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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治親喪窺財生異念

鳳姐兒話音落下,頓時惹得陳斯遠蹙眉不已。

什麼仇什麼怨?若是因著妙玉一事,耽擱了柳湘蓮生髮大計,其人對薛蟠恨之入骨也在情理之中,了不得一劍殺了便是了,何至於分屍懸首?

陳斯遠暗自回想,原文中那薛蟠喝多了酒連番招惹糾纏,柳湘蓮也不過是引其到了城外,這才報以老拳伺候,過後更是嚇得避禍而去。今時今日雖與原文略有變動,可也不至於忽而生出此等歹毒心思吧?

莫不是那薛蟠私底下對柳湘蓮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以薛大傻子的愛好,柳湘蓮又這般恨之入骨,嘶……陳斯遠眨眨眼,頓時一腦袋冷汗。

鳳姐兒一直觀量陳斯遠神色,見狀趕忙問道:“遠兄弟可是知道些什麼?”

“啊?”陳斯遠回過神來,趕忙將腦子裡的畫面強行趕出去,蹙眉說道:“此事我還是初次聽聞,哪裡知道些什麼秘聞?”

鳳姐兒哪裡肯信?心下只當有些隱秘不好宣之於口。薛家如何,鳳姐兒並不在意,她與薛家母女本就相看兩厭,巴不得薛家母女倒了黴呢。更妙的是,那薛姨媽頗有主意,時常爲王夫人謀劃,刻下鳳姐兒與王夫人鬥得不可開交,出了這檔子事兒,難保王家與王夫人不會對薛家家產再生覬覦之心。

說不得,薛姨媽從此便與王夫人鬧掰了。從此王夫人少一臂助,真真兒是天大的喜事!

鳳姐兒生怕王夫人趁著薛姨媽心神慌亂之際得了逞。若果然得了薛家家產,王夫人拿了銀錢開道,說不得將那些首鼠兩端的賈家老家奴盡數收買了,到時候鳳姐兒拿什麼與王夫人鬥?

最好便是薛姨媽這會子便對王夫人心生警醒,二人最好鬧得反目成仇纔好呢!

於是鳳姐兒便低聲遞話兒道:“遠兄弟,有些話我不好開口,遠兄弟倒是無妨。”

“哦?不知是什麼話兒?”

鳳姐兒道:“文龍這一去,薛家大房絕了嗣,須得提防那些豺狼虎豹撲上來撕咬啊。遠兄弟早與寶妹妹……這個,有些事還是要早做準備纔好。”

是了,且不說窺伺左右的王家與賈家,只怕得了信兒的薛家其他幾房也不會放過如此良機。

薛姨媽心神已亂,寶姐姐只怕也未必強上多少,這裡裡外外合起夥來逼迫,只怕是保不住薛家大房家業了。

陳斯遠擡眼看了眼鳳姐兒,略略思忖便想了個分明,鳳姐兒此舉分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巴不得王夫人和薛姨媽翻臉啊。

陳斯遠便沉吟道:“多謝二嫂子好意,過後我定將話兒帶到。”

鳳姐兒點點頭,笑著道:“說來也是姑母家中事,我雖與姑母沾著親,卻也不好胡亂插手。”頓了頓,轉而說道:“是了,薛家出了這等事兒,遠兄弟與寶丫頭想要定親,只怕要拖延一年了。”

陳斯遠苦笑道:“本也不是急切之事,這會子不提也罷。”頓了頓,陳斯遠說起旁的話兒來,道:“倒是二嫂子,如今巧姐兒也大了,總要想著誕下麟兒纔好。”

鳳姐兒爲之一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我又如何不知?”只是這等事兒豈是她自個兒便能做得了的?

略略嘆了口氣,道:“罷了,不提也罷。”

陳斯遠聞言暗自琢磨,心道如今賈璉與鳳姐兒還不曾和好?

