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璃覺得自己再跟他說下去非要氣死,再也不看他一眼,伸手拉開了包廂的門。
“青璃姐姐!”她一拉開包廂的門,蘇嬋而蘇菡立刻轉過頭來看向她,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慕青璃這次回來也沒打算再瞞著她倆,便將自己和墨鳳祈的關係如實說了出來,聽得倆人都愣在那兒。
“可是……”蘇嬋還有些不解,“你們若是兩情相悅了,早些定親也是好的,用不著這般……”偷偷摸摸四個字被她嚥了回去。
慕青璃頗爲無奈:“也是這次來雲南的時候才定下的,不過外公和舅舅都知道。”
“我爹和祖父都知道?”蘇嬋只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大。
也就是說外公他們默認表姐和逍王世子這麼親密?
今兒兩人摟在一起的畫面可還在蘇嬋腦袋裡轉悠個不停。
慕青璃乾笑兩聲:“知道是知道,不過外祖父他們不讓他去家裡找我,所以今日纔會這般,兩位妹妹可千萬替我保密。”
蘇菡比蘇嬋看得開些,乖巧的點了點頭:“我們曉得了,青璃姐姐放心吧。”
蘇嬋從小受到女戒女訓的影響,心中對這般私會不是很贊成,可她也不捨得慕青璃回去之後被家人責怪,便也答應下來。
三人這才結伴回去。
慕青璃回到院子的時候還有些心事重重的,一方面她想著今兒墨鳳祈說的太子之事,另一方面總覺得有些對不住蘇嬋她們。
不想一進屋就看見霜兒焦急的準備往外跑。
“這是怎麼了,慌里慌張的。”慕青璃掃了她一眼問道。
“小姐。”霜兒看見慕青璃瞬間眼睛大亮,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小姐,奴婢正想著您要是再不回來,就去找平南侯府的侍衛呢,丹娘她失蹤了!”
慕青璃皺了皺眉:“你先別慌張定下神來說清楚,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忽然失蹤?”
慕青璃雖然收下了丹娘,卻一直對她有諸多限制,她並不能像霜兒和杜鵑一樣有自由出府的權利,好端端的在平南侯府又怎麼會失蹤。
霜兒穩了穩神,從頭開始講了起來。
她今兒剛給小黑洗完澡,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布來裹它。
霜兒對小黑疼的緊,生怕入了秋它凍著了,眼看丹孃的屋子就在不遠處,便抱著小黑去找她。
哪知一進屋並沒有人。
霜兒一開始還以爲她是去茅房了,可等了小半個時辰都沒見到人回來,小黑身上的毛都自然幹了,霜兒就將它放下去找丹娘。
一問才發現,院子裡所有的人都沒見過丹娘。
在慕家的時候慕青璃身邊的下人需要各個院子的跑,那是因爲她掌管著全家的內務,在平南侯府她們只是客人,幾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圍著慕青璃轉,慕青璃和蘇嬋她們出門的時候便在院子裡待著。
丹娘性格孤僻,自然不會有相熟的人,她不在院子裡還能去哪兒?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丹娘還是沒有回來,霜兒和杜鵑將附近的院子都問遍了也沒找到。
眼看天都要黑了,杜鵑讓霜兒先回來看看丹娘在不在,若是不在便直接去找秦氏,結果正好撞到慕青璃。
慕青璃想了想問道:“你們最後一次看見她是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晚飯後。”霜兒肯定的說道,“昨天我將小姐的衣服拿出去曬了曬,昨晚讓她去收回來,那是最後一次見她。”
也就是說其實丹娘從昨晚就消失在衆人眼前了,只是正好今天下午才被霜兒看見。
平日丹娘寡言少語,和霜兒杜鵑都不怎麼來往,做完自己的事情都回了屋子,誰都想不到她會失蹤。
“你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先別急。”慕青璃說道,“我們對丹孃的底細本來也不瞭解,如今再有人跑進平南侯府已是不太可能了的,說不定是她忽然想通,回去找家人了。”
慕青璃不在乎那一張賣身契,丹娘要是就這麼走了,她成全她就是。
“那奴婢和杜鵑再去其他地方問問,說不定有人見過她,若是實在問不到就算了。”霜兒如是道。
慕青璃點了點頭,看著霜兒跑出院子。
她本打算直接回自己院子等的,可是想了半天還是不放心,便走去丹孃的屋子查看。
丹娘住在庭院西邊的一個角落,院子裡草木深深,晚上過來還有些嚇人。
慕青璃推開她的門走了進去,只見屋子裡一片漆黑,桌子上還擺著茶壺和水杯,連牀鋪都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沒有丁點兒凌亂。
這樣看來丹娘也不是被人綁走的,難道真的被自己猜對了,她是自願離開的?
慕青璃看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就準備離開,只是在出門的那一刻忽然有種極爲強烈的預感,猛地轉過身去大聲道:“誰?”
