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璃一下下的給劉氏拍著背:“外祖母說的是,咱們不生氣了,爲了那些人氣壞了身體不值得不值得。”
“我倒是無妨,隨時都能想得開。”劉氏嘆了口氣:“就是怕嬋兒真的想不開,她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挫折,這一點上是真的不如你。”
嬋兒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經歷過這樣大的羞辱?
“您放心,菡妹妹和嫂嫂都在陪著她,不會有事的。”慕青璃勸道。
老夫人嘆了口氣:“你也回去陪陪她吧,有些話我們做長輩的不方便說,你卻是能勸的。這次的事情嬋兒一點兒錯都沒有,做錯的是孟家不是她,沒什麼丟人的,讓她別多想。如今婚約解了,嬋兒不用困於其中,也是好事一樁。”
至於蘇嬋的婚事也不麻煩。
這次全是男方行爲不檢點,她沒犯錯兒,依著平南侯府的勢力在雲南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很容易。
只是下次定親的時候必然會擦亮眼睛看看男方的人品,而不是仗著父輩的瞭解就此定了終身的。
“是。”慕青璃點了點頭,“那外祖母也不用再憂心,想必那孟夫人是沒臉來的,孫女兒就先去嬋妹妹那裡了。”
說罷給孫氏行了一禮後離開。
孫氏看著慕青璃遠去的背影有些許感嘆:“阿菀,你雖然是個福薄的,但總算孩子都爭氣,璃兒這般將來定不會差到哪兒去,你在地下也能心安了。”
偌大的房間中只餘一聲嘆息。
……
慕青璃剛走進蘇嬋的院子,就見三雙眼睛朝她看來。
於氏率先開口道:“那孟夫人走了?”
“走了。”慕青璃坐到蘇嬋旁邊,“卻也不是走的那麼容易,我去的時候她還在纏著外祖母要見嬋妹妹呢,看見信才死心。”
蘇嬋的臉上說不清是悲是喜。
她是難過,卻也並非老夫人想的那般痛苦。
蘇嬋對孟遙岑的感情全都基於兩人有婚約這樣的基礎上,這事兒一出倒也釋然,黯然一些日子也就好了。
可怎麼說都將孟夫人當做未來的婆婆看待了好幾年,沒想到落了個不歡而散的結局。
“這次還要多謝大哥。”蘇嬋低聲對於氏道,“否則我一個女兒家,還不知道要怎麼對祖父母開口。”
“說什麼傻話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夫君也希望你嫁的好,只是下次再出了事兒可不能瞞著家人了,咱們又不是沒底氣的人家,憑什麼受著這份委屈。”於氏拍了拍她的手,“如今事情解決了自然是好,等過些日子咱們再找個好人家嫁了,總不能委屈了妹妹……”
於氏話都沒說完,就看見一個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少夫人您快去看看,孟家那丫鬟來了,在大門口跪著不走了!”
什麼?
衆人瞪大了眼睛。
蘇菡氣的跺腳:“不是都說了解除婚約,從此嫁娶各不相干的嗎,這女人怎麼還敢上門挑釁,她是活膩了不成?”
孟家人看見平南侯府都要恭恭敬敬的,一個丫鬟哪裡來的膽子。
慕青璃則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
“不成。”於氏將她摁了下來,面色嚴肅道,“那丫鬟既然敢出現,就一定是有備而來,你們幾個都沒出嫁,染上這種事兒對名聲不好。”
慕青璃正想說不礙事,就聽於氏道:“青璃妹妹你聽話,母親也不是好惹的,一個丫鬟還能擺的平。”
秦氏被孟家這一出弄的頭疼,昨晚一宿沒睡好覺,再加上不想看見孟夫人的嘴臉,所以今天沒有出現。
這會兒孟家的丫鬟來了,秦氏必然不會貓在屋子裡,一定會狠狠給她個教訓。
慕青璃恍然大悟。
是啊,她又不是在慕家,什麼事兒都要自己出頭。
平南侯府有於氏有秦氏有老夫人,這幾個人一個比一個厲害,更何況還有平南侯和老國公他們撐腰,沒什麼好怕的。
慕青璃早就習慣了依靠自己,忘了好多事情不用她出面也能解決。
“好。”想通了這一點她也不再堅持,拉著蘇嬋坐下,目送於氏走了出去。
於氏到大門口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不過秦氏還沒有來,想必還在來的路上。
只見那孟家的丫鬟玥兒跪在平南侯府外,旁邊的孟遙岑滿臉心疼,看向於氏的目光卻成了敢怒不敢言的憤恨。只不過他昨兒剛被蘇聽南打了一對兒熊貓眼,這會兒瞧著倒是隻覺得好笑。
旁邊圍觀的人羣不明所以,瞧著這麼個小丫頭大熱天的跪在這兒,倒也是同情。
於氏慢悠悠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玥兒瞧見出來的是她,眼淚頓時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下來:“少夫人,奴婢特意來請罪的,奴婢人微命賤,所不足惜。只希望您不要遷怒孟家,不要因爲奴婢惱了老爺夫人和少爺,奴婢願意以死謝罪。”
說完之後就磕在地上再也不肯起來。
周圍議論之聲四起。
“這是怎麼回事啊,爲什麼她一個外府的丫鬟要跪倒平南侯府這裡?”
