了那麼久,都習慣了。”
“是。”
冷血看著慕青璃,嘴脣甕動一下,像是想說什麼話。
“怎麼?”慕青璃問道。
“屬下方纔,聽見了您跟杜鵑姑娘的談話。”冷血低聲說道。
無情聞言也看向慕青璃,顯然這也是他想知道的,無非被冷血先人一步問了出來。
暗衛就相當於一羣沒有思想的機器,主子要你做什麼,你做什麼便是。
不光要不怕死,還要將自己當做木頭石頭,有的話就算聽到耳朵裡也不能入了大腦,只要主子不發話,你就要當自己是行屍走肉。
他這般,已經是犯了暗衛的條例。
“……正如你們聽到的那樣,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慕青璃淡淡道,“不知什麼時候被人下了蠱,如今情況不甚樂觀。”
冷血下意識的開頭道:“那我們去找太子,他……”
“不可!”慕青璃想都沒想就打斷了,“我的事兒,再也不必知會與他,這件事你二人心裡知道就好,絕對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她不會再拿自己的事兒麻煩慕容絕塵。
既然已經這般,還是做兩個再無瓜葛的陌生人吧。
“……是。”兩人見她這麼說,也只能從命。
慕青璃吐了口氣,放緩了語氣:“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唯一麻煩的就是要掩人耳目不能讓人知道,我想好了,若是過些日子沒有頭緒,我就親自去一趟雲南。”
正好她外祖就在雲南,一來能順便看下他們,二來就是找找根治的法子。
慕青璃不願多說此事,就轉開了話題:“現在我有事要問你們,我想知道,在保全你們自身的情況下,殺了二皇子有多大可能?”
殺了二皇子!
兩人微微一驚。
“若是拼死一搏,兩成。”無情想了想,如實說道。
二皇子畢竟是大楚的皇子,身邊也有自己的暗衛,兩成概率是在兩人都有去無回的情況下。
慕青璃沉思起來。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這種情況不保險,墨鳳祈帶兵在外,皇帝聖體堪憂,萬一那二皇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的造反,少不得重蹈覆轍。
她本想著若是有可能直接將他殺了,不過無情都這麼說了,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看來只能再想辦法了。
……
大楚勢如破竹,捷報連連的聲勢,終於再開戰一個月的被遏制住了。
蠻族盤踞在大楚周邊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從一開始被打擊後立刻清掃內部,發覺果然是自己的城防圖泄露了,纔給了大楚可趁之機。
不過那細作頗爲警覺,看著情況不對早早溜了,蠻族人沒有抓到人,幾乎氣個半死。
但是他們很快將防禦重新佈置了一遍,最重要的是,他們似乎得到了外界的支持,很快就重整旗鼓、捲土重來。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定是大晉或者大梁在出手幫了蠻族,藉著他們牽制大楚的實力,不過此事沒有捅破,三家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個啞巴虧大楚也只能認了。
一時半會兒的戰事結束不了,就這樣陷入鏖戰。
等來等去,還是到了皇后的生辰。
不過慕青璃的預料,在皇后生辰前不久,帝后一起宣告天下,今年因爲戰事緊張,所以生辰不打算大辦,也不許置備任何壽禮,只是讓四品以上的品階的女眷進宮給皇后祝個壽。
慕家如今在四品以上女眷就只有她和老夫人,倒是不用呼呼啦啦一大堆人,樂得輕鬆。
慕家如今在四品以上女眷就只有她和老夫人,倒是不用呼呼啦啦一大堆人,樂得輕鬆。
饒是如此也沒人敢馬虎了,慕青璃依舊是起了個大早的開始穿戴,天矇矇亮時正好出發。
等進入皇宮時已快到正午,前面那麼多的超品女眷在陪著皇后娘娘說話,壓根輪不到她們上前。
慕青璃在皇后門前磕了個頭,就跟著老夫人在另外的宮殿等著召見。
她起了個大早,好在霜兒機靈,想到她今天少不了要捱餓,早早的準備好了食盒放在馬車裡,慕青璃在來的路上吃了些,不然這會子早就扛不住了。
按照往常的慣例,她們要待到晚上的,也就是說還要熬四個時辰,想到這裡慕青璃就有些頭皮發麻,更何況這段時間也不能鬆懈,隨時坐的端端正正的。
“寧嫣郡君?”就在慕青璃已經有些腰痠背痛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她轉頭看去,就見到太子妃梅氏笑吟吟的看著她。
“臣女見過太子妃。”慕青璃俯身行了禮。
上次跟太子妃說話,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兒了。
當初梅氏和太子想要算計她,從那以後慕青璃就對這對夫妻一點好感都沒有,但是人家畢竟是儲君,她也不可能顯露在臉上。
孫氏看見太子妃也立刻行禮。
“慕老夫人與寧嫣郡君不必多禮。”太子妃虛扶一把。
衆女眷見太子妃來了,紛紛上來行禮,梅氏態度溫和,一直是溫溫淡淡的。
只是衆人都行禮完,她坐在上首後卻將慕青璃拉到身邊坐下。
“有些日子不見寧嫣郡君,當真是女大十八變。”太子妃打量了她兩眼,笑吟吟的說道,“聽聞府上的大小姐要與蘇家的嫡出公子成親,婚事也就在這兩個月了?”