餘下路程陳斯遠不好說旁的,只好與鳳姐兒說了些生意經。

臨近巳時,一行車馬到得薛家老宅。陳斯遠下得車來遙遙便見門前挑了兩盞碩大白燈籠,往來下人俱都披麻戴孝,因薛姨媽膝下再無子嗣,刻下便由薛蝌代爲迎來送往。

因都是家中老親,事宜衆人略略寒暄,便鬧哄哄一道兒往後頭靈棚而去。

薛蟠年紀輕輕遭逢橫禍而亡,並無子嗣傍身,曹氏便與幾個小妾披麻戴孝於靈棚中答禮。

寶姐姐尚未出閣,依制須得服齊衰,刻下也換了一襲素衣,爲薛蟠守喪。

陳斯遠擡眼觀量一眼,便見寶姐姐失魂落魄,再沒了往日的處變不驚。陳斯遠連連朝著其瞧過去,好半晌二人才對了視線,陳斯遠呶呶嘴,寶姐姐這才略略回神,與身旁曹氏言語一聲兒,悄然往靈棚外來。

此時衆人業已與薛蟠妻曹氏答對過,男客自有薛蝌引著往堂中敘話,女眷則徑直往後頭去瞧薛姨媽。

陳斯遠藉故解手,等了好半晌方纔等到寶姐姐,又吩咐了鶯兒守著,陳斯遠探手扯了寶釵到牆角。

陳斯遠眼看寶釵一雙水杏眼紅腫,禁不住心下憐惜,嘆息道:“妹妹,文龍……到底是何緣故啊?”

寶釵聞言頓時又紅了眼圈兒,搖了搖頭實在不忍多言,只道:“他恣意慣了,此番……真真兒是咎由自取。”

陳斯遠來時便有了隱隱猜測,低聲說道:“文龍可是對那柳湘蓮——”

寶釵淚眼婆娑看向陳斯遠,想著他往後總是自個兒最親近之人,這才撲在陳斯遠懷中哭出聲兒,隨即又斷斷續續說了緣由。

卻說昨日薛蟠離了老宅往錦香院尋歡作樂,不想醉眼朦朧之際竟瞧見那柳湘蓮與一姐兒往後頭而去。

薛蟠這些時日憋悶得狠了,且早就存了覬覦之心,這會子自是淫心大動。當下買通大茶壺,往柳湘蓮房裡送了一壺加了佐料的老酒,待內中二人昏睡不醒,這才入內一嘗所願。

事後薛蟠快意非常,樂滋滋便往自家老宅迴轉。誰知那柳湘蓮醒來發覺不對,待提了寶劍唬了大茶壺一通,這才得知自個兒竟讓那薛大傻子給辦了!惱羞成怒之下,柳湘蓮騎馬仗劍就追,待追至牌坊,這才殺了三人,傷了兩人。

過後兀自不解氣,生生割去薛蟠的腦袋,懸於牌坊之上。

陳斯遠聽罷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只覺愚癡之人果然挽救不得。自個兒因著寶姐姐與薛姨媽之故,幾次開口點撥,不想薛大傻子反倒比原書裡還要早死了幾年!

陳斯遠嘆息著拍打寶姐姐背脊,低聲撫慰道:“妹妹且想開些吧,文龍兄既去,總要先行料理的身後事,再將那兇徒法辦了纔好。”

柳湘蓮此子殺人越貨,且武藝不俗,若是其人得知自個兒也壞了其好事,說不得便要懷恨在心。起先此番不曾犯案,行事尚且有所顧忌,如今亡命天涯,誰知此人會不會愈發偏激?

