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絕塵說著,很自然的用手攏了攏她的頭髮,納蘭錦悠依舊排斥,卻終沒推開他。
他是極聰明的。
用一個更高明的謊言來掩飾事實,就算是納蘭錦悠也找不出話語中的破綻。
馬車揚塵而去,殊不知等煙塵過後,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原地,看著車轍,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
自從出城,慕容絕塵就將隊伍拆分,幾位將軍各自離去,有的回京城,有的去了邊疆,各司其職。
他自己則是輕裝簡從,帶著納蘭錦悠和幾十個暗衛取最近的道路回大晉。
將暮之時,衆人尋到了落腳的地方,在個不大的小鎮上,慕容絕塵在此提前購置了一套宅院,早早佈置了暗衛。
如今離了墨鳳祈的勢力範圍,他再無顧忌。
芍藥扶著納蘭錦悠下了車,慕容絕塵本想陪著她,奈何忽有暗衛來報,只能將她送入房間之後就匆匆離去。
“陛下原本不想這般的。”送走慕容絕塵,芍藥忍不住對納蘭錦悠解釋道,“陛下真的是費盡了心思的對您,這屋子是他親自佈置的。因爲您眼睛看不見,他就將這屋裡所有無關的物品都挪走,被褥都用的冰蠶絲所制,焚香中的香料爲波斯進貢,不遠千里的從大晉送來,就怕您睡不好。”
不是她多心,只是納蘭錦悠對陛下實在是冷了些。
當然,這其中還有對納蘭錦悠的擔心。
芍藥不能告訴納蘭錦悠,她在大晉其實沒有所謂的外戚,若是想要生存下來,陛下是她唯一的依靠。
納蘭錦悠卻不以爲意,笑了笑道:“我曉得他忙,哪裡會怪罪。”只是對她而言慕容絕塵始終是個陌生人,因爲他的聰明,讓她不自覺的防備著,生怕被算計了去。
她是個連記憶都沒有得人,更遑論安全感,謹慎如她,自然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對別人交付了感情,依她的性格,只會在有足夠的掌控力後,纔會愛上旁人。 шшш? ttka n? CO
芍藥還想說話,被納蘭錦悠打斷:“將趙御醫叫進來,趕緊將藥換了,我累了一天打算休息了。”
“……是。”
趙御醫來給納蘭錦悠上了藥,交代了幾點就退下了。
納蘭錦悠則是梳洗了一番,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芍藥見她睡熟,吹了燈悄悄走出去。
夜色悽迷。
從外面看去,納蘭錦悠的院子中一個人都沒有,月光傾斜在空無一人的地磚上,灑出一片清輝。
忽然,旁邊的草叢中有極細微的聲響傳來,在“沙沙作響”的夜風中被很快掩蓋回去,過了一會兒,院牆外出現一聲響動,似乎是細碎的腳步聲。
一時間數道人影從樹叢中躍出,以極快的速度奔到院牆那兒,只見一隻貓站在原地,有些害怕的盯著衆人。
“原來是一隻貓……”有人鬆了口氣。
一個領頭之人呵斥道:“胡說!主子讓我們守在此處多天,何曾見過來往的野貓野狗?這貓來歷蹊蹺,絕非偶然。”他們每一個人都戴著黑色的面巾,說起話來甕聲甕氣,卻還是擋不住那股子冷意。
他想了想,將手下的暗衛一分爲二,少部分人留在此處守院子,另外些人在宅子裡展開搜查。
這些人行動迅速,轉眼間院子裡就剩下四人。
他們都是慕容絕塵精心培養出來的暗衛,執行力很強,即便只剩下四個人還是恪盡職守的回到原處,哪隻剛轉過頭,一陣濃白色的煙霧猛地吹到臉上,便連悶哼都來不及發出就倒下了。
唯獨一人,至始至終安然的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人倒下才露出個不屑的笑來。
“慕容絕塵的暗衛,也不過爾爾。”他冷笑一聲。
早知道如此輕鬆,又何必那麼麻煩?
先是殺了一個暗衛,穿上他的衣服混在衆人之間,又趁機將大多數人弄走,悄無聲息的竄進納蘭錦悠的屋子。
屋子裡漆黑一片,只能聽到一個綿長的呼吸從牀鋪那兒傳來,他輕手輕腳走到牀邊,慢慢伸出手去——
“刷!”雪亮的匕首在夜色中閃出驚人的亮光,他大驚之下躲不過去,只能又兩隻手夾住匕首,抵住它的前進,同時背部傳來難忍的疼痛,再支撐不住,重重跌落在地。
芍藥翻身從牀上跳下,點住他的穴道,順手將他的下巴卸了防止他服毒,冷冷說:“真以爲這麼輕鬆就能混進來?”
