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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姻緣事

“寶姑娘素來聰慧,不想事到臨頭反倒著了相。”香菱正說著,忽見寶姐姐眸中顯出幾分笑意來,頓時恍然道:“原來寶姑娘——”

寶釵唬得緊忙掩了香菱的口,扭頭兒眼見同喜不曾往這邊廂瞧來,趕忙扯了香菱低聲道:“輕聲些!”

香菱便壓低聲音笑道:“寶姑娘好心思。”

寶姐姐嗔看了其一眼,扭頭與同喜交代一聲兒,便扯著香菱往大觀園而來。

寶姐姐情知大觀園中人多眼雜,生怕隔牆有耳,便領著香菱一路回返蘅蕪苑。待進得房中,寶姐姐方纔數落道:“看破不說破,險些被你壞了好事!”

香菱便嬉笑道:“我便說嘛,連我都看破了虛實,寶姑娘又怎會著了相?”

寶姐姐這才露出笑意來,吩咐鶯兒準備茶水,與香菱一道兒落座,問道:“他……怎麼說的?”

香菱笑著道:“老爺沒說什麼,心下想是自有主張呢。”

寶姐姐心下暗忖,只怕陳斯遠也是想著,若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大不了惡了大老爺、搬出榮國府就是了。

這臨亂關切、訴衷腸自是讓人心下熨帖,可這般臨危不亂、成竹在胸的模樣,倒是更讓寶姐姐醉心。

寶姐姐也是個貪心的,自是想著心上人既成竹在胸,待自個兒又柔情蜜意。因是與香菱說過一會子,眼看香菱要告辭,便囑咐道:“你回去了——”

寶姐姐欲言又止,香菱卻是個聰慧的,只掩口笑道:“寶姑娘放心,我只與大爺說姑娘急得直掉眼淚就是了。”

寶姐姐嗔道:“也不用這般誇大……只說我愁眉不展也就是了。”

香菱笑著應下,這才告辭而去。

寶姐姐暗自思量一番,正要往東北上小院兒去,誰知鶯兒便在外間道:“姑娘,林姑娘來了!”

寶釵緊忙揉了揉眼睛起身來迎,誰知才至房門前,便見黛玉款步而來。打量寶姐姐一眼,頓時嬉笑道:“你這人藏著奸呢,這會子合該笑出聲兒來纔對,扮悲切給誰瞧呢?”

寶姐姐嗔道:“還不許我私底下難過一會子了?”

黛玉湊過來哼聲道:“二姐姐纔要難過呢,此番逼宮不成,來日哪兒還有指望?倒是你,順勢倒逼了姨太太、太太掰扯個分明,我看啊……要不了幾日好事就將近了。”

寶姐姐心下訝然,雖早知黛玉聰慧,卻不想其看得這般分明。因是趕忙扯了黛玉求告道:“好妹妹,這話兒可不好往外頭說去。”

黛玉嗔道:“我若往外頭說,哪裡還會與你浪費口舌?”

寶姐姐聞言頓時賠笑將黛玉推進屋裡,待其落座又親自奉茶,這才說道:“不想容兒竟瞧得這般分明。”

黛玉得意一歪頭。她姻緣早定,再無改易之能,自此便在一旁隔岸觀火。林妹妹本就是個聰慧的,許是之前‘身在此山’瞧不分明,待此時將前後因由瞧了個清楚,哪裡還琢磨不清內中的門道兒?

忽而反應過來寶姐姐打趣自個兒,黛玉禁不住俏臉兒一紅,扭頭剜了其一眼,道:“寶姐姐倒是好運道,先前二姐姐若是按部就班,只怕那勞什子‘金玉良緣’還有的拉扯呢。這回催逼一番,不論如何舅媽都要給個準話兒,反倒稱了你的心意。”

寶姐姐暗自得意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這世間的事兒,有時只消自個兒做得好了便成,餘下的變數,說不得自個兒就敗落了呢。”

頓了頓,又道:“你既知內情,怎地又來了?”