寶姐姐點點頭,又擡眼可憐巴巴道:“我哥哥這一去,王家、賈家乃至薛家各房都要撲上來撕咬,有些事須得早些防備。奈何媽媽這會子心神已亂,我幾次張口言說,媽媽都聽不下去。要麼哭哥哥,要麼就罵那柳湘蓮。”

陳斯遠道:“白髮人送黑髮人,姨太太如此……也在情理之中。妹妹速速吩咐得力人手,將各處賬目、地契、文契好生藏匿起來。免得來日爲他人做了嫁衣。”

寶姐姐抽泣著擦了擦眼淚,點頭道:“你說得極是,家中總有幾個忠心的管事兒、掌櫃,我這就吩咐下去。”

此時外間又有順天府衙役登門,寶姐姐不好拋頭露面,少不得陳斯遠到得前頭與薛蝌一道兒答對了。

京師首善之地,順天府衙役自是比旁處精悍,可通算下來十樁案子能破獲三四樁也就頂天了。那柳湘蓮遊俠習性,一擊過後遠遁千里,說不得此時早已逃出京師,想要將其捉拿歸案還不知何年何月。

陳斯遠答對了順天府衙役,又去正堂裡與賈赦、賈珍等商議治喪事宜。

大老爺本意要讓賈璉、鳳姐兒兩口子幫著治喪,那薛姨媽本要一口應承下來,誰知一眼瞧見了陳斯遠,頓時改口道:“璉兒還要顧及榮國府庶務,鳳丫頭又有恙在身,只怕不妥。我那侄兒雖年紀小,處事卻是個周全的,再有遠哥兒幫著拿拿主意,料想也能處置妥當了。”

鳳姐兒本就不願爲薛蟠治喪,聞言便道:“姑母此言不錯,遠兄弟行事周全,先前便幫著我治過喪,那前頭刁鑽僕役無不膺服。”

賈赦一琢磨也沒錯兒,便點了陳斯遠治喪。

陳斯遠有心寶姐姐與薛姨媽,自是義不容辭,當即起身應下。

其後又商議往各處送訃聞、小殮、大殮、出殯發喪、送棺迴轉金陵事宜。

這前幾樣且不說,最後一樣,蓋因薛家世居金陵,祖墳自然也在金陵。薛蟠有妻無子,薛姨媽不好白髮人送黑髮人,自是要曹氏千里扶棺返鄉。只是曹氏一介女流,這一路輾轉千里,總要選個得力的男丁護持著纔好。

爲此事衆人計較許久,一直拿不定主意,便暫且定下訃聞事宜,打發了賈璉往城中鋪子採買壽材。

因訃聞還不曾送,是以今日來的都是家中老親,除去賈家、王家,便只有薛蝌、寶琴兩個。餘下親朋故舊,須得得了訃聞後方纔會來弔唁。

鬧鬧哄哄商議半日,待臨近午時,薛蝌來問過薛姨媽,薛姨媽這才強打精神要留飯。賈、王兩家哪裡會差這一頓飯,當下只留了人手幫襯,賈赦、王夫人、鳳姐兒等便一併告辭而去。

偏那王舅母多留了一會子,扯了薛姨媽嘀嘀咕咕說了半晌,這才起身離去。

陳斯遠前後忙碌,直到用過晌午飯後才得空去後頭看望薛姨媽。

入得內中,便見同喜、同貴兩個陪著薛姨媽垂淚。陳斯遠心下嘆息,上前寬慰幾句,便與兩個丫鬟道:“我有些事要與姨太太說,勞煩兩位姐姐守住房門,不好讓旁人進來。”

同喜、同貴兩個已然當陳斯遠乃是薛家姑爺,眼見薛姨媽哭著不曾言語,便一道兒到房門守著去了。

內中只餘二人,陳斯遠這次湊過來扯了薛姨媽的手兒,正待開口,便見薛姨媽擡眼婆娑著瞧了其一眼,隨即一頭撲在其懷中,放聲痛哭道:“遠哥兒,蟠兒……他……去了啊……嗚嗚嗚,悔不當初啊,我就不該縱著他出去闖禍。如今可好,竟將自個兒一條性命賠了去……嗚嗚嗚……可憐留下一家子女眷,半個男丁也無……薛家大房……絕嗣了啊!”

