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短短幾個時辰，慕青璃的嘴巴已經乾裂的脫皮裂口子，面頰上也是不正常的紅暈。
“姑娘，姑娘！”鄭嬤嬤用力的搖晃了下慕青璃，慕青璃卻紋絲不動。
鄭嬤嬤臉色大變，才道慕青璃竟然是昏迷了。
“快來人！快來人！”鄭嬤嬤想到這裡在不猶豫，立刻跑出去讓人將府醫叫了來。
這一晚整個慕家都被驚動了。
慕青璃之前身子弱是衆所周知的，但是出去半年再回來已是好了很多，回來之後大半年連傷風都沒有過，怎麼說病就病的這麼嚴重，還昏迷了起來。
慕青璃如今管著家裡的大權，府醫也不敢怠慢，幾人聞訊都匆匆趕了來，輪流隔著牀紗給慕青璃診脈，臉色卻都頗爲凝重。
“璃兒怎麼樣？”孫氏焦急的問道。
幾個府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說話。
“我在問你們，寧嫣郡君怎麼樣了！”孫氏見狀也來了氣，柺杖狠狠的砸在地上。
“回老夫人的話。”爲首的府醫硬著頭皮回答道，“郡君這番生病來勢洶洶，沒有任何預兆，情況又頗爲兇險，恐怕是……不太好……”
孫氏一聽整個人驚的瞪大了眼睛。
“胡說八道！”她氣的將柺杖扔了出去，“今個早上分明還是好好的，怎麼讓你們這幫庸醫說來，就變得如此嚴重！”
府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是他說的嚴重，而是的確就這麼嚴重。
他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近來寧嫣郡君的身體很好，爲什麼好端端的忽然就病了，而且一下子就到了藥石難醫，只能依賴天命的地步。
孫氏看這些府醫都嚇得不敢說話，只能忍著氣，壓低聲音問道：“那你們倒是說，現在要如何是好！”
慕青璃這幾個月對慕家貢獻頗多，又成了寧嫣郡君，已經不是那個可有可無的女子，不能輕易讓她就這麼死掉。
再說她爲人雖是狠厲了些，卻是檀兒的保護傘，孫氏在思量再三後既然決定了站在慕青檀姐弟這邊，自是不希望慕青璃再出事，更可況這其中的確也有著祖孫之情。
“現在小人只能給郡君開些藥，看能不能強灌進去，而後就只能等著看了。”府醫小心翼翼的說道。
“廢物！”孫氏的聲音極厲。
……
那一晚很多人徹夜未眠。
有擔心的，也有竊喜的，有不知所措的。
慕青璃平時對自己院子裡的下人們不錯，尤其是她親自提拔的春綾夏綾一類，紛紛來院子裡守著慕青璃。
慕之洵心中也是擔憂，他身爲男子留在這裡多有不便，定是不能留在這裡，而張氏知道了消息之後則是笑的眼淚都要出來。
“好啊，沒想到報應來的這麼快，哈哈，看她這個小賤人這下還怎麼跟我鬥！”張氏的眼中有不正常的狂熱。
一旁的嬤嬤有些不放心，看了看外面，在張氏耳邊小聲道：“夫人還是小點聲吧，現在老夫人和老爺都在爲了二小姐的事情憂心，你就算是裝個樣子也是要得的，免得落人話柄。”
雖然全府上下都知道慕青璃和張氏不和，可兩人就算交鋒也儘量用軟刀子的方式，一個不想落下不慈，一個不想被說不孝。
“哼，讓他們聽見又能怎樣，我這個夫人形同虛設，他們還能怎麼樣！”張氏恨恨道，“這小賤人死在此刻最好，就算她命大活過來，也囂張不了幾日了。”她庶弟一家馬上就要到京城了，那時候按計劃行事，慕青璃就會名節不保的嫁給她侄子，想到自命清高的慕青璃嫁一個小商販的兒子，張氏就忍不住想笑。
“是就這麼病死還是淒涼一生的活下來，慕青璃，我等著看你，哈哈。”
囂張的笑聲迴盪在夜空中。
……
孫氏雖然想要將宮裡的太醫拉出來給慕青璃看病，但是此刻宮裡已經落鑰，就算是想請旨也要等明天，今晚能不能熬過去就看慕青璃自己的了。
按照府醫所說，今天晚上最是兇險。
霜兒坐在慕青璃的牀邊，將府醫熬好的藥用勺子想給慕青璃喝下去，但是她的嘴巴怎麼都不張開，霜兒試了兩下藥汁都灑在了外面，於是就急的哭了起來。
“小姐還沒怎麼的，有什麼可哭的！”鄭嬤嬤從旁瞪了她一眼，將碗奪了過來，親自掰開慕青璃的嘴巴往裡灌藥。
杜鵑注意到鄭嬤嬤雖然如此說，但是雙手也有些微微的顫抖，想來是不想讓底下的人亂了心，強裝鎮定罷了。
於是杜鵑就拉了拉霜兒的衣角，給她比劃了個手勢，兩人上前一起幫著鄭嬤嬤給慕青璃喂藥。
慕青璃無知無覺的躺在牀上，對這裡的事情毫不知情。
