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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一舉三得

入夜。

寶姐姐領(lǐng)著鶯兒迴轉(zhuǎn)蘅蕪苑,待回得正房裡,鶯兒眼見寶姐姐臉兒紅一陣白一陣的,心下自是十分不解。

暗忖自家姑娘方纔與遠(yuǎn)大爺相會過,怎地這會子瞧著滿腹心思?

當(dāng)下便問道:“姑娘,遠(yuǎn)大爺……可是說了什麼?”

“嗯?”寶姐姐回過神兒來,嫺靜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將與鳳丫頭合夥的營生給了林丫頭罷了?!?

鶯兒頓時蹙眉道:“這怎麼話兒說的?遠(yuǎn)大爺給了林姑娘,豈能短了姑娘的?說來姑娘纔是名正言順的……額……”

寶姐姐呵斥道:“你快住口,那膠乳工坊不過賺個仨瓜倆棗的,我素來與鳳丫頭不對付,又何必眼巴巴湊上前找不自在?給了林丫頭倒好,免得她只守著那幾箱子書?!?

鶯兒又腹誹道:“就盼著遠(yuǎn)大爺來日也能給姑娘尋一樁妥帖營生呢。”

寶姐姐笑而不語。薛姨媽雖不曾明說,可如今到底依了陳斯遠(yuǎn)的路數(shù)行事,既寄希望於陳斯遠(yuǎn)來日遮蔽薛家,那自個兒的嫁妝又怎會薄了?不敢奢求拿了大頭,可三五萬銀子的陪嫁總是有的。

有這些銀錢,寶姐姐只消四下置辦房產(chǎn)、鋪面,每歲便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吃出息,可不比那苦哈哈的營生強了百套?

寶姐姐吩咐道:“去打了水來,我這會子睏乏了?!?

鶯兒應(yīng)下,扭身出去打水。

寶姐姐禁不住撫了自個兒的臉兒,面上又騰起紅雲(yún)來。那營生給黛玉打理,本就是她的主意,自是沒什麼可說的。

真?zhèn)€兒羞人的是寶姐姐方纔到底讓陳斯遠(yuǎn)佔了些許便宜……或許不算些許?

寶姐姐自個兒低頭瞧了一眼,臉色愈發(fā)紅潤,暗忖也不知他爲(wèi)何如此貪戀……料想是母親早亡之故?這一番口舌真真兒讓人心癢,隨即稀裡糊塗地便被其哄著動了一番手腳……

寶姐姐越想越羞人,又生怕被鶯兒瞧出來,便強忍著身下褻衣不適,耐著性子尋了書冊觀量。

少一時,鶯兒打了水來,伺候著寶姐姐洗漱過,寶姐姐又趁著鶯兒去倒水,緊忙鑽了被窩。換過一身中衣,至於那原本的,自是被其團(tuán)成一團(tuán)丟在角落,暗忖待明兒個一早鶯兒尋見了,也察覺不出異常了吧?

正思量間,鶯兒已然迴轉(zhuǎn),寶姐姐乾脆假寐起來。

“姑娘……姑娘?”鶯兒喚了兩聲兒,見寶姐姐不答應(yīng),便以爲(wèi)寶釵睡下了。本待吹燈自個兒也去歇息,誰知捧了燭臺正巧瞧見角落裡的褻衣。

鶯兒不禁嘟囔道:“怎麼丟在這兒了?”

寶姐姐心道不好,卻不敢動彈,乾脆翻身不去看。那鶯兒拾起了褻衣,正待拾掇起來,忽而便身形頓住。略略低頭嗅了嗅,旋即面色古怪地瞥了寶釵一眼。

鶯兒年紀(jì)也不小了,又豈會不知那衣物上沾染的是何物?當(dāng)下掩口吃吃而笑,便捧了衣裳出去了。

那牀榻上的寶姐姐臊得實在沒臉兒見人,乾脆蒙了頭來回打滾兒……過得須臾,寶姐姐睜開眼來,心下咬牙切齒,暗忖往後再不好讓陳斯遠(yuǎn)佔了便宜,否則豈不是要被鶯兒笑話死?

