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鄭嬤嬤氣勢十足的厲聲道,“來了這麼久,你們都對郡君視而不見,真是越來越沒規矩,現在郡君提醒了你,你不行禮還用手指著她,成何體統?”鄭嬤嬤將方纔小劉氏說慕青璃的話還給了她。
小劉氏收回了手指,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她沒想到平時溫順的大氣都不敢出的慕青璃今天會反擊,但是都到了這個地步,自己是萬不能道歉或者行禮的,就連這“郡君”兩個字都不能喊出來,不然以後的面子要往哪兒放。
於是別過頭去硬梗著就是不開口。
紀氏在旁邊氣的要命。
這老虔婆關上門來耍威風也就罷了,現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的就鬧脾氣,別說慕青璃身上有郡君的名頭,就算她什麼都不是,光憑著“慕家嫡女”這四個字就不是她們惹得起的!
以前慕青璃好脾氣的不予計較,這老婆子就上了癮不成?
可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就是再不願意也要上來打圓場,於是勉強笑著道:“寧嫣郡君,今兒你外祖母過壽,都是自家人聚,就圖一個高興,要不這行禮之事就免了吧……”
“外祖母?”慕青璃似笑非笑的打斷她,“張夫人莫不是記錯了,我外祖母是昌平縣主的嫡長女,如今的平南侯夫人劉氏,卻不知你這裡說的外祖母是指誰?”這老太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找她的不痛快。
衆人面面相覷。
嚴格說起來,慕青璃沒有錯。
要換成慕青蕓這麼說,定是能被扣上一個“不孝”的名聲,因爲庶女不能管自己的姨娘叫娘,所謂的外祖家就是正室夫人的孃家。
可慕青璃是原配的孩子,人家的外祖父外祖母都健在,身份還遠遠高出小劉氏。不過他們家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小劉氏和大劉氏是親姐妹,關係本就比外人近上一層,慕青璃心情好喊一聲外祖母也沒什麼。
但人家這會兒要擺出郡君的架子來不願意喊,你小劉氏就是沒權利拿喬。
誰讓她慕青璃的祖母是一品誥命夫人,外祖母是一品誥命夫人,自己也是正四品的郡君,你小劉氏卻什麼都不是呢。
不光你沒品級,你兒子也沒品級,女兒一樣沒品級——由妾室扶正的是不能有誥命的。
小劉氏氣的開始抖,慕青瓔再也忍不住的對慕青璃怒目而視:“慕青璃,你別太過分!”今兒是她外祖母的壽宴,慕青璃憑什麼在這裡拿身份?
慕青璃眸光淡淡的掃了慕青瓔一眼:“我不懂大姐姐說的‘過分’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堂堂慕家嫡女,陛下親封的寧嫣郡君,要被一個沒有品階的人無端訓斥?”
這事兒就算回家告到孫氏面前,孫氏也絕對不會說她的不是,所以慕青璃有恃無恐。
“你……你這個……”慕青璃眼睛泛起不正常的紅,正要說話就被張氏攔住。
“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要做這些爭執。”張氏怕慕青瓔在衆目睽睽之下犯病,不得已的打斷她,轉向慕青璃擠出個笑來,“璃兒,無論怎麼說,我孃親也是你的長輩,今日又是她的壽辰,你看能否別計較了?”其實此刻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小劉氏給慕青璃道個歉,這樣一來慕青璃怎麼都要背上個“狂妄”的名聲,但是她瞭解自己的娘,小劉氏是絕對不會拉下臉來的。
慕青璃笑了笑:“瞧母親這話說的,雖說今日不是我的外祖母過壽,不過按照輩分來說也是我的姨姥姥,青璃哪能真的讓她老人家給我行禮?鄭嬤嬤爲人比較死板,看不慣這種亂了尊卑的事才說的重了些,我代她向姨姥姥道歉,您別放在心上。”
嘴上說著道歉,但是那漫不經心的態度誰都看得出來。
慕青璃話音剛落,鄭嬤嬤就往前一步福了福身:“奴婢平日裡在家中已經習慣了,今天看見張老夫人對我們小姐無理斥責纔會出言無狀,頂撞了老夫人。老奴該死,不過還請老夫人看在奴婢的母親也是出於劉家,伺候過平南侯夫人的面子上,饒了老奴這一次吧。”鄭嬤嬤的態度和慕青璃一樣,只是面子上服了個軟,卻讓誰都能看出這種道歉就是敷衍。
這是道歉嗎?這明明就是主僕二人在唱雙簧!
