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墨鳳祈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些年逍王府用盡名醫(yī),要是逍王妃真的中了蠱,怎麼可能看不出一點兒蛛絲馬跡?
慕青璃的蠱蟲也是被個普通老郎中看出來的。
“世子以爲所有蠱蟲都像寧嫣郡君的一般,輕輕鬆鬆就讓人發(fā)覺了?”五皇子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當初若不是王妃身上的蠱蟲引得寧嫣郡君的蠱蟲悸動,哪能讓你們發(fā)現(xiàn)。”
蠱蟲蟄伏在人體內(nèi)是半休眠的狀態(tài),如今大楚嚴令禁制巫蠱之術(shù),書籍被嚴禁,知道這個的人都少,郎中也不會忘那個方向想。
慕青璃的蠱蟲剛被種在身體中不久,尚且年幼,因著逍王妃身體中蠱蟲的激發(fā)產(chǎn)生共鳴,有了異樣才被發(fā)現(xiàn)。
而逍王妃身體中的蠱蟲已經(jīng)呆了十數(shù)年,完美隱匿於她的心臟中,靠診脈是診不出來得。
“禍兮福之所倚,若非逍王妃因爲寧嫣郡君的靠近蠱蟲復(fù)發(fā),本皇子也猜不到這上面來,便是如今,也只是猜測。”五皇子緩緩說道,“不過世子不妨照著這個方向去查,應(yīng)當會有收穫。”
他話音剛落墨鳳祈就站起身來,慕青璃能看見他攏在袖口裡的手指緊握成拳,隱隱有些顫抖。
她明白他此刻的心。
本以爲逍王妃大限將至,如今看來又有轉(zhuǎn)機,墨鳳祈怎能不激動。
“若正如殿下所說,逍王府必將重謝。”正如慕青璃所說,五皇子所求不過就是皇位,到時候如他所願就是。
五皇子端起桌子上已經(jīng)冷掉的茶,笑容淡淡。
墨鳳祈是聰明人,彼此都明進退,這是最好的。
……
墨鳳祈一刻不停的去查這條線索,將京城所有曉得蠱蟲的郎中召集起來去跟逍王妃診脈,慕青璃則在書房翻看相關(guān)的書籍。
嫁給墨鳳祈的好處之一,就是可以不受規(guī)矩的限制,光明正大的看“禁書”,只要一句話吩咐下去,這些被禁的書籍就端端正正的擺在她桌上。
可慕青璃翻了好幾本,依舊找不到救治的法子。
當初她和墨鳳祈從雲(yún)南帶回來的那隻母蠱被留在慕家,慕青璃讓杜鵑回慕家找,心中卻不抱希望。
母蠱離開雲(yún)南好幾個月,死活都不知道,更別提逍王妃體內(nèi)的蠱蟲待了快二十年,被引出來的可能極小。
雲(yún)姝在後面不小心撇到慕青璃書上的圖畫,只覺得胃裡一陣扭曲。
上面畫著一個人,痛苦的身形都扭曲了,七竅不斷的往外流血,心臟凸出一整塊……
分明是沒有聲息的圖畫,卻生生讓人看出寒意來。
雲(yún)姝打了個冷顫,慕青璃被她驚動,合上書看向雲(yún)姝:“還好嗎?”
雲(yún)姝性子喜靜,不想霜兒杜鵑那樣八面玲瓏,也不像夏綾能把瑣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但不是個惹事的性子,對書格外鍾愛,慕青璃就將她帶來逍王府,一直讓她在書房裡。
“奴婢失態(tài),驚擾世子妃了。”雲(yún)姝咬了咬嘴脣,又掃了那書一眼。
“不怪你,這裡面的東西是很可怕,害怕也是正常的。”慕青璃揉了揉太陽穴,“我險些淪爲這樣,現(xiàn)在母妃她……”
她瞭解那種痛苦,不想逍王妃在陷在這種痛苦中直到死去,還死相悽慘。
雲(yún)姝不知如何安慰慕青璃,只得給她換了杯茶水,暗暗祈禱她能找出救治逍王妃的法子。
“小姐。”這時候杜鵑從外面進來,臉色有些難看,“奴婢找到那母蠱,不過已經(jīng)成這樣了。”
杜鵑說著打開盒子,只見曾經(jīng)飽滿的蠱蟲已經(jīng)乾癟下來,看起來就是個被風(fēng)乾許久的標本。
“這斷是不能活了……”慕青璃喃喃說道,心中有些懊悔。
蠱蟲救了她之後再沒用處,便帶回京城扔在角落,再沒理會過。
杜鵑見慕青璃這般失落,嘆了口氣道:“世子妃千萬別自責(zé),誰也想不到還有用得著的時候,再想辦法就是了。”
“哪還有辦法可想,這東西又不是隨隨便便就找得到的。”慕青璃搖了搖頭。
倒是雲(yún)姝忍著噁心,湊過去盯著母蠱瞧了半晌,思考了好一會兒對慕青璃道:“奴婢倒是曾在書上看過,說有的蟲子時間長了會脫水乾癟,但只是假死的,只要滴些水就能活過來,世子妃不妨試試?”