這一宿寶姐姐輾轉(zhuǎn)難眠,自不多提。

倏忽幾日,這日一早陳斯遠(yuǎn)與香菱又往新宅來。

香菱自去側(cè)花園裡見母親甄封氏,陳斯遠(yuǎn)與晴雯說過幾句,便往後樓而來。

入得三姐兒房裡,便見二姐兒、三姐兒正說著話兒,又有二十出頭的奶嬤嬤正在奶孩子。

那奶嬤嬤瞥見陳斯遠(yuǎn)頓時面上一紅,趕忙別過身去。

陳斯遠(yuǎn)也停步門前,二姐兒、三姐兒卻渾不在意。

尤三姐迎了陳斯遠(yuǎn),待落座後便道:“菩薩保佑,阿醜好歹是活過來了?!?

一旁尤二姐也唏噓不已,道:“前一回夜裡哭得閉過氣去,我與三妹妹只當(dāng)這孩兒活不成了,誰知奶嬤嬤拍打了一番,阿醜倒是活了過來?!?

陳斯遠(yuǎn)道:“莫不是嗆奶了?”

尤三姐頷首道:“是極,虧得曲嬤嬤點破,不然阿醜哪裡還有命在?”

尤二姐嘆道:“也是沒法子,奶嬤嬤尋得急,這個正巧是頭一胎,也沒怎麼奶過孩子。”

陳斯遠(yuǎn)笑著頷首,問道:“怎麼叫他阿醜?”

尤三姐蹙眉道:“皺巴巴的,可不就是阿醜?”

尋常足月孩子,須得滿月後方纔會長開。阿醜這等不足月的,只怕還要多熬一些時日。

問起這幾日情形,尤二姐欲言又止,緊忙偷眼去看三姐兒,三姐兒卻只道無恙。陳斯遠(yuǎn)便知內(nèi)中又有門道,不過三姐兒既不想說,他另尋旁人過問就是了。

當(dāng)下又安撫了姊妹兩個一番,尤其是尤三姐。尤老孃這一去,三姐兒想要孩兒的打算自是要暫且擱置,起碼要一年守制過後再說;另一則,又結(jié)了一樁仇怨。

陳斯遠(yuǎn)豈會眼看著三姐兒自個兒尋那賈芹拼命?那日他將此事攬下來,便是要出手對付此獠。

前幾日陳斯遠(yuǎn)業(yè)已尋了好哥哥,料想不日便有回信兒。

陳斯遠(yuǎn)在後樓坐了半晌,又用了午飯,其後才往前頭來尋晴雯。

問起這兩日情形,晴雯便壓低聲音道:“大爺不知,昨兒個寧國府來了兩個婆子……三姨娘發(fā)了火兒,自個兒提了寶劍要殺人,到底將那兩個婆子嚇走了?!?

陳斯遠(yuǎn)瞇眼頷首,心下思量,那婆子料想定是賈珍打發(fā)來的?

如今寧國府有絕嗣之危,那賈珍自個兒生不出兒子,賈蓉又廢了,好不容易得了個不知是兒子還是孫兒的,縱使是個孽生的,賈珍又豈能不寶貝著?

不過賈珍此人也是病急亂投醫(yī),哪兒有打發(fā)婆子來自個兒家的?

心下暗自鄙夷一番,陳斯遠(yuǎn)又往後頭去瞧了甄封氏。

不出所料,甫一見面那甄封氏便吵嚷著要回蘇州。香菱求肯一番,那甄封氏到底鬆了口,只說過了中秋便迴轉(zhuǎn)。

陳斯遠(yuǎn)心下記著與薛姨媽之約,當(dāng)下吩咐香菱多陪甄封氏兩日,自個兒騎了馬施施然便往大格子巷而去。

誰知才行出一條街,忽而便有巷口傳來呼哨聲兒。扭頭一瞧,正是好哥哥徐大彪。

陳斯遠(yuǎn)翻身下馬,牽著馬上前道:“哥哥怎地在此?”

