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到了華燈初上,兩域之中會各自大擺宴席,因是第一天到靈山,姑且由皇后主持女眷宴,皇上主持外宴,待到明後兩天才會合宴。
來之前清茶便好一陣子不高興,現(xiàn)在賭氣跟在鬱羨吟後頭,半天沒有說話。
繁枝瞟了她一眼,不由笑道,“清茶這是怎麼了?這一張漂亮的臉蛋都快變成驢子了!”
清茶臉一紅,低垂下頭嘟囔,“還不都是小姐,連打扮都不打扮,一會兒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去?興許還當(dāng)做是我沒好好伺候呢!”
繁枝上下大量了一番羨吟,一身天藍色的衣裙樣式簡潔明瞭,滾著鵝黃的邊和腰帶,腰間垂下的兩條嫩黃流蘇算是全身上下的亮點。這是最不出衆(zhòng)的打扮,但也確實美麗飄逸。
羨吟聽到兩人的話,不禁回眸一笑,額頭間的藍水晶華勝搖搖欲墜,“你就那麼希望你家小姐打扮成一隻花蝴蝶嗎?”
“不是花蝴蝶,是花!”
“花也有招蝴蝶和蜜蜂之分,萬一我招來的都是一羣馬蜂,還不如安安穩(wěn)穩(wěn)的呢
!”羨吟見清茶一愣,知道她又被嚇唬住了,連忙拉著繁枝離開。
清茶回過神來,皺起眉頭大喊,“小姐,你又嚇唬我!”
成陵的嫡庶之別根深蒂固,徐惠品是妾室,雖有掌管將軍府的身份,又封了一星半點的夫人,但卻也只能坐在羨吟的下首,至於鬱令儀就更要次之。
羨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瞟了眼一旁徐惠品端莊的笑容,心中不由嘲諷一笑。難怪這麼多年她名聲在外,連帶著鬱令儀雖是庶出也落得個好名聲,多半都是由於她這般苦心經(jīng)營。
“你怎麼纔來?”
羨吟回頭一看,原來坐在自己左側(cè)的竟然是蘇流煙,“流煙姐姐,你今晚倒是打扮的漂亮!”
蘇流煙一身深藕色的衣裙很是華麗,額頭上還印著芙蕖花鈿,顯得晶瑩剔透,端莊華美!
“恐怕也只有你這麼不在乎了!”蘇流煙別有深意的瞟了眼坐在羨吟身後的令儀,湊近她低聲道,“她可是猛足了勁頭要一展風(fēng)采呢!”
羨吟掩面一笑,“我都怕她髮鬢上的簪子掉下來!”羨吟回首瞟了令儀一眼,只見她打扮的華麗極了,簡直是金光閃閃。
不過羨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美,精緻的五官像是畫出來的,端莊之中帶著幾分嫵媚。白皙的脖頸上那一點妖嬈的紅痣更是給她增添了幾分風(fēng)采。
只不過……她似乎並沒有帶著那支紫玉簪,想必是要留在最重要的場合吧?
“皇后娘娘駕到——”
聽到這聲音,徐惠品臉上的笑容連忙收斂起來,起身跪在地上,額頭貼地。
“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一襲華麗的秋香色衣裙掃過紅毯,掃過衆(zhòng)人額頭前,掃過臺階,最後威儀的坐在上位鳳椅上
。跟隨而來的嬪妃停住腳步跪下請安,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
“平身!”
謝恩後各自落座,這纔算得上是禮畢衆(zhòng)人齊。
羨吟是第一次見到皇后和這麼多的嬪妃,不由好奇的打量著每一個人。一旁的蘇流煙笑著搖了搖頭,“你這樣?xùn)|張西望豈不是一會兒就要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流煙姐姐切莫笑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后娘娘呢!”羨吟低聲道,“本以爲(wèi)皇后應(yīng)該是一臉凝重嚴肅,沒想到卻是這樣高貴威嚴,和藹雍容。”
“你這樣和我說,豈不是要讓我爲(wèi)難了?我倒是覺得皇后娘娘著實沒有昭妃生的好看,但是的確應(yīng)數(shù)皇后娘娘最爲(wèi)威儀!”蘇流煙團扇遮面微笑,“你可切莫和旁人說,小心我的腦袋!”
羨吟不由一愣,才緩過神來,也是了,自己怎麼就沒反應(yīng)過來呢?這皇后乃是蘇氏,也就是蘇丞相的姐姐,蘇流煙的姑姑。自己誇讚皇后倒像是故意在她面前邀寵似的!
“七殿下的母妃,如今也是最爲(wèi)得寵的,這麼多年過去還能聖寵不衰,還真讓人羨慕!”蘇流煙眼神直直的看著談笑風(fēng)生的昭妃。
的確,昭妃的相貌很是美麗,一舉一動之間帶著款款風(fēng)情,難怪皇上會喜歡。
皇后蘇氏突然看向羨吟這一側(cè),臉上掛著和藹的笑,“蘇夫人,前些日子聽說你得了傷風(fēng),如今可好了嗎?”