她似乎在走一條很長很長的黑色隧道，看不見盡頭，四周都是茫茫一片黑子，一點兒光亮都沒有。
腦袋的疼倒是減少了些，不過她也沒有什麼感覺了。
其實在這裡也很好吧。
不用在想什麼，不用在絞盡腦汁的躲著明槍暗箭，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會兒吧……
慕青璃隱隱閃過這樣的念頭，更是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是夜。
慕家的璃汀院燈火通明。
老夫人終究是年紀大了，雖然擔心慕青璃卻不可能整晚都熬在這裡，便囑咐了鄭嬤嬤，若是慕青璃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及時通知她。
鄭嬤嬤想要照顧慕青璃，可她自己年前也是病了一場，現在還沒有好利索，熬久了就受不住了，在幾人的勸說下才同意去外間睡一會兒。
本來幾個丫鬟打算聚在這裡一起守夜，可是夏綾上前說道：“小姐這病不知道要多久，大家都聚在這裡熬的了今晚，明晚怎麼辦？還是安排一下，給每個人排好日子，對小姐也更好。”
杜鵑覺得有道理，就做主每兩個人一晚，第一天是霜兒和春綾，其餘人先回自己屋子休息。
霜兒沒有一點兒睡意，點著燈陪在慕青璃身邊，時刻照顧著她。
春綾平日裡雖然沉默憨厚，但是關鍵時候不惜力氣，照顧起慕青璃也是盡心盡力的。
就這樣到了後半夜，不知什麼時候屋子中飄來一股很香的氣體，兩個丫鬟本來就有些困頓，聞到這個氣息一股腦兒的都暈了過去。
她們剛倒在地上，一個人影出現在屋子裡。
他先是走到慕青璃牀前看了看她，見她沒有知覺的躺在那裡，眉頭便皺的緊緊的。於是立刻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打開後拿出一顆藥丸放到慕青璃口中，將她的後輩擡起，和著清水喂她服下。
他的動作很是輕柔，時不時幫她擦去落在外面的水漬，將慕青璃重新放好之後才掌風一揮將屋子裡的燈火熄滅，拍了拍手。
“主子。”冷血和無情沿訊出現在他面前。
“你們都做了什麼！”他目光如刀的看向兩人，“她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忽然生了這麼重的病！”
那天晚上他還在月光下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再見時她卻是重病昏迷，還極爲危險，說不準就要送命。
冷血無情低頭不語。
病來如山倒，慕青璃這段時間積鬱於胸，食慾不振，就算她再堅韌也有些受不住。加上最近天氣反覆，於是就病倒了，倒也不能怪冷血和無情。
不過他們身爲暗衛，其中一條就是不能狡辯，對主子的命令和斥責都要唯命是從。
但是讓他們驚訝的是，主子竟然給慕青璃喂下了那顆藥。
那瓶要是神醫花白骨所配置的，不說能肉白骨醫活死人，卻也是世間難尋的良藥，據說只要人有一口氣沒有死就能被這藥吊住好幾日的性命，就算是主子也只尋得這麼一瓶，裡面不過五顆。
如今想都沒想的就餵給慕青璃一顆，可見這女子在他心裡的地位之重。
“屬下該死。”冷血無情齊齊跪在地上。
那銀麪人冷哼一聲：“若是她有個好歹，你們便自行陪葬，滾下去！”
兩個暗衛悄聲褪去，只留下他坐在慕青璃的牀邊。
他在看著慕青璃，凜冽眼中不知何時染上了些許溫柔之色。
真是不習慣這樣的她。
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沒有防備，沒有算計，沒有試探，就是真的在沉睡，乖巧的很是……不可思議。
從他們相識之初，他就有一種感覺，她似乎生來就是屬刺蝟的。
永遠帶著刺兒縮成在自己的領地，要是有人想要挑釁或者越界，她就會擺出防禦的架勢時刻準備攻擊你，眼珠一轉就是一條毒計。
這女人生性薄涼，能進她心者不過寥寥數人，其餘人的死活她從不在意。認識她這麼久，唯獨能讓她卸下心防的，大概只有她弟弟了吧。
在慕青檀面前，她真的是也只是一個姐姐，心思乾淨的近乎透徹，對那孩子傾盡心血，考慮周全。
那種無微不至讓他甚至都有些嫉妒。
黑暗的屋子裡，慕青璃依舊面色潮紅的昏睡著，沒有醒來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