那徐大彪一臉酒意,說道:“方纔與劉捕頭吃酒,正要回家歇息,誰知才放了水便瞧見陳公子了。”頓了頓,又道:“是了,公子委託之事,如今已經(jīng)辦妥了?!?

“哦?”

徐大彪自懷中一掏,尋了幾張皺巴巴的紙箋來。陳斯遠(yuǎn)接過來略略掃量,頓時暗自蹙眉不已。

那賈芹自打得了管僧道的差事,剋扣僧道月例、中飽私囊且不說,還結(jié)交匪類,每日家聚賭豪飲、逼良爲(wèi)娼,那水月庵早先不過是半掩門子,如今活脫脫成了淫窟!

內(nèi)中女尼,但有不從者,少不得便是一通毒打。更有甚者,這幫人竟私下?lián)锪撕萌思业呐海甓戎岢渥髋幔瑢9┩鶃硐憧鸵鶚贰?

若只是前者也就罷了,水月庵中的女尼也沒幾個乾淨(jìng)的,只能說願打願挨,陳斯遠(yuǎn)才懶得管呢??舍犷^這擄掠人口、逼良爲(wèi)娼,便是陳斯遠(yuǎn)都瞧不過眼。

再如何說那賈芹也是賈家子弟,其母出入也是乘轎的,怎麼淪落到如此地步?

陳斯遠(yuǎn)看罷,收了紙箋拱手道:“多謝哥哥,此物與我有大用。旁的不多說,來日定要請哥哥暢飲一場?!?

“這個——”徐大彪撓頭支支吾吾道:“——我多嘴問一句,陳公子可是要對付那些匪類?”

陳斯遠(yuǎn)思量著道:“哥哥有什麼說法兒?”

“這個……方纔一時嘴快,將此事說與了劉捕頭。不想劉捕頭聽了那幾個匪類的名頭,頓時拍案,說內(nèi)中有二人身上背了人命官司,他如今正愁如何拿人呢?!?

陳斯遠(yuǎn)心思一轉(zhuǎn),便知徐大彪之意。只怕這位好哥哥一早兒便知那賊人中有揹負(fù)了人命官司的,存心交好那位劉捕頭,這才故意露了口風(fēng)。

陳斯遠(yuǎn)這會子只想對付賈芹,也好給三姐兒一個交代,又哪裡管什麼匪類?當(dāng)下只道:“此事自是無妨,不過還請劉捕頭多等幾日,總要等那賈芹滾蛋纔好動手?!?

徐大彪大喜,笑著道:“這個自然,劉捕頭不過是打發(fā)人暗自盯梢。不得賈家允許,劉捕頭哪裡敢破廟拿人?”

陳斯遠(yuǎn)哈哈一笑,也不管徐大彪、劉捕頭有何勾兌,謝過徐大彪,便騎馬往大格子巷而去。

少一時到得大格子巷,陳斯遠(yuǎn)與薛姨媽十幾日不曾聚首,此番自是天雷勾地火,內(nèi)中旖旎繾綣自不多說。

待風(fēng)消雨歇,陳斯遠(yuǎn)瞇著眼趴伏在牀,任憑薛姨媽小意揉捏著背脊。

俄爾,忽而聽得薛姨媽一聲嘆息,道:“姐姐尋我討了兩回主意,我又有什麼法子?當(dāng)日若不是她自個兒說錯了話,這掌家的差事又豈會被老太太藉故給了鳳丫頭?”

陳斯遠(yuǎn)嘿然道:“怎麼?太太給你臉色了?”

薛姨媽蹙眉停手,道:“倒是沒先前那般親近了,昨兒個更是單獨叫了夏家姑娘去,也不知說了什麼?!?

陳斯遠(yuǎn)示意其下來,自個兒翻了身靠坐起來,說道:“怎麼?又想與太太親近了?”

薛姨媽苦著臉兒道:“你還不知何時高中呢,如今可不就要指望了我那姐姐?”

陳斯遠(yuǎn)眼珠一轉(zhuǎn),頓時計上心頭。彎腰自地上扯了衣裳上來,摸索一番便從袖籠裡尋了那幾張紙箋來,遞給薛姨媽道:“你且瞧瞧?”