陳斯遠嘆息一聲,撫著其髮髻寬慰道:“事已至此,咱們還是爲以後打算吧。”

“打算?蟠兒沒了,我哪裡還有打算?”

眼見薛姨媽六神無主,陳斯遠用力抓住其肩膀,猛地搖晃一下,待其止住哭聲兒,這才肅容盯著其道:“文龍既去了,你總要爲寶釵打算一番吧?”

薛姨媽怔住,過得半晌方纔略略回神兒,說道:“是了,我還有寶釵。”頓了頓,又嗚咽道:“只是寶釵再好,也是女兒家,又如何頂門立戶?”

陳斯遠道:“這些容後再說,當務之急,是須得防著外頭人撲上來撕咬,將薛家大房吃幹抹淨。”

薛姨媽頓時懼怕起來。此時宗族禮法可不是頑笑,但凡一家絕嗣,必有同族同宗撲上來分而食之。有良心的,尚且能留母女兩個一口飯吃,沒良心的乾脆過上一年半載便將二人養死!

薛姨媽抹了抹眼淚,慌亂道:“我,我該如何做?”

陳斯遠道:“我與寶妹妹說過了,先行將家中地契、文契都收攏起來,免得被人趁亂盜了去。至於往後,文龍既死,那皇商差事再留無益,不若許給薛蝌。”

“給他?”薛姨媽眉頭緊皺,心下極不甘願。說道:“薛蝌心下只怕早就恨上我了,皇商差事給了他,誰知他過後會如何待我家。”

陳斯遠道:“你既留不住,莫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我方纔仔細瞧過,薛蝌年歲雖小,行事卻頗有章法,不是那等意氣用事之輩。你將皇商差事與二房銀錢都給了他,我再與其說道一番,料想薛蝌也不敢落井下石。”

薛姨媽早就沒了主意,眼見陳斯遠說得篤定,這纔不情不願點了下頭,又問道:“然後呢?”

陳斯遠說道:“然後,此事須得快刀斬亂麻,儘快定下承嗣之事,免得金陵各房撲上來糾纏不清。”頓了頓,又道:“我思量著,此番不拘如何,你家中總要破財免災。”

薛姨媽如何不知,陳斯遠所言的乃是賈、王兩家。方纔那王舅母說了些有的沒的,話裡話外都說要護著薛家母女,這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薛姨媽抽泣不已,說道:“我那嫂子說兄長業已在回京路上,說不得年底便要受封賞。如今王家勢大,我看……不若此番投了我那哥哥?”

陳斯遠頓時皺眉教訓道:“糊塗!姑且不論你個兄長心思如何,單說數年前你家來了京師便住進榮國府,你道你兄長心裡沒氣?你若再去投他,只怕未必得其待見不說,反倒會惡了你那好姐姐。

好比豬八戒照鏡子,兩頭不是人啊。”

“這——”薛姨媽琢磨了下,說道:“你說的也是,那我……便將家中殘餘鋪面轉給姐姐?”

陳斯遠點頭道:“現下看,也只有如此了。”

鳳姐兒先前上眼藥的話兒,聽聽就是了,陳斯遠自會爲寶釵母女兩個謀劃。

薛姨媽聞言頓時心如刀絞,不禁哭得更厲害了。那各處鋪面、營生,房產、財貨或許沒幾個銀錢,真正值錢的乃是背後的門路,與店中的掌櫃、夥計。薛姨媽要割肉,自是隻按照鋪面算錢,賈家得了去乃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陳斯遠任其哭了半晌,這才道:“處置過這幾件事,最後便是選一人承嗣。”

薛姨媽立時道:“家業是我家的,我纔不要選個不相干的來!”說著忽而一頓,旋即一把抓住陳斯遠胳膊,希冀道:“不若,不若咱們要一個,回頭兒生下來遮掩一番,便說是從遠支抱養的如何?”

