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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無稽之談 去根留枝

第170章 無稽之談 去根留枝

陳斯遠在王夫人房中陪坐半晌,眼看臨近晚點時分,那王夫人又要留飯,陳斯遠這才推拒了、告辭而去。

結果方纔自王夫人房裡出來,迎面正撞見來尋自個兒的苗兒。

那苗兒便緊走兩步上前道:“哥兒快走,我們太太正尋哥兒呢?!?

陳斯遠納罕道:“姨媽尋我何事?”

苗兒抿著嘴無語半晌,不禁蹙眉道:“哥兒心思真寬,也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流言,說哥兒是假冒的,太太聽了心急不已,這纔打發我來尋哥兒過問?!?

是了,賈家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那晚柳燕兒說此言時,在場的可不止鳳姐兒與平兒,餘下還有七、八個榮國府僕役,這人多嘴雜的,鳳姐兒雖下了嚴令,可又哪裡防得住悠悠之口?

邢夫人素來是個心思淺的,又不知當日情形,可不就要提心吊膽?

陳斯遠笑道:“原來是此事,不過是謠傳罷了,理會這些作甚?”

當下笑著逗弄了苗兒兩句,這才移步往東跨院而去。

此時業已臨近七月,邢夫人大抵還有月餘光景便要臨盆,因是出行極爲不便,每日只在庭院中走上百十步便要回房歇息。

陳斯遠來時,恰瞧見條兒攙扶著邢夫人來回走動。

眼見陳斯遠到來,邢夫人蹙眉落座,趕忙打發了丫鬟、婆子退下,急切問道:“你,你那事兒怎麼傳揚出去了?”

陳斯遠便道:“還能如何?柳燕兒自知難逃一死,乾脆臨死前拉個墊背的。”

邢夫人愁眉苦臉道:“這可如何是好?如今傳得人盡皆知,要不然……你,你還是快尋退路吧。至不濟也先搬出榮國府去!”

陳斯遠戲謔一笑,說道:“玉蝶無需急躁,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那日柳燕兒和盤說出時上到二嫂子下到尋常僕役,就沒有一個信的。如今不過是那些沒起子拿了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咱們只消不去理會,過些時日也就沒人提及了?!?

“果然如此?”

陳斯遠笑著頷首,道:“若真個兒有風險,我又豈會安生的待在榮國府裡?”

邢夫人這纔將信將疑的應下,又思量道:“總而言之,往後你須得多加提防。若真個兒事敗,非但是你,只怕我與孩兒都活不成了!”頓了頓,又道:“大老爺最是多疑,你說他會不會——”

陳斯遠哈哈一笑道:“玉蝶想多了,誰人都能生疑,唯獨大老爺不會起疑心。”

開玩笑,大老爺賈赦還指望著自個兒與黛玉的婚書坐實,也好從中漁利呢,又哪裡去管陳斯遠是真是假?

推及開來,連邢夫人與賈赦都不曾生疑,那得了實惠的其餘人等又豈會疑心陳斯遠是假的?只怕就算賈母知道了也會一笑了之,只當是那柳燕兒臨死攀誣。

陳斯遠又陪著邢夫人一道兒用了晚點,這才施施然回返自家小院兒。此事一如陳斯遠所料,那大老爺賈赦聽得流言蜚語,只是不屑一笑,權當是老太太又在搬弄是非。

賈赦想的簡單,而今陳斯遠勤學奮進,說不得金秋便能高中桂榜,到時候對誰最不利?自然是老太太!

漫說陳斯遠這外甥乃是邢夫人親口承認的,便是個假的,爲了那林家家產這會子也只當是真的。呵,老太太想用離間計?他大老爺纔不會上當呢!

轉天王夫人也得了信兒,心下驚奇之餘又聽聞東跨院毫無反應,便笑著只當是無稽之談。旁的且不說,大老爺爲遠哥兒轉了籍,內中勾兌總要原先的戶牌,那大老爺就算是傻的,衙門中人總不會瞧不出戶牌真假吧?

再者說了,邢家又不止邢夫人一人,上上下下都不曾疑心遠哥兒,他又怎會是假的?除此之外,還有與黛玉的婚書做印證,林林種種疊加在一處,又哪裡假的了?

退一萬步,即便是假的,只怕也是大老爺尋了來謀奪林家家產的。王夫人心下瞧不上黛玉,巴不得促成此事呢,又豈會節外生枝?

