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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畫餅充飢

第188章 畫餅充飢

莫說陳斯遠本就是臉皮厚的,認定就算提早得了題目,只要那題目是自個兒做的便不算舞弊;便是他是臉皮薄的,這事兒也不能認啊。

當下自是唯唯應了,又與燕平王說了會子營生的事兒方纔告退。待出得王府坐上馬車,陳斯遠想著燕平王方纔神色古怪,瞧自個兒就好似看傻子一般,頓時又心下惴惴起來。

思量半晌,不禁悚然而驚!

是了,這科舉可是歷代掄才大典,說白就是白衣進身朱紫的穩定通道。是以歷朝歷代科舉舞弊都是大案要案!

陳斯遠能中舉是怎麼回事兒?再如何嘴硬,也否認不了那是人家燕平王偷偷泄露的考題啊。若果然被人拿了真憑實據,即便有聖人庇佑,只怕燕平王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是以方纔燕平王句句都是在試探自個兒有沒有走了口風?

且燕平王此人瞧著懶散,卻執掌內府數年不出差池,朝野上下只拿著其紈絝習性、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開刀,便知此人是個有城府的。

如此推算,說不得人家燕平王是先行聽了流言,一早兒便查到是賴尚榮那廝作怪,又仔細查探一番,確認了自個兒不曾走漏風聲,這才吩咐巡城御史將此事揭破?

防患於未然——這案子燕平王自個兒揭破,總比旁人揭破要強百套。

想明此節,陳斯遠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虧得近來自個兒雖輕狂,卻只在女色上恣意,並不曾忘了謹言慎行,不然開罪了燕平王是小,保不齊捲進大案裡就因此丟了小命!

此時他方纔想起,這會子可不比前世,生死皆操於上!

陳斯遠說過賴尚榮情形,不由得唏噓道:“宦海險峻,我如今不過才過了秋闈,就險些捲進大案。哎,往後還是謹言慎行爲妙,須知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寶姐姐心下驚駭!前幾日賴嬤嬤跪門,鬧得闔府皆知,寶姐姐方纔知道那賴尚榮竟污衊陳斯遠科舉舞弊,她心下自是氣惱了一番。待過後聽聞大老爺好生整治了賴家,陳斯遠又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只當此事就此揭過。

誰知不過十來日光景,此事竟成了大案!

寶姐姐緊忙關切道:“你……遠大哥可會被牽連?”

陳斯遠笑道:“那廝不過隨口攀誣,有無憑據,我又怎會被牽連?料想來日不過是叫去問了口供,個把時辰就能回返。”頓了頓,又道:“倒是那賴尚榮,這回不死也要脫層皮啊。”

寶姐姐輕聲道:“那等沒起子的貨色,合該發配三千里去,免得留在眼前噁心人。”

自打心下偏了陳斯遠,寶姐姐與其自是同仇敵愾,恨不得來日便將賴尚榮問斬纔好呢。

感知到寶姐姐的心緒,陳斯遠不由得暗忖,近來相處,只覺寶姐姐雖也嫺靜,比照往日卻多了幾分活泛……想來是斷了冷香丸之故?

他知曉寶姐姐心事,眼見此時二人上了山坡,周遭又有茶花遮掩,便悄然探出手略略勾了勾寶姐姐的掌心。

寶釵心下駭得怦然,本能抽手,又強忍著不曾動作,只面上眨眼間便暈紅一片,偏了頭去以手遮面,口中羞怯囁嚅道:“遠大哥……”

陳斯遠便笑著輕聲道:“寶妹妹安心,府中流言蜚語都是無稽之談。”

“嗯。”

“如今最緊要的,是讓姨太太轉了心思。”陳斯遠心下暗忖,這些時日與薛姨媽幽會幾回,每回都只顧著身心通透了,偶爾談心也多是說起與曹家的婚事。至於寶姐姐……陳斯遠好歹要點臉,自是不好與薛姨媽開口。

見寶姐姐蹙眉,陳斯遠道:“我與姨太太說過兩回,如今看來效用不大。寶妹妹整日與姨太太相處,不如用那和風細雨、潤物細無聲的法子,待來日姨太太碰壁,定會記起妹妹素日所言,說不得就轉了心思?”

