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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撞破好事

第127章 撞破好事

當下邢夫人與王夫人回返正房,鳳姐兒正答對女眷,忽而瞥見二人其樂融融竟好似從無芥蒂一般,不由得嘖嘖稱奇。

大房、二房素來維繫表面融洽,實則內裡勾心鬥角的還少了?這二人何時這般融洽了?

鳳姐兒不由得暗自警醒,生怕這兩個合起夥來對付自個兒。當下安置了席面,轉頭尋了平兒掃聽,主僕二人嘀咕半晌也不得其法,只得暫且按下。

待轉過天來忽而得了信兒,邢夫人打發丫鬟來說賈蕓另有差事,園中花木買辦的差事讓鳳姐兒另擇他人。

鳳姐兒不禁愈發狐疑,偏生掃聽一番也不知緣故。

這日是王夫人宴請,鳳姐兒與其乃是姑侄女,照著規矩也去幫襯。誰知纔到王夫人院兒中,便瞧見王夫人笑著將陳斯遠禮送出來。

古怪!遠哥兒何時與王夫人這般親近了?瞧自個兒姑姑那情形,好似真將遠哥兒當做自個兒外甥了一般,比那大太太還要熱絡幾分。

王夫人招呼鳳姐兒一嘴,又與陳斯遠道:“遠哥兒,姨太太那邊廂也算自家親戚,雖前頭有些齟齬,可好歹漫天雲彩都散了。遠哥兒瞧著是不是——”

陳斯遠笑著拱手道:“太太多慮了,這營生也不是我自個兒的,姨太太想插一腳也無妨。”

王夫人頓時鬆了口氣,讚道:“遠哥兒瞧著就是個有氣量的。如此,我先代姨太太謝過哥兒了。”

“太太客氣了。”陳斯遠又與鳳姐兒招呼一聲,這才拱手離去。

他一走,鳳姐兒才上前道:“太太是幫著姨太太說項?”

王夫人笑著道:“是有這心思。遠哥兒這孩子爲人處世真個兒沒的說,有了什麼好處都想著親戚。”

原是這般。

鳳姐兒也笑道:“可說是呢,前一回就賺了些,這一回託遠兄弟福,怕是又能賺上幾百兩呢。”

當下姑侄女二人說笑著進得內中,鳳姐兒心下不由得暗忖,莫非就只是這般簡單?

一連幾日,榮國府宴請不斷。王夫人之後,跟著是薛姨媽、李紈、鳳姐兒宴請。

薛姨媽只請了府中女眷,還特意打發薛蟠叫了陳斯遠來。席間因著人多不曾多說,不過薛姨媽對陳斯遠讚賞連連,顯是得了王夫人的信兒。待酒宴結束,薛姨媽還與陳斯遠說了,待過幾日再單獨宴請陳斯遠。

李紈那處請的只是女眷,寶玉那貨倒是腆著臉去湊了熱鬧,陳斯遠要臉,也就沒去。

倒是鳳姐兒處,賈璉那廝一改往常,見了面好一番熱絡,席間又自飲數杯賠罪,陳斯遠順坡下驢,乾脆打著哈哈與其將過往恩怨揭過。

展眼已是初十,這日陳斯遠正琢磨著往那閒趣書寓走一遭,忽而便得了一份禮。卻是外間送來個小包袱,紅玉面色古怪提了進來,也不放聲便交給了陳斯遠。

“誰送來的?”陳斯遠納罕道。

紅玉抿嘴笑道:“大爺自個兒瞧瞧就知道了。”

陳斯遠打開包袱,見內中是一雙鞋。這樣式……這針腳……還是別提了。陳斯遠思量半晌,不確定道:“尤三姐?”

香菱也湊了過來,雖也被那鞋子醜得忍俊不禁,卻爲尤三姐說話道:“總是人家一番心意。”

陳斯遠也不嫌棄,乾脆褪下鞋子換了上去,走了幾步趕忙又換了回來。也不知是不是太宗李過之功,此時鞋子已然分了左右,奈何陳斯遠穿上便覺兩隻鞋好似都是右腳……莫非尤三姐拿了單隻鞋樣子做了一對雙柺的鞋子來?