“你不知道了吧,這孟家的少爺和平南侯府的大小姐有婚約,這丫鬟看樣子應該是他的通房,怕是那平南侯府的小姐不容人,這纔來請罪了。”
“哎,這大戶人家的少爺有了通房不是情理之中的事麼,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攔著駙馬爺納妾啊,平南侯府要是因爲這個爲難人家,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噓——誰不知道平南侯府如今勢大,你這時候說這些話是不想活了嗎?看看那孟公子的臉就能猜到始末了,平南侯府連他都敢打,要了你的小命不是一擡手的功夫?”
這些話落在於氏耳朵裡,讓她心中對孟家人的厭惡多了三分,這幫人究竟是多無恥,到了如今還要用悠悠衆口來再在蘇嬋的傷口上撒鹽。
“孟公子。”她沒有理會跪著的玥兒,直直看向孟遙岑,“我妹妹已經跟你解了婚約,你這是什麼意思?”
此話一次,衆皆譁然。
平南侯府跟孟府解除婚約了?
可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啊。
衆人的好奇心全被吊了起來。
孟遙岑還沒來得及說話,玥兒就搶先一步道:“是奴婢該死,奴婢這就以死謝罪,但少爺對貴府小姐是真心的,若是奴婢的死能讓大小姐回心轉意,一切都是值得——”
說完之後就朝著門柱上撞去。
孟遙岑就在她旁邊站著,哪能看著她這般,一把將她抱住,大驚失色道:“你這是做什麼,誰允許你死的?”
玥兒淚流滿面的說道:“爺,只要您能好好的,孟家能好好的,奴婢……奴婢一條賤命不算什麼。”
她哭的悽然,埋在孟遙岑懷中的臉上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來。
孟夫人一回去就發了好大的火,說是要將她打死趕出去,玥兒立刻說自己有辦法讓平南侯府退不了婚,孟夫人將信將疑之下暫時饒了她一命,於是玥兒就來了此處。
不過就算沒有孟夫人,玥兒也不會讓平南侯府和孟府退婚。
若是兩家退了婚,老爺和夫人一定會將這筆賬算在她頭上,少爺也不可能護她一輩子,萬一讓夫人找到機會,她就一命嗚呼了。
可要是退不了婚,蘇嬋安然嫁了過來,那一切都不一樣了。
因著這場風波,孟遙岑對蘇嬋定然滿是憤恨,就連孟夫人私下對這兒媳也是頗多怨氣,蘇嬋在孟家討不到好。
孟遙岑又事事偏袒著玥兒,更重要的是她還生下庶長子,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滋潤。
而且蘇嬋性子簡單,玥兒有把握能將她握在手心,若是換個有心計的主母反而不美。
如此,她今兒使出渾身解數都要讓蘇嬋進退不得,讓平南侯府將那句退婚的話收回去。
玥兒這樣想著,忽然不遠處出現一聲厲呵:“就算是想死,也別死在我平南侯府的門口!”
衆人擡頭看見,就見一臉冷肅的秦氏站在門口,身上穿的是正服,正冷冷的瞧著玥兒。
“母親。”於氏瞧著她來也算鬆了口氣,上前耳語了一番。
本以爲秦氏聽完會大怒,不想她只是面無表情的轉過臉去:“孟公子,你們今兒來這兒,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令尊令堂的?”