那刺客口中呼哧呼哧喘著氣,忍住不說話。
屋子裡的燈火悠悠亮起,慕容絕塵妖嬈的容顏從黑暗中出現,笑容中透著些個冷意。
他不急不緩的找了個地方坐下,立刻有人上前將那刺客的面巾拉掉。
一張最最普通的臉落入慕容絕塵的眼中。
他看著他笑,目光如同瞧一個死物:“誰讓你來的?”這刺客要是真想招,就算下巴被卸掉也能說得出話。
那刺客嗤笑一聲,神色不屑。
慕容絕塵絲毫不在乎他的態度,袖長的手指把玩著一枚兩塊通體碧綠的玉珠,語氣懶懶道:“便是你不說,朕也知道是誰,你們宗廟身上的臭味兒,隔得老遠都能讓人聞見騷味。”
那刺客聽他如此侮辱宗廟,目呲欲裂,爬起來朝慕容絕塵衝去。
旁邊的人哪能讓他如願,後面的暗衛一腳踩在他琵琶骨上,登時骨頭斷裂的清脆聲在屋中迴盪。
“怎的,不樂意了?”慕容絕塵笑的陰森,“你又不是朕認識的第一個宗廟中人,便是你們堂主在此朕也是這麼說,你算什麼東西!”
其實慕容絕塵和尋常皇子是不同的。
一般的皇子從出生開始,接受四書五經的教導,耳濡目染之下可能會對權力產生追求的慾望,但對他們而言,血腥的手段只是達成目的的方法,並非本性。
慕容絕塵卻並非如此。
他從小被晉帝拋棄,將他扔在大楚爲質,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周旋,學會了生存。
這也導致他比其他皇室子弟,多了些個黑暗,那就是他的本質,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其他皇子對宗廟是打心眼裡反感,慕容絕塵卻有些興趣,非但沒有像大楚大梁一般趕盡殺絕,反而和他們合作,各取所需。
直到如今大晉上層對宗廟的態度曖昧,好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回報就是宗廟很少插手大晉國事,並非像針對大楚那樣爲禍大晉。
慕容絕塵登基以後便不喜與他們來往,宗廟之人也很識趣,就維持著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距離。
“那你就應該知道……”那刺客喘著氣,因爲下巴被卸導致發音含糊不清,“你壞了我們的事兒,便是與宗廟爲敵!”
慕容絕塵瞇起眼睛,笑的絕豔,一字一句道:“你錯了,是你們動了我的人,你們在與我爲敵!”
話音方落,那人身後的暗衛就將他的兩條胳膊拉到身後,不知用了何等手法,只聽“格拉拉”的響動,好端端的兩條胳膊就成了麻花狀。
“這是分筋錯骨手。”慕容絕塵滿意的聽著耳邊的哀嚎,慢悠悠的說道,“回答我的問題,就給你個痛快。”
那刺客也算是個硬漢,痛的聲音都變了形,還是忍住沒有求饒:“你想知道什麼。”
“是誰給你們通風報信,告訴你們朕的行蹤,又讓你來找她的?”
刺客聽慕容絕塵這麼說,忍住劇痛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慕容絕塵,你就算殺了我又能怎麼樣,你連身邊誰背叛你的都不知道,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哈哈!”
“你閉嘴!”芍藥上去扇了他一巴掌,讓那刺客吐出一口血,卻還是止不住的發笑。
慕容絕塵倒是平靜,看著那人半晌,開口問道:“泄密之人是朕的舅舅,可對?”
刺客停住猖獗的笑聲,差異的看向慕容絕塵。
“那就對了……”慕容絕塵淡淡一笑,眼中鋒芒閃過。
從顧城憲對納蘭錦悠露出敵意的那天起,他就派了暗衛私下監視,沒想到真找到顧城憲和宗廟聯絡的消息。
今天在院門口聽到的,就是暗衛報給他今晚刺殺的信息。
人證物證確鑿,但慕容絕塵還想親耳從這刺客口中聽一遍,那叛徒的名字。
顧城憲,你可真是朕的好舅舅啊!
慕容絕塵手指一彈,手中上好的玉珠直直打入那刺客體內,一顆卡在喉嚨,一顆打穿心臟,瞬間便奪了他的性命。
暗衛悄無聲息的將刺客的屍體擡出去,擦乾淨的地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燭光一閃一閃的,慕容絕塵的臉在黑暗中也是明明暗暗。
“她還好嗎?”
芍藥立刻回答道:“回陛下的話,奴婢點了納蘭姑娘的睡穴,帶她去了旁邊的屋子交給暗衛守著,她應該沒醒來。”
“嗯。”慕容絕塵應了一聲。
芍藥看他沒說話,問道:“陛下,國舅爺那邊要不要立刻動手?”
在她看來,顧城憲違背了慕容絕塵的意思,那就是死罪,而暗衛只聽慕容絕塵一人的話,就算顧城憲是國舅,該殺一樣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