薛姨媽納罕道:“我認(rèn)字不多,讓我瞧這個做什麼?”話兒是這般說,可她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內(nèi)中沒什麼生僻字,薛姨媽看罷頓時唬了臉兒道:“這賈芹真真膽大妄爲(wèi)!”頓了頓,又不解道:“賈家的事兒,你給我瞧是何意?”

陳斯遠(yuǎn)低聲道:“你怕是不知,賈芹那差事,可是當(dāng)初其母周氏求了二嫂子才討了來的。你將此物遞給太太,你說太太會不會又與你姊妹情深了?”

薛姨媽眨眨眼,頓時笑將起來,隨即又蹙眉道:“不對……你預(yù)備此物有何打算?”

陳斯遠(yuǎn)枕臂悠悠道:“你那好姐姐近來一直瞧我不爽利,我本要用此物與其緩和一二……既然你有用,自然便可著你來了。”

薛姨媽不疑有他,當(dāng)即疊了紙箋笑道:“算你有良心?!?

陳斯遠(yuǎn)閉眼假寐,心下暗自得意,此番豈不是一舉兩得?不過此番只是弄丟了賈芹的差事罷了,陳斯遠(yuǎn)做事素來是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又豈會平白給自個兒留個仇敵?

因是這會子又暗自計較起來,往後須得另尋法子將此獠弄死。

此時薛姨媽又嘆息道:“我那姐姐啊,真不知如何說……我家拆借了幾萬銀錢,也不見她念我的好兒;夏家不過借了一萬兩,瞧瞧,她就差將那夏金桂當(dāng)做親女兒待了!”

陳斯遠(yuǎn)睜眼乜斜一眼,心想那如何能一樣兒?再如何說也是親姊妹,王夫人就算盤算薛家大房家業(yè),明面上也須得遮掩了;倒是那夏金桂,不好生待人家,人家又豈會入甕?

可這話不能這般說,他便笑道:“所謂遠(yuǎn)香近臭、概莫如是?!?

薛姨媽頷首不已。二人略略溫存,薛姨媽惦記著與王夫人修好,臨近申時便別過陳斯遠(yuǎn)往榮國府而去。

陳斯遠(yuǎn)瞌睡一回,過得小半個時辰方纔施施然迴轉(zhuǎn)榮國府。

……………………………………………………

榮國府。

這日夏金桂又來王夫人房中,二人說過半晌,王夫人不禁愈發(fā)信重夏金桂,因是便說了些體己話兒。

夏金桂耐著性子聽罷,耳聽得王夫人竟對陳斯遠(yuǎn)腹誹了起來,頓時笑道:“太太何必與那位遠(yuǎn)大爺計較?說到底不過是東跨院的遠(yuǎn)親罷了,再是有主意,自個兒又不能下場。單看大太太、大老爺所作所爲(wèi),東跨院起了心思,只怕老太太那一關(guān)都難過?!?

王夫人一琢磨也是,頓時笑道:“是了,倒是我多心了?!?

夏金桂又道:“再者說,那姓陳的如今四下週旋,只怕也沒空摻和府中之事呢。”

“怎麼說?”王夫人問道。

夏金桂笑道:“身邊兒婆子掃聽了一嘴,說是二嫂子尋那姓陳的要辦膠乳工坊,誰知才定了文契,轉(zhuǎn)頭兒那姓陳的便將文契給了瀟湘館。這事兒只怕還瞞著寶姐姐呢,若是寶姐姐知道了,太太以爲(wèi)姓陳的如何收場?”

王夫人說道:“寶丫頭素來嫺靜,是個大度的……”

“嗤……”夏金桂掩口笑道:“太太怕是被她哄了,她大度?我打小兒便識得,她什麼事兒都要爭著搶著壓人一頭,何曾大度過?”王夫人將信將疑,夏金桂又道:“不過料想姓陳的此舉一旦傳出來,只怕又得了好名聲。”

可不是?賈家挪用了林家家業(yè),人家陳斯遠(yuǎn)反倒想方設(shè)法爲(wèi)黛玉添家業(yè),兩相比照,自是高下立判。

王夫人也不覺虧心,認(rèn)定先前挪用黛玉家產(chǎn)都是老太太授意的,又與她何干?其後大老爺那個沒起子將那殘羹冷炙一股腦搬去了東跨院,那吃相才叫真?zhèn)€兒難看。

王夫人又想,若是此事被大老爺?shù)弥?,豈不要下不來臺?