黛玉道:“我若不來,豈能瞞得過旁人?”

寶姐姐頓時歡喜起來,上前摟了黛玉搖晃道:“好容兒,無怪我一來就瞧著你可親。”

黛玉被哄得露出笑模樣,說道:“你這人心思太多,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盼著你來日別欺負了我就好。”

寶姐姐笑吟吟挪開身形,兜轉到黛玉正面兒認真道:“嗯,來日定不會欺負了容兒。”

“你還說!”黛玉羞惱著要來呵癢。

寶姐姐趕忙笑著躲開,又道:“其實那日他也給我取了字的。”

黛玉頓時停步,納罕著瞧過來。

寶姐姐不禁回味著笑道:“是洛字。”

黛玉忍不住笑道:“那豈不是姊妹們都取了字?莫非他還想著盡數都搬進陳家不成?”

寶姐姐忍不住掩口而笑,打趣道:“那倒是好呢,到時候也起個大觀園,咱們來日也是這般相處著,一直到老。”

誰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黛玉倒是動了心思,禁不住暢想道:“若是嫁了人也能如閨閣中一般姊妹們每日嬉鬧著,那倒是極好呢。”

寶姐姐啼笑皆非,說道:“我不過是說笑,偏你還當了真。回頭兒我與他說說,看他如何笑話你。”

黛玉哼哼兩聲兒,驟然又來呵癢。寶姐姐不查之下頓時中了招,眨眼間笑成了滾地葫蘆,扯著黛玉也倒在地上,一時間素淨的蘅蕪苑裡滿是古怪的笑聲。

不知道的,還當是寶姐姐忍不住啜泣呢。

待寶釵與黛玉一併用過晚飯,黛玉方纔施施然迴轉瀟湘館。

寶姐姐又去了東北上小院兒一趟,與薛姨媽說過一會子話兒,待過了晚點纔回轉蘅蕪苑。

本道這日再無旁的事兒,誰知戌正時分,鶯兒正伺候著寶姐姐沐足,忽而便聽得房後‘噗通’一聲重物落地。

蘅蕪苑依山而建,屋脊與山上盤道平齊,便是有一道後牆阻隔,也攔不住有心人翻越。

主僕兩個頓時對視一眼,鶯兒胡亂擦了手道:“姑娘,我去瞧瞧。”

寶釵嫺靜應下,只當是園子裡的活物不小心遊逛到了蘅蕪苑。

那鶯兒披了衣裳、挑了燈籠自後門出來觀量,誰知須臾便驚呼一聲兒。

寶姐姐撂下書卷不禁蹙眉,喊道:“鶯兒,瞧見了個什麼?”

聽見寶釵說話兒,前頭便有婆子到門前問詢。

此時就聽鶯兒回道:“沒,不知哪兒來的貓兒落在後院兒打架呢。”

寶姐姐不疑有他,便吩咐前頭婆子道:“無事,你們且去歇著吧。”

前門婆子應下,自去廂房歇息。少一時,後門吱呀一聲打開,鶯兒進得內中,面上古怪著湊過來,低聲與寶姐姐道:“姑娘……遠大爺來了。”

寶姐姐狐疑瞧了其一眼,這才訝然道:“啊?”

就見鶯兒笑著遙遙一指,寶姐姐扭頭便見陳斯遠打了珠簾笑吟吟踱步入內。

寶姐姐驚、喜交加,一時忘了自個兒還在沐足,猝然起身又身形一歪,誒唷一聲兒便要栽倒。

那陳斯遠兩步搶上前,探手便將溫香軟玉一般的寶姐姐攬在懷裡,嘴裡兀自戲謔道:“妹妹何必這般急切?那夫妻對拜總還要兩年呢。”

寶姐姐顧不得羞赧,強撐起身形來,一雙水杏眼驚喜著看向陳斯遠,說道:“你,你怎地來了?”