這日下晌時,薛姨媽與鳳姐兒來王夫人處說話兒,其間提及此事,俱都一笑置之。

鳳姐兒冷笑道:“不過是奴婢臨死前反咬一口,我那會子還叮囑了不可四下嚼舌,誰知到底傳了出去。也虧得遠兄弟是個心胸寬廣的,不然定會來尋了我討個說法兒。早知那日如此情形,我就不該拉著遠兄弟去幫襯。”

薛姨媽連連頷首,說道:“遠哥兒是個心思正的,又哪裡假的了?”

薛姨媽心下對陳斯遠自是有一分情愫在,除此之外,這些時日多得陳斯遠點撥,這才免了薛家將夏金桂那毒婦娶進門,轉頭又爲薛家尋了一門好親事。

奈何薛姨媽兜兜轉轉託人說項,一直不曾與曹郎中家扯上干係,她心下還想著再求陳斯遠指點呢,自然要向著陳斯遠說話兒。

王夫人就笑道:“遠哥兒一心攻讀,眼看又是月考,自然無暇理會這等非議。不過這流言越傳越邪乎,鳳丫頭合該處置幾個亂嚼舌的婆子了,好生生的榮國府,豈能成了市井茶肆?”

鳳姐兒頷首應承道:“太太既然說了,那我回頭處置幾個亂嚼舌的婆子就是了?!?

正說話間,忽有丫鬟玉釧兒急匆匆入內稟報道:“太太、姨太太、二奶奶,遠大爺房外的小丫鬟蕓香與園子裡管灑掃的錢婆子鬧起來了!”

王夫人蹙眉問道:“怎麼就鬧起來了?”

玉釧兒道:“說是錢婆子背後嚼舌被蕓香聽到了,蕓香氣不過與其對罵起來,錢婆子罵不過,便將蕓香推進了水裡。虧得畫舫上有人,丟了繩索纔將蕓香撈上來。”

王夫人頓時看向鳳姐兒道:“實在不像話,鳳丫頭去問問,是誰的錯兒就打誰的板子!”

這兩日傳陳斯遠是冒充的也就罷了,茶餘飯後,那些僕役、丫鬟、婆子可沒少拿賈璉與柳燕兒的事兒嚼舌,其中自然避不過鳳姐兒。鳳姐兒自覺威嚴大損,正要拿人立威呢,因是聞言便起身道:“那我去園子裡瞧瞧?!?

當下鳳姐兒領了平兒等直奔園中而去,到得地方,便見小丫鬟蕓香渾身溼漉漉,紅玉正叉著腰與那錢婆子對罵,錯非園中幾個丫鬟、婆子攔阻,只怕又要打起來。

鳳姐兒一聲嬌叱,四下頓時鴉雀無聲。她到得近前略略蹙眉,面帶冷意,三言兩語便將是非曲直問了個清楚,果然是因著錢婆子背後嚼舌陳斯遠是假冒的。

鳳姐兒冷笑道:“主子的閒話也是你能傳的?連大老爺、大太太都只當這話是笑談,莫非你比大老爺、大太太還懂不成?”

錢婆子低眉順眼辯解道:“回二奶奶話兒,這事兒也不是我說的,我也是聽旁人提了一嘴——”

鳳姐兒冷笑道:“唷,還有別人說?那你說說是從誰嘴裡聽來的?”

錢婆子頓時傻了眼,這事兒哪敢說?說完還要不要做人了?當下支支吾吾試圖遮掩過去。

鳳姐兒情知此事沒法深究,乾脆定下責罰:扣除三個月錢糧,打二十板子以觀效尤。若下回再犯,數罪併罰徑直攆到遼東莊子上去。

當下便有婆子提了板子來,將那錢婆子按在地上噼裡啪啦打了二十板子。鳳姐兒大發雌威,一時間衆人噤若寒蟬、宵小懾服。

又略略安撫了委屈巴巴的小丫鬟蕓香,鳳姐兒便將一應人等遣散。卻說司棋便在不遠處觀量著,先前紅玉與那錢婆子罵架時,司棋氣得攥拳頭、絞帕子,錯非二奶奶來得早,司棋都恨不得自個兒上前替紅玉罵架。

她性子就是這般,認定了一個男人便不管不顧。更遑論論品貌、才俊,遠大爺都是上乘中的上乘,司棋自是對其傾心不已。誰敢背後數落遠大爺的不是,也就是司棋沒撞見,不然都不用紅玉,她自個兒就能撕了那嚼舌的婆子!