寶姐姐情知其所言在理,便蹙眉嘆道:“這幾日媽媽一心忙著哥哥婚事,我旁敲側擊的,也不知她聽沒聽進去。”

身後傳來嬉笑聲,寶姐姐扭頭觀量,便見三春、湘雲與寶玉嬉鬧著往園中而來。

陳斯遠觀量一眼便道:“湘雲也來了啊。”

寶釵面有揶揄之色,道:“搬走了個林姑娘,不兩日就來了個史姑娘,老太太心下有主意著呢……”心下不由得暗自慶幸,虧得自個兒轉了心思,不然鬥過了林妹妹,轉頭兒又得跟雲丫頭鬥。

說不得雲丫頭去了,還有旁的妹妹來。老太太心下不待見薛家母女,寶釵又不是傻的,怎會不知曉?姑娘家本就面嫩,若依著寶釵,薛家早就搬了去。也就是薛姨媽一心想著金玉良緣,這纔始終賴在榮國府不走。

轉念一想,是了,一心記掛著流言,倒是忘了與媽媽說起此事……就是不知媽媽聽聞後會作何感想。

因著三春、湘雲、寶玉到來,二人自是再不好聚在一處,寶釵便往省親別墅後繞行,陳斯遠乾脆下了山坡往衆人處迎去。

寶玉萎靡數日,夜裡也不知哭過幾回。虧得這會子寶玉年紀還小,雖知了人事兒,卻與那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又有賈母、王夫人、襲人等接連開導,心緒這才逐漸緩和。

今兒個也是聽聞湘雲來了,這才自綺霰齋出來耍頑。寶玉原本心緒不錯,誰知遙遙就瞧見了陳斯遠,那寶玉頓時面上一變。

想那陳斯遠奪走了林妹妹,只瞥上一眼便讓其痛徹心扉,當下又哪裡會與陳斯遠虛與委蛇?

因是寶玉眉頭緊鎖,咬著牙關暗暗攥拳。一旁襲人見勢不妙,緊忙道:“雲姑娘,那邊廂來了個妙玉師傅,最是雅緻不過,且櫳翠庵周遭精緻極佳,不若咱們去瞧瞧?”

湘雲不知內中緣由,她本就是個愛頑鬧的性子,當下雀躍道:“好啊好啊,愛哥哥,咱們去櫳翠庵瞧瞧去!”

說罷便拖著寶玉往櫳翠庵而去。

三春綴在後頭,先是遙遙與陳斯遠打了個招呼,這才彼此觀量一眼,紛紛暗自鬆了口氣——生怕二人撞在一處,惹得寶玉這魔胎又發了癲狂。

自遠處而來的陳斯遠討了個沒趣,搔首半晌,乾脆兜轉著又去尋寶釵。誰知方纔過了閘橋,便有賴大家的瘋了也似跌跌撞撞奔行進來。

這是賴尚榮被拿了去?

陳斯遠怎奈與賴大家的糾纏?當下三步並作兩步,閃身便掩在玉皇廟之後。又探頭偷眼觀量,便見賴大家的果然哭喊著穿園而行,直奔自個兒小院兒而去。

見其走得遠了,陳斯遠這才踱步而出,心下暗自搖頭。想必過會子賴嬤嬤必會求到賈母跟前兒,只是這事兒是通天的案子,莫說是賈母,只怕老太妃出面都保不住賴尚榮。

忽而察覺一旁有嬉笑聲,陳斯遠扭頭,便見兩個十來歲的女冠隔著玉皇廟裡的花木瞧著他嘀嘀咕咕說笑。見其瞥過來,那大一些的女冠還深深瞧了一眼,這才嬉笑著扯了同伴而去。

陳斯遠暗忖,這四下庵堂、家廟都是誰管著來著?賈芹?

只看這兩個小女冠,便知內中姑子、女冠,多是有些姿容的窮苦人家女孩兒,心下全無佛法、道法,只將廟宇、庵堂當了吃飯的活計,待到了年歲又哪裡忍得了外間男子的勾搭?無怪其後老爺賈政會說各處都是藏污納垢之地。

陳斯遠此人底線不高,一邊廂與薛姨媽幽會,一邊廂還惦記著寶釵。可有一樣,但凡招惹了的女子,他總會負責到底。似那般狎玩可憐女子的事兒,他還幹不出來。

思量著正要挪步,忽而有一人自玉皇廟後轉出來,卻是寶玉的大丫鬟襲人。那襲人瞧了陳斯遠一眼,緊忙過來屈身一福,咬著下脣可憐巴巴道:“遠大哥,二爺與幾位姑娘要過來了,可否勞煩遠大爺先去別處?”

