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蘇夫人不禁又陷入緊張之中,羨吟皺起眉頭看著蘇流煙的身體有些發抖,剛要站起身出面解圍,卻發現蘇流煙目光犀利的看著自己。
她緩緩搖了搖頭,羨吟負氣又坐下,心裡大不安穩。
“臣女也曾讀過《易經》,《易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就在衆人以爲蘇流煙要丟人的時候,她竟然開口順著皇上的話說了下去。
“臣女覺得此句句意深邃,琢磨著其中含義應該是,天的運動剛強勁健,相應於此,君子處世也應像天一樣剛毅堅卓,發憤圖強,永不停息;大地的氣勢厚實和順,君子應增厚美德,容載萬物。”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等著她繼續說下去。“那這和朕所說的治國之道又有什麼關係呢?”
羨吟不由鬆了口氣,雖然皇上還未發話,但是她知道蘇流煙已經過了這關!
“臣女思來想去,覺得和老子的思想也是一回事。既要懂得尊重萬物承載的變化,又要懂得審時度勢,改變能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以此爲鑑才能上乘天意,下達百姓?;噬仙頎懱熳樱匀皇潜腥f世春秋爲己任,胸襟可納百川,意志可逆江河。所以皇上之意既代表的是天意,又能百思良策治理江山!”
皇上聽過不禁哈哈大笑,昭妃見皇上笑了起來,也跟著打趣。
“蘇大小姐可真是有學問,臣妾就連聽都沒聽懂,更別說記住這些什麼勞什子的東西了!”昭妃上前行了一禮,“到底是皇后娘娘母家出人才!”
皇后緊捏著裙子的手不由放輕鬆,掌心裡全是汗。她和藹一笑,“皇上,流煙竟會賣弄那點小聰明,還請皇上恕罪!”
“朕倒是覺得你這個侄女的確是個才女,不負‘京都雙煙’的美名。能把老聃思想體會到這個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被噬限哿宿埕E鬚,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看著蘇流煙,“既然知道《易經》,那你對卦可有研究?”
蘇流煙舒了口氣,連忙叩首更深,“回稟皇上,臣女才疏學淺,也不過是記住寥寥幾句。成陵王朝文化博大精深,豈是臣女能全懂的?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的眼中略有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能到這樣也不容易了,你下去休息吧!”
“多謝皇上!”
羨吟和蘇流煙相視一笑,彼此心中也算有個安慰。羨吟不經意間瞟見宮女收拾那筆墨,竟然看到那副字跡之後的紙上竟然還有一副同樣的字!
羨吟心中不禁大驚,這……她轉頭看向恢復平靜的蘇流煙,深深地震撼住。力透紙背?
昭妃拿起名冊一看,“接下來便是迎春花了,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沒想到站起身來的正是昭妃母家的侄女暮雲開!上次在將軍府見到暮雲開的經歷並不愉快,她清高孤傲的似乎和誰都處不來。羨吟不禁笑著點點頭,“當真是配的上迎春花的清高孤寂了!”
暮雲開呈上花簽上面赫然寫著迎春,昭妃笑道,“竟然是作畫?旁人我是不知道,這雲開怎麼會作畫呢?”
“暮小姐不會作畫?”皇后故作驚訝。
暮雲開的眉眼間總是帶著一種犀利之氣,看上去颯爽英姿,即便是廣袖長裙也掩飾不住那股英氣嫵媚。在衆人柔婉的氣質中倒更像是凌寒獨自綻放!
“臣女的確不會作畫,各家小姐會的臣女恐怕都不會,但是臣女會的恐怕沒有一家小姐會!”
“哦?”皇上不禁產生了興趣,“你這般大膽驕傲,朕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會些什麼,希望不是大言不慚纔好!”
暮雲開自信冷笑,左右看了看,突然指著不遠處的兵器架子說道,“那東西可能借用?”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鬱文階連忙上前,“皇上,那是臣等用來準備下午狩獵所用的兵器?!?
“若是鬱大人方便,可能借我一用?”
鬱文階擡頭看向皇上,只見皇上點了點頭,“準了!”鬱文階一揮手,連忙有侍衛去擡了架子過來。
暮雲開熟練的拿起一把劍,“皇上,臣女要開始作畫了,若是驚擾到聖駕,還請皇上莫怪!”說罷,還未等皇上開口,暮雲開便一手持劍縱橫回活,步似行雲流水,身似行蛇氣勢連貫。她舞劍引得周圍花樹上的花葉紛紛墜落,猶如天女散花,待花朵落地,她又劍勢輕柔如蘊藉,連綿不斷又輕緩圓活,柔中寓剛。
地上的落花紛紛被劍勢襲捲起來,像是微風浮動一般各自落在別處,待落花已成。暮雲開又拿起架子上的彎刀不假思索的飛射而出,在花樹上砍下一花枝?;ㄖεc彎刀同時落入暮雲開手中。她手持彎刀在空中一陣削磨,那花枝落地正落在那些落花之中,形成一道花隨風動的美圖!