陳斯遠扶著寶釵落座牀頭,笑吟吟道:“興起而來,與妹妹說會子話兒就走。”

興起而來……言外之意自是想寶釵了。至於今日之事,他自是信得過寶姐姐的智慧,也就不用過來安撫。

寶姐姐聞言只覺心下分外熨帖,此時方纔紅雲上臉,羞得別過頭去。那水盆中的一對兒菱腳更是不安地疊在一處,十根腳趾摳摳著,好似要摳破水盆挖個地縫兒鑽進去一般。

“你,你——”

陳斯遠低頭掃量一眼,頓覺寶姐姐的菱腳白皙豐潤,十根腳趾點了蔻丹,侷促不安的模樣分外惹人喜愛。

他便笑著道:“我去書房裡等妹妹。”

“嗯。”

寶姐姐應下,眼見其果然去了書房,趕忙扯了帕子擦拭了一對兒菱腳,趿拉了繡花鞋,待面上紅雲稍褪,這才捋著髮絲挪動蓮步朝書房而來。

臨到書房前又扭頭瞧了一眼,鶯兒這會子正掩口笑著,見狀趕忙垂頭往臥房裡去忙活了。

寶姐姐挑開紗簾進得書房裡,眼見陳斯遠負手而立,正觀量著書架上的書冊,忽而面上一變,趕忙湊過去道:“你,你過會子莫非也要翻牆走?”

陳斯遠扭頭笑道:“不過一人高的矮牆,疾行幾步也就翻過去了。倒是妹妹——”陳斯遠指了指書桌上的金剛經,說道:“怎地看起佛經來了。”

寶釵道:“心緒不寧,可不就要讀會子佛經以安心緒?”

陳斯遠略略思量,笑著道:“你且放心,太太斷沒有應允‘金玉良緣’之理。”說話間探手便將桌案上的佛經抄起。

寶姐姐頓時探手欲止住其,可話到嘴邊又咬著下脣止住了。

陳斯遠隨手一翻,旋即眨眨眼,撂下佛經笑著與寶釵道:“好個寶妹妹,佛經的書皮,裡面竟是《牆頭馬上》。”

牆頭馬上,全名裴少俊牆頭馬上,講的是李家千金與裴家少年郎遊園偶遇,一見鍾情。以至相約私奔,李家千金更是在裴家隱居七年。其後幾經波折,二人方纔再得團圓。

寶姐姐頓時掛不住臉兒,湊過來腦袋抵著其心口道:“我,我是瞧著內中的詞兒極不錯……”

陳斯遠順勢將其攬在懷中,低聲道:“不過是打發光景的話本子,以妹妹的心智,又豈會信了內中的書生臆語?”

寶姐姐這纔敢擡眼看人。

陳斯遠扯著柔荑,自個兒先行坐在椅子上,又扯了寶姐姐讓其坐在自個兒腿上。寶姐姐心下羞赧,低聲嗔道:“鶯兒還在呢——”

陳斯遠道:“這又何妨?左右她素來有眼色,斷不會這會子過來攪擾。”

寶姐姐生怕他作怪,趕忙道:“下晌時聽大太太說起那樁事,真真兒天崩地裂一般,我……我都不知如何走出榮慶堂的。”頓了頓,又道:“後來隨著媽媽去了東北上小院兒,心下這才思量了個分明。真真兒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陳斯遠低聲道:“妹妹便是信不過旁人,總該信得過我纔是。”

寶姐姐便舒了口氣,道:“早先我只當二姐姐是個木訥的,誰知竟是個藏拙的。虧得此番大太太出了昏招,不然我還怕二姐姐算計了你呢。”

瞧著那微蹙的眉頭,嗔怪的俏臉兒,落在陳斯遠眼裡活生生成了護食的小花貓。

陳斯遠便摟緊了寶姐姐,貼著溫香軟玉,低聲說道:“姨太太……此番可是急了?”