“是,定在了四月初三。”孫氏恭敬道。
“好日子。”太子妃點了點頭,“到時候我大楚的軍隊定能大勝而歸,國之幸也是家之幸也。”
底下的人紛紛拍著馬屁。
太子妃話音一轉:“大小姐這麼一出嫁,馬上就輪到寧嫣郡君,不知這麼好的女兒,老夫人可許了人家?”
這話一出,慕青璃和孫氏的心同時漏了一拍。
“回太子妃的話,尚且沒有。”孫氏到底老道,頓了一下後立刻反應過來,笑的萬分燦爛,“不怕太子妃笑話,二丫頭是臣婦平日最爲疼愛的,不捨得將她太早嫁出去,再者這丫頭年紀還小,於是也不想給她議親。”
慕青璃裝作害羞的低下頭,眼睛卻是黝黑一片。
這太子妃搞什麼鬼?
慕家的意思已經表示的那麼明顯了,慕青璃自己也出謀劃策的幫著太子推掉了和容家的婚事,他們怎麼還要針對與她?
居然敢把手伸到她的婚事上來,這倆人膽子委實不小,惹怒了她,管你是太子還是太子妃,一個都別想跑了。
慕青璃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厲。
反正她要的只是不讓二皇子登基,但也沒說就是要讓太子撿了便宜。
太子妃聽孫氏這麼說,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與其他命婦說起來其他事兒來。
過了一會兒,外面有宮人回稟:“稟告太子妃,皇后娘娘請您過去呢。”
皇后剛纔在跟自己孃家人說話,太子妃就識趣兒在這裡坐著,沒有進去打擾。
太子妃聞言笑著起身,臨行之際卻看了眼慕青璃:“寧嫣郡君與本宮一起來吧。”
慕青璃嚇了一跳,正想拒絕,就聽梅氏說道:“母后前段時間還說,許久沒有見到你了,加上雲嬪娘娘不久前提過你,便也上了心,今個看見寧嫣郡君去,一定會很開心的。”
“……”
慕青璃心驚肉跳。
雲嬪是顏十一的姐姐,應該不會害她,明知皇后對慕青璃淡淡,還要在她面前提自己。
那太子妃這應該就是託詞,只是想要帶她走而已吧。
不過慕青璃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衆拒絕,只能笑著陪在太子妃身邊離開,連個放心的眼神都不能給孫氏。
因爲是去將皇后,所以慕青璃連丫鬟都不能帶,隻身跟在梅氏身邊走去。
一路上梅氏沒有開口,慕青璃便也不主動說話,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走著走著,她便發現出不對勁來。
雖然慕青璃是個路癡,卻還是能在白天分得清東西南北的。
皇后住在東面,她們這分明是在往西走,而且剛纔慕青璃纔去皇后的宮殿前磕了頭,回來的時候不記得走過這條路的。
慕青璃想到這裡,就停了腳步。
“怎麼?”太子妃回頭看她,笑意淺淺,“寧嫣郡君這是做什麼?”