陳斯遠心下本就不想與寶玉撞見,此時正待要走,偏生來的是襲人,他便笑著瞇起了眼睛。

他兩世爲人,前一世讀紅樓,令其意難平者繁多,除卻釵黛雲三春這等小姐,丫鬟裡便屬晴雯、香菱最是讓其上心。

此一世機緣巧合,先得了香菱,又得了晴雯。這幾日晴雯與其愈發親近,前一回還偎在其身旁說了好些個綺霰齋裡的齟齬。

期間自是不曾錯過大丫鬟襲人。那晴雯當時曾蹙眉道:“襲人瞧著四下週全,處處爲人考量,實則是個心裡藏奸的。那害人的法子若不仔細思忖,只怕到死都反應不過來!”

跟著細數了一樁樁、一件件襲人做下的惡事。比如那楓露茶茜雪被攆,再比如碧痕與寶二爺被太太撞了個正著,哪一回出事兒都不見襲人的影子,卻又處處都是襲人的影子!

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

陳斯遠自是知曉襲人的真面目,這會子見了其人,不免生出爲晴雯出氣之心來。當下乾脆也不急著走了,隻身子前傾戲謔道:“姐姐好沒道理,我纔來就要趕我走?”

襲人眼見其臉面湊近,卻不曾往後退去,只咬著下脣又道:“遠大爺也知我家寶二爺,方纔那會子見了林姑娘就險些發了癔癥,這會子見了遠大爺,說不得又要發狂……真要如此,只怕又是闔府不得安寧呢。”

說話間擡眼瞥了陳斯遠一眼,又趕忙垂下眼簾來,直把陳斯遠瞧了個心下莫名。

暗忖,這襲人雖慣會哄人,這方纔那一眼是何意?怎地目光裡全是讚賞?

略略思量,這才醒悟過來:是了!襲人最怕黛玉嫁與寶玉,爲此可沒少搬弄是非。自個兒半路截胡,襲人可不就要偷笑?

再者說了,襲人總是規勸寶玉上進,心下自是看不慣寶玉那等遊戲花叢、不知上進的模樣。那能讓襲人讚賞的……豈不是自個兒這般的?

想明此節,陳斯遠頓時心下微妙起來。本待給襲人下蛆,誰知這蛆一早兒就種下了?

心下頗有一種‘垂死夢中驚坐起、列強竟是我自己’的微妙感。

當下略略思量,便肅容嘆息道:“難爲姐姐一片心意,只可惜……罷了,我這就走。”

說話間扭身就走,待行出十來步,忽而又頓足回首,朝著襲人點了點頭。

那襲人緊忙又是屈身一福,起身見陳斯遠款步遠去,不禁咬著下脣犯了思量——若寶玉能有這位遠大爺三分能爲,她又何必每日家勞心勞力、又費力不討好?

心下又不禁怦然,暗忖先前遠大爺那句‘只可惜’是何意?思量間不覺紅了臉兒,只當自個兒竟也入了那位遠大爺的眼,於是心中羞赧幾分,又竊喜幾分。

待寶玉與幾位姑娘轉將過來,襲人這才收神兒緊忙隨行伺候起來。

……………………………………………………

王夫人院兒。

自鳳姐兒來說流言,王夫人不免就上了心。想著遠哥兒本就是年輕才俊,此番又中了舉,與侄女王雲屏簡直是珠聯璧合。二者若是聯姻,有哥哥王子騰照拂,來日遠哥兒定然平步青雲;連帶著,只怕待自個兒也要親近幾分。

那謀算榮國府大權之事,遠哥兒又豈能避開?

越琢磨越對,心下實在按捺不住,便打發了大丫鬟金釧兒去尋陳斯遠來說話兒。誰知前腳金釧兒才走,後腳兒薛姨媽便來造訪。

此時晚飯才過,王夫人到得門口來迎,遙遙便見薛姨媽儀態端莊、輕移蓮步而來,待到得近前,只掃量一眼王夫人便驚奇道:“妹妹怎地瞧著好似又年輕了幾歲?”