“嗯!”寶姐姐笑著頷首,說道:“媽媽急得團團轉,恨不得那會子就去尋了姨媽問個分明呢……連都怪寶玉的話兒都說了出來。”

“哈?”

眼見陳斯遠不解,寶姐姐便咯咯咯笑著將那時情形說了一通。

陳斯遠暗忖,自個兒最近還是別見薛姨媽了,免得這女子起了疑心病。

二人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子,陳斯遠逐漸不老實起來,口中卻說道:“只恨妹妹不好遠行……若妹妹能遠行,方此之際,咱們一道兒往那香山避暑幾日,想來是極好的。”寶姐姐一邊廂捂緊衣襟,卻抵不住怪手探入其中,一邊廂也不禁心生嚮往,只道:“不急,往後……往後自有機會。”

膩哼一聲兒,寶姐姐略略觸碰便動了情,二人對視一眼,頓時貼在一處。

這男女私會,既肌膚相親,底線便一步步往後退。寶姐姐自也是如此。

她起先還想著只略略溫存呢,誰知須臾光景便忘乎所以,全憑陳斯遠胡亂施爲。

陳斯遠好生一親芳澤,生生將寶姐姐揉搓得渾身顫慄了,耳聽得外間梆子響,這才戀戀不捨而去。

寶姐姐這會子麪糰兒也似,羞得起不來身,只得招呼鶯兒來提了燈籠去送陳斯遠。

待須臾,寶姐姐方纔移步回了臥房。等到鶯兒迴轉,寶姐姐問過情形,鶯兒便笑道:“姑娘不知,遠大爺翻牆頭好似如履平地。略略跑了兩步,手扒腳踩,整個人嗖的一聲兒就翻騰過去了。”

寶釵這才放下心來,趕忙道:“夜了,你也早些歇著,我睡了。”

說罷覆了錦被,鶯兒爲其掖了被角,這才自行去洗漱。誰知鶯兒一走,寶姐姐便肉蟲也似翻騰一番,紅著臉兒將貼身小衣揉作一團,徑直藏在了腳邊。

今日先驚後喜,寶姐姐蒙著被子臉紅不已,待想到方纔羞人之處,頓時連耳根子都紅了。

好一番輾轉反側,暖閣裡的鶯兒發出細碎的鼾聲,外間梆子響過幾回,又隱隱聽得雞鳴聲,寶姐姐這才耐不住睏倦睡了過去。誰知夢裡又起旖念,待寶姐姐醒來,只覺身下溫涼滑膩,頓時羞得沒臉兒見人……

一徑到得日上三竿,寶姐姐方纔洗漱拾掇了,轉頭兒便見鶯兒欲言又止而來。

寶姐姐略略蹙眉,不禁問道:“又有何事?”

鶯兒低聲道:“姑娘,園子裡都傳鬧鬼呢。”

“嗯?”

“何婆子昨兒個夜裡起夜,正瞧見一道白影從山上飄下來,轉頭落在省親別墅左近就沒了蹤影。”

說話間鶯兒已然憋不住露出笑意來。寶姐姐略略思量,昨兒個陳斯遠可不就穿著一身兒月白衣裳?面上忍俊,心下思量著,下回見了他定要打趣一番。好好兒的孝廉,如今竟學了那書中沒起子的書生,也來扮那竊玉偷香的色鬼了!

心下嗔怪了一番,禁不住又想起昨夜旖旎來,不覺又紅了臉兒。轉而又盼著下回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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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堂茅舍。

小丫鬟蕓香蹦蹦跳跳而去,陳斯遠扭頭,便見香菱、紅玉、五兒俱都面色古怪。

陳斯遠蹙眉嘆息一聲,慢騰騰落座,呷了口茶水才道:“想笑就笑。”

嗤的一聲兒,三女都笑出聲兒來。那紅玉就嗔道:“虧得何婆子膽兒小,若換個膽兒大的,說不得大爺就得捱了棍棒伺候呢。”

香菱愈發樂不可支。

陳斯遠蹙眉思量半晌,吩咐道:“來日給我做一身皁衣就是了。”

紅玉怔了下,道:“大爺還想著常來常往不成?”