蘇夫人連忙欠身垂首,“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婦的傷風(fēng)已經(jīng)痊癒,皇后娘娘無需掛礙。”
“那便好,本宮還惦記著給你送些藥去呢!後來多虧娓柒提醒,送禮哪有送藥的,那不是衝撞了藥仙嗎?本宮這才反過神來。”皇后全當(dāng)是笑話講出來,周圍的人也都鬨笑著捧場。
昭妃笑道,“就說娓柒想的周到呢!闔宮上下就算翻個底朝天再也找不出一個娓柒來,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麼教導(dǎo)的,羨慕死臣妾了!”昭妃打趣的拍了下正在斟酒的宮女,“您瞧瞧臣妾這細雨總是迷糊,真真是比不上娓柒半分。”
皇后粲然一笑,“數(shù)你最會說話,可算是找到機會來誇她了
。”
蘇流煙不由垂下頭,臉上似笑非笑的喝了口茶。羨吟不耐一笑,心中也有了譜,眼神掃過那一方和樂融融的場面,卻發(fā)現(xiàn)其中一位臉上掛著淺淡的諷刺。羨吟目光微凜,坐在昭妃之上的嬪妃還會有誰?恐怕她就是五殿下的生母、和皇后分庭抗禮的旗妃吧?
一陣談笑之後,皇后似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招呼歌舞停下來,大家舉杯共飲一番。在此同時,身旁的蘇流煙不勝酒力說是要出去透透氣,羨吟笑著點點頭也不曾跟過去。
“皇后娘娘,臣妾可是聽說今日來的世家千金各有所長。這些歌舞臣妾都看膩了,今日都是女眷,不如咱們圖個樂和,讓各位小姐們也有個展示的機會如何?”昭妃興高采烈的提議,眼神掃過衆(zhòng)人,卻在徐惠品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徐惠品爲(wèi)笑著低下頭,似是不經(jīng)意的動作,卻落在了羨吟的眼中。羨吟心中冷笑,原來這是商量好的啊,沒想到徐惠品還能攀上昭妃這樣的高枝,真是出乎意料!
皇后瞟了眼蘇夫人,雍容一笑,“當(dāng)年你那曲《月中桂樹》也是讓本宮驚爲(wèi)天人,只可惜今日你身份不比當(dāng)年,怎好讓你再跳?只能讓本宮暗自懷念罷了。”
“皇后娘娘這是折煞臣妾了,若是皇后娘娘想看,臣妾立刻去換了舞衣。只可惜臣妾這腰身都粗壯了一圈,哪裡還跳的起那般輕盈?當(dāng)年是《月中桂樹》,如今只怕是真的僵硬成一棵樹了!”昭妃自嘲的說完,又是一陣鬨笑。
看得出昭妃很是擅長活躍氣氛,討得皇后開心!
“若說昭妃的《月中桂樹》驚爲(wèi)天人,那臣妾道是覺得文貴妃當(dāng)年那一曲《笑紅塵》,才稱得上是絕無僅有。”旗妃放下酒盞不屑一笑,“《笑紅塵》一曲繞樑三日而不絕,曲調(diào)空靈灑脫,詞意豁達曠遠。更爲(wèi)美妙的是文貴妃那一身紅衣簡直是美若天仙,皇上不也正是因爲(wèi)這一曲才冊封文貴妃之位與封號的嗎?”
昭妃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皇后的笑容也淡了許多。旗妃似乎是達到了目的,連忙故作驚慌的虛掩紅脣,“哎呀!臣妾一時高興竟然忘了行,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大度一笑,“旗妃說的是事實,不過就是年代久遠了點,提起來其他人怕是也不知道,讓人尷尬
!”
“皇后娘娘教訓(xùn)的是!”旗妃雖然嘴上這樣說,臉上不屑的笑意卻絲毫未減。“本宮聽說昭妃妹妹的內(nèi)侄女文武雙全,深得尚書大人喜愛,既然提議讓各位千金表演……”旗妃站起身朝著皇后微微一禮,“臣妾道是請求皇后娘娘能讓臣妾一睹暮小姐風(fēng)采!”
皇后瞟了眼昭妃,昭妃笑著上前拉住旗妃,“旗妃姐姐,您這不是讓妹妹我爲(wèi)難嘛!雖說雲(yún)開的才藝也不錯,但是哪抵得上蘇家的大小姐?難道您忘了當(dāng)年鬱家二小姐在京城的時候,她們兩個可是有名的‘京城雙煙’呢!”昭妃瞟了眼旗妃,意味深長,“若是旗妃姐姐想要一睹風(fēng)采,那自然也該是皇后孃家風(fēng)采不是?”
旗妃不屑一笑,垂下眼簾也不再爭辯,“那就依昭妃所言吧!”
皇后朝著蘇流煙的位置上看去,不由皺起眉頭,“嗯?”
只見蘇夫人身邊空蕩蕩的座位,似是許久未歸……
蘇流煙提著一盞漂亮的琉璃燈走在花樹林之中,鼻間都是馨香。她又向前走了兩步,耳邊卻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她嚇了一跳,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在這裡可不好。連忙轉(zhuǎn)身要躲在花樹後,卻聽到身後男子快步趕來。
“誰?”
蘇流煙的肩膀多了一隻骨節(jié)分明的手,“還想跑?”
蘇流煙回過頭來,髮鬢上的流蘇釵叮噹作響。她不由一愣,只見面前的男子風(fēng)流倜儻,眉宇之間帶著清秀和狡黠之氣,“鬱公子?”
“哦?原來是你呀!”鬱青衫笑著放下手,“蘇大小姐不去參加宴會,反而獨自一人在這花樹林之中,就不怕遇上什麼登徒子?”
蘇流煙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鬱公子怎麼這樣講話?什麼登徒子不登徒子的?”
鬱青衫一怔,明白了其中含義不由尷尬笑笑,當(dāng)著大家閨秀的面的確不應(yīng)該談?wù)撨@些下九流的詞彙……
蘇流煙羞澀的擡起眼簾瞟他,喃喃道,“登徒子沒見著,倒是遇見個風(fēng)流倜儻的少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