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之前早就聽說了城門下發生的事，口中都稱有罪。
西門窗抹了一把臉上濺到的茶水，他可是知道這位鎮江公主厲害的，摔個茶盞不要緊，別一生氣飛他一針就好！
仗著自己和玉扶打過一次交道，他搶先拱手道：“公主殿下容稟，實非微臣食君之祿不擔君之事，而是陛下驟然駕崩非同小可，民間百姓纔會惶惶不安。公主想，朝堂上諸位大人都是見過大世面的，現在尚且驚疑不定，何況是升斗小民呢？”
“說下去。”
西門窗大著膽子道：“那些盜竊亂賊之徒，並微臣手下的衙役，說到底也是升斗小民。民不安則盜亂起，衙役不安則難以羈押盜匪。微臣也知帝都治安變差是微臣二人的責任，可光我二人著急，百姓民心不安也沒用啊！”
說著看向莫黃沙，莫黃沙連忙拱手，“是啊，還請公主明鑑，絕非我二人有意縱容帝都盜匪生事！”
玉扶思忖片刻，覺得他二人說得有些道理。
“二位大人請起，本公主方纔態度不佳，還請二位大人恕我年少不懂事。”
西門窗和莫黃沙對視一眼，見玉扶面上含著微笑，這纔敢慢吞吞地站起來。
什麼年少不懂事，她剛纔砸茶盞的氣勢可不像少年女子，先打一棒子再給個蜜棗，這位鎮江公主真不愧是陛下親封的公主，顧侯府唯一的小姐。
兩人忙道：“不敢不敢，公主折煞臣等了。”
她大袖一拂，示意兩人坐下說話，齊舟極有眼色地端上茶盞來，“招呼不周，二位大人請。”
好嘛，連顧侯府一個下人都這麼厲害，現在纔來說招呼不周這種話。
要是公主不讓他們坐，這茶怕是到他們走了也上不來。
玉扶道：“二位大人的意思，本公主已經聽明白了。你二人身居要職官位卻不高，對朝中大事無權置喙，安定民心自然不是你們的責任。是這個意思麼？”
“是是是，微臣就是這個意思，公主明鑑。”
玉扶朝門外望了一眼，季老大人是和這二位大人一起進門的，也不知道大將軍和他談得怎麼樣了。
他們纔是真正能安定民心的、在朝堂上縱橫風雲的人物。
無論是徹查陛下被刺一案，還是繼立新君的人選，玉扶作爲皇室的晚輩都無從置喙，她只能儘自己一點微薄之力替顧懷疆分憂。
想到這裡，她很快有了對策。
“二位大人方纔進門時也看到了，季老大人已經在和大將軍商議帝都之事，想必很快就能有結果。但在結果出來前，你二位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如果帝都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上面那些大人，二位豈不是尸位素餐？”
她的眼神犀利起來，少女美豔的面容暗藏鋒芒，叫人不敢因她的年紀而小視她。
莫黃沙立刻起身拱手，“回公主，其實微臣也曾想過一二對策，只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說說看，你若真有巧，本公主願意助你一臂之力。若沒有，顧家軍隨便一個四品將領都可以替將軍履行職責，我想無論是丞相還是內閣都會給本公主這個薄面的。”
深秋之節，莫黃沙額上起了一層汗，他一點兒也不懷疑玉扶的話，帝都之人誰不知道鎮江公主的厲害，誰敢違逆她的意思？
接下來的話要是說不好，他就得提前告老還鄉了……
莫黃沙嚥了一口唾沫，“末將認爲，首先是增加人手巡街，尤其是夜間巡邏。增派的人手最好要武藝非凡能鎮得住，先抓幾個盜竊亂匪斬首示衆，一定能快速鎮住帝都這股不正之風。”
玉扶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莫黃沙繼續道：“加強巡邏的同時，還要派人在帝都散播正面言論。比如顧侯已經回來了，正好我們可以藉機宣揚顧侯爺一定能解決朝中的亂局，一定會穩固江山。顧侯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短時間內一定能安撫住百姓。”
