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璃快步走著，像是要甩開什麼，終於停在了假山邊，微微吐出一口氣。
她心中很憋悶。
若是有的選擇，她寧願檀兒這般無憂無慮一輩子，不用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可是她做不到，便只能親手帶他去看這個骯髒的世界，爲他找到一條正確的方向。
慕青檀如此，霜兒也是如此。
慕青璃在引導的時候，刻意選擇了爲官之道，而不是後宅婦人們的手段，比如告訴他“但凡是你的就一定要搶回來，姐姐給你做後盾”或者是“一定要忍氣吞聲，你現在畢竟示弱”。
勝不驕敗不餒，不會因爲站在高處，經身邊的人慫恿而得意忘形，也不會受到一點點打擊後便一蹶不振，從此沉寂下去。
她沒有告訴他事情要怎麼解決，也是因爲不可能一輩子爲他出謀劃策，還是要他自己學著思考。
“那個和檀兒起爭執的孩子，叫什麼來著？”她忽然開口問道。
杜鵑連忙道：“回小姐的話，私下用了三少爺硯臺的叫慕文彥，後來本三少爺打的叫慕安昌。”完了，每次二小姐用這個語氣說話，就代表有人要倒黴了。
“嗯，記著這兩個名字別忘了提醒我。”慕青璃淡聲道，“我要他們一輩子止步於此，連秀才都別想考上。”
她不讓慕青檀報復，是不想他心眼變小，要培養他的君子之風。
可是她的弟弟，哪能輕易讓人欺負。
這場局是她佈置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慕青檀來一次成長。
這些人就只是檀兒的踏腳石，乖順的倒也罷了，那麼一兩個帶刺的，便要將他們的刺拔的乾乾淨淨。
杜鵑心中打了個寒顫，還是應聲道：“是，奴婢記住了。”
而後無話。
且不說慕青璃這邊，便是張氏心裡也在打鼓。
她一面覺得空穴不來風，這件事情能傳開一定有它傳開的道理，另一方面總覺得沒這麼簡單，說不好就是有人在背後使壞。
但是想想，慕青璃應該沒有這裡深的心計，雖說出去一趟學聰明不少，但是滿打滿算也才半年的時間而已，又會厲害到什麼地步呢？
挖一個陷阱讓她和熙兒跳下去？
想想她也沒這個能耐。
張氏想到這裡也就笑了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
現在對她來說，與其擔心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個法一個子儘快把瓔兒從宮中帶回來，免得節外生枝，畢竟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兒家，留在皇宮總不是個事。
張氏還想著這些，忽然何家的從外面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夫人快去前廳，宮中傳來聖旨，大小姐回來了！”
張氏驚喜的擡頭，急忙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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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中，此時正座上做個一個胖乎乎的太監，正在吃茶，笑瞇瞇的像個彌勒佛一般。
他便是皇后身邊的大太監，姓常，大家都叫他常公公。
“讓公公久等了。”得到消息的慕之洵從後面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急切的張氏。
常公公笑著道：“無妨無妨，府中的茶頗爲好吃，雜家也是沾著光嚐嚐慕大人家的茶葉。”
張氏一聽這話心就放下一半。
一般來說這些太監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都猴精猴精，如果上面對慕家不滿意並且有什麼懲罰措施，一個個的都避之不及，說話態度也不會像現在這麼隨意。
如今這般，只能說慕青瓔的事有了個還算不錯的結果。
“這個雜家這次來是奉了皇后娘娘口諭，說慕家大小姐這些日子在宮中陪她不容易，明日就能回家了，讓慕大人和慕夫人放心。”
有些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來說，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該裝的還要裝，總不能對外面的人說，慕家大小姐涉嫌謀殺四皇子，被扣在了宮裡。
一旦這個消息傳出來，慕青瓔也算從此毀了，而皇帝不可能不顧及慕家的想法，畢竟是朝廷重臣。
“能在宮中陪著皇后娘娘是小女的福氣，我們自然放心。”慕之洵心頭的事情解決，笑容自然舒朗了起來，拉著常公公聊些有的沒的，臨走之時還送了他一個沉沉的荷包。
慕青瓔第二天一早就回來了。
這下慕家的下人們又開始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你們看，上次我就說，七柳先生要收四少爺爲弟子，一定會幫著他將大小姐從宮中帶出來，怎麼樣？”一人得意洋洋道。
有人質疑道：“可是不是說七柳先生早就多年不關心朝中大事，一心一意的養老嗎，怎麼會突然……”