薛姨媽心下一驚,故作嗔怪道:“姐姐又拿我來打趣?哪裡有?不過是這幾日換了脂粉遮掩之故。”

王夫人哪裡肯信?那薛姨媽眼角、脖頸處的細紋盡數不見,哪個神仙脂粉有這般效用?

姊妹二人進得房裡,待分賓主落座,王夫人便一個勁兒追問薛姨媽有何秘方。薛姨媽心下犯苦,只得信口胡謅道:“許是心下暢快之故?姐姐不知,今兒個曹家來了信兒,本月十八便能納彩。”

“原是這般,果然是大喜之事。”

王夫人便當薛姨媽是人逢喜事,也就不再追問。

薛姨媽暗自鬆了口氣,趕忙說道:“姐姐可聽說了府中流言?我怎麼聽著姐姐似有意撮合遠哥兒與雲屏?”

王夫人便笑道:“也不知哪兒傳出來的,我心下本不當回事兒……可轉念一琢磨,雲屏轉年就十六了,與遠哥兒正好年歲相當,論及能爲、品貌、家世,這二人可不就是天作之合?”當下掩口而笑,道:“我也不瞞你,我是有意撮合一二,只待來日問過嫂子纔好下決斷。”

薛姨媽眨眨眼,心下頓時急了。好傢伙,先前以爲只是流言,誰知姐姐王夫人竟真個兒要撮合這二人……那自個兒又如何自處?

當下緊忙蹙眉道:“姐姐糊塗啊!”

王夫人見其面上急切,不由得納罕道:“這般大好事,哪裡就糊塗了?”

薛姨媽屈指點算道:“姐姐也不曾想想,雲屏是個什麼性兒,遠哥兒又是個什麼性兒?雲屏自小嬌慣起來的,便是見了兄長也不曾服軟;遠哥兒父母早亡,出身寒微,心下卻有傲骨。這二人湊在一處,豈不是天雷地火?

若婚後二人三五日便鬧上一場,倒是姐姐莫說得不了好兒,只怕還落得那二人心下埋怨呢。”

“啊?”王夫人唬了一跳,心下不禁細細思忖。

是了,她只想著登對,卻全然不曾想著二者性子。雲屏嬌慣出來的,自是不用多說;那遠哥兒也是個順毛驢,剛來府中第一日就敢與薛家當面鑼、對面鼓的懟上,可知是個什麼性兒。

此二人若真個兒湊在一處……說不得還真就應了妹妹所慮。

當下幡然醒悟,一拍大腿道:“誒唷,險些辦錯了事兒!虧得妹妹提醒,不然來日一準兒悔之晚矣。” 唏噓一番,正要說起旁的,玉釧兒又進來回話,道:“太太,賴大扶著賴嬤嬤哭天喊地往榮慶堂去了,又有賴嬸子哭喊著往後頭去了,聽說是那賴尚榮被官府拿了去。”

“唷,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王夫人蹙眉不已。

玉釧兒就道:“好似就是上回遠大爺高中後,那賴尚榮造謠之事。”

王夫人與薛姨媽對視一眼,眉頭緊鎖道:“遠哥兒大度,賴嬤嬤又倚老賣老的……不是不曾追究嗎?”

薛姨媽這幾年強撐著家業,好歹與官府打過交道,加之前一回又聽陳斯遠說起過,當下便道:“姐姐想差了,這秋闈乃是朝廷掄才大典,容不得丁點馬虎。這謠言一起,哪裡還是遠哥兒說了算的?只怕驚動了聖聽,要派了要員詳查呢。”

王夫人就道:“這賴家也是糊塗,這等捅破天的大事兒,如今又哪裡是咱們家管得了的?”她生怕賈母一時心軟,又逼著賈政點頭應下,趕忙起身道:“不行,我須得往榮慶堂去看看!”

薛姨媽不禁生出探尋之心,也起身道:“既如此,我隨姐姐走一遭。”

姊妹二人一併往外行,行不多遠,王夫人忽而頓足道:“險些忘了,方纔打發了金釧兒去尋遠哥兒。”

薛姨媽頓時後怕不已,暗忖虧得自個兒來得早,不然王夫人豈不是過會子就要與遠哥兒說起雲屏來?