她猛然問出這麼個問題,讓孟遙岑心中提高了警惕。
“此事和我爹孃無關!”孟遙岑高聲說道。
這秦氏身爲平南侯夫人自然不容小覷,指不定就是要在這話裡給他們下套,要是他承認了是孟夫人授意的,說不定平南侯府會把整個孟家牽連進去。
秦氏倒是點了點頭:“這麼說是你們擅作主張了?半個時辰前你娘剛從我們府上離開,退婚也是大家說好的,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然連你母親的話都敢違抗,公然到我平南侯府門前擾事?”
孟遙岑倒了還是小瞧了秦氏。
秦氏這是直接給他蓋了個“不孝”的帽子,這個時代對孝道是極爲苛刻的,若是傳出去他以後爲官都會有諸多阻礙。
平南侯府的人果然狡猾。
孟遙岑恨得咬牙。
而玥兒適時掙扎起來:“少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就別攔著我了,讓我去……”
“你給我閉嘴,主子說話哪有你個奴才插嘴的份兒!”秦氏忽然轉過頭對著玥兒一聲怒喝,“就算你肚子裡懷的是塊金子,也是他們孟家的金子,別依仗著它就敢在我們平南侯府門口大呼小叫!”
秦氏這話讓人羣都瞬間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玥兒心裡冷笑,面上做出柔弱的神色來:“是,奴婢身份低賤,可我肚子裡的孩子卻是無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饒他一命吧,奴婢來世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玥兒……”孟遙岑抱緊她,兩人像是一對兒亡命鴛鴦。
“怪不得,原來是這通房丫鬟有孕了,平南侯府要逼著孟家打掉孩子啊。”
“這孟家也夠沒規矩的,居然讓通房在主母之前懷了孩子,難怪平南侯府不願意嫁女兒了。”
“不過那平南侯府也怪狠毒的,說來說去還是一條生命的,怎的這麼殘忍。”
雖然誰都知道這件事是它孟家不佔理兒,但是人人也都有個同情心,這會兒看著兩人這麼可憐,少不得有人覺得平南侯府太過咄咄逼人。
這個世界上總是不乏聖母,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也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秦氏臉上冷得能結冰,心中卻頗爲不屑。
這女人以爲這樣就能拿捏的住平南侯府?錯了!
地位帶來的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爲所欲爲,不用在乎無關之人的眼光。
自己現在就算是將這丫鬟打死在此處,也沒人會跳出來說平南侯府的不是,最多私下議論議論,這女人居然還肖想平南侯府會畏於輿論的壓力收回成命?
簡直是在做夢。
看著玥兒那自以爲是的臉秦氏幾乎都要笑出聲來,馬上準備下令直接將她打死在這裡,讓她知道螳臂當車的後果來,卻沒想到蘇嬋從門口走了出來。
“玥兒姑娘你錯了,沒人會要你的命。”蘇嬋緩緩說道。
她此刻出現簡直如同沸水濺入油鍋。
所有人都等著看平南侯府的大小姐知道此事該是怎麼個神色,便頭伸長了脖子去看。
“嬋兒你出來做什麼?”秦氏連忙道,“這裡有娘,你快些回去。”
蘇嬋這孩子從小性子單純,所有人都因著她的身份對她恭敬有加,導致她不識人間險惡。
今兒這麼一出對她的打擊已經很大,秦氏不想她面對更多。
“娘,您跟大嫂、祖母都爲我擋過了,可該來的總會來,有的事情只能我自己面對。”蘇嬋臉色雖有些白,卻還是堅定的站在那裡。
秦氏看了她半晌,心中雖然捨不得,最終還是退後一步,算是默許了她自己處理。
蘇嬋深吸一口氣轉向孟遙岑兩人:“我們家已經說得很清楚,從此一拍兩散各不相干,自然不會再爲難你們,你們回去吧。”
玥兒等了這麼久,等得便是此刻,起身就朝著蘇嬋快步走去,口中說道:“蘇大小姐,您若是沒消氣便打我罵我,只是千萬別遷怒於少爺和夫人。”
玥兒走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到了蘇嬋旁邊,在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拉住蘇嬋的袖子。
蘇嬋自然是不喜歡她靠的這麼近的,本能的往後退去,玥兒卻彷彿觸電一般向後倒去——
——“小心。”
慕青璃“正好”出現在她身後,穩穩的拖住她,似笑非笑的說道:“這裡都是臺階,玥兒姑娘是有身子人,若是自己沒站穩跌倒了,最後恐怕還是我妹妹的責任。”
這女人的手段和把戲真夠老套的,從她出現的那一刻慕青璃都猜到她要做什麼,早早的等在這裡讓她沒有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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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兒沒有死心,反手就狠狠掐住了慕青璃的手腕。
慕青璃在她背後擋住圍觀之人的視線,在玥兒的料想中,這些貴女肯定吃不了苦,一疼之下必然就鬆手了,到時候自己再佯裝摔倒,平南侯府就百口莫辯了。
哪知她快將慕青璃的手腕掐出了血,慕青璃也像是沒有感覺一般的站著,連笑容都沒有絲毫減少:“玥兒姑娘,你站好了嗎?站穩了我就鬆手了。”
玥兒這纔不情不願的鬆手。
這時孟遙岑也到了跟前,將玥兒護在自己懷中,面色不善的看向慕青璃:“不用你假好心!”