屋子裡依舊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兒動靜。
慕青璃身上的神經卻是緊繃,一言不發轉頭就以最快的速度朝外跑去。
她的感覺不會錯,那屋子裡真的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只是能偷偷溜進平南侯府的都不會是什麼簡單角色,她有了上次的教訓,壓根沒打算單槍匹馬的應敵,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侍衛喊來。
慕青璃跑的飛快,遠遠的都能看見院子的大門,不由眼前一亮。
只是她便也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樹枝,於是絆倒,身子朝前撲去。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慕青璃撲到一個人懷中,頓時被熟悉的氣息包圍。
她的身體僵住了。
她的臉埋在那人的衣襟裡,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她能聽見他沉穩的心跳聲。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站起身來。
過了很久很久,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還是那麼笨。”
那聲音像是一記重錘砸在她的胸口。
慕青璃僵硬的緩緩擡起頭來,入目的是一張堪比妖孽的面容。
他的臉在月光下絕豔的有些不真實,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鎖著她的面龐,熟悉又陌生。
他們已經大半年沒有見到了,這半年前慕容絕塵的氣場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讓人更加不敢逼視。
“慕容絕塵。”慕青璃喉嚨一緊,沙啞的說道,“怎麼是你?”
怎麼是他呢?
他不應該在萬里之遙的大晉當他的太子……或者是皇帝嗎,怎麼會出現在大理,會出現在她面前?
“自然是我。”慕容絕塵聲音是不可思議的柔軟,輕輕撥開慕青璃額上的髮絲,“璃兒……”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慕青璃耳邊炸響,她猛地退後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慕容絕塵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慕青璃低下頭去,慕容絕塵看了她好久,緩緩的收手,只是在袖中收攏成拳。
“丹娘是你帶走的?”慕青璃過了一會兒擡頭問道,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帶一絲波動。
“嗯。”慕容絕塵用淡的不能再淡的聲音回答。
“知道了。”慕青璃點了點頭,轉身就準備離開。
只是沒走兩步就被慕容絕塵攔住,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她本能的退後兩步。
“璃兒!”慕容絕塵的眼睛亮的嚇人,“你爲何這般避我如蛇蠍!”他語氣中滿是壓抑,平白讓人心疼。
慕青璃微微側過臉去:“我救丹孃的時候不知道她跟你有瓜葛,既然她是你的人,後面的事我便不會過問。”
她這般避重就輕的回答讓慕容絕塵刺痛,他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問了出來:“那你在救她的時候知道了呢,是不是爲了避開我,你便不去救她?”
“是。”慕青璃回答的乾脆利落。
這一聲“是”徹底激怒了慕容絕塵,可她下一句話又讓他被定在原地:“慕容絕塵,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嗎?”慕青璃的聲音中透著些許疲憊。
瞧著她的雙眸,他心中的怒火又消了下去,只剩一聲苦笑。
是,她有這樣的本事,能拿捏住他所有的喜怒哀樂,一句話讓他上了九天雲端,一句話讓他墜入黑暗的地獄。
“我後悔了。”慕容絕塵的聲音很輕,能讓人的心絃都跟著顫抖,“璃兒,我後悔了。”
他本來以爲,就算沒有她,至少他還有權利。
沒有遇到她的時候,他不也這般活了近二十年?
可當他真的離開大楚回去,才發現自己的心和魂魄都留在了那裡。
他如常的出入朝堂,把控著大晉無數人的生死;他不必在顧忌自己的父皇,那個曾經的九五之尊在他看來已經是個茍延殘喘的廢人;他不用理會賢妃的反抗,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那只是她絕望之下的掙扎。
他最終如願。
當他帶著皇冠天壇之下,看著衆生匍匐在他腳下,心中卻又沒有想象中的快樂,那個從小到大的夢想對他而言已經與雞肋一般,得到了也沒覺得多好。
擡頭望去,四下都是諂媚的笑容和阿諛的話語,再也沒有一雙溫暖的小手抓住他握住他的手。
每天日復一日的早朝,批閱奏章,議政,皇位像是一根黃金做的腳鐐將他鎖在那裡,此生只剩無聊。
他後悔了,他做不回原來的那個慕容絕塵。
有一種人,只要相遇便是埋入心底的毒藥,銘心蝕骨,只要活著一天都不能忘懷。
慕青璃就是他的毒,碰了便再也不能割捨,但他服的心甘情願。
慕容絕塵熾熱的眼神幾乎將慕青璃燒出一個洞來,她本能的想要退後半步,卻被慕容絕塵牢牢抓住。
“璃兒,我們重新開始。”他扣著她的肩膀,“我不要這江山了,我只要你。”
若是她和皇位不能兼得,舍了皇位要她又有何妨?
慕青璃聽著這話,心中說不出的紛繁雜亂,思緒卻飄回到了去年這個時候。
那時她心中滿滿都是他和對他們未來的憂慮,每次想到慕容絕塵身邊的雲姬,便總像是有螞蟻在啃食自己的骨頭,每每夜不能寐。
她將所有的憂慮壓在心口不敢說,就是怕得到的那個答案是自己不想要的。
可最終還是不能逃脫。
慕容絕塵說她無情,卻不知她當初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做出那樣一個決定,才生生的將自己的心挖了一塊下來。
痛的撕心裂肺。
她是那麼的理智,從來沒想過讓慕容絕塵爲了她捨棄皇位,卻也在心底有著小小的期盼,心道他會不會堅定的告訴他,在他心中,她比皇位要重。
事實證明她還是癡人說夢。
如今不過是一年的時間,再聽見這句話心中五味陳雜,卻也只能苦笑一聲。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只一年,時過境遷。
慕容絕塵看著她低頭不語,本來熾熱的心卻一點點的冷卻下來,掉到了冰窖裡。
“璃兒?”他喊她,聲音小心而倉皇。
慕青璃嘴脣甕動,最終還是說道:“對不起。”
慕容絕塵眼前一片黑暗。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爲什麼要跟我道歉,要說道歉也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