陳斯遠瞠目結舌,說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懷胎十月、一朝分娩,你家如今哪裡還等得了十個月?”

薛姨媽哭道:“早知如此,先前莫不如不喝那避子湯了。”

陳斯遠心道,誰知薛蟠此一番竟早早的就死了?嘆息一聲兒,說道:“實在不行,乾脆讓薛蝌兼祧兩房就是了。”“他?憑什麼?”薛姨媽惱道:“若不是他見天來催逼,我又何至於躲去榮國府?若我還在家中,蟠兒再如何也不會……嗚嗚嗚——”

陳斯遠道:“罷了,此事也不急在一時。你遲一些再給金陵去信兒,這一來一回總要兩月光景,趕在此前敲定此事便好。”

薛姨媽垂淚應下。

此時外間叩門,便有同喜道:“太太,曹家太太與大哥兒來了。”

這是曹氏的孃家人,薛姨媽不好怠慢,抹淚起身,別過陳斯遠便往前頭去迎。

陳斯遠隨著薛姨媽一道兒出來,正巧有僕役來尋,卻是外頭請來了皮匠,要爲薛蟠縫製屍身。

薛蟠身首異處,自然不好一直這般模樣,便要尋皮匠將腦袋縫回脖子上。還有那等找不回腦袋的,或是尋木匠雕個腦袋,或是乾脆用大蘿蔔雕一個充數。

陳斯遠到得前頭與薛蝌一道兒問過了兩個皮匠,定下一人縫製,轉頭兒又有僕役請了幾個專門打幡摔盆的閒漢來,留待出殯時充任孝子賢孫。

一應停當,陳斯遠才得空迴轉後頭。內中寶釵母女兀自垂淚,那曹家太太長吁短嘆,卻並未太過哀傷。蓋因曹氏乃是天生石女,此時無藥可醫。本就是要守活寡,與如今這般守寡沒什麼分別。

至這日傍晚,曹家人迴轉。因薛家老宅屋舍不多,前後只三進,薛姨媽便吩咐陳斯遠與寶琴一道兒迴轉榮國府。

陳斯遠本要騎馬而行,誰知寶琴臨上車之際說道:“遠大哥,今日北風寒涼,騎馬而行說不得染了風寒,莫不如與小妹一道兒乘車回返。”

陳斯遠牽著繮繩瞧了寶琴一眼,便見小姑娘一襲縞素,頭上用的頭面兒也換做了銀製的。心下暗忖,寶琴定是與自個兒有話要說,當下便點點頭,上得馬車裡與其相對而坐。

車行轆轆,待離開薛家老宅,寶琴便忍不住道:“遠大哥,不知梅家可有音訊?”

陳斯遠搖了搖頭,說道:“你哥哥也時常去梅翰林家,他沒與你說過什麼?”

寶琴蹙眉搖了搖頭,道:“哥哥只說梅翰林重諾,斷不會推拒了這樁婚事。”

陳斯遠思量著,薛姨媽爲防皇商差事落在二房手中,這纔出面阻攔寶琴嫁入梅家,如今都要將皇商差事交給薛蝌了,那寶琴嫁不嫁入梅家自是沒關係了。

他心有貪念,卻知寶姐姐素來不喜寶琴,想要坐享齊人之福那是癡人說夢。因是便道:“琴妹妹爲何不願嫁入梅家?”

寶琴道:“上回便與遠大哥說過,我從小隨著父親走遍大半河山,如今心思野了,不願去做深宅婦人。梅家家風古板,我若嫁了去豈不是要憋悶死?”

陳斯遠納罕道:“琴妹妹不爲自個兒家中打算?”