衆人不禁拍手叫好,只是這還不算,她又拿起一旁的長矛題字。
暮雲開廣袖一揮,回身跪在地上,“東風夜放花千樹,還請皇上過目!”
衆人早已震驚,皇上雖然神色如常,但是看得出他已經對暮雲開另眼相看。“一個小小女子竟然能學得這十八般武藝,當真是奇女子!朕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以地爲紙,以落花爲彩,如今看來不光是畫美,這作畫時的武藝更讓人驚歎。”皇上看向昭妃,“依朕看,即便是再比下去,也未必有人能勝得過暮小姐。就算更有才華橫溢者,暮小姐也定能進入三甲!”
“皇叔,您這樣說可不公平啊!”衆人不禁一愣,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反駁皇上?但是轉念一想,這個時候能管皇上叫皇叔的人,恐怕也只有昌吉王府的云溪郡主。
羨吟歎了口氣,“麻煩終究是麻煩!”
只見云溪郡主一身紅衣走到衆人面前,一條長鞭彎折握在手中,“云溪參見皇上!”
“起來吧!聽說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現在怎麼又出來調皮了?”皇上神色冷淡,卻也不得太過,“剛剛朕說暮小姐定然能進三甲,你卻說朕不公平,文武百官都在場,你倒是說說朕哪裡不公平了?”
“皇叔,云溪還沒出來比試呢!”云溪瞟了暮雲開一眼,“會的多未必學的精,云溪倒是覺得專攻一門練就第一,那也不爲是好事。這樣才能精益求精嘛!”
“云溪君主的意思是您的長鞭可算的上第一?”暮雲開的淡笑裡帶著嘲諷和不屑,“那不如今日就讓我領教領教?我也用長鞭與你對戰,如何?”
云溪冷哼一聲,白了她一眼,“本郡主不想和你比,你花拳繡腿的作一副畫有什麼意思?要比就要來真的?!?
“說了半天,你到底要如何呀?”皇上有幾分不耐煩,卻又偏偏不能再衆人面前訓斥云溪,弄得雞飛狗跳。
云溪毫不猶豫的指向鬱羨吟,“我要和她比!”
衆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鬱羨吟的身上,鬱羨吟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笑著站起身,“恐怕要讓云溪郡主失望了,羨吟雖然會些皮毛的功夫,但是連暮小姐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又如何能跟云溪郡主相比呢?”
暮雲開不禁冷笑,云溪的臉色微微泛紅,竟然敢抓自己的話柄!
“我說能比就能比!”云溪蠻不講理,也不分場合,“我就是要和你這個京都有名的廢材比一比,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能耐有臉坐在這!”
皇上的目光微凜,一旁的皇后悄悄拉住皇上的衣角,低聲提醒,“皇上切莫動怒,云溪還是小孩子脾氣!”
“你不敢嗎?”
“恐怕不是不敢,而是不願意和你比試!”暮雲開白了她一眼,“皇上、皇后在此,鬱三小姐知書達理,沒有皇上首肯,怎麼會在御前失儀?”暮雲開暗諷云溪,轉身拱手行禮,“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剛剛似乎用錯了力道,身體稍有不適,請恕臣女先行告退!”
暮雲開轉身離開的瞬間,瞟了鬱羨吟一眼,那一眼的目光極爲複雜,但是羨吟好似看懂了幾分。
昭妃連忙上前拉住云溪,“云溪郡主可真會胡鬧,鬱家三小姐是抽了花籤的,自然要按照花簽上的表演,等一會兒才能輪到呢!你若是想參加,那也要抽花籤才行?!?
“抽就抽!”云溪被昭妃拉走,抽花籤。
羨吟看著自己手中的芙蕖花籤,心中不由冷笑。鬱令儀被告知是下一個,她起身的時候還不忘挑釁羨吟一番,款款走到中央,一身玫瑰色的衣裙異常嬌豔,襯托的她皮膚雪白,嫣然美麗。頭上的紫玉簪閃閃發亮,折射出動人的光彩,那一朵髮髻上斜簪的牡丹看似豔俗,但是戴在她那風流慵懶的髮髻上,竟然恰當好處的展示出傾城傾國的富貴和雍容。
衆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只是爲了她的美麗,更是爲了她儀態萬千的風流體態。羨吟心中緩緩沉了下去,曾幾何時自己爲了取悅越平遠也學得令儀這般姿態,可惜邯鄲學步不僅不得精髓,還反倒失了自己原本的風采。她看向越平遠,只見他目光癡迷的在令儀的身上流連忘返,原來在自己不經意的時刻,在自己羨慕著令儀的時候,他也同時在驚豔於令儀的美麗!
羨吟的目光盈盈,有幾番心潮澎湃難以自持的哀傷,卻赫然感受到越少千冰冷刺骨的目光看著自己。她收斂心神,連帶著那些潮水般的往事,全都壓抑下去。雖然還泛著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