想到此節(jié),王夫人面上緩和,終於笑將起來,道:“且不去管他……是了,那放賬一事……”

夏金桂正色道:“老太太乃是吃齋唸佛的良善人,哪裡會容許府中有人放債?太太回頭兒拿了實證,若是逼出人命最好,到時候撂在老太太跟前兒,看老太太還如何說?!?

王夫人有些捨不得,道:“只是那放賬……到底也是一筆出息。”

夏金桂信口胡謅道:“一年下來才幾個錢?太太若是信得著,只管將銀錢交給我媽媽打理,一萬兩銀子,一年少說能見三千兩,可不比那放賬強了百套?”

“果然?”王夫人心下歡喜,又猶豫不決。蓋因那放賬一事乃是她當(dāng)日授意了鳳姐兒,若真?zhèn)€兒計較起來,豈不是自個兒也要牽連進(jìn)去?

正思量間,忽而有玉釧兒在外間回道:“太太,姨太太來了?!?

王夫人趕忙道:“好丫頭,這事兒啊,回頭兒咱們再計較?!?

夏金桂極爲(wèi)識趣,起身斂衽一福道:“那太太,我先回了?!?

“去吧去吧,玉釧兒,代我送送。”

玉釧兒應(yīng)下,引著夏金桂而出。須臾便有檀心將薛姨媽讓進(jìn)來。

王夫人起身淡然道:“怎麼今兒個就回了?”

薛姨媽道:“留在老宅每日家跟蟠兒慪氣,我不回來修心養(yǎng)性一番,真真兒不知如何過活了?!?

她又豈止是修心養(yǎng)性?這會子簡直就是身心通透。

王夫人冷眼瞧了眼面色紅潤白皙的薛姨媽,那薛姨媽頓時咳嗽一聲兒,訕訕說不出話兒來。

有些話不好挑明,那薛姨媽撿著閒雜事說了半晌,這才從袖籠裡取了紙箋推送至王夫人面前。

“這是?”王夫人納罕拾起。

薛姨媽便蹙眉道:“姐姐也知蟠兒素來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他心思實誠,倒是真?zhèn)€兒結(jié)交了兩個友人。其中一人聽聞順天府盯上了水月庵,便走通了捕頭門路,這纔將內(nèi)情透露給蟠兒。

蟠兒急得不行,將這紙箋給了我,一早兒便催著我回來與姐姐說?!?

水月庵?

王夫人蹙眉不解,她識字不多,虧得那紙箋上文字直白,王夫人看罷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心下暗忖,那賈芹真?zhèn)€兒膽大妄爲(wèi)!

轉(zhuǎn)瞬又納罕不已,薛姨媽將此物送上是何意?

此時就聽薛姨媽道:“蟠兒提了一嘴,如今管著僧道的賈芹,好似是走了鳳丫頭的門路才擔(dān)瞭如今的差事?”

王夫人頓時恍然,心下竊喜之餘,面上慍怒道:“好大的狗膽!來人呀,快去請了老爺來,再不可讓此獠損毀賈家名聲!”

薛姨媽便道:“若我說,也是鳳丫頭分不出好賴人,再是無人可用,又豈能用賈芹這等敗壞名聲的去管事兒?”

“可不是?”王夫人也道:“先前忙忙活活,我早知各處不大妥當(dāng),正要騰出手來查檢一番,誰知就——”

薛姨媽就笑道:“可見鳳丫頭還是差著年歲,到底差了周全?!?

王夫人頷首不已,心下思量著,也不知此番能不能將鳳丫頭的差事奪回來。

少一時,賈政納罕入內(nèi)。

王夫人也不廢話,徑直將那紙箋遞給賈政道:“老爺快看,那賈芹做下好大的事端來,虧得是妹妹察覺了,不然咱們只怕還要瞞在鼓裡!”