慕青璃近距離看著他那雙熊貓眼險些笑出聲來,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對兩人說道:“其實依著我的性格,本想直接將她推在地上,再狠狠一腳踩死那個孽種,這樣總比玩這些心計來的爽快。不過俗話說賤人配狗天長地久,想想還是罷了,否則豈不是少了好多趣事。”
她可以肯定,若是自己和蘇嬋晚來半分鐘,秦氏就是打算直接當著孟遙岑的面將玥兒打死了事的。
他們的錯就是太將自己當回事了,殊不知只有弱者纔會顧及外人的評判,真正的強者壓根不在乎,因爲你就算對我不滿意也不能拿我怎麼的。
打你就打你了,殺你就殺你了,不服也要憋著。
慕青璃這話說得萬分張狂,偏巧聲音很小,別說是遠處看熱鬧的人們了,就是蘇家衆人都沒有聽見,唯獨只有孟遙岑和玥兒一字不落的聽在耳朵裡。
他們是萬萬沒想到慕青璃這樣一個大家閨秀會說出這麼離經叛道的話來,孟遙岑目呲欲裂,用力推了慕青璃一把:“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慕青璃被他推了踉蹌後退,眼淚頓時充滿了眼眶:“你……你這是做什麼,我好心勸你們,不接受就算了,爲何還要動手打人?”
淚眼迷茫好不可憐,只是在她面前的孟遙岑卻看得清楚,那雙眸子中滿滿都是譏諷。
孟遙岑頓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一個箭步上前就去打慕青璃:“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姐姐!”關鍵時刻蘇嬋跑到慕青璃身前,替她擋住了這一巴掌。
孟遙岑惱恨慕青璃說出那樣的話,這一下自然是沒有留手,慕青璃雖然眼疾手快的拉著蘇嬋往後一躲,卸了不少力道,餘下的力氣卻還是讓蘇嬋身子一偏。
慕青璃這下是真的拖出了她。
臺階上的秦氏被這突然的一下嚇的魂飛魄散,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蘇嬋面前:“嬋兒你怎麼樣了,快,快讓娘看看!”
說著就拉開蘇嬋的手,看見那白皙的臉面都腫了起來,還有一絲血痕。
“孟遙岑!”秦氏這下什麼都顧不得了,像只母獅子一般轉過身去緊盯著那二人,“你當我們平南侯府全都是死的不成!”
這話說得已是極重,多了些不死不休的意思。
旁邊很多人本來就是瞧熱鬧的,這下也都噤若寒蟬。
孟遙岑在打到蘇嬋的那一刻已經愣住,過了片刻才道:“我沒有想著打她,我本是想打……”
“不是想著打嬋妹妹,打人就有理了?”於氏打斷道,“你可知你想打的那個人是陛下親封的寧嫣郡君,公然毆打朝廷正四品命婦,你是要坐牢等候裁決的!”
孟遙岑這下是徹底傻了眼。
“我……我不是……”
“孟公子。”蘇嬋虛弱的聲音響起,孟遙岑朝她看去。
“你與你的丫鬟兩情相悅,本是好事,可是你爲什麼要將這事瞞著蘇家,拉我做墊背?”蘇嬋看向他的眼底,“蘇家自問沒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捫心自問,你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孟遙岑無言以對。
他本來就是讀書人,還是要臉面的,之前是母親慫恿著,加上玥兒執意要來,他腦子一熱就跟著來了。
如今蘇嬋這樣直白的問出來,他發現自己真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對不起蘇家在先,他和家人隱瞞在先,他來鬧事在先——
可是他愛的是玥兒啊,爲什麼世人都不理解他們的愛情,玥兒那麼好的女子,即便是身份低了些,也是配做他的妻子的。
是蘇嬋做了擋在他們中間的那個人。
孟遙岑抿了抿脣,硬邦邦的說道:“既然如此便如你所願,今日孟家和蘇家的婚約正式解除,從來兩不相干!”