正撓頭不已之際,香菱就道:“這鞋子……瞧著倒是與我做的那雙差不多,大爺等著。”

說話間香菱進得內中,不一刻果然捧了一雙鞋子來。香菱女紅與紅玉差不多,鞋子中規中矩,針腳細密。陳斯遠換了一隻新鞋,這鞋子舒坦多了。

想著年前應承過要登尤家門,陳斯遠便道:“靜極思動,我今兒個出去訪友,暫且不用給我留飯了。”

紅玉作怪道:“留不留飯不要緊,要緊的是大爺記得回來。”

陳斯遠哈哈一笑將此事揭過,穿戴齊整了正要出門,又有梨香院的丫鬟同喜送來帖子,定下正月十四宴請陳斯遠。

陳斯遠鄭重應下,這纔打發了同喜。待出得小院兒,遙見東大院裡亭臺樓閣起了大半,中間的省親別墅便是年節時也不曾停工。陳斯遠便想著,待今日回來的早,也往園子裡遊逛遊逛。

今日和風煦日,陳斯遠乾脆往前頭領了馬匹出行,先行到得護國寺左近採買了四樣賀禮。一包蘇式點心,一包六安茶,一包瑤柱,一包上品燕窩。提著這四樣禮物,陳斯遠直奔尤家而去。

不一刻到得金井衚衕,趕巧迎面正撞見邁著八字步而來的邢德全。

邢德全那貨揉了揉眼,合掌笑道:“好外甥又來看舅舅了?嘖嘖,你來就來,怎地又提了不少東西。”

陳斯遠哭笑不得,下馬見禮,趕忙道:“今兒個不是來看三姨。”

邢德全瞪著牛眼道:“那哥兒這是——”說話間眼見陳斯遠一揚下巴,邢德全順勢看將過去,待看見是尤家門第,頓時蹙眉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怎麼跟她們家扯上干係了?”

陳斯遠笑而不語。

邢德全忽而心領神會,笑著指點道:“好小子,還道你是個本分的,原來喜歡閨閣裡的姑娘。罷了,今兒個就算了,改明兒舅舅領你往各處衚衕轉轉。嘖,黃毛丫頭有什麼好的?舅舅領你開開眼,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風情。”

陳斯遠有心勸慰,卻知這貨便是當面聽了,過後也得當成耳旁風。罷了,只希望邢德全來日不要染了髒病。

當下二人分開,陳斯遠牽馬到了尤家門前上前叫門。

有老家人開了門,見來的是陳斯遠,頓時喜道:“快說與安人、二姑娘、三姑娘,有貴客登門!”

陳斯遠心下納罕,不知自個兒怎麼就成貴客了。

少一時,尤三姐先從裡頭跑出來,見了陳斯遠,霎時間一雙眼睛水潤潤,掐著髮梢抿著嘴脣,偏生面上還掛著笑意。這內中既有幽怨,又有欣喜。

隨即尤老安人與尤二姐也迎到了儀門處。尤老安人瞥見陳斯遠,頓時笑道:“遠哥兒來了?莫杵著了,快往裡走,誒唷唷,遠哥兒如今可是貴客啊。”

陳斯遠略略思忖,便將尤老安人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料想這些時日邢夫人逢人便宣揚,那海貿一事定然又傳了出去。一千兩放出去半年,回來就是一千三、四百兩,這等好事兒哪裡尋去?

陳斯遠心下了然,笑著與尤老安人、尤二姐招呼過,便隨著幾人一道兒往正房而去。那尤三姐綴後一步,頻頻朝著陳斯遠眉來眼去,張張口欲言又止,礙於尤老安人尚在,到底沒說出話兒來。

進得正房裡,尤老安人殷切招呼陳斯遠落座,陳斯遠便將提了的賀禮送上。

尤老安人瞥了眼四樣禮物,眼見除了那點心外俱都價值不菲,頓時笑容更盛。

待落座後奉上香茗,尤老安人就道:“早前見了遠哥兒幾回,我便覺著遠哥兒來日必有前程。誰知這纔沒兩個月,轉頭兒遠哥兒就結識了燕平王。咯咯……那話怎麼說的來著?真真兒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

陳斯遠回道:“也是僥倖,我也不知當日結識之人就是燕平王。”

尤老安人道:“聽說哥兒這回又要辦海貿?不知這回要多少銀子才能插一腳?”

陳斯遠回道:“還是一千兩插一腳……莫非安人有意?”

尤老安人頓時犯了思量,只道:“這一千兩可不是小數,我回頭兒湊湊,若湊得了再去尋哥兒計較?”