五兒掩口笑道:“大爺打趣呢,偏紅玉姐姐當了真。”

香菱則道:“昨兒個……也是一時情急,哪裡敢真個兒常來常往。”

紅玉稍稍舒了口氣,可轉頭見陳斯遠沉吟不語,頓時思量著,莫非自家大爺是認真的?

她們又哪裡知道陳斯遠的心思?先前只當寶姐姐是‘任是無情也動人’,誰知那冷香丸一停,這寶姐姐就成了水做的。如今二人正如漆似膠、打得火熱,莫說陳斯遠戀戀不捨,只怕寶姐姐也想著念著呢。

這情慾二字,情在欲前頭,古人誠不我欺。因情生欲,比那單純的瀉火自是多了一番情趣。

幾個丫鬟嘰嘰喳喳半晌,紅玉便道:“別的暫且不管,說不得今兒個東跨院又要來叫大爺過去呢。”

邢夫人鬧得這一出,還不知如何收場呢,須得聽聽大老爺賈赦怎麼說。誰知左等不見人來叫,右等不見人來傳,待到了這日下晌,小丫鬟蕓香來報,說是大老爺輕車簡從,竟奔著津門去了。

莫說是幾個丫鬟,便是陳斯遠自個兒都納罕不已。轉頭兒尋了小廝慶愈掃聽一番,這才知曉今兒個京師膠乳價碼都漲到每斤七分銀了!

陳斯遠聽得咋舌不已!這還是前頭的皇商拼命割膠乳發賣的結果,若是來日自個兒惜售,這膠乳豈不要漲到一錢銀子一斤的天價?

這般算來,成本直逼原始的曲木車輪了,想來不是長久之計。心下又計較一番,琢磨著那鐵製輪轂還須得藏一陣子,等自個兒真正接手了膠乳營生再說。

待到得過了申時,纔有苗兒來請。

陳斯遠心下正氣惱邢夫人自作主張呢,早拿定心思給其一番顏色看看,便道:“今日定下了國子監友人小聚,過會子便要啓行,你去回了姨媽,就說今兒個不得空,待來日我再去請安。”

苗兒原本臉上還噙著笑,眼見陳斯遠神色凝重,這才察覺不對。苗兒自是知曉,面前的哥兒脾氣順的時候嬉笑怒罵,由著丫鬟們與其打成一片;但凡脾氣不順,莫說是姨太太,便是老太太都能硬頂回去。

當下緊忙乖順應下,扭身去回邢夫人。

此番邢夫人錯處有二,一則自作主張,陳斯遠都婉言推拒了,轉頭竟硬要撮合其與迎春;

二則請示賈母也就罷了,偏生又當著一衆姊妹的面兒說出來,如此一來,此事哪裡還能轉圜?來日若這婚事不成,你叫二姑娘迎春來日如何做人?

陳斯遠猜都能猜到自個兒此番若是去了東跨院,邢夫人小意道惱,不行就撒潑打滾,再不行一準兒搬出四哥兒來。再如何說也是給自個兒生了孩兒,待其搬出四哥兒來,陳斯遠又如何與其計較?

於是乾脆三十六計走爲上,先晾邢夫人一些時日再說。

於是乎苗兒前腳剛走,陳斯遠便將素日裡的書卷打了個包袱,在園子裡尋了鶯兒,囑咐其給寶姐姐傳個話兒,隨即揹著便往新宅躲清淨去了。

卻說苗兒一路忐忑迴轉,進得正房裡回話。那邢夫人心下七上八下,正琢磨如何答對小賊呢,眼見只苗兒自個兒回來的,頓時蹙眉問道:“哥兒怎麼沒來?可是又去新宅了?”

苗兒道:“哥兒說約好了與國子監友人小聚,又說來日再給太太請安。”

邢夫人雖城府不多,可這等氣話又豈能聽不出來?

