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般，還是向著她家小姐的意思，表面上看來對傅心瑤客客氣氣的，實則是把你當外人。
傅心瑤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很快低下頭，旁人也看不出她的情緒。
“瑤兒，你也累了一整天了，便去歇著吧。”逍王妃溫聲說道。
傅心瑤聽出逍王妃送客的意思，頓了一下道：“那改日再來看王妃。”
霜兒很有眼色，自告奮勇的送傅心瑤出門，走的時候順帶關上了門，讓逍王妃和慕青璃好好說話。
“你還怪你父王呢？”逍王妃輕聲問道，“這些日子不來，是怕看見他尷尬麼？”
慕青璃淺淡一笑，卻是默認的意思。
逍王妃看她這樣，不由失笑道：“他這人倔了一輩子，從來都是別人順從他，從來沒有過他跟別人低頭的時候，這些日子也就是嘴硬些，你便別計較了。”
“嗯。”慕青璃順從的點了點頭，“兒媳今兒來就是跟父王賠罪的。”
逍王妃本想著再勸勸慕青璃，哪知她答應的這麼幹脆，倒是有些驚訝。
“其實兒媳這般大肆收購糧食，全都因爲之前做了個夢……”慕青璃滿面憂色，“說起來我孃親去世以有十多年了，她離世時我年紀尚小，什麼都不記得，這些年也並未夢到過她。不過前些日子倒是忽然做夢夢見了我娘，還和她說了好多話。”
逍王妃有些詫異：“你娘託夢給你？”
“是。”慕青璃點頭，“她說過些日子會有饑荒，外祖和舅舅那裡更是餓殍遍地，百姓要易子而食，讓我一定想辦法護著外公他們平安。”
古人對神鬼最爲敬畏，她將一切都推在蘇氏身上，逍王妃定會相信。
“雲南……”逍王妃呢喃道。
慕青璃趁熱打鐵道：“所以我這些日子纔會大肆收購糧食，就是爲了有朝一日真的出了事兒，也能對雲南施以援手……可我最後想了想，這樣委實是杯水車薪，我一人之力再大，也救不了全雲南的百姓。”
逍王妃忍不住道：“那你爲何不與王爺直說？”
“父王的性子，母妃您比我更瞭解。”慕青璃苦笑，“兒媳如何能當著他的面兒說出神鬼之事？”
逍王妃一下就明白了。
逍王不信鬼神，這輩子唯一半信半疑的一次就是有關墨鳳祈的批命，其餘時間只要聽到鬼神之說都會加以斥責，連皇帝和太子花重金祭天都被他批判過。
“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逍王妃憂心道，“既然你母親託夢，必有所其故，你要是銀子不夠，我這裡還有，要不然你用我的再多購置些？”
慕青璃搖了搖頭：“母妃，便是買再多糧食，也不夠幾萬或者幾十萬災民吃的。再說我母親在夢中說，雲南那兒最爲嚴重，京城卻也不好過，咱們還好自己留一些應急，能分去雲南的並不多。”
“……”逍王妃也一時無語，面上卻露出焦急來。
慕青璃偷偷打量著逍王妃的神色，字斟句酌的說道：“若是可以的話，國庫中的糧食是不是可以拿去應急，至少先準備著，倒時候也好……”
“誰準你打國庫的主意？！”逍王猛地將門踹開，目光如刀的看向慕青璃。
一股冷風瞬間灌進來，逍王妃打了個冷顫，慕青璃站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寒風。
逍王這纔想起外面寒冷，順手將門關上，看向慕青璃的壓迫目光卻沒有收斂，聲如洪鐘道：“說話，誰讓你來跟王妃說這番話，去打國庫存糧的主意！”
慕青璃被那聲音震的氣血上用，腦袋嗡嗡的疼，她沒想到逍王會回來的這麼早，讓他聽了這個卻是極爲麻煩。
國庫中的糧食，是一個國家的根本。
要是一個國家連自己的存糧都沒了，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每個人都食不果腹，就也離亡國不遠了。
慕青璃“唆使”逍王妃打開國庫，在逍王看來已經是罪大惡極。
“王爺，我們也就是在閒話家常，你別那麼兇。”逍王妃反應過來，立刻拉住慕青璃的手，“璃兒的母親託夢說雲南將有大災，祈兒他如今人在雲南，我也是擔心。”
“託夢？”逍王聽她這麼說，看向慕青璃的目光更加凌厲，“不管出了什麼事，國庫絕不能開，不許再唆使王妃，從明日起待在你院子裡閉門思過，沒有本王的允許，絕不能出院門一步！”
“王爺！”逍王妃想勸，又忍不住有些咳嗽。
慕青璃轉過身幫逍王妃順氣，等她平靜下來纔看向逍王：“是，兒媳明白了。”
說罷就給逍王行了個禮離開了。
……
慕青璃回去的路上心中壓抑。
她今兒的確是想讓逍王妃勸逍王，做好準備隨時將國庫中的糧食拿去雲南應急，沒想到適得其反，讓逍王心存芥蒂。
接下來的事情便不好辦了啊……
慕青璃皺著眉頭往回走，冷不防看見前面逍王府的下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的像是在說什麼。