“好,都隨安人。”

說是老安人,實則尤二姐才十五、六,尤老孃這會子不過三十三、四,比薛姨媽還要年輕二、三歲。寧國府的尤氏與邢夫人年歲相當,若不是知情之人,只怕尤氏與尤老孃站在一處說是姊妹都有人信。

這尤老孃也知趣,與陳斯遠攀談一會子,便起身道:“難得哥兒登門,今兒個可要不醉不歸,二姐兒、三姐兒與哥兒聊著,我去張羅席面去。”

當下尤老孃起身離去,內中便只餘下陳斯遠與尤二姐、尤三姐。

尤三姐心下雀躍不已。年前時尤老安人還極不待見陳斯遠,只說其是個窮措大。年後情勢頓時爲之一轉,邢夫人四下宣揚,陳斯遠得燕平王之命辦海貿營生之事傳得人盡皆知,好些個勳貴人家都動了心思。

便是家主矜持些,那些命婦也拿了體己銀錢打算插一腳。

尤家母女三人年裡往寧國府走了兩、三回,聽得此事竟是一回比一回動靜大!

尤老安人起先還將信將疑,待後來自是信了的,霎時間便對陳斯遠轉了看法。

於她而言,那東華門外唱名之事虛無縹緲,哪兒有得了貴人賞識來得要緊?

刻下尤老安人一走,尤三姐便禁不住抿嘴笑著看向陳斯遠,張口又要說話兒,忽而又見尤二姐好生端坐在那兒,卻是半點要挪地方的意思也沒。

尤三姐略略蹙眉,心下有些彆扭,卻也湊過來在陳斯遠身旁落座,提了茶壺爲其斟茶,溫順問道:“怎麼騎馬來的?也不怕染了風寒。”

“今兒個天兒暖和,圍了斗篷不怕的。”

尤三姐又道:“提幾樣點心就是了,何必買那麼多好東西?”

“初次登門,總不好太寒酸了。是了,那血燕你多吃些,聽說此物最是滋補。”

尤三姐抿嘴應下,看向陳斯遠的目光裡滿是遮掩不住的情意。過了一會子,又道:“初五那日就要去尋你,想著你事兒也多,也就沒去。是了,鞋子可收到了?我,我手笨,做的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簡直就是沒法兒穿。

陳斯遠笑著晃了晃右腳上的鞋子,尤三姐瞥了一眼,又見其左腳鞋子樣式不大一樣,便納罕道:“怎地只穿了一隻?”

陳斯遠道:“你還說呢,兩隻都是右腳,你讓我怎麼穿?”

“啊?”尤三姐一拍額頭,懊惱道:“糟了,定是忘了將鞋樣子翻轉過來。”說罷自個兒也咯咯咯笑了起來。

二人正說得熱絡,忽而便有一雙素手端了一碟茶點來,陳斯遠擡頭,便見尤二姐恬靜笑道:“遠大哥吃些茶點,離飯口怕是還要一些時候呢。”

遠大哥?沒記錯的話尤二姐比他還大一些呢。

“哦,謝過二姐兒。”

尤二姐屈身一福卻不曾退下,好似忽而想起了什麼一般,說道:“是了,總聽三妹說起遠大哥尤擅詩詞,卻不知近日可有新作?我與三妹不大讀書,卻也喜柳永的雋永,辛棄疾的豪邁。”

陳斯遠隨口應道:“這倒不曾——”

不待他說完,尤三姐就蹙眉道:“遠哥哥近來要溫書呢,過幾日就要去國子監,哪有空寫詩詞?”

尤二姐又故作恍然道:“是了,我竟忘了。罪過罪過……那不知遠大哥國子監肄業後可要選官?”

尤三姐搶白道:“遠哥哥要下場秋闈的,國子監肄業能選什麼官兒?”

感知尤三姐若有若無的敵意,尤二姐便笑道:“原來如此。”當下又是屈身一福,挪動蓮步回了自個兒座位。

其後尤三姐與陳斯遠嘀嘀咕咕說個不停,尤三姐時而便掩口笑個不停。錯非尤二姐就在一旁,這姑娘都恨不得撲在陳斯遠懷裡了。

尤三姐心下納罕,不知尤二姐犯了什麼病,隔三差五便瞥將過去,偏尤二姐每每都避而不見,待尤三姐轉過頭去便擡起螓首看向陳斯遠。

陳斯遠連飲了幾盞茶,趕上人有三急,告罪一聲便往耳房去更衣。內中餘下尤二姐、尤三姐,尤三姐頓時蹙眉氣惱著尋了過去:“二姐是什麼意思?”