眼看二奶奶重重處罰了錢婆子,司棋這才略略舒了口氣。當下急忙往榮慶堂後樓尋去。

不一刻到得榮慶堂後樓前,卻聽見嬉笑聲自樓前的大花廳裡傳來。司棋駐足觀量,方纔瞧見自家姑娘與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都在花廳中敘話。

司棋挪步進得內中,甫一進來,那三姑娘探春就道:“往哪兒去了?方纔二姐姐認了罰,四妹妹便說各出一個丫鬟相撲,偏生你不在,繡橘只得乖乖認了輸。”

黛玉咯咯笑道:“頑笑話罷了,三妹妹怎麼又提?好好兒的姑娘家,偏要頑那勞什子的相撲,四妹妹也是詼諧?!?

探春便道:“這叫近墨者黑,莫看遠大哥素日裡極有正事兒,可私底下極詼諧,四妹妹時常往遠大哥房裡去,說不得耳濡目染之下,就染了這詼諧!”

惜春笑道:“遠大哥說了,愁眉苦臉是過一生,喜笑顏開也是過一生,既如此,何不高高興興的?”

二姑娘迎春讚歎道:“遠兄弟這話在理?!?

司棋守在一旁,待姑娘們說過了,這才笑著道:“我方纔往小廚房去吩咐給姑娘們預備果子、茶點,誰知剛好撞見遠大爺院兒裡的小丫鬟蕓香與錢婆子鬧了起來。”

探春納罕道:“好生生的怎麼就鬧了起來?”

司棋撇嘴道:“還能如何?那錢婆子背後嚼舌,大抵又說遠大爺是假冒的那事兒,正巧被蕓香聽了去,蕓香一時急切,可不就鬧了起來?”

此事不過兩日間便傳揚得人盡皆知,下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卻也不過當做談資;如三春、黛玉這等府中的姑娘,自是對此不屑一顧。

探春還在蹙眉,與陳斯遠最親近的惜春就道:“那些婆子該打!”

司棋笑道:“四姑娘說的沒錯兒,後來錢婆子將蕓香推落了水中,這事兒鬧到二奶奶跟前兒。二奶奶領著人親自來了一遭,罰了錢婆子三個月米糧,又當衆打了二十板子。說往後若是再犯,徑直打發去莊子上去?!?

探春頷首讚道:“虧得是鳳姐姐,不然家中的下人可就要上天了?!?

惜春卻不滿道:“若我是鳳姐姐,徑直將那婆子開革了就是。”

迎春笑道:“四妹妹還小,哪裡知道這內中的情由?”

賈母名爲榮養,又倡寬待下人,漫說是鳳姐兒,便是王夫人處置起下人來也束手束腳,生怕擔上苛責的名聲,擾了老太太清淨。

惜春點了點頭,也不知是不是懂了,隨即扭頭與黛玉道:“林姐姐,遠大哥過幾日只怕又要名列榜首,說不得今秋就能下場呢?!?

黛玉癟嘴道:“他下不下場,又與我何干?”

探春便打趣道:“若是遠大哥中了桂榜,可不就與林姐姐相干了?”

黛玉霎時間面上臊紅,探手便來呵探春的癢,叫道:“讓你再亂說,今兒定要給你個好兒!”

探春最是怕癢,咯咯笑著扭動身形,頓時自凳子上摔落,又趕忙爬起來躲閃,口中兀自打趣道:“林姐姐那日榮禧堂中所言可還作數?若是作數,我來日該稱姐姐還是嫂子?”

黛玉愈發氣惱,起身繞桌案追了探春半晌,奈何探春身子骨遠非黛玉可比。追了幾圈兒,探春還不曾如何,黛玉自個兒倒是累得出了一身細汗。

因著心下羞赧,黛玉便推說身子乏了,領了雪雁往榮慶堂回返。

方纔出了大花廳,那雪雁便道:“姑娘,我說什麼來著,遠大爺怎會是假的?偏紫鵑要來下蛆,她心裡巴不得姑娘嫁與寶二爺呢?!?

黛玉蹙眉呵斥道:“你也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耳不聾、眼不瞎的,用不著你們搬弄是非?!?