賈政接過紙箋,落座後略略掃量,頓時勃然大怒!

“好賊子!招攬匪類、逼良爲(wèi)娼,只怕還要沾上人命官司,我賈家豈會容這等敗類?”

王夫人又上眼藥道:“聽說此事都驚動了順天府?!?

賈政頓時悚然而驚!

他方纔升了學(xué)政,從濁流轉(zhuǎn)爲(wèi)了清流,本待南下歷練一番,回京後另有任用,誰知就出了此事。

雖說賈政不過是二房,可此事一旦揭開,免不得有御史彈其治家不嚴(yán),說不得那學(xué)政的差事就要泡了湯!

他又早早應(yīng)下傅秋芳,此番南下定帶了其隨行左右,因是這會子真真兒是急怒攻心!

“好好好,好啊!來呀,去請珍哥兒外書房敘話!”

王夫人不明所以,道:“老爺,這……榮國府的事兒,怎好勞煩珍哥兒?”

賈政乜斜一眼,冷聲道:“你懂什麼?此事事關(guān)賈家名聲,輕忽不得!”

當(dāng)下拿了那紙箋擡腳便走。

只餘下內(nèi)中王夫人與薛姨媽大眼瞪小眼。王夫人本待往榮慶堂去,一道兒數(shù)落鳳姐兒用人不利之過,誰知老爺賈政竟越過老太太,徑直去尋了賈珍。

姊妹兩個計較一番,都不知賈政此舉意欲何爲(wèi),正待先行散去,誰知便有婆子來傳話兒:“太太、姨太太,老爺請兩位快去榮慶堂,說過會子便與珍大爺一道兒去見老太太?!?

王夫人與薛姨媽應(yīng)下,緊忙往榮慶堂而去。

少一時到得榮慶堂裡,便見賈政、賈珍早就來了。

待王夫人、薛姨媽落座,那賈政便攥著紙箋將賈芹罵了個狗血淋頭。

賈母起先還沒當(dāng)回事,只說奪了賈芹的差事,命其歸家自省便是了。

誰知賈政卻道:“母親糊塗啊。此事業(yè)已被官府盯上,說不得何時便要破廟拿人,到時御史言官彈劾一本,莫說是大哥……便是兒子只怕也不好過啊?!?

“?。俊辟Z母頓時慌張道:“那該當(dāng)如何處置?”

賈政看了賈珍一眼,道:“兒子與珍哥兒計較過來,稟明敬大哥,將賈芹開革出族譜,旋即扭送官府,該怎麼處置,自有官府定奪!”

賈母唬了一跳,趕忙道:“老爺,何至於此啊?”

賈政肅容道:“錯非如此,只怕非但咱們賈家,只怕娘娘也要遭人攻訐啊?!?

賈母這才慌忙點頭道:“罷了,既如此,那也怪不得咱們不近人情了?!?

賈政得了準(zhǔn)話兒,當(dāng)即一拱手道:“那兒子即刻派人將賈芹拿了來!”

說罷與賈珍一道兒起身告退而去。

王夫人起先聽得雲(yún)山霧罩,待聽聞或許會牽連元春,這才明悟過來。心下慶幸之餘,自是領(lǐng)了薛姨媽人情。

當(dāng)下與薛姨媽對視一眼,眼見那鳳姐兒低眉順眼一直不曾言語,便說道:“那賈芹……是何人委派了差事的?我怎麼不記得了?”

鳳姐兒聞聲銀牙暗咬,一時間說不出話兒來。

府中人事,如何能逃得過賈母的法眼?她聞言便是一驚,忍不住偷眼瞧了王熙鳳一眼,隨即含混道:“這等事兒過後再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將賈芹扭送官府?!?

王夫人略略蹙眉,又怎會甘心這般遮掩過去?當(dāng)即遞了個眼神兒給薛姨媽,薛姨媽就道:“老太太,若我說這事兒可不好含糊揭過。這還只是個賈芹,誰知四下還有沒有旁的打著賈家的名號欺男霸女?”

