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嚴姑姑萬萬沒想到慕青璃會這麼說話。
她在宮中已經待了將近二十年，除了最初無權無勢的時候讓人欺負過，後來得了文妃娘娘青眼，其他人對她無不適畢恭畢敬。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把除皇家以外的人不放在眼裡，沒想到今兒被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毫不留情的打臉，當真是下不來臺。
慕青璃卻含笑看著她，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譏諷的意味：“再說了，誰說是我害的五公主落水的？從出事到現在，公主自己都沒有說話，怎麼嚴姑姑反而代俎越庖，做起五公主的主來，難不成我堂堂大楚的公主要聽你的指示！”
嚴姑姑被慕青璃氣的說不出話來，同時心底也生出一絲恐懼。
今兒的事情一定會落到皇帝耳朵裡的，若是這話傳到皇帝耳朵裡，定以爲她奴大欺主，她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奴婢伺候了公主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一點用不著寧嫣郡君來教。”嚴姑姑冷聲道，“既然你不撞南牆不死心，那又何必給你留顏面，公主殿下但說無妨。”
她說道最後將頭轉向五公主，同時身子讓開了些，將五公主的臉露了出來。
五公主還是那副蒼白的樣子，抿了抿嘴脣不敢說話，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慕青璃心中冷笑，還真是個能演戲的，不虧是皇宮裡出來的。
也是她自己傻，才落得今天這麼一個地步。
人人都說出淤泥而不染，慕青璃還想著每個人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這些事情落在五公主身上，也不是她自己選擇的。
文妃是文妃，五公主是五公主。
結果就這樣著了道，插電源因爲這被人欺負。。
她是忘了從那地方出來的人，除非像二公主那般天之驕女，否則怎麼可能安然的活下來。
早就沒有天真這種東西了。
慕青璃心中這樣想著，臉上卻也露出柔弱的神色來，一改方纔對嚴姑姑的強硬，有些委屈的說道：“公主，臣女那會兒想拉您，奈何手慢了一下沒有拉住，這才害的公主掉進了水裡，臣女實在愧疚。但是嚴姑姑惡意揣度，實在讓人不堪忍受，還請您還臣女一個清白。”
慕青璃說著，眼眶發紅的福了福身，眼睛裡隱隱有淚水的影子。
她說的情真意切，不少人登時就信了她。
五公主有些虛弱的坐在那裡，銀牙暗咬。
她本以爲慕青璃這會子定然手足無措，等嚴姑姑一逼問，便什麼都回答不上來，然後叫侍衛將慕青璃先拖下去關押起來。
這樣一來她就有了足夠的時間，等父皇問起來的時候也佔了先機，含蓄的表達的確是慕青璃推了自己，但自己也不計較了，到時候再給慕青璃求求情，還能讓落一個寬宏的名聲。
至於慕青璃則會在關押期間被侍衛“不小心”壞了名節，這樣一來，她也便能嚐嚐自己當日受過的苦楚！
五公主想到這裡，心中的怨念翻滾不已。
本來她是有機會嫁給墨鳳祈的，父皇的態度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堅決，若是機會合適，她未必不能得償所願。
可是誰能想到忽然出現了一股不知名的人將她擄了去。
雖然母妃及時將消息蓋了下來，但是逍王府的情報網怎麼可能被輕易截斷，更有慕家人煽風點火，將此事的流言傳遍市井，讓她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她不能嫁給墨鳳祈了，真的不能了。
五公主知道這個消息的那天晚上狠狠哭了一場，後來得知慕青璃跟墨鳳祈走的近了，便打定主意要拆散他們兩個。
她得不到的，誰也不能得到！
五公主見慕青璃這般只覺得心中暢快，擡起頭來卻還是柔弱的跟小百花一樣：“寧嫣郡君，你怎麼能……”她後面的話似是不忍說出來，開始嚶嚶啜泣。
這樣一來就給旁人一種誤解，好像是慕青璃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她因爲各種原因不敢說出口，只能委屈求全，看得人好生心疼。
慕青璃臉上做出一個焦急的神情來：“殿下，您倒是說啊。”
