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軍沿渭州、竹關一線,一直向北延伸到秦嶺一帶。大將軍的判斷沒有錯,他們是想多線作戰(zhàn)。”
軍帳中懸掛著一副邊境地圖,兩邊牆上掛著游龍走鳳的顧字軍旗,底下兩排參將列座嚴整。
顧懷疆手持長劍,從渭州劃到竹關,一路往北,腦海中涌現(xiàn)出每個城池的情況。人口多少,糧草多少,布兵多少……
這麼多年行軍打仗,這些情況爛熟於心,他心中有了底,“西昆大軍此戰(zhàn)的勝算,一在突發(fā)奇兵,二在人數(shù)優(yōu)勢。其一,我們早有準備應對得當。至於其二,我們作爲守城一方,人數(shù)少稍顯劣勢並不妨礙整個戰(zhàn)局。”
衆(zhòng)人點頭稱是,“照目前的情況看,這場戰(zhàn)除了牽涉的城池和兵馬多,並沒有什麼稀奇。”
老金一拍桌子,“就是!咱們跟著大將軍多危險的仗沒打過?這算什麼,哈哈哈!”
顧懷疆沒有開口,目光在邊境幾個城池一遍遍巡視。
顧述白和顧酒歌身穿戰(zhàn)甲站在一旁,並不同意老金的觀點。
出發(fā)前,顧懷疆和他們說過,這是千古一戰(zhàn),百年難見,哪有那麼簡單?
“諸位。”
顧懷疆轉過身,衆(zhòng)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等他的示下。
他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掠過,“諸位被動挨打了這麼多年,所以只要能逼退西昆大軍,你們就滿足了,是嗎?”
笑意從每個人面上褪下,被動挨打這四個字,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是何等恥辱。
可顧懷疆沒有說錯,他們一直是在被動挨打,在西昆進犯東靈邊境的時候,把他們驅趕出境便是勝利!
老金爲難道:“可大將軍不是說,我們東靈是禮儀之邦,絕不做侵略他人領土之事麼?朝中陛下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明知西昆使臣來者不善,還待他們百般好,所以……”
所以他們都沒有想過,除了被動防守還能做什麼。
顧懷疆笑了笑,老金是個好戰(zhàn)分子,一直對寧帝以和爲貴的治國之道頗有微詞,“今時不同往日。我東靈以何爲貴,無奈西昆欺人太甚,屢屢進犯我東靈邊境。我顧懷疆是個儒將,不好殺伐,被迫反擊才侵入西昆領土,明白嗎?”
什麼,他要進入西昆領土?!
帳中頓時興奮起來,他們跟著顧懷疆守衛(wèi)邊境這麼多年,還從未看過西昆的邊城長什麼樣,早就想去看看了!
從前提這話,少不得被顧懷疆一頓臭罵,說他們是守土爲國的軍人,不是侵略別國的山賊土匪,豈可強取豪奪?
這次顧懷疆自己提出,他們興奮得不敢相信。
嚴華實是一衆(zhòng)參將中最穩(wěn)重的,欣喜之餘,很快沉著下來,“大將軍,您一向不同意入侵西昆,說我們那樣做就和西昆蠻夷沒什麼區(qū)別。這次爲什麼忽然改變了想法?”
這也是帳中諸人都想問的。
顧懷疆沉默片刻,回想往事,思緒飛得很遠很遠。
“我十七歲隨父親出征,那個時候就和嚴錚他們一樣,躲在大帳外面偷聽裡頭商量什麼,還以爲裡頭的大人不知道。”
衆(zhòng)人的目光刷地向賬外投去,嚴華實大步邁出帳子,果然看到嚴錚鬼鬼祟祟躲在帳外。
“你!你這個臭小子!”
“爹!我年紀輕還沒資格進大帳,可大將軍知道了也不拆穿我,您還不懂他的意思嘛!”
嚴華實一愣,嚴錚趁機撒丫子就跑。
他無奈地回到帳中,顧懷疆呵呵直笑,老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嚴啊,你也別跟他計較了,咱們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
回想少不更事的年紀,一羣中年將領感慨萬千,反倒顯得顧述白幾個命太好,一出生就註定有資格站在大帳之中。
顧懷疆話鋒一轉,“十七歲,到現(xiàn)在三十多年過去了,我打過的敗仗屈指可數(shù)!可西昆大軍照樣是年年踐踏我東靈國土,爲什麼?!因爲他們知道,我們只會防守,不會反攻。我們知道自己是謹守禮儀之邦的風氣,可西昆人只會覺得我們不敢!”
衆(zhòng)人沉默,顧懷疆說的話是客觀事實,卻也違背了東靈的風氣,和朝中陛下的治國之道。
“陛下破例封了酒歌和寒陌四品將軍銜,我才恍惚想起,我年紀不輕了。邊關的戰(zhàn)這麼無休無止年復一年地打下去,苦的是咱們的後輩。爲了他們,我也要在有生之年徹底扼住西昆向東侵襲的手!”
這兩年朝中不安生,陛下和他接連中毒,兩個皇子離心,殷朔處處算計顧侯府……
顧述白差點死在他們的算計之下。
他到這個年紀,不想自己在府頤養(yǎng)天年的時候,還要送自己的兒子一個個上戰(zhàn)場。
與其如此,不如現(xiàn)在一鼓作氣,大挫西昆,讓他們的大軍再也不敢入侵!
“父親!”
顧述白上前一步,“孩兒是顧家軍的少將軍,肩上擔著責任,不能全都推給父親!”
顧酒歌和顧寒陌同樣上前一步,座下參將們都站了起來。
顧懷疆輕笑,“所以我不是把你們都叫來了麼?我們父子並肩作戰(zhàn)。當然,也不只是爲你們,也爲了嚴錚,爲了霍銀……爲了顧家軍所有將士的後代子孫,將來不再受戰(zhàn)亂侵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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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錚:爹,你可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