王夫人就道:“玉釧兒守在家中,若遠哥兒來了……”頓了頓,王夫人思量著道:“……讓他避一避,不管賴家如何求肯,這事兒都管不得。”

玉釧兒緊忙應下,姊妹二人這才往榮慶堂而去。

此時榮慶堂裡自是鬧做一團。

賴嬤嬤那老貨丟了柺杖,任憑鴛鴦、琥珀如何攙扶,也只跪地不起;賴大涕淚橫流,更是搗頭如蒜。

賈母到底上了年歲,被哭鬧得頭疼欲裂。又聽還是因著前一回造謠之事,賈母也不曾多想,還以爲又是陳斯遠之故,便趕忙吩咐人去尋了賈赦、賈政來。

兄弟二人納罕而來,方纔入得內中,後腳王夫人與薛姨媽就到了。

那賴大跪地磕頭道:“大老爺、老爺,求二位老爺救救犬子啊。”

賴嬤嬤哭嚎道:“榮哥兒若有了事兒,婆子我也不活了!”

賈母煩心道:“你們兩個來的正好,榮哥兒方纔被衙門拘了去,快想想法子搭救出來。”

賈政正要開口,王夫人便懟道:“老太太糊塗!這等大案,便是閣老都避之不及,這會子哪裡敢讓大伯與老爺往前湊?”

賈母糊塗道:“大案?什麼大案?不是遠哥兒告發……”

大老爺一聽便知究竟,不待賈母說完便跳腳道:“誒呀,母親果然糊塗了!事涉掄才大典,那可是捅破天的大案。可不敢讓二弟沾染啊!”

賈母頓時坐蠟,眨巴著眼睛說不出話來。那賴家母子又哭嚎不止,王夫人心下快意,面上卻惱道:“快住了!你家榮哥兒自個兒作死,莫要拖累了主家!”

賴嬤嬤還想說話兒,賴大見勢不妙,趕忙道:“這,這,小的也是一時情急,實在不知犬子犯了這等大案。求老太太寬宥!”

賈母這會子哪裡不知,方纔險些被這兩個奴才當了槍使?心下自是著惱不已,奈何一時又離不開賴家。當下便蹙眉嘆息道:“罷了,你們也是情有可原……”扭頭又看向賈政,道:“老爺幫著掃聽掃聽,那榮哥兒可能從輕發落?”

賈政思量著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保不齊賴尚榮此番要流放三千里啊。”

“啊?”賴嬤嬤聽得此言,頓時雙眼一番暈厥過去。賴大更是攥緊拳頭,心下懊悔不已。

順承明制,可是講究誣告反坐的。賴尚榮造謠生事,站枷號、革功名、流邊疆,一條龍怕是跑不了。

常言道: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開眼。

怪只怪賴尚榮不開眼,誰讓他造謠生事偏偏說中了真相?誰讓助陳斯遠舞弊者乃是燕平王,而那燕平王又得了聖人恩準?

也虧得此事有聖人背書,若只是燕平王自個兒行事,只怕早讓賴家上下死無葬身之地了。

當下賈政冷眼旁觀,王夫人不假顏色,大老爺賈赦添油加醋,直把賴家噎得沒了動靜,賴大灰溜溜背了賴嬤嬤退走。

王夫人暗忖時機正好,便與賈母道:“老太太,不是兒媳多嘴,實在是這賴家太不成樣子。錯非大伯與老爺明事理,只怕咱們家此番就要被賴家拖累了!”

賈母情知王夫人覬覦府中大權,便爲賴家開脫道:“賴家不過是奴幾輩兒的,哪裡知道官面上的事兒?”

那賈赦也生怕被王夫人奪了大權,於是也道:“賴家素來忠心,許是情急亂投醫,若說存心害主家……借賴家幾個膽子也不敢。”

薛姨媽這會子不好開口,王夫人便只能求助也似看向賈政。誰知老爺賈政悶頭一言不發,直把王夫人氣了個仰倒。

不待王夫人再開口,賈母就道:“大老爺說的在理,那就這般……賴家惹的禍事,讓其自個兒料理。左右那賴尚榮早已脫了奴籍,諒也輪不著賈家去管。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吧。”

一語說罷,賈母便扶了鴛鴦起身,往西梢間臥房而去。

衆人四散而出,唯獨王夫人面色不虞。心下暗忖,這沒個幫手謀劃著,再是好機會也把握不住。不由得又惦記起陳斯遠來,只可惜王雲屏與其並不登對。

王夫人便不由得思量起來,除去王雲屏,王家哪裡還有個好女孩兒與遠哥兒登對?