至於陳斯遠是假的……黛玉私下也當做笑談。旁的且不說,其人三五日便要往東跨院去請安,又爲邢家前後奔走,大舅舅都不曾質疑過,又怎會是假的?

與黛玉心思一般無二,那東北上小院兒裡的寶釵也是這般想的,於是便將搬弄是非的鶯兒好生叱了一通。

陳斯遠到得榮國府大半年,素來與人爲善,又爲各處謀劃,便是先前與之有齟齬的薛家都要道一聲‘好’,更遑論得了便宜的別處主子?

倏忽到得七月裡,陳斯遠考了月考,榮國府中的流言蜚語自是停歇了。便是偶然有人提起來,也不過是笑那錢婆子倒黴,撞在了槍口上。

邢夫人提心吊膽十來日,見果然一如陳斯遠所料,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七月初二日,陳斯遠散學後徑直尋上了燕平王府。待見了燕平王,便歷數西夷畏威而不懷德,話裡話外都是生怕朝廷上了西夷的當。

誰知那燕平王看傻子也似的盯著陳斯遠好半晌,旋即撇撇嘴,蹙著眉頭便將陳斯遠趕了出去。

陳斯遠面上訕訕,心下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燕平王哪根筋不對了。待轉過天來瞧了邸報,瞧著大順與英夷達成的通商條目,這才恍然大悟。

這頭一條便默許淡馬錫以東爲大順勢力範圍,徑直將紅毛番賣了個乾淨!往後十來條,大順雖開放了松江等爲通商口岸,可相應的英吉利也開放了身毒各處港口,說不上誰吃虧誰佔便宜。

最後一條尤爲緊要,乃是爲了平衡二者貿易,每歲大順採買英吉利產生鐵一萬萬斤,折銀八十萬兩。此一條先行三年,待三年之後二者重新議定生鐵採買數量,以平衡順英貿易。

陳斯遠撂下邸報,頓時心下五味雜陳。一邊廂是臊的,此番大順不但沒吃虧,貌似還佔了不少便宜。那身毒的鐵礦可比大順的鐵礦品質高多了,以絲綢、瓷器、茶葉等換了生鐵,自然是佔了便宜;

一邊廂心下生起豪情來,這大順因著並不閉塞,與西夷往來繁多,倒是不曾將英吉利當做尋常番邦。雖不免高高在上、心下鄙夷,卻也沒想著將其納入大順朝貢體系,得了面子失了裡子。

此番自個兒雖是庸人自擾,可不免心下極爲欣慰。

這日本待往小花枝巷去會一會尤氏姊妹,誰知馬車方纔到了寧榮后街,便有僕役尋來,叉手稟報道:“遠大爺,我家太太有急事尋遠大爺,還請遠大爺移步。” 來者乃是薛家的僕役,莫非薛姨媽又要尋自個兒問計。

似是瞧出來陳斯遠詫異,那僕役便低聲道:“今兒個晌午蟠大爺自金陵回來了?!?

薛蟠回來了?嘖,莫非這廝與賈璉鬧起來了不成?

他卻不知,薛蟠回得家中,待聽聞柳燕兒命喪黃芪,又是因著賈璉,頓時氣炸了,擼胳膊挽袖子便要尋賈璉計較。

薛姨媽並寶釵拼命阻攔,又好一番勸慰,方纔將其安撫下來。轉頭兒方纔好轉的賈璉又腆著臉親自登門道惱,將個姿容秀麗的清倌人送到薛蟠身前,又打躬作揖扇了自個兒幾巴掌,薛蟠這才含混著將此事揭過。

待賈璉一走,薛蟠又埋怨起陳斯遠來,只道其不曾說柳燕兒竟是個水性楊花的性兒。

薛姨媽呵斥了兩句,卻說不到點子上,寶姐姐實在聽不下去,只一句‘橘生淮南’便將親哥哥懟了回去。

那僕役見其若有所思,又拱手道:“遠大爺?”

“哦,好,容我回家換了衣裳,片刻就來?!?

僕役應下,這才快步而去。

陳斯遠打發了小廝慶愈去知會尤三姐一聲兒,這才下車自後門進了榮國府,兜轉須臾回了自家。

幾個丫鬟自是將其迎入內中,陳斯遠淨了手,趁著柳五兒爲其更衣之際,便將個油紙包遞送過去,低聲道:“前幾日一直不得空,這些你拿去泡茶,到時連蟲草也一道兒嚼了,最是滋補身子。”

柳五兒喜滋滋應下,笑道:“大爺忙著攻讀,也不必掛念著我……左右我這身子骨又不差這一兩日的?!?