慕青璃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回答,只是看著她。
太子妃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本宮有沒有說過,寧嫣郡君真的很聰明,難怪母后不喜歡你。”
聽見她提皇后,慕青璃深吸一口氣道:“太子妃娘娘,臣女膽小,萬不敢讓皇后娘娘等著,咱們能否先去請安,其餘事情容後再說?”
現在情況爲妙,至少要先回到人羣裡。
“寧嫣郡君是不知道母后的習慣。”太子妃失笑的搖頭,“她經常在談話尚未結束的時候就將你叫去偏殿候著,依著本宮的經驗,最少也要等半個時辰,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本宮還不如將這時間用來與寧嫣郡君說幾句心裡話。”
慕青璃心中冷笑,臉上卻面無表情。
太子妃見狀更是好奇:“寧嫣郡君便如此淡然自若,還是說天大的事兒在你眼中都不算什麼?”
大個屁。
慕青璃心底冷哼一聲。
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找麻煩,說白了都是爲了一己私慾,若不是這幫人,哪裡來的這麼多“天大的事兒”!
她就不明白了,無論顏十一還是墨鳳祈都是極好的人,怎麼就這麼不長眼睛的跟了太子,這條路看得人真是憋屈。
梅氏見慕青璃不說話也不惱,轉過身去向前走去:“無論寧嫣郡君信不信,本宮今兒真的是打算告訴你一個秘密的,而且這秘密……還是與你相關。我們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寧嫣郡君要是想知道,可要抓緊時間了。”
慕青璃瞇著眼睛看著太子妃的背影,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太子妃帶著她七扭八扭,總算到了一個看起來幽靜的宮殿附近,遠遠看去只見裡面草木悽悽,頗爲寂靜。
“這地方已經荒蕪多年,寧嫣郡君走路的時候注意腳下。”梅氏提醒了一句。
慕青璃緊緊跟在後面,邊走邊觀察著這裡。
這地方雖然荒廢了,卻也能看出製作精細來,穿過大殿就到了園子裡,裡面的假山流水都是經過精心設計,不知全盛時該是何等盛景。
可是這麼好的一個宮殿,怎麼就荒廢了呢?
慕青璃心中的疑惑更重。
太子妃帶著她走到最後一扇門前,伸手將門推開,是一瞬間無數灰塵揚起,慕青璃站在外面都聞到了裡面發黴的氣息。
“咳咳。”她忍不住捂住鼻子低咳兩聲。
“忘了跟你說,這裡面堆積多年的塵土,倒是嗆到了你。”梅氏揮了揮手,擋掉面前的塵土走了進去。
二人穿過長長的走道,一路到了屋子的正堂上,太子妃停在了一個佛龕前站著不動。
慕青璃悄悄警惕起來。
這地兒怎麼看怎麼都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雖然她不認爲太子妃會在皇宮做這麼蠢的事兒,再說她不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逼得梅氏非要謀了她的命,但今兒的太子妃做事委實奇怪,讓慕青璃不得不多想。
太子妃沒有理會慕青璃,從佛龕中取出一份卷軸,撣了撣上面的灰交給慕青璃。
“既然本宮說了,這秘密與寧嫣郡君有關,還是要你自己打開的好。”
慕青璃盯著那捲軸,想了想還是接到手中。
這卷軸應該是有年頭了,看那露在外面的紙張盡數泛黃,拿在手裡,感覺一捏這紙就要碎了。
她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把卷軸打開。
隨著畫卷一點點的被拉開,看見內容的慕青璃也瞪大的眼睛。
這……怎麼會是這樣!
那紙上的筆墨應該是很多年前的,此時在她看來還有些褪色,可是依舊讓慕青璃吃驚。
裡面那女子坐在葡萄藤下笑意慵懶,通過一副褪了色的畫都能看得出曾經傾國傾城的容貌,值得一提的是,那張臉與慕青璃像了八成!
慕青璃連忙看向落款,發現落款是十五年前,落款是一個叫“弘淵”的人。
弘淵……
慕青璃倒吸一口冷氣。
太子妃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慕青璃表情變化,最終挑了挑眉道:“猜出來了?”
