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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釜底抽薪

陳斯遠也不理會蕓香,扭身便出了大觀園。誰知甫一路過東北上小院兒,正撞見薛姨媽領了同喜、同貴兩個出來。

二人廝見過,俱都一肚子的話兒。彼此使了個眼色,薛姨媽便將同喜、同貴打發在一旁,湊近了與陳斯遠道:“聽說單聘仁來了?怎麼說的?”

陳斯遠道:“你且放心就是,此人見錢眼開,聽聞這等大好事兒,哪有不上手的道理?這會子他已經去了單家,咱們等著好信兒就是了。”

薛姨媽頓時舒了口氣,道:“菩薩保佑,只盼著此番再別生出波折來。”

陳斯遠瞧著薛姨媽,納罕道:“你怎麼還留在榮國府?不回老宅了?”

薛姨媽爲之一噎,說道:“我躲兩日清淨也不行?”頓了頓,說道:“你是不知,我若留在老宅,那薛蝌晨昏定省,規矩拿了個十足,話裡話外都是討要銀子,真真兒是煩不勝煩。

再者說了,我看蟠兒這陣子管束的太狠了些,不若趁機讓他鬆開幾日,免得適得其反。”

陳斯遠蹙眉道:“文龍什麼情形,你自個兒不知?我就怕他這一鬆快就鬆快出了事兒。”

薛姨媽不以爲意道:“不能,上下丫鬟、僕役我都仔細叮囑過了,斷不會再出金陵那檔子事兒。”

陳斯遠瞧了其一眼,沒言語。心道行吧,總是你親兒子,自個兒這個便宜後爹就不瞎摻和了。

薛姨媽又問道:“你這急急忙忙的是往哪兒去?”

陳斯遠愁悶道:“也不知老太太發哪門子瘋,竟說過二年便將鴛鴦賞給林妹妹。你也知大老爺是個什麼性兒,說不得便要遷怒於我。說不得,三十六計走爲上,我還是往外頭躲一躲吧。”

“哈?還有這事兒?”

陳斯遠擺擺手,道:“不說了,遲一步只怕便要被大老爺逮過去教訓,我先走了。”

薛姨媽自是應下,目送陳斯遠沿著夾道遠去,這才領著丫鬟從角門進了王夫人院兒。

兜轉到正房前,自有玉釧兒候在抱廈裡。見了薛姨媽,招呼一聲兒緊忙引起進了內中。薛姨媽繞過屏風一瞧,便見這會子王夫人正與探春、李紈、夏金桂說著話兒呢。

王夫人瞥見薛姨媽只點點頭,又扭頭與探春道:“你這孩子性子爽利,可莫忘了那句話:治大國如烹小鮮。但凡條規法度,都須得慎之又慎。你甫一管家便要大刀闊斧的革除弊端,心思是好的,性子卻太過急切了些。”

探春悶著頭不言語,李紈在一旁轉圜道:“三妹妹性子是急切了些,不過這條陳都是大夥兒一道商議的,我看也沒什麼差錯。”

王夫人搖頭,教訓道:“有些條規瞧著不妥,用起來卻極好;反之,有些瞧著好,反倒不大好用。你們都是聰敏的,這等道理還用我來教?這脂粉採辦一項,停了也就停了;倒是這園子各處都要包出去……豈不丟了賈家的臉面?我看此事還是暫且緩行吧。”

探春擡眼便要辯駁一二,卻見李紈暗自衝著搖頭連連,探春便只得嘆息一聲兒,應了句:“是。”

王夫人這才露出幾分笑模樣來,道:“旁的都好,我也說不出什麼。沒旁的事兒,你們也去後頭歇著吧。”

李紈、探春、夏金桂一併應下,起身告退而去。

待三人離開,王夫人就搖頭道:“到底是年輕,想的少了些。若讓外頭人知道賈家還要從下人嘴裡勒銀子,那像什麼話了?”

薛姨媽暗自腹誹,只當王夫人爲了臉子丟了裡子。

不提姊妹二人敘話,卻說李紈、探春入得大觀園裡,便在路口別過夏金桂,一徑行至翠煙橋,李紈才道:“如何?我便說太太一準兒不會允的。”

探春嘆息一聲兒,蹙眉不已。

李紈思量了下,又勸說道:“太太如今與鳳姐兒鬥得不可開交,這會子又豈敢四下得罪人?三妹妹心思是好的,只是……我這兒有一句不該說的——三妹妹就算將家業治好了又如何?過幾年總要嫁人的,到時換了人管家,規矩又改,豈不白白勞心勞力?”