陳斯遠笑道:“早一日康健了,早一日安心。你先服用著,若是沒了記得與我說?!?

“嗯?!绷鍍好蜃煨χ屑殸懫湔砹艘律选?

陳斯遠又飲了半盞茶,這才快步往東北上小院兒而去。

他依舊穿園而過,誰知方纔行道閘橋左近,迎面便撞見了司棋。

“哥兒!”司棋疾走兩步到得近前,屈身一福,眉宇間不免有些哀怨。

陳斯遠四下觀量一眼,眼見不遠處便有婆子,便偷偷扯了下司棋的手兒,低聲道:“一直等著我呢?”

“嗯?!?

陳斯遠道:“這幾日忙著月考,實在無暇他顧?!?

司棋癟嘴道:“哥兒自是要以正事爲緊要,只是……得空與我說兩句話就好?!?

陳斯遠笑道:“兩句怎麼夠?我還想著早起一睜眼便瞧見你呢?!?

司棋頓時心下熨帖不已,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又不禁紅了臉兒。

陳斯遠想著明日選一樣首飾、脂粉之類的送與司棋,便道:“姨太太相邀,聽說是文龍回來了,我須得趕快去。你且先回去,來日得空咱們再說話兒。”

司棋悶聲應下,卻見陳斯遠忽而挺直身形,略略比量了下,笑道:“咦?我好似又長高了些許,瞧著不比你矮了?!?

司棋身子不禁略略縮了些許,觀量一眼就笑道:“是呢,說不得到了年底,哥兒就比我高了?!?

這身量一直都是司棋的心病,那些沒起子的丫鬟、婆子私底下都稱她一丈青、母大蟲,便是那貪花好色的璉二爺見了她也遠遠繞開,唯獨遠哥兒非但不介意,眸中還帶著些許欣賞與貪戀。

這般好的哥兒,司棋纔不捨得撒手呢。

陳斯遠笑了下,趁著錯身而過又在司棋身前捏了一把,隨即快步往園子正門而去。

司棋杵在原地目送其離去,心下遐思不已,一雙手恨不得將帕子絞出水兒來。

卻說陳斯遠自正門出來,左邊廂便是東北上客院。那院門敞開著,自有婆子守著。陳斯遠到得近前,婆子趕忙招呼著,立時便有同喜來迎。

那同喜屈身一福道:“遠大爺可算來了,我家太太催問了好幾回呢。”

陳斯遠笑著頷首,隨著同喜往內中行去。不一刻便有薛蟠來迎,二人自是熱絡招呼,隨即一道兒進了正房裡。

內中薛姨媽端坐榻上,見了陳斯遠也含笑起身,雖不見寶姐姐身形,可堂中與西梢間多了一道屏風做隔斷,其後影影綽綽,料想寶姐姐定在屏風後聽聲兒。

陳斯遠見過禮,落座後一邊廂飲茶,一邊廂與薛蟠說起金陵情形來。那薛蟠頓時忘了先前的不快,起先還在說金陵風貌,說著說著便說起那莫愁湖上的畫舫來。

薛姨媽越聽越覺得不像話,趕忙咳嗽一聲止了其話頭,這才說道:“遠哥兒,今兒個請你來……實在是蟠兒那事兒,沒辦成?!?

“沒辦成?”陳斯遠納罕道:“怎麼就沒辦成?”

薛姨媽頓時蹙眉惆悵不已,剜了一眼薛蟠,薛蟠頓時蔫頭耷腦。薛蟠自覺無趣,起身道:“這個,遠兄弟稍坐,我,我去更衣。去去就來!”

當下龍行虎步,竟逃也似的出了正房。

陳斯遠心下納罕不已,不禁朝著薛姨媽看去。

薛姨媽便嘆息道:“胥吏那邊廂好說,使了三百兩銀錢便能辦妥;四房那邊廂得了兩處鋪面,本也應允了……誰知蟠兒酒後亂言,此事竟被三房聽了去?!?