尤二姐納罕道:“三妹這沒頭沒腦的,說的是什麼?”

尤三姐咬牙冷笑道:“二姐不是瞧不上窮措大嗎?怎地,遠哥哥結識了燕平王,二姐就轉了心思?”

尤二姐道:“三妹多心了,媽媽臨走前打發我看著,就怕妹妹……”

尤三姐氣笑了,指著自個兒鼻子道:“我?還用二姐看著?哈,天大的笑話!”

自打結識了陳斯遠,尤三姐可是能不去就絕對不去寧國府。反觀尤二姐,雖私底下也牢騷連連,可哪一回推拒過?

尤三姐的生父不過尋常財主,繼父不過六品小官,勞累一生也不過留下個二進小院兒。偏尤老安人又不懂經營,自覺得了安人體面,每日裡只知鋪張,與命婦往來。

這一來二去,家中過得自然愈發精窮。也就是因著當日給尤氏出了不少嫁妝,尤老安人這才攀上榮國府,時不時去打秋風,得個仨瓜倆棗的,勉力維持生計。

也是因著日子過得窘迫,尤老安人這才整日介與兩個女兒灌輸歪門邪道。

什麼‘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面子哪兒有裡子要緊’,‘寧可給貴人做妾也不給窮措大做妻’。 起先尤三姐頗以爲然,待撞見了陳斯遠,自是將那平日篤信的拋諸腦後。可尤二姐呢?只怕依舊存了攀富貴的心思,若不是眼瞅著遠哥哥發跡在即,又怎會過來攀談?

尤三姐冷聲道:“咱們親姊妹,就別扯口不對心那一套了。遠哥哥與我情投意合,二姐便是橫插一槓又如何?沒得丟了臉面還落得一場空。”

尤二姐笑道:“妹妹真真兒誤會了……”頓了頓,又道:“……再說,既是情投意合,我與他說幾句話兒又耽誤什麼?三妹在怕什麼?”

“你——”

尤三姐正要說些什麼,忽而聽得外間腳步聲漸近,當即冷聲一笑,扭頭便笑盈盈迎了陳斯遠。尤三姐緊走兩步,扯了陳斯遠衣袖道:“你瞧見那臘梅了?如今開得正好,咱們去瞧瞧?”

陳斯遠又不是吳下阿蒙,那尤二姐故意攀談又怎會察覺不出來。當下瞥了一眼尤二姐,便笑道:“好啊。”旋即二人出了正房,往庭院裡賞臘梅去了。

尤二姐端坐堂中,自顧自呷著香茗,面上存了笑意,心下思量不已。三妹什麼性情她怎會不知?或許那陳斯遠不過是一時貪慕新鮮罷了,這天長日久相處下去,只怕就會心生厭嫌。

反倒是她這等柔順性情,怕是更對男子心意呢。

臨近晌午,尤老安人回返,竟拋費三兩銀子點了一桌席面來。陳斯遠入席掃量一眼便知尤老孃花了心思,這滿桌的淮揚菜,怕是專爲他點的。

當下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尤老安人與尤二姐勸酒連連,尤三姐實在瞧不下去,倒生出迴護之心,竟連連替陳斯遠擋了三杯。

許是飲得急切了些,三杯下肚,尤三姐頓時俏臉泛紅,說起話來媚態十足,心下少了忌憚,竟探出繡花鞋來往陳斯遠腿上蹭來蹭去。

陳斯遠被撩撥得受不住,探手擒了金蓮,往拿菱腳足背上撓了撓,便見身旁的尤三姐頓時‘誒唷’一聲,身子一縮。

尤老安人問道:“三姐兒怎地了?”

尤三姐只道:“飲得頭暈,方纔竟一下子踩空了。”

尤老安人數落兩句,便又與陳斯遠攀談。

少一時,尤三姐竟又來撩撥。陳斯遠發了狠,雙腿夾住,將那繡花鞋剝下,探手在足心撓了幾下。

餘光觀量尤三姐,見其手撐下頜,正情意綿綿地看將過來,陳斯遠生怕喝多了的尤三姐肆無忌憚起來,緊忙將那菱腳放開。

恰此時有丫鬟進來道:“安人,後院兒李婆子來邀安人抹骨牌。”

“喲,這倒是不巧了。”

不待尤老安人說完,尤三姐便起身道:“我去將她打發了,正好吹吹風,這會子頭暈得緊。”

當下起身離席,瞧了陳斯遠一眼才往外行去。

陳斯遠瞠目,凝神觀量尤三姐腳下,卻是一隻鞋也沒少……那腿上夾著的是誰的?