“姐姐方纔莽撞了。那事兒只消落了老太太威望,旁的只待水到渠成就好。”

“嗯。”王夫人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忽而猛地扭頭看向薛姨媽。

是了,王家沒合適的女孩兒,薛家有啊,寶釵不就是現成的嗎?

薛姨媽被瞧了個心裡發毛,不禁撫鬢道:“姐姐怎地這般瞧我?可是脂粉花了?”

“哦,沒事兒,我是覺著妹妹說的在理,方纔是急切了些。”王夫人心不在焉回了一嘴。

心下思量著,奈何自個兒這妹妹一心盯著寶玉,加之公中又問薛家借了五萬兩銀錢。若驟然撮合寶釵與遠哥兒……只怕妹妹這一關就過不去。

此事……須得從長計議纔好。不若時常叫了這兩個小的來,他們二人年歲相當,又正是情竇初開之時,說不得一來二去就情愫暗生。若來個生米煮成熟飯,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想明此節,王夫人面上露了笑模樣,與薛姨媽道:“怎麼不見寶釵?”

“小的們都往園子裡耍頑去了,寶釵也跟著去湊了個熱鬧。”

王夫人笑瞇瞇道:“妹妹也知我最得意寶釵,嫺靜溫良,真真兒是打著燈籠還沒處尋的好姑娘。得空啊,你讓寶釵多往我這兒走動,我愛與她說話兒。”

薛姨媽眨眨眼,頓時欣喜不已:“姐姐都這般說了,那我往後讓寶釵勤走動著。”說著又笑道:“我啊,最得意的便是得了寶釵這個女兒。有時見了蟠兒那渾樣兒,恨不得讓寶釵分一些靈秀給了他,免得每日家渾渾噩噩的不知所謂。”

待姊妹二人迴轉王夫人院兒,便見金釧兒、玉釧兒姊妹兩個一道兒來迎,玉釧兒就道:“太太,方纔遠大爺來了一回,得了話兒又先回去了,只說明兒個得空再來拜會太太。”

王夫人頷首應下,思量著明兒個總要將寶釵誆來纔好。

此時大老爺賈赦回返東跨院,略略在外書房坐了會子,念及多日不曾看望邢夫人與四哥兒,便過了三層儀門往正房而來。

進得內中,正瞧見二十出頭的奶嬤嬤掀了衣裳在奶四哥兒。賈赦一雙賊眼不禁盯了半晌,這纔來尋邢夫人。

那邢夫人面上歡喜,心下恬淡,招呼大老爺落座,又吩咐丫鬟上茶。

賈赦便一擺手,略略蹙起了眉頭。只道:“別麻煩了,我坐一會子就走。”

女子坐月子,自是門窗緊閉,邢夫人又不得梳洗,內中雖有熏籠烤炙了香料遮掩,卻依舊難掩一股子怪味兒。

當下兩人說了幾句話,大老爺待問過四哥兒情形便要走,誰知邢夫人此時突然道:“老爺,遠哥兒可是中了舉了。”

“嗯?”

邢夫人見其渾然不記得,便道:“老爺莫非忘了,當日可是說過,待遠哥兒中了舉,再考量著將二姑娘許配給遠哥兒。”

“嗯……”賈赦捻鬚沉吟起來。他心下自是不情願,蓋因陳斯遠出身寒微。就算中了舉,也不過是稍微有點錢的措大。反倒是陳斯遠仗著能爲入得燕平王之眼,又來回操持了幾樁大買賣,惹得賈赦另眼相看。

真假海貿且不說,單是那百草堂,本月就給大老爺分潤了四百兩。四百兩啊,賈赦不由得懊悔,早知如此賺錢,當日就合該將身家一併砸進去,如此每月豈不是就有個一兩千銀子花用?