金陵一案,雖有王子騰參與,可出力更多的只怕是薛家各房。那薛家三房巴不得大房家業盡數分了,又豈容薛蟠行此偷天換日之策?當下糾集了一衆族人,與四房大鬧了一場。

四房叔父生怕招惹了官司,當即矢口否認,並當場賭咒發誓,只道絕無此事。待薛蟠酒醒之後喜滋滋來尋四房叔父,其人立時變了臉,三兩句便將薛蟠打發了出去。

錯非隨行的小廝是個機靈的,只怕薛蟠這會子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呢。

陳斯遠聽得哭笑不得,只嘆息道:“事以密成,言以泄敗,成於心思,謀於深思啊。”

薛姨媽紅了眼圈道:“悔不當初啊……早知如此,當日就合該行那上策……又或者我親自跟著蟠兒走一遭。事已至此,那下策已然行不通。遠哥兒,這上策……不知可還有法子?”

陳斯遠在國子監廣交善緣,自是有些門路。不過這等掉腦袋的事兒,他哪裡敢去操弄?因是便道:“姨太太高看我了,我不過一介書生,功名都沒有,又哪裡操辦得了這等事兒?若依著我,姨太太不若私底下去求了老爺纔好。”

“這……總不好張這個口啊?!?

陳斯遠笑而不語。

薛姨媽思量一番,便咬著下脣道:“罷了,爲了蟠兒,我便是舍了這臉面又如何?”

陳斯遠頷首道:“姨太太這般想就對了。”

那薛姨媽面上愁容稍褪,轉而又道:“今兒個急著尋遠哥兒,實則還有一樁事。我舍了臉面託付了幾人,誰知曹家一直不鹹不淡的,既沒應承,也沒說死。遠哥兒,這到底是何意?。俊?

陳斯遠心下暗忖,那曹郎中素來謹慎,從不肯落人話柄。薛姨媽乃是內宅婦人,此番趕鴨子上架,只怕不知官場裡的門道。

當下便問道:“姨太太是如何與曹家遞話兒的?”

薛姨媽便道:“我只說願過彩禮兩萬兩……這,總不能錯吧?”

陳斯遠哭笑不得,連連搖頭,嘆息道:“姨太太,送禮可不是這般送的。”

薛姨媽道:“那該如何送?總不能平白送去兩萬兩銀票吧?”

陳斯遠繼續搖頭:“姨太太便是送了,曹郎中只怕也不肯收啊?!?

“那依著遠哥兒——”

陳斯遠略略思量,便道:“來日姨太太再尋人遞話兒,只說手中有百草堂股子轉讓,作價五千兩。待曹郎中買去,姨太太再另託人溢價買回來。如此左手倒右手,兩萬兩銀子不就送了出去?”

薛姨媽猶疑不已,道:“只是……這般無憑無據的——”

話不曾說完,便聽得屏風後輕咳了一聲兒。

薛姨媽頓時恍然,又眼見陳斯遠神色淡然,忙改口道:“遠哥兒既這般說,料想定有成算。好,來日我便這般處置?!?

又略略坐了坐,陳斯遠眼看臨近晚點時分,便起身告辭。薛姨媽緊忙起身相送,誰知屏風後又是一聲輕咳。薛姨媽面上怔住,便打發了同喜去送。

卻說陳斯遠緩步而行,方纔自東北上小院兒出來,身後果然便有腳步聲追來。

“遠大哥。”

陳斯遠停步,便見一身素淨的寶釵追了出來,手中還提了個油紙包。

寶釵上前屈身一福,道:“這是新才得來的雲霧茶,媽媽囑咐我給遠大哥送來。”

陳斯遠道謝接過,瞥得寶姐姐頭上的羊脂玉釵有些鬆落,便道:“這等事兒打發丫鬟來送就是,何必勞煩薛妹妹?”

寶釵卻道:“我正要去尋黛玉耍頑,剛好順道兒?!?

說話間瞥了同喜一眼,那同喜極有眼色,就笑道:“既如此,就有勞姑娘了,我倒是偷一回懶。”

同喜說罷回返院兒中,陳斯遠探手一請,與寶釵便隔著半步並肩而行。

寶釵便道:“幾次三番,多謝遠大哥點撥了?!?

陳斯遠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過是動動嘴,真個兒處置起來,還是要姨太太自個兒纔好?!?

寶釵顯是知道好歹的,搖頭道:“話不是這般說的——”

有些話寶釵不好明說。此番薛蟠來回數月,奔波一場卻落得一場空,寶姐姐心下失望至極!人家遠大哥擺明車馬,連如何操辦的細則都說了出來,即便如此,親哥哥還能將此事辦砸了……這讓寶釵如何做想?