寶琴理直氣壯道:“哥哥素無才學,卻頗有處事、經營之能。我家雖家底不多,也卻足夠支撐哥哥起家的本錢。這世間輕賤商賈,若哥哥來日富甲一方,反倒容易招災惹禍。莫不如小富即安,平安喜樂一生纔好。”

陳斯遠心下暗贊,這寶琴倒是想得通透,無怪沒了金玉良緣,入得府中也能得賈母歡喜。

陳斯遠略略思量,便與寶琴說道:“實不相瞞,梅衝不大讚成這門親事,他私下自有謀劃。不過往後到底如何,我也說不清。”

“還有此事?”寶琴說道:“梅家兄長這般年紀,料想定是有了意中人……如此我更不能嫁過去了。”

陳斯遠不好多說,心想這兩日那單家姑娘便要去能仁寺上香,就看梅衝能否把握住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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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老宅。

薛姨媽眼淚業已哭幹,這會子枯坐後房中怔怔出神,心下自是悔不當初。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便有一襲縞素的寶姐姐挪動蓮步而來。到得近前寶姐姐蹲踞下來伏在薛姨媽腿上,道:“媽媽總要吃些東西,這日子還長著呢。”

薛姨媽搖頭道:“我這會子實在吃用不下,睜眼閉眼都是你哥哥的影子。嗚嗚……前回在榮國府撞見遠哥兒,他還提醒了一嘴,偏生我沒當回事兒。”

寶釵勸說道:“媽媽莫要自怨自艾,哥哥如今去了,一則打理身後事,二則……總要爲咱們大房承嗣一事考量,不好讓大房斷了香火啊。”

薛姨媽點了點頭。思量著叫來同喜吩咐道:“你去勸勸大奶奶,無人祭拜,她也不用守著。這纔剛開了個頭兒,往後纔要累人呢。”

同喜應下,扭身而去。

薛姨媽這才與寶釵道:“方纔遠哥兒也說了幾條——”當下她將陳斯遠所言複述了一遍。

耳聽得陳斯遠所具言辭條理清楚,寶姐姐也沒什麼可補充的,只道:“媽媽既不願讓薛蝌兼祧,不若去金陵選一房遠親爲繼。”

薛姨媽卻道:“承嗣之事暫且不說,那皇商差事豈能平白給了薛蝌?”

寶釵訝然道:“如今哥哥已去,媽媽便是捂在手中也是無用。”

薛姨媽卻咬牙道:“若不是躲著他,我哪裡會去榮國府?如今你哥哥去了,他卻得了天大的好處,憑什麼?”

寶釵一時無言。

薛姨媽便道:“遠哥兒說的自然沒錯兒,只是二房來日倘若生髮起來,豈不是要蓋過大房去?到時候我如何你死去的爹爹交代?”

“那媽媽——”

薛姨媽拿定心思,蹙眉盯著房門道:“給……自然是要給的,卻不是白給!我心下已有了計較,”忽而看向寶釵道:“我的兒,媽媽也是不得已,說不得你要受些委屈了。”

“我?”寶姐姐愈發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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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薛姨媽道:“我看琴丫頭是個伶俐的,就算此番攀附不了梅翰林家,焉知來日會不會攀附上旁的好人家?薛蝌行事有章法,又有經營之能,來日若是得了琴丫頭夫家臂助,誰知會不會生髮起來?

若不想大宗變小宗,總要絕了此路纔好。”

“媽媽是想——”

薛姨媽點頭道:“若琴丫頭隨著你嫁過去,來日再如何也翻不了天。”

寶姐姐頓時心下不喜,對那寶琴提防有加。轉念一想,自個兒與陳斯遠情投意合,又豈是個黃毛丫頭比得過的?

當下她便說道:“薛蝌豈會答應讓琴丫頭隨我嫁過去?”

薛姨媽就道:“他不願,我寧可將皇商差事給別的房,由著他們徹底敗了纔好!”