苗兒擡眼又說道:“哥兒……瞧著面色不大對,好似正氣惱著呢。”

邢夫人嘴上一撇,道:“我處處爲他著想,偏要跟我鬧脾氣,這上哪兒說理去?”擺擺手打發了苗兒退下,邢夫人琢磨著,等到了明日自個兒往那清堂茅舍走一遭就是了。

小賊素來是個心胸寬的,料想自個兒伏低做小一番,再瞧在四哥兒的情分上,此事總能揭過吧?

誰知轉天邢夫人一早便撲了個空,問過紅玉才知,敢情昨兒個陳斯遠根本就沒回。又問其何時回返,紅玉只道她也說不準。

邢夫人總不好追去新宅,因是隻能蹙眉悶頭回轉,想著隔天再來尋。

誰知翌日陳斯遠未歸,再翌日寧國府擺酒,邢夫人只與陳斯遠匆匆照了一面兒,下晌時小賊又躲去了新宅!

邢夫人不由愈發惶惶,只道此番真個兒惱了陳斯遠,偏生又出不得府,只能悶在東跨院胡亂思忖。

誰知這日王善保家的來催,說道:“寶二爺養過三十三天,今日仍搬回怡紅院,於情於理太太都要去瞧一眼。”

因一直惦記著陳斯遠,這會子邢夫人神情懨懨。又念及自個兒與二房好歹情面上過得去,便不情不願起身,領了丫鬟、婆子往王夫人院兒而來。

到得地方,眼見薛姨媽、鳳姐兒、李紈、三春、黛玉、寶釵、湘雲、邢岫煙都在,少不得好一番寒暄。待臨近辰正時分,那王夫人的正房方纔開了門。

寶玉頓時好似出籠的野狗一般,尋了姐姐妹妹們好一番熱絡,因又要搬回怡紅院,寶玉便不情不願暫且與姐姐妹妹們別過,隨著襲人等往怡紅院而去。

鳳姐兒忙前忙後,李紈領著三春往後頭抱廈裡學女紅,黛玉、寶釵、湘雲各自回返,邢夫人與薛姨媽則進了王夫人房。

妯娌、姊妹別過多日,自是好一番虛情假意,待吃了一盞茶,那邢夫人方纔告辭而去。

內中只餘薛姨媽與王夫人,眼見金釧兒、玉釧兒等都去了怡紅院幫襯,薛姨媽便按捺不住,與王夫人說道:“自古福禍無門,虧得……高人幫襯,不然說不得寶玉就讓人害了去。”

王夫人不勝唏噓,頷首道:“是啊,我就這一個命根子,他若不好了,我也不能活了。”

薛姨媽哄勸兩句,順勢就道:“寶玉翻過年來也十三、四了,姐姐……這婚事是不是也該定下來了?”

王夫人一怔,又拿了素日裡那套言辭唬弄道:“我心下又何嘗不想?只是如今那孽障的婚事,又豈是我自個兒做得了主的?他自小就養在老太太房裡,妹妹瞧瞧他身邊兒的丫鬟,哪一個不是老太太指派的?”

薛姨媽笑著道:“姐姐說的雖然不錯,可這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夫人自說自話道:“這也就罷了,如今大姑娘……娘娘的心思也不好說。前一回妙玉去宮中說過寶玉的婚事,娘娘只說寶玉如今還小,不急著定下。”頓了頓,眼見薛姨媽面色冷淡下來,又找補道:“不過上回省親,娘娘見了寶釵,心下便極爲得意呢。”

王夫人存的什麼心思?一則拆借了薛家的銀錢,賈家如今哪裡還得上?有這金玉良緣吊著,薛姨媽自然不好討要;二則,自也存了那騎驢找馬的心思。

大姑娘元春晉了賢德妃,來日說不得就能晉貴妃呢。寶玉到時候可是貨真價實的國舅老爺,寶釵雖是個好的,可薛家的家世又豈能配得上國舅爺?