他擡眼望向玉扶，“只不過，這計策治標不治本，要想真正安定民心還要朝中顧侯這樣的大人們快點議出個結果纔是。”
西門窗聞言也道：“公主，微臣以爲莫將軍的計策甚好，我臨安府衙可以協助。一則出人力協助，二則府衙差役熟悉帝都人口，最適合幫忙散播正面言論。公主以爲如何？”
玉扶點點頭，“莫將軍的計策不錯，只是他需要的是武藝非凡鎮得住的人手，西門大人的衙役恐怕不行。這樣吧，本公主有兩百親兵一直擱在兵部沒用過，皇家親兵是和御林軍一道訓練出來的，莫將軍若是看得上就拿去。”
莫黃沙爲難道：“公主親兵自然是好的，可惜人數少了些。偌大一個臨安府，兩百人只能守住主街範圍，別的地方怕是不成了。”
玉扶道：“這個你放心，我會再向顧侯爺借兵五百由你都護軍調遣，不過這五百人明日才能給你。你現在立刻持本公主金令去兵部調人，能先守住主街區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瑤藍從門外走進來，手中捧著一方金令，那是寧帝冊封她爲鎮江公主時給的，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有。
只不過對於東靈絕大部分公主而言，這個東西只是擺設，到了玉扶手裡卻成了實打實的令箭。
莫黃沙下跪接令，起身時一臉歡喜，“能得顧家軍五百士兵相助，末將有信心能在短時間內鎮服帝都的邪風！”
他不明白的是，爲什麼玉扶捨近求遠讓他去兵部調公主親兵，而非直接從顧家軍中帶人，還要等到明日才能把人給他？
她要顧家軍的人，顧侯這個寵女成性的人還能不給不成？
疑惑終究是疑惑，莫黃沙沒有問出口，鎮江公主一言一行自有章法，她這麼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上面大人們的事，不是他一個四品將軍該問的。
莫黃沙接令告辭，西門窗也緊隨其後告辭，“微臣去協助莫將軍，一定很快把顧侯爺回來的消息散播開。”
“站住。”
玉扶揉了揉額角，她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一夜未能好生安睡這會兒腦袋疼得很，偏遇上西門窗這個不開竅的。
“你要讓你手下的人散播朝中局勢很快就能穩定的消息，而非顧侯回來的消息。”
西門窗一臉不解，“顧侯回來了，朝中局勢不就快穩定了嗎？”
玉扶白他一眼，“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大將軍是個武將，不是權傾朝野左右江山的權臣，你可明白？”
西門窗想透了她這話，嚇得兩腿打哆嗦，“公主明鑑，公主明鑑！微臣絕沒有要陷顧侯爺於不義的意思！”
他倒是敢，只怕消息還沒散播出去，顧家軍的人已經讓他說不出話了。
玉扶道：“我知道，不過是提點你一句。除了顧侯回來了，還要說季老大人忠君不二，內閣和丞相決斷英明，宮中娘娘賢明……明白了嗎？”
“明白了，微臣這就去！”
他匆匆忙忙離開，瑤藍在後頭打了個呵欠，“小姐，這位大人有些笨，倒不是個壞人。”
玉扶無奈道：“也不能怪他們笨，他們這些官位低微的人，能做好分內之事已屬不易。從前帝都在他們的守護下，不也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嗎？這回是上層的波動，影響了他們底下人做事，委實怪不得他們。”
瑤藍似懂非懂，只覺得現在的玉扶對朝堂之事越來越有把握，真正像一個公主了。
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公主，而是心懷天下手握實權的公主。
她給玉扶端了一杯提神的濃茶，“既然小姐覺得不能怪他們，方纔怎麼他們一來就砸了茶盞，是想威懾他們麼？門口站的小廝們都嚇了一跳。”
“他們說什麼了不曾？”
“他們說小姐好厲害，不愧是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