賈母眼看遮掩不過去,頓時沒了主意。鳳姐兒見躲不過,乾脆咬牙上前一福,道:“都是孫媳婦的錯兒,當(dāng)日周嫂子求到跟前兒,說芹哥兒眼看十八了,也沒個正經(jīng)營生,我這才命其去管了僧道事。”

王夫人立時道:“賈芹本就是個遊手好閒的,你怎敢胡亂應(yīng)承?再說便是應(yīng)承了,過後又怎麼不看顧著些?”

鳳姐兒叫屈道:“賈芹管僧道,當(dāng)日太太也是應(yīng)承了的……再說我便是想看顧,可後宅一大攤子事兒,又哪裡顧得了外間?”

薛姨媽便在一旁搖頭道:“到底還是不夠周全……”

鳳姐兒咬著下脣不言語,賈母更是一言不發(fā)。王夫人與薛姨媽之意,不言自明,自是奔著那掌家一事而來。

賈母好不容易將掌家事宜交給鳳姐兒,又豈會半途而廢?

當(dāng)下心思一轉(zhuǎn),唬了臉兒道:“鳳丫頭你再如何說也是難辭其咎。念在你是初犯,革去三個月錢糧,若再有下回,這掌家的差事你也別管了,先將後宅的事兒管周全了再說?!?

那下頭的王夫人頓時瞠目。誰想到老太太竟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正待說什麼,賈母就道:“家門不幸,我如今頭疼的緊,你們也不用留著了,都散去吧!”

說罷扶了大丫鬟琥珀,唉聲嘆氣便往梢間迴轉(zhuǎn)。

王夫人霍然而起,正待開口,便被薛姨媽一把拉住,又連連朝其使眼色。王夫人情知這會子不好再鬧,且方纔老太太留了個口子,說是下回再犯便要革了鳳丫頭的差事……

恰好她知道鳳姐兒放債之事。

王夫人心知鳳姐兒不足爲(wèi)懼,自個兒真?zhèn)€兒要應(yīng)對的乃是背後的老太太。於是暗自深吸了口氣,朝著薛姨媽點點頭,這才笑著與鳳姐兒道:“鳳丫頭往後可須得仔細(xì)些?!?

鳳姐兒心下自是惱恨不已,低聲回道:“太太教訓(xùn)的是,這吃一塹長一智,往後我可不敢胡亂信人了。”

王夫人點點頭,便與薛姨媽相攜而去。鳳姐兒瞧著兩位姑媽背影,頓時氣得胸口起伏不迭。

……………………………………………………

卻說陳斯遠(yuǎn)早已回返清堂茅舍,這會子被小惜春叫了來,如今正在凹晶溪館賞魚兒。

他將工坊轉(zhuǎn)給黛玉之事,連夏金桂都掃聽到了,三春等自也知曉了。

探春便以此打趣黛玉,羞得黛玉紅了臉兒,緊忙尋了由頭逃也似的回了瀟湘館。轉(zhuǎn)頭兒探春又讚歎道:“此事,也就是遠(yuǎn)大哥能做得出來?!?

陳斯遠(yuǎn)擺手遮掩道:“一則實在是有心無力,三妹妹也知我要讀書;二來嘛,我也的確喜歡那本《嘉泰普燈錄》?!?

探春與迎春、惜春對視一眼,俱都掩口而笑,心下又哪裡肯信?

那嘉泰普燈錄雖是宋本的,可又不是出名的孤本,外間能值個幾百兩銀子也就是了,可那工坊陳斯遠(yuǎn)自個兒還要往裡砸不少銀錢呢,這番話又能瞞得了誰去?

二姑娘正要說起旁的來,忽而有蕓香一路叫嚷著跑來。

到得內(nèi)中也不避人,叫嚷道:“大爺大爺,可了不得啦,老爺興師動衆(zhòng)領(lǐng)了好些僕役出了門兒,說是要拿了賈芹問罪呢!”