探春兀自咬著下脣不說話兒,李紈見此也就不再勸說,到得秋爽齋左近二人方纔分開。

探春悶悶不樂回返秋爽齋裡,心下自是委屈不已。她性子素來是個舒朗的,憋悶了半日也會緩和過來,心下暗忖,治家本就千難萬阻,以自個兒的能爲,便是改上一星半點的弊端也是好的。

探春逐漸想開,又琢磨著從何處著手革除弊端,不意四姑娘探春匆匆闖進來,與探春道:“三姐姐可知,老太太將鴛鴦給了林姐姐?”

探春愕然不已,問道:“這話兒怎麼說的?”

惜春嘰嘰呱呱說了一通,因二人年歲還小,心下只顧著大老爺會不會遷怒陳斯遠了,卻不曾多想。

榮國府四下漏風,這二人都知道了,旁人自然也知道了。那得了信兒的寶姐姐便匆匆來了瀟湘館,仔細過問了一番,一時也拿不準賈母的心思。

綴錦樓裡,二姑娘與邢岫煙也得了信兒,這二人一個是鋸了嘴的葫蘆,一個是閒雲野鶴的性兒,聽過便算,竟全然不在意。

待到得這日下晌,東跨院裡的大老爺賈赦也得了信兒。賈赦氣急而笑,惱道:“真真兒是自古嫦娥愛少年!老夫還道她相中了寶玉或是璉兒,誰知竟物色了個更好的!哼,去了林丫頭處,來日還不是要給了遠哥兒?”

內中人等大氣兒都不敢出,大老爺負手踱步,面上怒不可遏。心下越想越氣,賈赦忽而止步吩咐道:“來呀,去將遠哥兒叫來!”

僕役答應一聲兒,緊忙往外就跑。須臾,邢夫人蹙眉而來,入內說道:“老爺又要鬧哪樣兒?話是老太太說的,你尋遠哥兒計較個什麼?”

賈赦道:“老夫前腳要納鴛鴦,後腳兒給了遠哥兒,這是什麼道理?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邢夫人暗自腹誹,你早都沒臉了,哪裡還用擱?因生怕與陳斯遠鬧起來,邢夫人便轉圜道:“一碼歸一碼,老爺要納妾,老太太不是給出了銀子?再說鴛鴦還要留在老太太身邊兒再伺候二年呢,便是去了玉兒房裡,沒個一二年也出不了閣。

要我說,遠哥兒純純是遭了無妄之災,老爺若發狠,怎地不尋老太太計較去?”

“你——”

邢夫人如今有兒子傍身,當下氣勢不減,迎著賈赦咬牙切齒的臉面道:“我怎地?上回老爺要強娶,我都說一準兒不成了,老爺偏要我去說道。如何?老太太發了火兒,老爺置身事外,反倒將我罵了個灰頭土臉。”

恰此時僕役跑進來道:“回老爺,遠大爺方纔就去了新宅……這,是不是小的去新宅請?”

賈赦蹙眉不言語,正待開口,又有前頭管事兒入內道:“回老爺,那位孫大爺又來了。”

賈赦登時變了臉,一拂衣袖道:“就說老夫身體不適,今日不便見客!”

管事兒的應聲而去,賈赦瞧了眼那臊眉耷眼的僕役,一擺手道:“滾,你也滾出去!”

僕役如蒙大赦,扭頭就滾了出去。

內中只餘邢夫人與賈赦,賈赦不禁撓頭鎖眉,半晌才道:“再不想個法子,只怕就要過不下去了。”

邢夫人瞥了其一眼,嘀咕道:“老太太不是說出銀子嗎?老爺回頭兒胡亂買個丫鬟回來,就說是打青樓裡買來的清倌人,如此一來,怎麼也能省下幾百兩。”

本道賈赦會嗤之以鼻,誰知賈赦眨眨眼,竟頷首道:“這倒是個主意……嗯,就這麼辦。”

邢夫人立時傻眼,暗忖,看來賈赦這回不是裝的,那銀子是真真兒虧了進去啊。

……………………………………………………

卻說陳斯遠出得榮國府,騎馬兜轉一番,便到了能仁寺北。心下暗自盤算,數日不去看那妙玉,也不知她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到得地方,陳斯遠方纔下馬,大門吱呀一聲兒便開了。韓嬤嬤探頭往外掃量一眼,瞧見陳斯遠頓時眉開眼笑,迎上前扯了繮繩道:“遠大爺來了?”