目光轉向另一邊的尤二姐,便見其面上恬靜,與自個兒對視一眼,旋即便有了少了鞋子的菱腳又探了過來……妖精啊!

等等,莫非頭一回也是尤二姐?

陳斯遠平白被人撩撥了,心下哪裡肯吃虧?當下舉杯邀飲,道:“多謝安人預備酒宴,今日菜品可謂久違了,晚輩敬安人一杯。”

說話間端起酒盞就飲,又裝作手滑,‘誒唷’一聲那酒杯落下,正巧將溫熱酒水灑在了那一隻菱腳上。

尤二姐驚呼一聲,緊忙縮了回去。尤老安人不知桌案下情形,忙道:“唷,哥兒怕是飲多了吧?”

偏巧此時尤三姐回返,見陳斯遠好似嗆了酒,過來爲其順著背脊道:“都說了遠哥哥不能多飲,他纔多大年紀,偏媽媽一直勸酒。”

陳斯遠順勢便道:“不成了,再喝下去只怕就要失態。如此,晚輩先行告辭。”

尤老安人哪裡肯?忙道:“哥兒喝了酒發了汗,這會子出去見了風只怕不好,不若先行歇息一陣,等散了酒意再走。”

尤三姐也捨不得他,在一旁道:“就是,遠哥哥莫逞強,歇歇再走吧。”

陳斯遠推諉不過,乾脆順勢應承下來。

起身之際將那繡花鞋胡亂踢在桌下角落裡,便被尤三姐扶著往西梢間而去。

他一走,尤老安人便道:“咱們也差不多了,不若散了,換了茶水來。”

尤二姐柔聲應下,卻不見起身。桌布下一隻菱腳四下探尋,偏生尋不見那鞋子。

卻說陳斯遠到得西梢間裡,被尤三姐服侍著躺下。他酒量不錯,這些時日卻養成每日午後小憩兩刻的習慣,這會子正犯了困勁兒。因是略略躺了須臾,便不覺瞌睡起來。

尤三姐仔細爲其覆了被子,湊坐一旁手託香腮瞧得目不轉睛,也是外頭尤老孃招呼這才起身離去。

陳斯遠靜躺須臾,便覺尤三姐去而復返,拿了帕子爲自個兒擦拭額頭汗水。二人初嚐個中滋味,正是樂此不疲的時候,陳斯遠便存了戲謔之心,一把拿住柔荑,順勢一扯便將尤三姐帶進懷裡。

睜眼笑道:“你可曾想——額,怎麼是你?”

懷中人兒嬌怯怯、羞答答,卻是尤二姐!

不待陳斯遠反應過來,就聽梢間門前一聲怒叱:“你——”

陳斯遠緊忙推開尤二姐,與尤三姐道:“三姐兒,我——”

尤三姐氣勢洶洶而來,徑直道:“遠哥哥不用解釋,我知她存的什麼心思!”說罷狠狠剜了尤二姐一眼:“告訴你,做夢!”

出了這起子誤會,陳斯遠再也不敢待下去,匆忙穿戴齊整,與尤老安人道別,便被尤三姐送了出來。

這姑娘這會子氣得粉面含霜,陳斯遠有心說些什麼,卻一時間不知說什麼纔好。那可是親姐姐啊,哪兒有親姐姐這般勾搭‘準妹夫’的?

因是隻嘆息一聲,便瞧著尤三姐不說話。尤三姐咬著下脣,半晌才道:“你回去慢些騎……過幾日得空我去尋你。”

“好,什剎海都開化了,怕是過不了十幾日便要草長鶯飛,到時咱們踏青去。”

“嗯。”

尤三姐點頭應下,眼見四下無人,上前抱了陳斯遠一下,這才勉強笑道:“快些回去吧,兜帽別摘,免得受了風寒。”

陳斯遠再不說旁的,扯了繮繩翻身上馬,扭頭瞧了尤三姐一眼,隨即催馬而去。

尤三姐瞧著其身形掩於巷子口,這才斂去面上笑意,重重關了院門,氣咻咻一路回得正房裡,抄起茶盞便砸在了地上。

啪——

白瓷四分五裂,驚得尤老孃渾身一顫。隨即勉強笑道:“方纔不過是一場誤會,怕是遠哥兒誤認成了三姐兒。”

尤三姐冷笑道:“二姐什麼意思當我不知?這是瞧見遠哥哥要發跡了,便舍了麪皮也要貼上來,你早幹什麼去了?”