慕青璃的心跳的飛快,若不是豪無疼痛感,她都以爲是蠱蟲發作了。
弘淵不是別的,正是當今聖上的名諱啊!
這畫是皇帝給一個女人畫的?
慕青璃忽然想起當初,雲嬪在狩獵那天與自己說過的一段話來。
……
“要不說寧嫣郡君聰明呢。”雲嬪說道,“這位碧婕妤能在後宮千萬多花兒中盛開,靠的不是容貌,不是家世,而是她的……聲音。”
聲音?
這下慕青璃是真的很驚詫。
雲嬪似是也看出了來了,並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她與早年陛下頗爲寵愛的一個妃子的聲音極爲相似,纔有的這一身隆寵。”說道此處頓了一下,“那妃子可以說的上是花容月貌,就是比起寧嫣郡君,也相差無幾。”
……
當時雲嬪話裡的意思就是說慕青璃的樣子跟早年皇帝的一個寵妃相似,可惜話沒說完就被皇帝叫走了。
這事兒一直在慕青璃心裡放著,沒想到今兒的真相居然如此驚人。
“寧嫣郡君想的不錯,這畫作的落款人正式皇上。”太子妃小聲說道,“而這畫裡的女子麼……也是陛下早年的寵妃,如今已經去世多年,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你們的容貌當真是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慕青璃心裡哇涼哇涼。
太子妃繼續道:“本宮一年多以前見到你的時候,還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在腦海中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去卻不知何時見過。”梅氏聲音悠然,“現在想來,是因爲那時候的你尚沒有展開,看來更多的像是個孩子。”
“這一年以來你容貌變化太大,可以說越發的像了,今兒見到你本宮都吃了一驚。”太子妃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寧嫣郡君心中疑惑,這下可是都解開了?”
是,是解開了。
慕青璃深吸一口氣,將那畫卷從新卷好放下,看向太子妃道:“太子妃有話不妨直說,臣女雖然跟這位仙逝的娘娘有些像,但也沒什麼稀奇的,畢竟世界這麼大,兩個站的像的人也沒什麼罕見的。”
太子妃笑意不達眼底:“你可知這位與你長得像的娘娘,當年有多得寵?瞧瞧如今的碧婕妤,只是因爲聲音與她像,就能在宮中混的如魚得水,若不是她出身太低,說不準都能當皇后了。”
今兒太子妃的每句話幾乎都讓慕青璃心顫。
“那又如何?”慕青璃已經有了些個不耐煩,“臣女愚鈍聽不懂娘娘話中隱藏的意思,臣女已然說過,您要說什麼直說就是。”
梅氏看了她兩眼,吐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若是讓你入宮爲妃,寧嫣郡君可願意?”
……
慕青璃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
她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走,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
她儘量穩住自己的心跳,走了好遠之後才站在假山旁邊吐出了胸口的濁氣。
今兒過得實在是兇險。
就算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梅氏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也幾乎腳軟。
好在慕青璃是個當機立斷的,聽見梅氏那麼說就知道這不是她的意思,而是她背後的太子,甚至是皇后的意思。
他們需要一個人能牢牢的把持住皇帝的心,確保太子將來能繼承大統,確保二皇子不會成爲變數。
可是那人豈是那麼好找的。
就在山窮水盡之時,慕青璃就成了他們的希望。
想通這一點的慕青璃,很淡定的拔下頭頂的簪子,抵在自己晶瑩如玉的面頰上。
她這舉動將本來胸有成竹的太子妃嚇了一跳,愣了下才皺眉道:“寧嫣郡君,你這是做什麼,你可知入宮伴駕是你上輩子休來的福氣,你今兒的這番舉動傳出去就足以治你個不敬之罪!”
梅氏好歹是太子妃,未來母儀天下的女人,在東宮待了多年,身上的氣勢不容小覷。
可是慕青璃偏偏不爲所動,甚至將簪子往前推了些,眼看著那吹彈可破的肌膚被簪子抵著,馬上就要被刺破——
“住手!”太子妃忍無可忍的低吼一句。
慕青璃將簪子放下,淺笑了出來:“臣女的意思,娘娘明白了嗎?”