“這是做什麼？”慕青璃揚聲問了一句，衆人看見她便讓出一條道兒來，露出本來被擋住的小黑。
它正躺在樹下痛苦的翻著身子，爪子在地上抓來抓去，磨得血肉模糊，但還是忍不住用血淋淋的爪子在地面磨蹭，彷彿在以痛止痛。
“小黑！”霜兒嚇的驚呼一聲，想跑過去想抱起它，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住，“霜兒姑娘可別靠近，這猴子今天發瘋發的厲害，不讓人靠近，剛纔已經咬傷好幾個人了！”
霜兒驚愕不已，張大嘴看向地上的小黑。
小黑還蜷曲在雪地裡，猴臉痛苦的扭曲著，可以用“猙獰”二字來形容。
“讓開。”關鍵時刻慕青璃撥開人羣，朝小黑走了過去。
下人大驚失色的想要拉住她，卻被慕青璃將手撥開。
“小黑……”她輕聲喊著它，慢慢走過去俯下身，“你怎麼了？”
小黑聽到聲音，猛地睜開眼睛帶著煞氣的看向慕青璃，猴眼中猩紅一片。
慕青璃伸手製止住想衝過來的下人，繼續朝它走去，聲音越發的輕柔：“是不是生病了，你別怕，我不傷你。”
“世子妃……”霜兒忍不住喊了一聲，慕青璃卻充耳未聞，慢慢走過去。
隨著慕青璃越走越近，衆人的心也提上了嗓子眼，好幾人都暗中做好準備，隨時衝過去護著慕青璃，絕不能讓她受傷。
慕青璃越皺越緊，都都能聽見小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到了跟前才發現它蜷縮在一起，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小黑分明也認出了慕青璃，終是收了臉上的兇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心酸的痛苦來。
“沒事了……”慕青璃輕手輕腳的將小黑抱了起來，才發現這隻平日吃的肥肥的猴子竟然瘦了回去，頓時鼻頭一酸“沒事了……”
小黑窩在她懷裡，張了張嘴，卻終是沒叫出聲來。
……
“先生，它究竟怎麼樣啊？”霜兒看著獸醫臉色嚴肅，著急的跺了跺腳。
那人回過頭來，想說什麼，顧及著慕青璃又不敢說。
“但說無妨。”慕青璃深吸一口氣，儘量保持聲音平靜，手指卻握緊了。
逍王府沒有獸醫，這人還是霜兒臨時跑出去找的，但是從看到小黑開始就皺著眉頭，這會兒又支支吾吾的，難道很棘手？
慕青璃心中一沉。
“王妃，依小人來看，這猴子怕是誤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可能……嗯……不好了。”獸醫看見慕青璃的臉色，硬著頭皮將後面的話說完。
慕青璃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又很快恢復正常，倒是霜兒激動起來。
“什麼是不好了？怎麼就不好了？”霜兒上前一步，面色赤紅的喊道，“它幾天前還能吃能睡的，爲什麼忽然就不好了？！”
“霜兒！”杜鵑拉住她，小聲說道，“你先彆著急，大夫也沒說絕對，說明還有的救的。”
那獸醫臉色爲難。
“如此反應，說明吃的有毒的東西還不少，在下是實在沒有這個難耐，不如府上去請更高明的獸醫，興許還能救的回來。”
大戶人家的事兒還是少參和爲妙，救活了有重金賞賜，救不活可是要命的。
獸醫心中想著。
霜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跑著衝了出去。
“別追了！”慕青璃呵斥住準備追出去的杜鵑，再次看向老者，“盡你最大的能力去救，只要你竭盡全力，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怪你！”
見她這麼說，獸醫只能應和下來，心中卻冒著苦水。
猴子反應都是這樣，能活到現在都是奇蹟，救的回來纔怪！
慕青璃看著牀上躺著的不斷抽搐的小黑，忽然想到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直肥碩的猴子在小溪邊衝她笑的賤兮兮的樣子。
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將它扔在逍王府，就算嫁給墨鳳祈也是有時間才陪它玩，從來沒有認真的管過小黑，連他什麼時候吃了有毒的東西都不知道。
對逍王妃的事兒她無能爲力。
對饑荒她無能爲力。
對墨鳳祈的雲南之行她無能爲力。
如今連小黑……都救不了麼？
“世子妃！”杜鵑看著慕青璃身子一顫，本能的想要扶住她，卻被慕青璃將手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