悔不當初啊。

賈赦思量到此處,忽而心下一動。這將迎春下嫁給遠哥兒……也不是不行啊,只要遠哥兒再奉上一樁好營生。

嘶……這事兒能不能反過來辦?比如先畫個餅,吊著遠哥兒奉上一樁好營生,自個兒再將迎春下嫁了?

越琢磨越覺著有門兒,賈赦不禁笑道:“太太說的有理,這事兒我思量思量,待過幾日我尋了遠哥兒,問問他是什麼心意。”

此言一出,惹得邢夫人心下古怪起來。

暗忖賈赦素來無利不起早,這會子怎麼應承的這般痛快?

“得了,你且好生安歇,我先去前頭了。”

大老爺賈赦撂下一句話便走。

邢夫人心下存疑,越琢磨越不對,夜裡難免輾轉反側。待到了翌日,因著生怕遠哥兒被賈赦坑了去,便緊忙尋了苗兒吩咐道:“你去尋了哥兒,就說昨兒個大老爺應承了他與二姑娘的婚事,只是應承的實在太過痛快,只怕其中有詐。”

苗兒早知賈赦是個什麼德行,趕忙應了,得空便往後頭而去。

此時辰時已過,苗兒出了黑油大門,自角門進了榮國府。又過馬廄旁角門進了內院兒,沿夾道而行,趕巧便撞見了自王夫人院兒出來的金釧兒。

兩個丫鬟見了不過略略點頭,蓋因大房、二房之間並不和睦,連帶下頭的丫鬟也彼此瞧不上。

本道不過同行一段,誰知二人走了半晌竟還在一處,待後來竟一併到了陳斯遠院兒前。苗兒不禁狐疑問道:“你也去尋遠哥兒?”

金釧兒道:“原來姐姐也是……我們太太打發我來請了遠大爺去說話兒呢。”

(本章完)

第232章 大婦模樣(第一更求月票)第42章 邢夫人試探第261章 寶玉遭難第126章 邢夫人下蛆 史湘雲來府第167章 竊玉第101章 對簿榮禧堂第123章 故技重施第275章 毒淺緣深第224章 得償所願第150章 尤二姐謀劃第242章 君子藏器於身第210章 襲人之憂第310章 丫兒塔第210章 襲人之憂第284章 斷簪第274章 昏厥第40章 說說秦可卿第181章 有喜有悲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247章 風月事第92章 奉命兜搭?第162章 薛姨媽問計第239章 春日困幽情第204章 順其自然第76章 走不得了第62章 酒後失言第37章 先收利息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136章 發難第255章 看來豈是尋常色第76章 走不得了第197章 奪產(月末求幾張月票)第218章 拆借第14章 案卷藏毒計第64章 抱屈(求追讀)第283章 稻香迷情第156章 窺破第13章 寶釵教兄第186章 險些壞事第183章 今朝放浪思無涯第20章 寧府聽聞第117章 字畫鋪子裡的勾兌第129章 揚名須趁早第209章 所求第184章 呦呦鹿鳴 搔首踟躕第207章 年禮第161章 不思進取第230章 炙手可熱第193章 借用(上)第216章 恣意妄爲薛寶釵第262章 餘波未消第226章 王舅母登門第297章 禍福無門人自召第243章 水做的寶姐姐第141章 聘書 生辰第23章 閒子第77章 上架感言第38章 情急道隱情第104章 王夫人謀算第29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上)賈雨村的軌跡第282章 桑間濮上第308章 青鸞折翼第187章 以訛傳訛第281章 藏於心第36章 小院旖旎第59章 黃雀第236章 叔嫂魘魔法(下)(第一更求月票)第110章 兩封請柬第299章 宿孽償第3章 如此遠親第125章 轉念第130章 蓉哥兒也氣你了第80章 吃味(求訂閱)第136章 發難第152章 找死第112章 宴請第127章 撞破好事第247章 風月事第310章 丫兒塔第217章 一樁好事第268章 另起心思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第146章 惡疾第138章 現世報第305章 入籠第64章 抱屈(求追讀)第99章 探病第43章 撒餌第153章 譏諷第229章 出氣兒第140章 人爲財死(求月票,滿一千加更)第203章 不欺心第43章 撒餌第151章 處置第48章 挑唆(求追讀 收藏 推薦票)第148章 跪門第187章 以訛傳訛第288章 鬥法第172章 各論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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