尤老安人就道:“你看看,自家姊妹,你鬧個什麼勁兒?再說,我看這事兒也是好事兒。”迎著尤三姐不解的目光,尤老安人道:“哪兒有妹妹嫁了去,姐姐還待字閨中的道理?”

這十根指頭還有長有短,尤老安人心下自然又有偏心。尤二姐素來柔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尤三姐卻不同,起先就不以爲然,近來更是說一句頂三句。

尤老安人的確瞧錯了陳斯遠,這人不說舉業如何,能得燕平王賞識,來日就有一番富貴。這三姐兒若是嫁了去,只怕來日不好打秋風……倒是二姐兒嫁了去更好。

至於尤三姐心下不滿……大不了一道兒嫁了去就是了,如此還省了一份嫁妝呢。

到時候姊妹同心,那林家姑娘再如何高貴又如何鬥得過?

尤老安人便要與尤三姐講道理,尤三姐又哪裡肯聽?當下竟扭身便走。

尤老安人也不在意,低聲與尤二姐道:“莫管她,氣個一兩日也就是了。”

尤二姐垂著螓首應下,想起方纔倒在陳斯遠懷中,那人的手可沒閒著,這會子便覺胸口有些彆扭……

……………………………………………………

卻說陳斯遠一路回返榮國府,此時尚不到申時。

方纔交還了馬匹,便有門子餘四尋來,說是大太太有請。陳斯遠往東跨院去了一趟,邢夫人便雀躍著絮絮叨叨了好半晌。

說的自是海貿之事,這幾日傳揚出去,果然有不少女眷尋來,或是代自家插一腳,或是乾脆自個兒拿了體己,彙總在一處竟也有兩萬兩出頭!

邢夫人算算,過半年平白就能賺兩千兩銀子,如何不高興?

此時不但王善保家的在,連一直不曾露面的陪房費婆子也來了。掃聽了才知,原來費婆子先前染了病,養到年前方纔好轉。

有外人在,陳斯遠自是不好與邢夫人說些悄悄話,於是過得半晌便起身告辭。

邢夫人自然也極爲掃興,瞥了王善保家的與費婆子,思量著王善保家的好打發,這費婆子又如何打發?說不得來日須得費心給這二人尋了差事,免得整日介守在自個兒身邊,再不好與那小賊往來。

陳斯遠重進榮國府,迎面便瞧見兩個婆子夾著一哭喊的丫鬟行了出來,那丫鬟隨身只一個小包袱。

眼瞅著倆婆子將那丫鬟丟出角門,陳斯遠叫了餘六過來,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餘六道:“瞧著是寶二爺房裡的碧痕……這是犯了事兒了?”

碧痕?陳斯遠心下莫名,一時間倒是沒想起這丫鬟何時被攆出府的了。轉念又覺可惜,若這回攆的是晴雯就好了,說不得自個兒還能撿漏呢。

想起早間時要往省親別墅遊逛的心思,陳斯遠乾脆繞過東院兒,自角門進來,過穿堂到得三間小抱夏前,一旁就是李紈房,挨著鳳姐兒院兒有一條夾道。

行不多遠,一旁有水房,挨著水房便是一處角門。陳斯遠徑直入得內中,擡眼掃量過去,便見甬道齊整,山石林立,各處亭臺樓閣修了大半,怕是再有一月光景便能齊備。

陳斯遠心下嘖嘖有聲,冬日裡趕工,這裡外裡要多花費出去多少銀錢?

轉過翠嶂,陳斯遠往西行去,過了幾座橋,瞧著四下建築,依稀能分辨出瀟湘館、綴錦樓、秋爽齋等,又往北行去,沿曲折遊廊而行,眼前便是一處石洞。

正要往裡行去,忽而聽得內中有女子哀求、男子喘息之聲。

陳斯遠頓時停步頓足,四下掃量一眼,抄起根遺落的木料防身,只當是施工的僕役起了歹心,將誰家的丫鬟劫持到了石洞裡。

陳斯遠大喝一聲:“誰?”