梅氏多少年都沒聽過旁人用這樣個語氣跟她說話,額頭邊上的肌肉跳動了下。
“我不願意。”
慕青璃連“臣女”兩個字都懶得再用。
太子妃目光陰冷:“那可由不得你!”
她今兒好聲好氣的與慕青璃說,是爲了以後合作做打算,卻不是爲了徵得慕青璃的同意。
太子想塞一個女人入宮簡直太簡單了。
“是由不得我。”慕青璃這會兒都是笑了出來,臉上露出與她年紀不等的妖異神色,“可是娘娘,你們想將我送入後宮,就是爲了讓我在陛下面前替你們說話。”
“我說我不樂意,就沒有任何人能動搖我的決定。”
“雖然說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命運,但我今日就能告訴你,若我真是唄送入後宮,你們就是親手給二皇子遞上一把武器,終究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是不信這個邪,儘可以試試。
最後一句話慕青璃沒有說出口,但眼神中已經把意思說的明明白白。
“你……你個……你怎麼敢!”梅氏厲聲說道,卻氣的聲音都在抖。
誰給她的膽子,竟然敢威脅未來的儲君!
慕青璃的意思說的很清楚,他們要是讓她入了後宮,她會調轉槍頭幫著二皇子對付太子。
“慕青璃,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對慕家意味著什麼?”梅氏目光如刀,“要是因爲你這個不孝女弄得慕家從此覆滅,你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梅氏這也是在威脅。
她是說慕青璃要是不答應,太子就會拿慕家開刀。
本以爲這是掐住了慕青璃的死穴,哪知她直接冷哼一聲。
慕青璃紅脣輕啓,一字一頓道:“我死之後,哪管她洪水滔天?”
就算她死了以後真的要去見什麼人,那也是去見納蘭家的老祖宗,他慕家還排不上號。
而且她不光是慕青璃,更是納蘭錦悠啊。
前世那個炸死自己所有同父異母兄妹的人,骨子裡的戾氣不過是被掩藏了起來,換上一副乖順的外表罷了。
她就是個發起怒來不管不顧的人,真的到了最後一步,她將檀兒和身邊的人送走,安排他們安安穩穩的過完後半生,至於慕家其他人陪葬就陪葬,關她什麼事兒?
他們要是以爲用慕家能挾持她,就大錯特錯了。
慕青璃這段話將太子妃氣了個仰倒。
“好……好!”太子妃怒極反笑,“慕青璃,你記著自己說過的每一個字兒,但願你不會爲了自己說過的話後悔!”
……
從回憶中脫身的慕青璃苦笑一聲,完全沒了方纔和梅氏對峙的勇氣。
這下可是倒了血黴。
宮裡統共就那麼幾個有權有勢的人,被她得罪了個乾淨。
皇后、文妃、太子、二皇子……這事兒怎麼看怎麼都很絕望。
以後無論是誰登基,慕青璃的後果都是個大寫的“慘”。
可是就算給她再選一次的機會,她也絕不會答應太子妃,她寧可死都不會當別人的踏腳石。
太子想踩著她青雲直上?
做夢。
看來還是要想個辦法啊,實在不行給自己留條後路,等著太子登基之後直接裝死,然後隱姓埋名的走了?
這條路倒是可以。
慕青璃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注意到身後腳步聲的臨近。
直到最後一秒,她的第六感猛然察覺,慕青璃下意識的往前跨了一大步,警覺的向後看去,只見一個華服男子正做出伸手去拉她的動作,這會讓胳膊還在半空中。
若是她慢了半秒,可不就要被他抓個正著。
那人被發現,也不窘迫,而是自然的收回手笑道:“寧嫣郡君怎麼一個人在這地方?”
剛趕走了老虎又來了豺狼。
慕青璃心裡就這一個感覺。
“二皇子。”她端端行禮道,“臣女是迷路了,衝撞到您了。”
二皇子見她這樣,嘴角隱秘的笑容越發的深邃,眼中的光卻亮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慕青璃這張臉是真的好看,傾國傾城,紅顏禍水,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