寶姐姐情知勸說不得,便只得嘆息一聲兒應了下來。

……………………………………………………

榮國府,東跨院。

大老爺賈赦急匆匆過了三層儀門,快步到得正房裡。

此時邢夫人與四哥兒方纔用過晚點,見賈赦迴轉,忙假模假式的招呼賈赦落座。

賈赦哪裡會吃殘羹冷炙?大老爺這會子滿面紅光,強忍著心下歡喜,說了一通薛家老宅情形。

待奶嬤嬤將四哥兒帶了下去,這才與邢夫人說道:“你手頭兒還剩多少體己,且先拿給老爺我。”

邢夫人一怔,說道:“老爺不是才得了四千多兩銀子,我手頭兒才幾個子兒,還要老爺見天惦記著。”

“蠢婦,你知道個什麼!文龍這一去,薛家大房家業難保,與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便宜了咱們呢!”

“啊?”邢夫人訝然不已。

賈赦耐著性子與其說了內中道理,這下邢夫人也歡喜不已。思量著道:“我這兒倒是能湊出一千兩銀子來,只是老爺——”

賈赦一擺手道:“你且放心,三五個月還你便是。”

邢夫人不幹了,道:“老爺拿著我的體己錢生錢,用幾個月只還本錢?我也不奢求旁的,老爺多少給點兒出息便是了。”

賈赦不耐煩道:“依你依你。”

邢夫人這才笑著道:“那我明兒個便去湊去。”

賈赦敲著椅子盤算道:“這金陵往返京師總要兩個月光景,薛家金陵餘下幾房都不成氣候,姨太太除了賣給咱們家,還能賣給誰去?”

邢夫人道:“不是還有王家嗎?”

“嘿!”賈赦得意道:“若是王子騰此時在京師還好說,偏他這會子不在,其妻與姨太太多有齟齬,只怕是說多錯多,姨太太只會更不待見王家。”

邢夫人想了想,撇嘴道:“我看老爺也不用得意的太早,莫忘了還有弟妹呢。人家是親姊妹,這等好事兒自然緊著自個兒,到了老爺這兒也就仨瓜倆棗就打發了。”

“她敢!”賈赦拍桌子瞪眼道:“公中財用匱乏,說不得便要各房湊錢,便是算上老太太那一份,老爺我最少也要分潤三成!”

邢夫人翻了個白眼沒言語。過得須臾,許是賈赦自個兒也覺著三成太多了,便找補道:“你不知,薛家各處營生只是小頭,大頭還在後頭呢。”

“還有大頭?”邢夫人不解問道。

賈赦哈哈一笑,這才壓低聲音道:“姨太太與薛家各房勢同水火,你猜她肯不肯胡亂抱養個孩兒來承嗣?”

“這……”邢夫人想了想,便搖了搖頭,道:“怕是不會。”

“著啊!”大老爺雀躍道:“他既不想從薛家抱養,那又怎麼承嗣?”

邢夫人腦子慢,一時也想不出主意來。

大老爺嫌棄地罵了一嘴‘蠢婦’,這才說道:“你莫不是忘了玉兒舊事?”

這玉兒說的自然是黛玉。邢夫人這才恍然,說道:“老爺是說……讓寶釵學了黛玉,也兼祧薛家?”

“不錯,寶丫頭兼祧薛家,料想姨太太定然應允。嘿嘿,如此一來,迎春豈不有了轉機?”

邢夫人頓時歡喜起來,合掌道:“還有這等好事兒呢?”轉念一想,又覺不對,蹙眉道:“老爺,寶丫頭比玉兒身子骨強了許多,瞧著就是個能生養的,她若是兼祧兩房,咱們也是白想。”

“呵,寶丫頭身子骨是好,可這生男生女誰又說得清?若寶丫頭來日只得一個男孩兒,莫不是要遠哥兒沒了嫡子不成?”

邢夫人覺著有理,歡喜著拍案道:“那不能!遠哥兒可是獨苗,還要爲陳家開枝散葉呢!寶丫頭真個兒要兼祧兩房,我這做姨媽的頭一個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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