即便他日寶釵果然嫁進了榮國府,能護得哥哥一時,莫非還能護得住一世不成?

寶姐姐先前本就信了陳斯遠的說辭,此前不過是礙於薛姨媽方纔悶在心底。如今出了此事,寶姐姐只覺再不能由著自個兒媽媽、哥哥沒頭蒼蠅一般亂撞了。

攀附權貴自然是好的,可打鐵也須得自身硬。似自家哥哥這般性子,莫不如困囿家中混吃等死,開枝散葉多生幾個孩兒纔好。至於頂門立戶、打理家業乃至於重現祖上榮光,這事兒與其寄希望於薛蟠,莫不如指望還不曾出世的侄兒呢!

思量間到得轉角處,寶釵擡眼便見一株半禿的海棠自輔仁諭德議事廳院兒裡探出來。當下不禁感嘆道:“這十樣錦合該連根拔除了去,根系已爛,留之何用?”

陳斯遠略略停步,瞥了一眼那海棠,指著其中一枝掛滿了新葉的紙條道:“根系既爛,去根留枝就是了。且花開花落自有定數,薛妹妹又何必強求?”

陳斯遠本道還要與寶釵打機鋒,誰知寶姐姐忽而扭身仰頭看向他,徑直說道:“我如今不想強求,遠大哥可要強求?”

少女秋水一般的眸子盯過來,雖不曾說什麼,卻好似什麼都說了。陳斯遠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好端端的不打機鋒,怎麼突然拋來了直球兒?寶姐姐你這是要鬧哪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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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6章 險些壞事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143章 晴雯第291章 暗潮迭生第90章 苗兒 條兒 五兒第311章 釜底抽薪第323章 茶香四溢第21章 孫師叔第249章 邢夫人點鴛鴦譜第289章 一舉三得第79章 事發(求訂閱)第203章 不欺心第118章 我信你就是了第16章 賀禮第145章 有意第33章 結交(上)第83章 盜人(求訂閱)第196章 三姊妹合議嫁母第162章 薛姨媽問計第327章 佛龕倩影遮魍魎第93章 又生變故第61章 書房繾綣第157章 無獨有偶第153章 譏諷第220章 曲外之意第210章 襲人之憂第248章 飲食男女第266章 慶生辰 欲納妾(第二更求月票)第246章 賭棋潑茶 風聲又起第205章 甄家 李家第35章 請託第31章 虛情假意第121章 有來有往第19章 秦氏其人第182章 一出好戲第99章 探病第282章 桑間濮上第21章 孫師叔第127章 撞破好事第325章 設套第146章 惡疾第144章 顧繡第247章 風月事第315章 治親喪窺財生異念第251章 姻緣事第290章 鳳姐兒得計第1章 留餘慶秋日閒坐 忽有遠親來投第75章 婚書第159章 重五女兒節第267章 虧空(第三更求月票)第36章 小院旖旎第191章 勘得破 逃不過第312章 天上掉下來遠哥哥第210章 襲人之憂第290章 鳳姐兒得計第140章 人爲財死(求月票,滿一千加更)第241章 時來天地皆協力第20章 寧府聽聞第6章 賺香菱第327章 佛龕倩影遮魍魎第26章 婚約第119章 生髮在即第30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下)第135章 寶釵心思 邢王合流第61章 書房繾綣第74章 真心第238章 母女攤牌第268章 另起心思第231章 紛沓而來第126章 邢夫人下蛆 史湘雲來府第59章 黃雀第66章 驚變(求追讀)第154章 好營生第114章 再遇燕平王第85章 疑心(求訂閱)第60章 贈刀第39章 風乍起第84章 造釁開端實在寧(求訂閱)第152章 找死第171章第129章 揚名須趁早第282章 桑間濮上第185章 送上門來第227章 不歡而散第21章 孫師叔第126章 邢夫人下蛆 史湘雲來府第332章 驚寒徹骨裂錦聲第203章 不欺心第37章 先收利息第292章 工坊第318章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第64章 抱屈(求追讀)第236章 叔嫂魘魔法(下)(第一更求月票)第267章 虧空(第三更求月票)第292章 工坊第276章 蛛絲馬跡第151章 處置第229章 出氣兒第75章 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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