嚴姑姑立刻柔聲哄著五公主，擡起頭看向慕青璃的目光卻十分凌厲：“寧嫣郡君，你別欺人太甚！公主的意思已經這般明顯，分明是你的確做下這等事，公主實在不忍當中拆穿於你，怎的你還是這般不知悔改！”
慕青璃不甘示弱的道：“臣女無愧於心，就是想讓公主將公道說出來，免得有心之人曲解，怎的在姑姑看來便是‘不知悔改’？你今日三番四次的污衊與我，到底是何居心！”
她這段話說的又急又氣，在旁人看來也是掩飾不住的情緒，一時間衆人迷惘起來，都不知道要相信誰的話。
五公主見狀不對，咬了咬牙打算親自上陣，開口說就是慕青璃將自己推下去的。
可就在此時慕青璃裝作不經意的撩了一下鬢角的碎髮，一個東西在五公主眼前閃過，讓她如遭雷擊。
那東西……
她怎麼會有？
難不成當初是慕青璃……
五公主想到這裡，不由擡頭向著慕青璃看去，之間她也是滿面焦急，可那雙漆黑的眸子深處，隱藏著一絲笑意。
是的，笑意。
“公主？”嚴姑姑見她半天不說話，只是一臉呆滯的看著慕青璃，正有些擔憂的想要問她，就感覺到五公主狠狠的打了個冷顫。
“寧嫣郡君沒有推我。”五公主沙啞著嗓子說道，“當時我不小心落水，她想要拉住我，可是我還是掉了下去，姑姑誤會了我的意思。”
“但是……”方纔侍衛分明在她耳邊說，公主喊了一聲“寧嫣郡君，不要”的。
“她當時拉住我的手，我驚慌之下讓她不要鬆手，可她的力氣太小，就算是用盡全力的抓著我，我還是掉了下去……”
衆人恍然。
所以說，五公主的那一聲“寧嫣郡君，不要”根本不是要阻止慕青璃，而是驚慌之下不想讓她放開自己。
慕青璃不著痕跡的將手中的東西收了起來，臉上也做出一副難過的表情：“臣女當時是想拉住殿下的，可惜用盡了力氣都不能將您拉上來，眼睜睜的看著公主掉在了水裡，臣女有罪……”
慕青璃說著，眼淚就止不住的滾落了下來。
人羣也壓低了聲音開始議論。
“我就說嘛，這寧嫣郡君也算是京城中有名的閨秀，怎麼會好端端的將公主推下去，原來是這般。”
“這嚴姑姑這下怕是踢到了鐵板，她這下等於是光天化日的侮辱了朝廷命婦，寧嫣郡君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不善罷甘休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還要和公主硬碰硬？”
“難說……”
人羣在下面嘰嘰喳喳議論個沒完，五公主設了這麼大一個局卻反而助長了慕青璃的名聲，心中怎麼可能不憋屈。
此刻有個比她更憋屈的人。
嚴姑姑聽著周圍人的華語，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樣看來，她真的是說錯了話。
但是一般來說，這時候慕青璃不應該上前打圓場，說些無所謂的話，大家從此冰釋前嫌了嗎？
她怎麼不說話？
難不成真的要自己這樣一個掌事宮女跟她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片子道歉？
慕青璃不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讓她心中的火氣越發的大。
嚴姑姑心中著急，眼角“不經意”的瞥嚮慕家衆人所在的地方，指望掌事或者誰出來打個圓場。
哪知道張氏只是在人羣中安安靜靜的看著，彷彿場中的跟慕青璃跟慕家無關。
張氏當然沒打算插手。
她與慕青璃鬥了這麼久，自然也多少明白了慕青璃的性格。
她壓根就不按照套路來，別指望她聽從什麼“三從四德”，甚至犧牲自己的利益顧全家族的顏面。
指不定張氏這會兒上前勸解，慕青璃一個不高興就會當中將她之前的那些事兒當著衆人的面兒說出來，包括謀害庶子庶女什麼的。
慕青璃完全乾得出來，家族榮譽什麼的壓根管不著她，反正那祖宗不高興了，天都能通個窟窿。
慕青璃是不知道張氏這番想法，知道之後一定會笑出來，想著自己的這位繼母大人當真是越發的明白了，連這都懂了，看來以後的生活必然會精彩很多。
一時間，慕青璃不說話，五公主不說話，嚴姑姑不說話，場上一下子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終於，嚴姑姑承受不住壓力，深吸一口氣端端的跪在了慕青璃面前：“奴婢該死，是奴婢戶主心切，只想著要公主平安，不想冤枉郡君了。”她這話說得也是巧妙。
將斥責慕青璃的行爲歸結爲“擔心五公主而護住心切”，這樣一來慕青璃自然也不能輕易怪罪她，不然就是對公主不敬。
嚴姑姑心底冷笑。
心道我這麼說了，你能奈我何？
總不至於真的當衆將五公主的面子放在腳底下踩兩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