薛姨媽嘆息一聲,頷首連連,道:“姐姐的爲難之處,我自是知曉。只是……如今我家也難啊。”

頓了頓,薛姨媽訴苦道:“姐姐也知,那小選始終沒音信,銀錢砸了二三千也不見動靜,八成是沒了指望。這寶釵若是選做贊善,好歹還能多留二年;若選不上,如今就得選人家了。”

王夫人納罕道:“妹妹何必這般急切?寶釵那丫頭品貌上佳,哪裡就要急著定下婚事了?”

“如何不急?”薛姨媽道:“寶釵正月裡過了生兒,翻過年也十六、七了。咱們這樣的人家,自然不用學了貧民百姓,早早便將女兒嫁了去。可至多也就留到十八,再留……豈不是成了老姑娘?

再說這婚姻大事,可心的姻緣又哪裡那般好碰?說不得便要碰上一年,商討婚事也要一年,如今可不就要緊著操辦了?”

王夫人關了三十三日,一心撲在寶玉身上,倒是無暇理會外間之事。因是隻當薛姨媽又來催逼,心下不由得也有幾分厭煩。

忽而想起先前自個兒撮合遠哥兒與寶釵來,順口便道:“那話怎麼說的來著?有福之人不用求,妹妹又何必捨近求遠?那遠哥兒不知比寶玉強到哪兒去了,前頭只與玉兒定了兼祧之禮,寶釵若是嫁了去,豈不是好事一樁?”

薛姨媽一時怔住,全然不曾想到自個兒還不曾提及,反倒是王夫人先提了出來。

王夫人觀量薛姨媽神色,只當妹妹不曾想過此事,便笑吟吟勸說道:“妹妹不妨細想,那遠哥兒與寶釵年歲相當,放在一處一對兒璧人也似,可是登對?且遠哥兒小小年紀就過了桂榜,下一科說不得一朝登天,便成了那館閣裡的相公呢。

有道是手快有、手慢無,妹妹心下所求,那遠哥兒都能辦到,何不撮合寶釵與遠哥兒?”

薛姨媽心下五味雜陳,暗忖自個兒竟被好姐姐哄騙了數年,直到此時圖窮匕見,才知好姐姐從未瞧上自個兒的寶釵。

罷了罷了,金玉良緣既然指望不上,不如便宜了那小良人了。

薛姨媽暗自舒了口氣,擡眼又愁眉苦臉道:“姐姐這念頭我倒不曾想過,可聽姐姐這般說……也未嘗不可。”

王夫人心下歡喜,笑著道:“都是自家姊妹,我還能哄了你,推寶釵下火坑不成?”

薛姨媽忽而蹙眉道:“只是……前幾日有人搶先一步。”

王夫人訝然道:“搶先一步?怎麼說的?”

薛姨媽便唉聲嘆氣,將那日邢夫人種種一一說了出來。

王夫人聽得眉頭緊蹙。心下琢磨著,自個兒先前還想著撮合王雲屏與陳斯遠,誰知兩廂相看卻結了仇怨。那邢夫人本就將侄女邢岫煙許給了遠哥兒做妾室,如今再將二姑娘許配了,說不得那遠哥兒便要爲大太太肝腦塗地。

遠哥兒的能爲,王夫人早已領教,到時這榮國府豈不是要一點點落在大房手中?

這可不成!

王夫人頓時暗自運氣,思量半晌才道:“大太太的話豈能盡信?我看啊,說不得是她自個兒自作主張呢……否則這些時日了,怎麼不見大伯出來說話兒?”

頓了頓,又道:“再者說,一家女百家求,反過來不也是如此?妹妹若是拿定心思,自有我在一旁幫襯著。論品貌、才情,寶釵哪一點不比二姑娘強?遠哥兒又不是瞎眼的,只要袒明心意,二者放在一處一對比,便是傻子也知如何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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