陳斯遠(yuǎn)驚愕不已,仔細(xì)思量一番,頓時恍然:是了!賈政才升了學(xué)政啊,鬧出賈芹這等事兒來,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清流帽子,可不就要不保?賈政素來以清流自居,暗恨自個兒是濁流,以他的性子,真真兒是誰要壞了他轉(zhuǎn)清流的好事兒,便要與其拼命啊。

仔細(xì)問詢一番,奈何蕓香所知不多,只說了前頭具體情形,至於榮慶堂如何,蕓香是一概不知。

主僕一問一答,聽得三春俱都蹙眉不已。

迎春就道:“如今還不好說,等二叔回來了再去探尋吧?!?

探春先是點點頭,又蹙眉搖頭不止。

反倒是小惜春早先與智能兒交好,與往來的比丘尼都能說得上話,倒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於是便冷笑道:“那賈芹將好好兒的庵堂折騰得烏煙瘴氣,我早知其有這麼一天。且等著吧,二叔既著了惱,此事定不會輕飄飄揭過!”

那一旁沉吟不語的陳斯遠(yuǎn)這會子自是心下雀躍。本道是一舉兩得,誰知漏算了賈政竟有意外之喜,此番不是一舉兩得,而是一舉三得啊。

第44章 勾兌第179章 溫香軟玉第27章 奇貨可居第147章 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第113章 風(fēng)雪故人歸第119章 生髮在即第275章 毒淺緣深第315章 治親喪窺財生異念第198章 蒹霞蒼蒼第38章 情急道隱情第288章 鬥法第204章 順其自然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79章 事發(fā)(求訂閱)第1章 留餘慶秋日閒坐 忽有遠(yuǎn)親來投第170章 無稽之談 去根留枝第282章 桑間濮上關(guān)於重複章節(jié)的處置辦法第57章 趙姨娘第98章 這輩子太短了第181章 有喜有悲第28章 專打不開眼第102章 遠(yuǎn) 黛之約第136章 發(fā)難第3章 如此遠(yuǎn)親第198章 蒹霞蒼蒼第311章 釜底抽薪第322章 杏園豈敢妨君去 未有花時且看來第40章 說說秦可卿第127章 撞破好事第241章 時來天地皆協(xié)力第242章 君子藏器於身第129章 揚名須趁早第323章 茶香四溢第315章 治親喪窺財生異念第315章 治親喪窺財生異念第165章 茍且事第213章 良宵花解語第327章 佛龕倩影遮魍魎第217章 一樁好事第182章 一出好戲第120章 一份偏心第97章 還是跑吧!第313章 黛玉心思第93章 又生變故第136章 發(fā)難閒扯幾句第314章 冷二郎仗劍斬癡魂第304章 賞桂詠菊 山窮水盡第80章 吃味(求訂閱)第299章 宿孽償第201章 送金得玉(月初求月票)第144章 顧繡第322章 杏園豈敢妨君去 未有花時且看來第193章 借用(上)第105章 貴人指點第291章 暗潮迭生第316章 繡閣謀空牽彩線 薛門舟覆涌暗潮第331章 雪刃藏鋒禍已萌第72章 逗弄第201章 送金得玉(月初求月票)第27章 奇貨可居第41章 義薄雲(yún)天第205章 甄家 李家第160章 診治第217章 一樁好事第182章 一出好戲第311章 釜底抽薪第135章 寶釵心思 邢王合流第61章 書房繾綣第295章 自古佳人偏遇劫第264章 林妹妹 三妹妹第99章 探病第278章 波瀾再起第249章 邢夫人點鴛鴦譜第294章 色香原是無心物第165章 茍且事第223章 獻(xiàn)方第123章 故技重施第14章 案卷藏毒計第40章 說說秦可卿第248章 飲食男女第305章 入籠第245章 端倪第256章 攪局第103章 議定第295章 自古佳人偏遇劫第93章 又生變故第55章 肥肉第41章 義薄雲(yún)天第67章 薛蟠設(shè)宴(週二求追讀)第173章 怎麼比我還急第15章 好個陳青山第28章 專打不開眼第198章 蒹霞蒼蒼第102章 遠(yuǎn) 黛之約第320章 爬牀第220章 曲外之意第124章 舊桃換新符第262章 餘波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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