內中男聲爲之一噎,繼而有女聲嚷道:“救,救命——”

陳斯遠提了木料開道,挪步往石洞尋去,忽而便見內中一小廝服色之人慌亂裹著衣裳,見了陳斯遠竟扭頭就要跑。

那人瞧身形比陳斯遠還單弱,陳斯遠頓時憑空生了膽氣,發喊一聲,一棒子砸在其肩頭,那人怪叫一聲,也顧不得拾掇衣裳,竟踉蹌奔行而去。

陳斯遠追了兩步,又聽身後求救之聲,這才扭身回來觀量。石洞裡昏暗,陳斯遠仔細觀量半晌,忽覺這女子面善。想了半晌方纔試探道:“司棋姑娘?”

那司棋羅衫半解,也不知中了什麼藥,這會子只夢囈道:“熱,好熱啊……”

司棋說道:“一個女人配一個男人。我一時失腳上了他的當,我就是他的人了,決不肯再失身給別人的。我恨他爲什麼這樣膽小,一身作事一身當,爲什麼要逃。就是他一輩子不來了,我也一輩子不嫁人的。”

‘一時失腳’,明顯潘又安誘騙了司棋。此女譭譽參半,從不同角度分析會得出不同結果。

說她不忠心也對,畢竟坑了迎春不說,還要將迎春拖下水;說她追求自個兒幸福也沒錯,畢竟迎春不被重視,姻緣堪憂。

私以爲,司棋烈有餘、忠不足。

(本章完)

第323章 茶香四溢第74章 真心第84章 造釁開端實在寧(求訂閱)第31章 虛情假意第313章 黛玉心思第275章 毒淺緣深第303章 風摧蘭蕙第252章 反覆第244章 奮進爭先賈迎春第98章 這輩子太短了第242章 君子藏器於身第122章 陳不要臉第223章 獻方第5章 討個公道第56章 蒼蠅第16章 賀禮第246章 賭棋潑茶 風聲又起第206章 又生事端第36章 小院旖旎第241章 時來天地皆協力第242章 君子藏器於身第246章 賭棋潑茶 風聲又起第61章 書房繾綣第122章 陳不要臉第287章 情鎖麝劫 孽緣殤逝第231章 紛沓而來第126章 邢夫人下蛆 史湘雲來府第79章 事發(求訂閱)第98章 這輩子太短了第118章 我信你就是了第73章 謀退第275章 毒淺緣深第35章 請託關於賈政的功名第51章 無獨有偶第61章 書房繾綣第213章 良宵花解語第170章 無稽之談 去根留枝閒扯幾句第174章 車內旖旎第146章 惡疾第146章 惡疾第56章 蒼蠅第300章 李代桃僵第35章 請託第131章 我陪遠哥兒飲幾杯第225章 移園第265章 相邀(第一更求月票)第262章 餘波未消第66章 驚變(求追讀)第93章 又生變故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218章 拆借第5章 討個公道第269章 一團亂麻第116章 家有喜事第298章 斷尾第169章 神異第235章 叔嫂魘魔法(上)第117章 字畫鋪子裡的勾兌第141章 聘書 生辰第105章 貴人指點第173章 怎麼比我還急第54章 薛蟠中計第267章 虧空(第三更求月票)第267章 虧空(第三更求月票)第205章 甄家 李家第19章 秦氏其人第111章 考校閒扯幾句第254章 易勢第233章 葬花(第二更求月票)第115章 賭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326章 寶茶 好事近第326章 寶茶 好事近第211章 芳園應錫大觀名(上)第95章 暗夜浮香第22章 道破玄機第170章 無稽之談 去根留枝第263章 瓊閨秀玉第4章 丫鬟第189章 王乾孃上線第199章 清風伴伊人(第一更求月票)第67章 薛蟠設宴(週二求追讀)第153章 譏諷第174章 車內旖旎第114章 再遇燕平王第128章 效紅拂故事第226章 王舅母登門第136章 發難第177章 中秋生波瀾第292章 工坊第121章 有來有往第120章 一份偏心第253章 寶天王投水第40章 說說秦可卿第32章 漣漪第293章 知心二三言 鳳姐兒著惱第250章 姊妹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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