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殤額頭上已經隱隱見汗,卻還在硬端著:“興許是埋的太深了,不過繼續挖下去這半年老樹會被傷到根,我看還是算了吧。”早知道就在耍兩下把戲之後拿著銀子走人了,這下連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
慕青璃哪裡肯這麼輕易的放過他,聽他這麼一說語氣就冷了下來:“事關我的清譽,怎麼可能由你說放棄就放棄,今日這棵樹我不要也罷,但是一定要往深了挖,直到挖出這個鎮石爲止!”
她說的斬釘截鐵,沒有半分還轉的餘地。
張氏看到這裡已經猜到一些,連忙上前將慕青璃護在身後道:“璃兒,爲娘相信你絕不是他說的天煞孤星,這事就此打住,以後誰也不許再提,我……”
“母親。”慕青璃轉過頭看向她,眼圈卻已經發了紅,語氣也滿是哽咽,“……這件事不光關係到我自己,還關係到我去世的孃親,死者爲大,沒有人說她的不是。今日不是我這個所謂的‘天煞孤星’被證實,就是他合殤作爲騙子被送進刑部,絕沒有多餘的選擇!再說人言可畏,母親現在不讓人將事實查出來,背後我再被如此說便洗不清了,而且我若真是那天煞孤星,又怎能自私的給家人帶來災禍。我慕青璃在這裡對天發誓,這一身清白絕不能被人誣陷,這事兒就算是告御狀也要告到低,誓死都要還自己一份清白!”
這張氏倒是乖覺,眼看著情況不對就推合殤出來做替死鬼。
表面上看張氏是截至了此事,是爲她好,可這罪名說不清,她以後還要怎麼嫁人?
而且慕家以後出了什麼事都要懶在她的頭上。
最可氣的是連故去的人都不放過,讓她弟弟那麼小就被掀開了傷疤,簡直其心可誅!
慕青璃臉上滿是冷色。
她這話一出衆人就知道絕不能輕易收場了。
張氏也恨得要緊了牙關。
這小賤人當真是學聰明瞭。
合殤此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慕青璃卻直直的走到慕之洵面前跪下:“今日親朋滿座,祖母高壽,我卻要遭受如此污衊,求父親還女兒一個清白!”
她說著重重的磕頭下去。
慕青檀也從人羣中跑出來,跪在慕青璃身邊給慕之洵磕頭:“父親,姐姐絕不是天煞孤星,請父親明鑑!”
他們倆的身影顯得有些孱弱,又有些悲涼,在這夏天的夜風中都帶來些許涼意。
周圍本來看熱鬧的人心中都多了幾分不忍。
尤其是好多當母親的婦人,瞧見這一幕都暗自擦了擦眼淚。
慕家這兩個娃娃太可憐了。
這就是沒有娘吧。
堂堂嫡出,竟然被欺辱到了如此地步,表面上看著這張氏對原配的兩個孩子多好,原來都是表象。
張氏打呼不好,正想要上去硬把慕青璃拉起來,卻被霜兒拉住了。
“夫人你救救我家小姐吧……”霜兒說著就抱著了張氏的大腿。
“你……”張氏氣急卻沒有法子。
慕之洵眼下自然不能把事情當做一件小事來看,這件事情稍微處理不當,很有可能給他落下一輩子的污點。
慕之洵正了臉色,轉過頭對合殤道:“道長,事到如今還請您將證據拿出來,任何代價我慕家都承受,否則就別怪我將你當做騙子送官了。”
嘴上說著送官,其實得罪了他們這種人家,就算是送到官府也不會“秉公辦理”的,過上兩天就說你的病死了,誰還能真的去查?
合殤心底這下是真的慌了:“這……天意告訴我在這兒,貧道也不知它爲什麼就沒了啊,說不定就是錯了位置呢。”
他這麼一說周圍人懷疑的眼光就蔓延了上來。
“一個好好的東西怎麼會沒了,定是你編造的!”人羣中蘇雲逍厲聲道。
“這怎麼可能呢!”合殤連連否認,“肯定在慕家的,一定在的。”
慕青璃起身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你確定那東西在我們家?”
合殤慌忙的點頭:“自然,絕對在慕家無疑。”
“在樹下埋著?”
“不錯,就是在樹底下,不過什麼樹就說不準了。”
——等得就是你這句話。
慕青璃心中冷笑一聲。
她轉過頭對慕之洵道:“父親,既然這道長說的這麼篤定,我們就把家裡所有院子都排查一邊,只要能找到這個所謂的‘鎮石’,我就認這個天煞孤星的名聲,要是沒有就是他胡亂編造,我們立刻將他送到官府,爲女兒正名。再請今日諸位親朋做個見證,您看可好?”