慕青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讓杜鵑拿了一杯清水澆在蠱蟲身上,隨著水滴的注入那蟲子身體漸漸飽滿,真的活了過來。
“動了!”杜鵑不禁叫出聲。
慕青璃也是開心,連忙把蓋子蓋好交給杜鵑:“將這個收好了,等世子回來再說。”
目送杜鵑離開,慕青璃又埋頭在相關(guān)書籍中,繼續(xù)找著可能用到的線索。
墨鳳祈回來已經(jīng)是深夜了,遠遠瞧著房間裡的燈是黑的,還以爲慕青璃睡了,問了下人才知道她一直在書房待著。
墨鳳祈走到書房,繞道慕青璃身後摁住她的肩膀。
“呀。”慕青璃嚇了一跳,轉(zhuǎn)頭埋怨道,“怎麼走路都不帶個聲,嚇死我了。”
墨鳳祈看著這一桌子的書和她通紅的眼睛,心中暖流淌過。
這是他的妻子啊。
她從來不會讓他獨自面對什麼,一直在身邊陪著他,堅定的站在他身邊。
墨鳳祈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
慕青璃驀然想到在現(xiàn)代的婚禮上,新郎爲妻子帶上戒指後也會親吻下她的額頭,代表了照顧她一生的承諾。
他此刻心裡想的也是這個嗎?
“鳳祈,我有好消息告訴你。”慕青璃拉了拉他的袖子,“咱們從雲(yún)南帶回來的蠱蟲還活著,我看了好多的書,若母妃真的是中了蠱,這母蠱不能雖不能引出她體內(nèi)的蠱蟲,卻可以暫時安撫住蠱蟲,至少能爲母妃延命。對了,你下午找到了郎中怎麼說,母妃真的是中了蠱?”
墨鳳祈點了點頭,心中百感交集。
一方面,逍王妃的病因終於找到,另一方面,痊癒的希望渺茫。
“這樣啊……”慕青璃抿了抿脣緩緩道,“至少明白了要面對什麼,總好過一無所知,你與母妃說了嗎?”
“未曾。”墨鳳祈聲音很低,“她以爲是我又尋來的郎中,不知他們是看蠱蟲的。”
這些年逍王父子遍尋名醫(yī),逍王妃早已習(xí)慣墨鳳祈帶人給她看病,所以並未起疑。
“那明天開始找個法子,一定要將母妃身體中的蠱蟲……”
慕青璃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急急的腳步聲,杜鵑神色慌亂的跑進來:“世子世子妃,你們快去瞧瞧,王妃她……她……”
墨鳳祈聽到“王妃”兩個字就面色大變,沒等杜鵑說完就猛地衝了出去。
等兩人趕到的時候,王妃的院子已經(jīng)亂糟糟的一片,裡裡外外都是人,隱約還能聽見哭聲。
慕青璃心底發(fā)涼,緊握著墨鳳祈僵硬的手,小跑到逍王妃屋前。
“世子。”封嬤嬤眼眶發(fā)紅的站在那兒,看見墨鳳祈後聲音有些哽咽,“王妃剛剛忽然發(fā)病,府上的大夫都在,他們說怕是……挺不過去了,王爺著人找御醫(yī)去了。”
墨鳳祈勉強穩(wěn)住心神,沉聲說道:“不急著找御醫(yī),先將我下午帶入府中的那幾位郎中請來。”
封嬤嬤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還是打起精神來照辦了。
墨鳳祈一進屋就看見忙做一團的府醫(yī)和臉色沉沉的逍王。
“父王,母妃她如何?”逍王妃屋子裡的簾子被擋住,墨鳳祈強忍住衝進去的想法,生怕驚擾了府醫(yī)。
逍王沒有說話,垂下了眼睫,這讓墨鳳祈的心涼了一截兒。
“他們剛纔出來說,怕是熬不過今晚……”說到此處,逍王的聲音都有了些個顫抖。
慕青璃瞧著他一夜之間白了的鬢角,心中酸澀,回過神來立刻將手中的盒子推到墨鳳祈手裡。
“父王,我今日才知曉,母妃並非心疾。”墨鳳祈長話短說,將手中的錦盒打開,“……這便是那母蠱。”
逍王眼神一亮:“這也能將你母妃體內(nèi)的蠱蟲引出來?”
“不能。”墨鳳祈叫來懂蠱蟲的郎中正好進來,其中一人上前行了一禮對逍王道,“世子妃的蠱蟲能引出,是因爲她中蠱時日尚淺。而王妃體內(nèi)的蠱蟲已經(jīng)盤踞太久,和心臟緊密結(jié)合,而這母蠱又是半死不活的,定是無法引蠱而出。”
逍王妃中蠱將近二十年還能活著,本身就是奇蹟,但引蠱是想都別想。
“那幾位先生的意思如何?”逍王猛地站起身來。
“雖不能根治,卻跟暫緩。”一個山羊鬍的郎中如是道,“王爺立刻著人將這蠱蟲碾碎,取其膽汁入藥,再照著這方子上的藥材抓藥熬製了,王妃今夜便能熬過去。”
逍王一點沒有耽誤,讓心腹接過蠱蟲和方子,立刻去熬夜了。
這期間,衆(zhòng)人的心都懸著,逍王妃時不時吐出來的血水更讓人心驚。
熬藥的人手腳麻利,不過半個時辰就端了藥上來,看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逍王親自端了藥給疼的昏過去的逍王妃喂下。
她幾乎是剛嚥下藥汁便停止顫抖,呼吸也趨於平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