小劉氏氣的一佛出竅二佛昇天。
這鄭嬤嬤的意思傻子都能聽出來,她說是請罪,卻指明這是自己的錯,是自己一個白身頂撞了慕青璃,鄭嬤嬤出於規矩考慮纔會開口訓斥。而且後來又說道了劉家,因爲她母親是伺候平南侯夫人這個嫡女的,所以自己這個庶女連嫡姐僕人的女兒都沒資格懲罰?
她算是看出來了,她們主僕今兒根本不是來祝壽的,她們是來示威的!
紀氏看著老太太那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生怕這老太太沒忍住又說出什麼惹了寧嫣郡君不高興,連忙說道:“對對對,都是一家人,不說這些了。這麼多人就等著姑奶奶回來開席呢,咱們趕快進去吧。”
一邊的慕青瓔喘著粗氣,被張氏不動聲色的拉了一把進去了,慕青蕓倒是眼珠子轉了轉,若有所思。
於是滿堂賓客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依次進去,不過心裡都有了計較。
看來之前說的慕家原配和繼室的子女有紛爭竟然是真的,不然寧嫣郡君怎麼可能在張老夫人的壽宴上讓她下不來臺。
慕青璃讓霜兒將賀禮送上去之後就找了個地方坐下,無視各方打量的目光,靜靜在角落裡坐著飲茶。
小劉氏整場壽宴的拉著臉,無論其他人怎麼活躍氣氛都不說話,讓紀氏等人好不尷尬,一場壽宴過得極爲壓抑。
張氏的弟弟因爲有公事不在京城,不過慕青璃倒是見到了張氏的侄子侄女們。
不得不說這位張大人還是很厲害的,嫡出庶出的孩子加起來八九個,都擠在這麼個小院子裡,難怪張家人老喊著房子不夠大。
等到吃完宴席送走了賓客,張氏也不著急回去,到後院跟她娘坐著說起話來。
“這賤蹄子,今個真真是氣死我了!”關上門第一件事,小劉氏就將手邊能夠得著的東西狠狠摔在了地上,可是看著那個大肚花瓶碎成片,心裡又極爲心疼。
“娘,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張氏怕老太太氣壞了身體,連忙勸解道,“且讓她先得意兩日,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早晚能把她們姐弟一同收拾了!”
“將來她的婚事,你一定要找個身份低下的配出去,她今日竟敢嘲笑我拿不到誥命,我讓她以後嫁個連飯都吃不起的人家,看她拿什麼跟我橫!”小劉氏咬牙切齒的說道。
她一生最愛顏面,今日可以說把慕青璃恨得死死的。
張氏有些爲難:“這賤蹄子已經是郡君了,這段時間老爺又跟我離了心,我怕她的婚事不會讓我插手。”
小劉氏不耐煩的打斷她:“有什麼可怕的,你是慕家的主母,相看女兒的親事是天經地義的!他們爲了這麼點小事兒還能把你休了不成。”
張氏嘆了口氣:“母親不知道,自從出了之前的事兒,那沒良心的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不在的這幾個月後院已經有女人懷了孩子,他從我回來也沒有去我那兒休息過……”張氏說著,漸漸紅了眼眶。
“你啊。”小劉氏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我早就說過,既然你自己不能再懷孕,就給他下藥讓他也生不出孩子,這樣一來纔算絕了後患,結果你猶豫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現在好了,你如今讓人揪了出來,他們慕家對你可曾有半分留情?”
張氏羞愧的低下頭:“母親您別說了。”
那會兒她被郎中告知再也懷不上子嗣,就給了一大筆銀錢封住郎中的口,然後跟自己母親商量了一下。
母親的意思是給慕之洵也下一些不能生育的藥,這樣再也不怕子嗣的威脅。張氏一則是不忍心對慕之洵下這麼重的手,二則是懷有一絲幻想,想著自己還有一天能再懷孕,就沒有這麼做,只對後院的姨娘動了手。
其實這也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慕青熙的身體不好,張氏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說不擔心是假的,這孩子不光是她的骨肉,更是她下半輩子的依仗,張氏完全不敢想象他要是出了事該怎麼辦。
“不說別的,現在這小蹄子和她弟弟越發的猖狂,我看這麼下去,再過幾年家裡都沒有你們母子的容身之地。”小劉氏在一旁道,“你心裡究竟有個打算沒有?”她兒子沒有功名在身,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依仗慕之洵對張氏的寵愛,要是有一天張氏在慕家失勢,可就什麼都完了。
“我近來被弄得頭大如鬥,還真沒有什麼對付她的好辦法……”張氏皺眉道。
“我倒是有個想法。”小劉氏半閉著眼睛說道。“能將慕青璃這個麻煩徹底解決了,讓她從此都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