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傾冥再到酆都,路好走多了,我們直接到了祭壇,鼻涕鬼和短腿都在那裡,短腿有一句沒一句地跟鼻涕鬼搭話,鼻涕鬼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迷迷糊糊地一句“嗯”一句“哦”,那個畫面,要多淒涼有多淒涼。
將他們顯得更淒涼的就是少傾,她奉命而來,在這裡保護小短腿,但是她發現自己很多餘,只得在一旁看著,看到我過來,也沒多大的情緒波動,對我說:
“完了我好像失寵了,那個短腿是我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短腿只是比較有愛心。”
看到傾冥來了,她也覺得沒什麼好擔心了,轉身要回去覆命了,她本來還想跟我說些什麼,但是被傾冥瞪了一眼,就灰溜溜地走了。
我回瞪傾冥:“我發現你最近對魔域的人很不友好。”
傾冥說:“哪裡不友好了?”
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友好,見誰瞪誰。
傾冥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裡,我說我要去找鶴仙和陰濁。
他說:“我說你整天操心也不行,不然你同我回梵境吧。”
我心有不甘,心頭有一種本能的抗拒,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叛逆。我說:“我想回花間渡。”
“好吧。”傾冥說:“我把短腿送回九重天,過兩天去找你。”
總覺得傾冥話裡有話。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因爲他前腳剛一走,我就身不由己地跑去魔域的入口,可又偏偏不敢進去,我這些年,怕是越活越回去了,已經在這世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到了這個時候,還像個小姑娘似的。
他的話在我心尖上停留,他說:我家風花迷路了,如果你看見她了,請把她帶回我的身邊。
我轉身離去,去了花間渡,這種鬱結進肺腑的事情,我唯有在花間渡大醉一場方可罷休,從河裡撈出我早就在這裡藏了許久的酒,打開一聞,那癡癡的味道從鼻尖擴散到五臟六腑,當真是香極了。
一口入喉,辣得讓我暫時忘記了煩惱,只不過只有這一瞬,酒穿腸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憂愁,剪不斷,理還亂。哭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耳邊有很多聲響,國相大人撓人的聲音就在心間飄來飄去,我想抓住,可是又抓不住,因爲這個聲音的背後,是我的背叛,我背叛了整個大風國去救他,無數子民的哀嚎讓我不得安寧。
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怎麼會有什麼怨氣?那是一個國家對她的怨恨,一直縈繞著她而揮之不去。
故國已去,如同我的心緒開始沉眠,在碼頭邊沉沉睡去。
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我聽見他走近的聲音,他在我身邊停了下來,半跪在我面前,用手輕輕推了推我,低聲道:
“你回來了嗎?”
睡夢中虛虛實實,我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幻境還是真的墨疏瀾,可是每次見他,我都要強壓著我心中所有的歡喜與不甘,強撐著勞累爬起來,對上他幽紫色的眸子,他說:“你爲什麼這樣看我?這麼久了你還未將我認出來嗎?認不出也沒關係的,反正我一直都在這裡。”
我對他的臉愛不釋手,多想捧在手心裡愛撫一輩子也不放手,最後只能化作一聲輕笑,搖頭道:“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了,我不會再見你了。”
“爲何?”
我說:“我要隨傾冥入佛了,前路漫漫也好,誤入歧途也好,我總會修成正果的。可是我再多看你一眼,我便會心有不甘。”
他眉眼間柔情似水,問:“不甘會如何?”
我捂著發疼的心臟,道:“我不知道!”
我困得發慌,閉著眼睛等待他再說點什麼,靜默許久,我以爲他走了,他說:“好。”
就這一句話,他再無別的話可說了,我不知道那個字對他來說包含了多少想說卻再也不能說的話,可……他還能說什麼呢?即便他說了,我又能用什麼話來回他呢?
我藉著酒勁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的,身上黏糊糊的,大概是哭了吧,淚水黏得到處都是,醒來時,只有傾冥在身邊。
傾冥向我伸手,道:“走吧,我們回梵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