“嗯。”

韓嬤嬤四下看看,低聲嘀咕道:“大爺一走,姑娘起先還沒什麼,待到了白日裡鬧了一回,將屋子砸了個遍。”

陳斯遠停步,問道:“後來呢?”

韓嬤嬤揶揄一笑,遞了個眼神兒道:“後來……還不就那樣兒?過會子遠大爺說些軟乎話兒,姑娘心下熨帖了,也就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陳斯遠哈哈一笑,低聲說道:“往後嬤嬤與清梵的月例,從我這兒走。一應開支用度,比照榮國府二等丫鬟例。”

韓嬤嬤立時道謝道:“誒唷唷,多謝遠大爺,多謝遠大爺。”

那韓嬤嬤緊忙將繮繩系在拴馬樁上,隨即小跑著將陳斯遠讓進院兒裡。

刻下午時剛過,東廂竈房裡煙氣蒸騰,想來是新聘來的廚娘正在整治午飯。正房門打開,自有小丫鬟清梵來迎,那韓嬤嬤扭身便進了竈房,吩咐廚娘多整治幾樣菜餚,自個兒琢磨了一番,又跑出去打了一壺上好的菊花白。

清梵打了簾櫳將陳斯遠讓進內中,陳斯遠搭眼一瞧,便見妙玉果然縮進了臥房裡。

陳斯遠輕輕一笑,也不去尋妙玉,撩開衣袍施施然落座椅上,自在得好似在自家一般吩咐道:“清梵,且去沏茶來,要六安茶。”

清梵答應一聲兒,便要進臥房裡催妙玉。誰知陳斯遠攔阻道:“你去沏來就是,何必勞煩旁人?”

清梵咬著下脣往內中瞟了一眼,這才屈身應了。

待清梵一去,內中妙玉便顫聲道:“你,你來做什麼?”

若是陳斯遠接茬,妙玉定會將其痛罵一頓,好歹痛快痛快嘴。誰知陳斯遠竟不接茬,只靠坐椅上四下掃量。

妙玉想起那日情形,登時心下五味雜陳。她這幾日睜眼閉眼都是那日繾綣情形,明明醒來時恨得要死,偏在那夢裡扯著其百般癡纏。更要命的是醒來之後,只覺身下溫涼滑膩,妙玉真真兒是羞憤欲死!

是以方纔聽聞陳斯遠又來,她便躲進房裡,只待其言說幾句,她便一頭撞死在其跟前兒——自個兒既被污了清白身子,那他也別想得好兒!

誰知真陳斯遠進得內中,一副逍遙自在模樣,竟全然不接茬!

妙玉心下愈發惱恨,咬牙道:“敢做不敢當,我與你說話你怎地不回?”

堂中陳斯遠一怔,指著自個兒鼻子道:“你是跟我說話呢?敢做不敢當……這話從何說起?便是到了府衙上我也有說法,那日我是撩撥了你,可過後不是你——”

“住口!”

陳斯遠笑道:“讓我說話的是你,這會子讓我住口的也是你。都道你性子古怪,看來果然如此。”

妙玉頓時沒了言語,只咬著牙關縮在牀頭憤恨不已。

少一時,清梵沏了茶回來,眼見二人不曾鬧起來,這才鬆了口氣。陳斯遠情知妙玉性子彆扭,自是不能依著韓嬤嬤的話去做。當下尋了清梵說了半晌,直到酒菜齊至,陳斯遠方纔朝妙玉使了個眼色。

清梵得了眼神兒,緊忙入內請妙玉用飯。

那妙玉卻一言不發,外間陳斯遠便笑道:“你家姑娘素來不食人間煙火,許是吸風飲露也就飽了。她不願吃,也就不必勸了。”

清梵又勸說兩句,眼見妙玉不應聲,只得扭身回來服侍陳斯遠。誰知過得須臾,那妙玉竟自個兒下得牀來,氣咻咻落座桌案旁,抄起碗筷便吃將起來。

陳斯遠也不在意,吃用一番,便自斟自飲起來。誰知妙玉劈手奪了酒壺,竟給自個兒也斟了一杯。

二人兩不相看,只顧著悶頭吃喝。韓嬤嬤偷眼瞧了幾回,心下古怪之餘,乾脆將清梵叫了出去。

與清梵說道:“咱們姑娘性子古怪,許是也只有遠大爺這般古怪的法兒,方纔能治得住咱們姑娘。”

