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張召和被罵,連帶著何嬤嬤也受了牽連。
張氏發了火,卻也知道就算是將這兩人打死在這兒都沒用,現在最要緊的是將事情弄清楚——看看到底是盧氏真的沒死,還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張氏立刻派人出去找,她暗中下了命令,要是盧氏被找到的時候不肯跟他們回來,可以用些手段弄死她,只要別被人發現了就好。
這些人也算是張氏手下得力的,沒想到出去一天都沒有找到人影,但打聽下來發現不少人都見到了盧氏。
這讓張氏更加驚疑。
可惜直到天黑都沒有找到盧氏,手下們也只得悻悻而歸,打算第二天再出來尋找。
張召和臉上的憂慮之色是再也不用假裝了。
這下他是真的擔心,這盧氏萬一真的沒死或者變成鬼又回來了,他要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張驍知道真相,不然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於是這一晚衆人各懷心思的趁夜難眠。
璃汀院中。
慕青璃打發走了霜兒和杜鵑,將屋子裡的燈滅掉,煮了一壺茶放在桌子上。
這桌子是矮腿木幾,她跪坐在旁邊的榻榻米上,似乎是在等什麼,側顏在月光下聖潔而美好。
忽然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響,慕青璃回頭看去,將他已經站在了她的屋子裡。
“你就這麼肯定我今晚會來?”慕容絕塵狀似無意的說著,只有他自己明白胸口的那一分愉悅。
每次來這裡找她的時候,他的心都會很柔軟,那種感覺是一種帶著陌生的悸動。
就像是在外面經歷腥風血雨後回到家中,有個人在殷殷的等待著你。
這種溫暖是在陰謀中長大的他,從來不敢去想的。
更稀奇的是,慕青璃並不是那種柔雅的女子,她狡詐多端,分明是一隻狐貍卻喜歡假裝成兔子,一旦得了勢便恢復原形,怎麼看都與“賢良淑德”扯不上關係。
但是他的心就是在靠近她的時候覺得安穩,甚至他自己都說不出爲什麼。
慕青璃哪知道他在想什麼,聞言只是笑笑:“直覺罷了。”
上次他們一起見到張召和和那神秘人見面,如今盧氏被張召和殺了,他於情於理都會有幾分興趣吧。
再說要是他不來,她自己喝完這杯茶就上牀睡覺唄。
慕容絕塵坐到慕青璃對面的蒲團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失笑的搖了搖頭:“你這煮茶的功夫,比起思索‘陰謀詭計’可就差多了,火候太大,時間卻不夠,水質也算不夠好,連中程都算不上。。”
平心而論,慕青璃這茶煮的雖不能說頂尖,卻也是不差的。
只是慕容絕塵是什麼身份,從小到大接觸到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慕青璃這茶就不被他放在眼裡。
慕青璃倒是無所謂,自顧自的嚐了一口道:“又沒說是給你準備的,愛喝不喝。”
人無完人,她哪能樣樣都會。
這煮茶都是來了這個世界後憑藉這身體的記憶現學的,幾個月的時間練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挑挑挑,有什麼可挑的?
這樣的完美主義者,真不知道面具下的那張臉長得什麼模樣,他對著鏡子時從自己臉上找出了瑕疵要怎麼辦?
難怪要帶著面具了。
慕青璃不無惡意的想。
“你在想什麼?”慕容絕塵自是看見了她臉上的神情,挑了挑眉毛問道。
她總是喜歡在與他說話的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就像是想到了什麼自己才明白的好玩的事兒,那笑容裡狡黠中帶著幾分自得其樂。
慕青璃不甘示弱的回道:“你管天管地還能管我想什麼,腦子裡冒出的念頭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難不成你發話說不讓我想,我就不想了?”
慕容絕塵平靜道:“若是與我有關,想了就想了,若是與我無關,便不準去想。”
他這話一出,慕青璃顯示明顯的驚愕,臉上本來的挑釁之色很快受了回去。
“罷了,我說不過你。”她搖了搖頭,“你今天應該是爲了盧氏的事情而來,你是想問我什麼,還是要告訴我什麼?”