作假也要有作假的樣子,這鎮石可不是隨隨便便拿出來就能有用的,怎麼都要在地底埋一段時間,新拿來的誰都能看出來,隨意慕青璃也不怕張氏趁機使壞。
慕之洵這會兒心中對合殤的懷疑很大了,以爲慕青璃這麼說只是爲了不落話柄,自然沒什麼意見。
“慕安,你帶人去各個院子查一圈兒,既然要請諸位做見證,就勞煩諸位親友找個心腹跟他前去,也算爲我家正名了!”
這種落了好又能看戲的事情誰都不會拒絕,當下沒家人都派了個有些地位的下人跟著搜尋。
衆人又被請回了前廳,雖然沒有了繼續壽宴的心思,卻沒有人提及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慕青璃的目光短暫的碰上了張氏的。
張氏心裡咯噔一聲。
她是不是有哪裡算露了?
不然這丫頭怎麼回事這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而且是自己吩咐了月季把東西埋在慕青璃的院子裡,月季也回覆說弄好了,爲什麼好端端的鎮石說沒就沒了?
張氏勉強壓住心裡的忐忑。
當時慕青瓔就沒她那麼強的忍耐力了。
自從方纔她走到蘇雲逍身邊想要跟他說說話,卻被他冷著臉拒絕,她的心裡怒火就快壓抑不住。
不過好在安慰著自己慕青璃馬上就要完蛋了,馬上蘇雲逍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了,才勉強沒有事態。
慕青璃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嘴角輕輕的勾起。
慕青瓔啊慕青瓔,還沒有過門就讓自己的夫君嫌棄了,你這以後的幾十年可要怎麼辦呢?
別以爲空有一個地位就萬事大吉,一般的夫妻就算正妻的地位不可冒犯,那也是建立在夫妻兩人相敬如賓的基礎上,你見過哪家的夫主對妻子厭惡的情況下,那女人還能過的很好的?
等待的時間說長不長,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衆人有些犯困的時候,終於慕安帶著人回來了。
慕青走到慕之洵面前說道:“老爺,查到一些東西……”
衆人都來了精神。
慕之洵心裡咯噔一下:“找到那石頭了?”
慕安的臉色有些古怪:“不,不是鎮石,是一些別的東西……是在夫人院子裡找到的。”糟糕的是身邊跟著別人家的下人,他不能在找到的第一時間將東西銷燬了。
他最後一句話雖然比較小聲,但是衆人都在豎起耳朵聽他的話,自然也被聽見了。
衆人譁然,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張氏身上。
張氏壓著心頭的不安,假裝困惑的道:“在我院子裡發現了什麼?”
她說著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慕青璃,卻看見她脣角似笑非笑。
慕安讓人把東西拿了上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布包,裡面有個婦人的布偶,但是那女人的腹部卻扎滿了銀針。
“這……”
人羣中有人看見那東西,連忙捂著自己女兒的眼睛。
老夫人孫氏也看見了這東西,她本來是有些累了,看見這東西的瞬間卻睜大了眼睛。
“你說這東西是從夫人院子裡找到的?”孫氏的聲音都在顫抖。
有些年紀小的並不知道這是什麼,還有些成年男子,平日裡沒有接觸到婦人爭鬥的,自然也不知道。
“是……”慕安極爲尷尬的說了出來。
張氏這時候也從震驚中回過神,連忙跪在地上道:“母親,這絕不是我的,兒媳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慕青璃雖然不說話,但是嚴重的笑意還是露了出來。
張氏,這個禮物可曾滿意?
這東西是一種巫蠱之術,據說要是按照特定的咒術將這個娃娃中請入靈魂,在日日供奉,最後用銀針封住它的肚皮,就能保證讓後宅中的女子生不出孩子來。
她那天就是讓月季偷偷的將這個東西放進了張氏的院子,並且允諾她,時候保證月季的平安。
孫氏平復了一下呼吸,知道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在這裡說出來,畢竟還有這麼多的眼睛看著,可是想到這東西怒火就壓不住。
她怎麼能詛咒慕家斷子絕孫?
是了,她已經成功的把慕青玄趕走,現在家裡的嫡子中就剩下她的兒子和慕青檀,若是檀兒過幾年出個意外……孫氏不敢再想。
孫氏臉色難看的轉向合殤:“你說的石頭在哪裡?”
別看的已經老了,年輕的時候也是隨著慕老太爺見過世面的人,一品誥命夫人,這一發飆讓合殤的心都跟著抖了半天。
“我……我……”合殤見再也騙不住,只能跪下來痛哭流涕道,“我就是個混飯吃的,無意中得到了貴府小姐的八字,想著來這裡騙點銀子花花,老夫人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