“站住!”慕青璃叫住轉身離開的二人。
“你又想做什麼?”孟遙岑對她全是惡感,語氣不善的問道。
“婚約已經解除了,這一點我外祖母跟令堂已經說好了,不過你們還是來惹事了。”慕青璃挑了挑眉,“所以我想著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這婚約之所以解除,到底是誰的責任,又誰對不起誰?說清楚了也好立個字據,順便讓在場的父老鄉親做個證明,免得日後再出現這種情況來。”
就算慕青璃容色傾城,落在孟遙岑眼中也是面目可憎,他咬緊牙關道:“好,就算我的責任,趕緊寫了東西讓我們走人!”
慕青璃不急不緩道:“別‘算’啊,你有什麼不滿的大家拿出來說清楚,我們可不耐再爲了此事糾纏。”
玥兒聽見這話本能的就想要阻止孟遙岑,可他卻先一步不耐煩的道:“就是我的責任,與平南侯府無關,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滿意,當然滿意啊。
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責任攬上身,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慕青璃立刻讓人擬了一份協議,一式兩份讓孟遙岑簽下了名字。
瞧著事情辦好了,孟遙岑一刻不停的帶著玥兒離開,平南侯府的人則是將蘇嬋帶回去妥善安置。
府醫聽見大小姐被人打了,嚇得屁滾尿流的跑過來,診治完纔算鬆了口氣——蘇嬋只是皮外傷,因著皮膚太嬌嫩纔會顯得嚇人了些,小心安置幾天,這期間不要碰水就沒事,更不會留疤。
這下衆人也算是放心了。
慕青璃瞧著蘇嬋沒什麼大礙了,秦氏又坐著這兒顯然是母女之間有體己話要說,就準備離開回自己院子,沒想到蘇嬋喊住了她。
“青璃姐姐,我有話對你說。”
慕青璃站住了。
秦氏頓了下:“你們姐妹先說著話,我去看看藥熬得如何了,等下再來。”
說完就帶著於氏離開了。
慕青璃等著她們走了,便坐到蘇嬋旁邊:“你說說你是不是傻,那有什麼可擋的,你以爲他真能打得到我?”
那會兒慕青璃跟孟遙岑有一段距離,她要是想躲,孟遙岑壓根碰不到她。
“我曉得,我是故意的。”蘇嬋聲音低低的,“我不能讓娘做這個惡人,不能讓平南侯府因爲我被人詬病,就算大家不在乎,我……我自己也不能忍受。”
她最後受了那一巴掌,裝盡了弱者,這下於情於理都不會有人同情孟遙岑他們。
她贏了。
“可是,我爲什麼覺得不開心呢?”蘇嬋眼睛裡的淚水繃不住流了下來。
慕青璃看著那雙懵懵懂懂的眸子,還是嘆了口氣。
上天何其殘忍,經歷過這件事的蘇嬋,再也不會保持那樣一顆簡簡單單的初心了吧。
“因爲這就是人生啊,很多事必須你自己面對,誰都幫不了你。”慕青璃柔聲道,“就像今天,我們每個人都試圖幫你擋著,可最後你還是走到了他們面前,這便是註定好的。”
“要是有的選,誰都不希望長大,誰都想在父母的庇護下幸福的活著,嫁一個良人,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到老了子孫繞膝……”
“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雖然很殘酷,卻也是事實,要是不想爲人魚肉,就只能強迫著自己長大。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不忘初心,即便是雙手沾染上污穢,也要讓自己的心保持乾淨。”
蘇嬋蒼白著面容躺在那裡,也不知聽見去多少。
慕青璃知道做出這麼大的改變,包括接受現在的自己對蘇嬋來說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尤其是她剛被強迫灌輸了那麼多原本陌生的規則,還和孟遙岑退了婚,這會兒腦袋裡必然混亂的很。
不過這是一個只能靠自己醒悟的過程,旁人說的再多都沒有用,慕青璃耐心勸了幾句之後就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纔將袖子擼起來:“霜兒,將藥箱拿來。”
霜兒瞧見慕青璃手腕上的傷頓時被唬了一跳:“天啊,小姐這是怎麼弄得?”