她一直在控制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萬分小心的控制著。
她想與他處好關係,這樣只要在威脅不到他利益的基礎上,會給她一些方便,算是作爲合作的回報。
可最近的事情和她預想的不太一樣。
所以慕青璃在談話中有意控制氣氛,小心翼翼的讓兩人的關係維繫在一切界定中,兩邊都不越界。
這也是對她來說最有利的情況。
慕容絕塵擡頭,定定的看著慕青璃,最後卻是笑了出來。
他銀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染著冷淡的光,將那笑容也滲透出幾分冷意。
“慕青璃,你這強行硬轉話題的本事,比你泡的茶還難喝些。”他嘲弄的說完,將茶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慕青璃卻沒有生氣,黑白分明的眼珠讓人不忍錯目:“那你現在是打算說盧氏的事情,還是不說?”
她語氣中沒有一絲煙火氣兒,但是慕容絕塵心裡明白,對於如今的慕青璃來說,此事沒有半分商榷的餘地。
他要是執意將這層窗戶紙捅破,她定會請他走人,最後的結局便是不歡而散,或者是他失控之下傷了她——這不是之前都發生過的麼?
可是看著她那副平靜如許的樣子,慕容絕塵便覺得胸口的怒火怎麼都壓不下去。
他這小半輩子都沒有受過這等氣,除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還有誰敢噎他。
只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奇蹟的是他居然都忍了下來,換成別人全家上下都陪葬了。
慕容絕塵沉默一下,到底還是沒有繼續:“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慕青璃表面上裝的鎮靜,其實內心也緊張的要死,生怕他說出那些讓她爲難的話來。
她腦子亂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要給他一個怎樣的回覆。
她一點兒都不願去想那個畫面
如今見他沒再堅持,慕青璃也鬆了一口氣。
“今天我找人假扮盧氏,就是讓張氏和張召和摸不清情況,不敢貿然行事。”她緩緩說道,“這段時間他們不能確定盧氏的生死,張召和又害怕盧氏將他殺妻的消息走漏,一定會想盡辦法的找到她,便沒機會對付我,這樣一來我也有了反擊的機會。”
“端午那天張驍第一次見識到了賭局,若不是出了盧氏的事兒,他這兩天應該就回去試手氣,我打算給他做個局,讓他上癮,也算是毀了他。”
“更重要的是隻要發現不了盧氏的屍體,就不能做出她‘自殺’的假象,我逼死她這個理由便也站不住腳,所以短時間內我算是安全了。”
他們要忙著救眼前的火,八成是顧不上她的,等到反應過來再準備動手的時候,就是那些人徹底從她世界裡消失的時候。
“我有一個更簡單的主意。”慕容絕塵懶懶道,“你直接將盧氏被張召和弄死的消息透給張驍,他就自會去找那兩人拼命,你便能隔岸觀火,等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坐收漁翁之利。”
慕青璃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不必了,我的計劃已經開始進行了,臨時變更有害無益。”
自己的母親被父親作爲富貴的踏腳石殺死,這種違逆了人倫的陰暗讓慕青璃絕十分厭惡。
張驍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卻還算是個孝子,慕青璃不想用這種噁心對方也噁心自己的法子弄個“兩敗俱傷”。
“本想讓暗衛假裝了盧氏魂魄歸來,去嚇嚇張氏的,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慕青璃分析道,“她那種女人心狠手辣,殺了那麼多人,要是害怕鬼怪早就被自己嚇死了,貿然行事說不定還要露出馬腳,還是等到時機到了再說吧。”
慕容絕塵手中把玩著杯子,聽慕青璃的說完之後頗爲讚許,覺得她考慮的已經頗爲全面。
可惜受到信息限制,有的事兒她到底不能憑空猜出來。
比如,張召和背後之人的身份。
慕容絕塵問慕青璃這個問題時,她下意識的回答道:“二皇子?”好像只有這個人想要置慕家於死地。
慕容絕塵嗤笑一聲,用手指在桌子上寫出兩個字。
屋子裡雖然沒有燈光,可慕青璃還是藉著外面的月光看了個清楚。
“宗——”她差點脫口而出,卻想到她不應該在聽到“宗廟”這兩個字後露出驚愕的表情來。
畢竟她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娃怎麼可能知道這麼深的秘密。
慕容絕塵見她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冷哼一聲。
他那次在問她的時候便知道她遇見了什麼,只是想聽她親口告訴他罷了。
哪知道她弄了半天就是不說,言語中還有替墨鳳祈打掩護的意思。
慕青璃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假裝無用,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問他道:“你當真確定他跟宗廟有關嗎?那個地方那麼神秘,主事兒的都是北疆王朝的後裔,應該眼高於頂纔對,怎麼會找到張召和這個沒有根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