見清梵蹙眉不已,韓嬤嬤又勸說道:“你且將心放回肚子裡,姑娘前幾日都沒死,如今再如何也死不了的。”

清梵得了這話兒方纔舒了口氣。

卻說內中二人吃喝逐漸放緩,那一壺酒只剩了個底兒,陳斯遠給自個兒斟了一半,不待妙玉來搶,徑直給其斟滿。

陳斯遠端起酒杯慢慢呷了一口,那妙玉挑釁也似,仰脖一飲而盡。許是飲得急了,酒漬順著下頜淌在了脖頸上。

見陳斯遠瞧著自個兒,妙玉鄙夷道:“怎地?酒壯慫人膽,如今又動了色心?”見陳斯遠沒動彈,又揶揄道:“是了,這回菜裡沒下藥,你就不敢了。”

陳斯遠哈哈一笑,舉杯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丟在地上,扯了妙玉往臥房便去。

妙玉死命掙扎,叫嚷著:“惡賊,你且撒開我!”

奈何她使上渾身力氣也奈何不得陳斯遠。一徑到得牀榻前,陳斯遠猛力一甩,那妙玉驚呼一聲兒便摔在了牀榻上。

不待妙玉反應,陳斯遠早已欺身而上。二人臉面只相隔兩寸,感知著陳斯遠的吐息,妙玉頓時呆傻了一般,喘息粗重著看向陳斯遠。陳斯遠面上一笑,說道:“一報還一報,上回可都是你在上頭,如今也該換成我了吧?”

妙玉本待掙脫開來,誰知那溫熱的嘴脣親在自個兒脖頸上,妙玉頓時嚶嚀一聲,遭了雷殛也似,半邊兒身子都酥了去。

妙玉心下天人交戰,一邊廂恨不得殺了陳斯遠,一邊廂……又巴不得重溫舊夢。猶豫不決之際,早已被陳斯遠成就了好事,於是渾身如柳搖、四肢似播糠,淫情大熾、哼唱不止。

正是:計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裡捉金烏。玉山先欹鴛被暖,名花上苑待鶯遷。

聽得內中傳來的動靜,韓嬤嬤便與清梵道:“如何?我便說遠大爺是個有法子的,如今兩個又好上了。”

清梵這才放下心來,笑著頷首道:“還是嬤嬤見多識廣。”

韓嬤嬤哂笑道:“再是性子古怪,這成了婚不也得相夫教子?”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談,待到日暮時分,清梵又掛心起來,起身往內中掃量。奈何紗簾早就垂下,內中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又過得半晌,內中才有妙玉沙啞著嗓子吩咐道:“清梵,打些熱水來。”

清梵緊忙答應一聲兒,從竈房打了熱水,推門端進內中。她垂著腦袋,偷眼掃量一眼,便見那位遠大爺坐在牀頭,如今正拾掇著衣裳。

自家姑娘蒙著被子縮在牀裡,面上滿是紅暈。嗅著隱隱古怪的味道,清梵將水端進內中。

妙玉吩咐道:“撂下就得,你且去耍頑著,過會子我叫你。”

瞥見遠大爺精赤著上身,清梵紅了臉,答應一聲兒慌忙便退了出去。

陳斯遠此時業已起身,仔細繫了披風,與妙玉道:“如此,我過幾日再來瞧你。”

妙玉咬著下脣死死盯著他,臨了才道:“賈菖!”

“嗯?”

“我不求你旁的,那賈菖盜了我的物件兒,一定不能讓他好過。”

陳斯遠笑了一聲兒,既沒說應,也沒說不應,只扭身灑然而去。

妙玉一直目送其出了房,這才長出了口氣。一眼瞥見散落在牀榻上的小衣,妙玉緊忙胡亂塞進被子裡,也不喚清梵,赤著腳落地到得水盆旁,打溼了帕子自顧自擦拭起來。

她動作極緩,也不知觸及何處,忽而膩哼一聲,面上又浮現迷醉之色……

……………………………………………………

倏忽兩日,陳斯遠躲去了新宅。到得第三天,他情知再不好躲下去,暗忖賈赦再如何氣惱,過了兩日,這氣兒也合該消了,於是這才施施然迴轉榮國府。

到得自家清堂茅舍,陳斯遠問過幾個丫鬟,待聽聞大老爺竟不曾來尋自個兒,頓時咄咄稱奇。心下暗忖,這大老爺莫非轉而性子不成?