慕青璃本來白皙的手腕上有著刺目的傷口,雖然不大,卻陷到了肉裡,這會兒還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
“被那丫鬟掐的。”慕青璃臉色淡淡。
霜兒跑著去將藥箱拿過來,小心的給慕青璃上藥,嘴上抱怨道:“天氣還熱著呢,可萬不能讓傷口更嚴重,小姐您也真是的,她掐了您便說啊,看奴婢不上去抓花她的臉!”
那女人摔了就摔了,孩子沒了就沒了,哪裡比得上她家小姐金貴。
慕青璃搖頭失笑道:“是是是,我們霜兒現在最厲害了。”
哄小孩子的口吻讓霜兒嘟起了嘴巴:“小姐!”
杜鵑和慕青璃都笑了起來。
“罷了,我又不是什麼嬌貴的花,容不得旁人碰一下。當時那種情況,我要是鬆開了她定會假裝跌倒,總歸是對嬋妹妹名聲不利的。”慕青璃頓了下,“你且等著看,孟家的這場好戲纔剛剛開始,我這傷受到相當值得。”
慕青璃這話很快就應驗了。
孟遙岑的父親,也是孟家的家主孟將軍這些天都不在大理,等著聽了信兒星夜趕回來之後才發現,平南侯府和孟家的婚約解除已成現實,誰也不能改變。
曉得孟夫人和孟遙岑做下的事情後他勃然大怒,當即就揚言要將這逆子直接勒死。
孟夫人便是一陣痛哭流涕,一哭二鬧三上吊。
孟將軍除了孟遙岑還有別的庶子,她卻只有這一個兒子,要是死了以後的日子也要怎麼過。
孟將軍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樣子,心中也是生氣。
要不是孟夫人寵著兒子,生怕跟兒子鬧了不痛快,一直默許縱容著那個丫鬟,他們怎麼敢這麼囂張?
若是她一早就將危險全部扼殺,讓那丫鬟沒了孩子沒了盼頭,平南侯府的婚事又怎麼沒了?
孟夫人聽著自家老爺的斥責也是委屈。
她是想法子處理的啊,她不知道給那丫鬟送去打胎藥多少次,只是玥兒也是鬼精,說什麼都不肯喝;後來她直接派人去了孟遙岑的院子讓人抓了玥兒,孟遙岑見狀就要割腕自殺。
孟夫人到底生怕自己兒子有事兒,便還是讓人放手了。
這讓一來二去,孟遙岑和玥兒都知道了孟夫人的痛腳在哪兒,兩人更是有恃無恐。
孟將軍聽的大怒。
他平日不在家,將偌大的家交給她打理,感情她就是這麼回報他的!
孟將軍盛怒之下恨不得將幾人一起打死,最終被衆人勸下,還是放過了孟遙岑一馬。
只是他到底也是被孟遙岑這樣子傷了心,自己養大的孩子,這會子卻爲了一個女人給家族蒙羞,還以死相逼的對待父母。
孟將軍給了孟遙岑兩個選項,一是親手給玥兒肚子裡的孩子打掉,將她發賣出去,二是和她一起離開孟家,從此跟家中斷絕關係。
孟遙岑秉承著真愛至上的信念,連思考都沒的就選擇的第二項,甚至在離開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三分竊喜。這下總算是沒有人會因爲玥兒的身份嫌棄她了,他們倆終於能無拘無束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憑藉著他的文才武功,定是能給玥兒一個美好的未來。
孟遙岑想到這點後就拉著玥兒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說了聲“兒子不孝”,從此便算是徹底跟孟家脫離了關係。
兩人當天就離開了,除了隨身的一些東西,什麼都沒有帶走,一是孟將軍不讓,而是孟遙岑覺得自己能掙到錢,心高氣傲的他也不需要家裡的支撐。
孟遙岑用自己僅有的錢在大理邊上租了一個院子安頓下來,規劃著兩人未來的生活,這時候的他還是躊躇滿志的,覺得未來一片光明,自己就像是脫了籠子的鳥兒馬上便要放飛。
玥兒一開始的時候心中也是高興,她本想著這種日子持續不了多久,孟將軍就孟遙岑這一個嫡子,說什麼都捨不得他流落在外,自己陪著他度過這樣一段日子,再就沒人能動搖她在孟遙岑心中的地位,說不上還能弄個正室夫人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