“你懂什麼。”前面那人有些不耐煩，“七柳先生曾經是帝師，對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永遠撇開，反正他現在出手了，大小姐就回來了，你說難道是巧合？”
“這麼說好像也對……”
……
幾人在這裡絮絮叨叨，遠處杜鵑在拐彎處聽著，默默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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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些？”慕青璃聽完杜鵑的敘述問道。
“是，不過現在人心惶惶，很多人見到咱們院子裡的人都躲著，或者冷嘲熱諷一番……”杜鵑小心翼翼的說道。
慕青璃笑道：“無妨，飛得越高摔得越狠，等過些時日自然有那邊頭疼的時候，只是這段時間要委屈你們了。”
“奴婢不委屈。”杜鵑連忙道，“奴婢就是怕委屈了小姐，畢竟那些流言蜚語有些難聽。”
慕青璃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道：“我若是在乎這些，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了，流言這種東西，掌控它爲你所用便好，真正在意就是傻了。”
何況那些嘰嘰喳喳將別人評頭論足的人通常在生活中都是實打實的失敗者，讓她爲了這些人的一句讚美而讓步？
想多了。
兩人正在說話間，霜兒氣呼呼的走了進來：“豈有此理，廚房那幫女人都翻天了。”一進來看見慕青璃也在不由愣住，“小姐，您怎麼在啊？”平時這個點慕青璃都是去老夫人那裡請安了。
“今天祖母不舒服，頭痛的厲害，一大早如心就派人來傳話，今天的請安就不必了。”慕青璃笑著道，“你怎麼了，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霜兒本不想把這些糟心事說給慕青璃聽，但是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道：“我今天去廚房拿您的燕窩，可是她們變著法子的不給我，還說了很多陰陽怪氣的話，什麼大小姐從宮中回來要煮安神湯，什麼四少爺身體不好要給他燉補藥，沒有多餘的竈臺給我們。可是我去的時候明明都看見旁邊有空餘的位置，她們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有昨天本來是庫房派份例來的時間，從早上等到晚上等不來人，我晚上熄燈前去問了，他們說沒時間管我們，讓我們得空了自己去拿……還說這個月我們院子裡的份例要削減，我……”
“你沒跟他們打起來吧？”慕青璃忽然擡頭問道。
“沒有。”霜兒咬了咬脣，“小姐您前些天那麼交代，我怎麼可能還跟起衝突，只是心裡不大舒服罷了。”
“我記得咱們還有些私藏的補品，你們想吃了就分著吃，雖然是以前的，但是也未必就不如新的好。”
“小姐！”霜兒跺了跺腳，“我不是自己想要吃那些，我是爲你感覺不值！”明明她家小姐纔是名副其實的嫡女，那慕青瓔出生的時候就是庶女，現在反過來了，在慕家作威作福看的人很不舒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麼樣子，有什麼值與不值的？”慕青璃淡定道，“若是我娘沒有難產而亡，現在府中能有她們說話的餘地？你當咱們現在經歷的這些，張氏和慕青瓔就沒經歷過？當年張氏忍了下來，她便成就了現在的風光，我們的未來如何，豈是她能決定的？不過當務之急是避其鋒芒，不要爭一時長短，我們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很多了，除了檀兒的遠山書院，還有我那不成調的婚事，哪裡還顧得上和一羣沒見識的小人置氣？他們的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一生都扔在了慕家的大院子裡。可我們不是，我們未來的路很長很長，會看見更寬廣的世界，不需要和他們爭論什麼。”
見風使舵永遠是下人們最擅長的地方，慕青瓔如今爲人爭強好勝，十分討厭別人說起她過去的庶女身份，未嘗跟她小時候留下的心裡陰影沒關。
霜兒聽她這麼說，心中好受了些，終是和杜鵑一道兒退下了。
慕青瓔的歸來，除了在慕家引起震動，外人也是猜測紛紛。
誰都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信任慕家，也說明慕家的大小姐和四皇子的死沒有關係，這讓宮中的情景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但慕家總歸是逃過一劫。
所以第一時間，瑞成公夫人就以給老夫人探病爲由來了慕家，其實是抱著看看慕青璃的想法，要是還不錯，就跟慕家把事情定下來。
畢竟自己家兒子的問題，瞞的越久越容易讓慕家人發現端倪，還是趁早定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