隨即便有紅玉低聲道:“大爺,說來昨兒個大老爺買了一房小妾回來呢,足足用了八百兩銀子。”

“哦?”陳斯遠隨口道:“老太太既然允了,依著大老爺的性子,又豈會有便宜不佔?”

紅玉面上古怪,欲言又止道:“何止啊!蕓香瞧過那小妾,瞧年歲不過十二三,生得平頭正臉的,蕓香說都不及她三姐呢。”

“哈?”陳斯遠愕然不已,道:“好傢伙,大老爺爲了銀子真是不要臉了啊。老太太沒說什麼?”

紅玉搖了搖頭,道:“老太太只想息事寧人,哪兒管大老爺買的是阿貓還是阿狗。”

“哈哈哈……”聽她說得有趣,陳斯遠頓時大笑不止。

正說笑間,外頭五兒就道:“大爺,寶姑娘來了。”

陳斯遠趕忙止了笑,起身去迎。寶姐姐轉過屏風,掃量陳斯遠一眼,便似笑非笑道:“前兒個正要問你豔福不淺呢,不想你倒是躲了個自在。”

幾個丫鬟都掩口而笑。陳斯遠上前扯了寶姐姐的衣袖叫屈道:“冤枉啊,天地良心,我躲的是誰,妹妹還不知?也是今兒個琢磨著大老爺大抵能消氣了,我這纔敢回府。”

寶姐姐笑著落座,嗔怪道:“總是你平白佔了好處,換了我是大老爺,只怕也要拿你問罪呢。”

陳斯遠笑著遮掩過去。待幾個丫鬟悄然退下,寶姐姐這才說道:“琴丫頭的事兒,你怎地也不與我說?”

陳斯遠愕然道:“姨太太沒說?”

寶姐姐搖了搖頭,說道:“昨兒個才說了的。敢情琴丫頭竟不想攀附梅翰林家,也是古怪,不知她存的什麼心思。”

陳斯遠道:“如此豈不正好兒?”

寶姐姐蹙眉道:“她小小年歲如何做得了主?只怕還是要聽我那兄弟的話兒。”頓了頓,才道:“聽說你回來了,媽媽緊忙打發我來催問,那單聘仁可有回信?”

陳斯遠搖了搖頭,道:“好事多磨,過兩日要是還沒信兒,我便去尋那單聘仁。”

寶姐姐這才笑著應下。二人說過幾句,因幾日不見,不免便湊在一處溫存起來。此時業已深秋,外間寒涼,加之那蘅蕪苑如今又住了個湘雲,陳斯遠自是不好再夜探閨房。於是乎免不得上下其手,直待寶姐姐真個兒惱了方纔罷手。

待寶姐姐一去,陳斯遠頓時心下悵然若失,暗暗盼著早日春暖花開,也好與寶姐姐再續……

正思量間,就有蕓香在外頭叫嚷道:“大爺,三姑娘來了。”

探春?

陳斯遠趕忙起身來迎,到得門前,便見探春一襲淡藍鳳尾菊花折枝刺繡金色鑲邊出風毛圓領袍子,下著淺橘色繡折枝菊花馬面裙,挪動蓮步笑吟吟而來。

到得近前彼此廝見過,陳斯遠邀其進了內中。二人分賓主落座,探春便笑著道:“我此番可謂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正有一樁要緊事要請教遠大哥。”

“哦?三妹妹只管說來。”

探春便蹙眉將自個兒革新之舉、王夫人駁斥之語,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臨了才道:“我左思右想,分明是好事一樁,卻不知爲何母親就是不準。”

陳斯遠笑著道:“三妹妹只怕著相了。”

“遠大哥有何高見?”

陳斯遠道:“歷朝歷代變法,沒有不流血者。三妹妹想想前宋王安石,其變法之先做了些什麼。”

探春頓時蹙眉不已,試探道:“黨同伐異?”

陳斯遠笑道:“著啊,不讓新黨佔據朝堂,又何以推行變法?”

探春先是釋然,跟著又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奈何我如今只是暫代管家,管不了太多的。”

陳斯遠笑著道:“三妹妹便是暫代管家之事,這偷奸耍滑、吃酒摸牌、貪佔公中財貨……這等事兒總能管吧?莫忘了,變法伊始,須得先清吏治啊。如此,三妹妹何不順勢將那些本分老實的安排做了管事兒,不聽話的徑直攆了出去?”

探春頓時若有所思,過得半晌,方纔笑道:“還是遠大哥有法子。”

陳斯遠呷了口茶水繼續道:“且如今已是深秋,三妹妹那法子總要來年春暖花開才得用。若我說,三妹妹也不必事事稟報了太太去,私底下允了婆子試行,待到入秋時果然有了收益,到時再稟報太太也不遲。”

眼見探春有些猶疑,陳斯遠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如今二嫂子撂挑子,大嫂子也不大想管家,太太除了尋三妹妹,還能尋什麼人管家呢?”

探春略略思忖,待緩過神來頓時笑了,頷首連連道:“遠大哥說的在理。”

是了,她與太太早就生了間隙,她如今行事仗的可不是太太的勢,既如此,又何必事事請太太拿主意?

拿定心思,探春就道:“如此,我便先不去管那些靡費,只揪著規矩嚴查就是了。”

計議停當,探春又坐了一會子方纔告辭。來時滿腹心思、鬱鬱寡歡,走時滿面歡喜只覺天清氣朗。出得清堂茅舍,探春走出去幾步,兀自回首朝著陳斯遠擺了擺手,這才深吸一口氣快步往秋爽齋行去。

一旁隨行的翠墨、侍書對視一眼,紛紛掩口而笑。

探春笑著問:“你們兩個又嘀咕什麼呢?”

翠墨就道:“方纔姑娘還愁眉不展的,真真兒叫人擔心,誰知遠大爺三言兩語一說,姑娘竟又高興了起來。”

探春道:“那如何能一樣?遠大哥人品、才幹都是一等一的,我看不分明的,他定能瞧個分明。”

侍書眼見探春眼中滿是仰慕,心下不禁惋惜。可惜這位遠大爺早早定了親事,如若不然,豈不是與自家姑娘是天生的一對兒?

思量間迎面便有角門的婆子急急而來,避讓過了探春一行,又匆匆趕往清堂茅舍。

探春回頭瞧了一眼,侍書緊忙道:“是私巷角門處的婆子,不是東跨院的,想來是外頭有事兒尋遠大爺。”

探春應了一聲兒,也就不再理會。

卻說陳斯遠方纔回了房,便有婆子來尋,說是那單聘仁請見。

陳斯遠暗忖,莫不是單家姑娘的事兒有了音信?

當即起身便走,一徑到得私巷處角門左近,遙遙便見那單聘仁果然候在門前。

陳斯遠見其愁眉不展,頓時心下咯噔一聲兒。二人彼此廝見過,單聘仁便苦笑著道:“遠大爺可害苦了我啊。”

陳斯遠故作納罕道:“先生這話從何說起?”

“遠大爺果然不知?”單聘仁愁眉苦臉道:“我這兩日往族兄家中走動了兩回,頭一回還好,我那族兄聽聞我有意撮合二姐兒與梅家子,自是不勝歡喜;誰知轉天就變了臉色,劈頭蓋臉將我臭罵一通,只說那梅衝姻緣早定,讓我別白費心思了。”

“原來如此。”陳斯遠暗忖,這問題只怕又出在梅翰林身上。當下扯了單聘仁到私巷裡,陳斯遠壓低聲音道:“先生不知,此事另有隱情。一則,梅衝相中了先生族兄家中二姐兒,二則……薛家二房姑娘如今還不及豆蔻,想要成婚總要等個三五年,梅衝又哪裡等得了?”

“這——”

“先生莫急,我只問一樁事……先生族兄家中二姐兒聽聞此事,不知是何反應啊?”

單聘仁捻鬚思量一番,道:“二姐兒……大抵是歡喜的吧?”

“著啊!”陳斯遠笑道:“你看,薛家姑娘不願早嫁,梅兄一心想著二姐兒,二姐兒又歡喜不已,如此一來,咱們何不來個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是說……啊?”單聘仁連連擺手,推脫道:“不可不可,我那族兄昨兒個就惱了,我哪裡敢再登門?”

“誒?”陳斯遠從袖籠裡抽出二百兩銀票來,一把塞進單聘仁袖籠裡,語重心長道:“先生族兄責怪先生,只是因著梅家早有婚約。若是梅衝與二姐兒成了,先生那族兄還會責怪先生?只怕歡喜還來不及呢。

我與梅兄朋友一場,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成與不成的,還請先生多多幫襯啊。”

單聘仁含糊道:“罷了,那我再思量思量?”

“也好。”

二人就此別過,那單聘仁行出私巷,趁著四下無人才將袖籠裡的銀票抽出來。掃量一眼,眼見是二百兩,頓時鬍子一翹!面上頓時綻出笑意來,自個兒嘟囔道:“這……佛祖都說過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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