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令儀柔柔跪拜,展開雙袖像是一隻蝴蝶,“臣女鬱家令儀,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吧!”皇后見皇上沒有說話,表情淡淡的連忙說道,“你抽到的是牡丹?”
鬱令儀雙手舉過頭頂呈上那支花籤,雙袖滑落,似是不經意間露出的如雪皓腕讓在場男子無不驚歎。羨吟心中冷笑,這看似無意卻精心安排的動作,果真可以讓男人爲止心動。這樣不經意間流露的嫵媚和風情,是鬱令儀獨自練習很久的,爭取做到每一處都完美!
“京都十戶的千金之中,有九位便會古琴,看似簡單的題目卻又是最難出彩的。也只有牡丹這樣的羣芳之首配的上!”皇后瞟了昭妃一眼,笑道,“昭妃的花籤果然是用心良苦!”
此話一語雙關,明著說昭妃籌備此節目辛苦,卻也暗指昭妃刻意安排……
羨吟不由疑惑的看向昭妃,只見她微微一愣,笑意盈盈的看向了皇上。在皇后面前就如此大膽的與皇上眉來眼去,昭妃果真是極爲受寵的!
皇上垂下眼簾,“朕早就聽說鬱家有個第一才女,如今一見果真是冶容多姿鬢
!”
令儀一愣,冶?
冶,是否可以理解爲妖冶豔麗,紅顏霍亂之意?
鬱令儀臉色蒼白的跪在那裡,有一瞬間的沉默和安靜。羨吟無奈的撇了撇嘴,爲何皇上會突然對她如此刁難?似是心中早有不喜之意?
“沉香公主到——”
就在衆人不知如何理解皇上之意的時候,這位久不在人前露面的沉香公主卻到了。羨吟自然是知道這位公主的,只是她雖聲名遠播,但卻從未見過真容。傳說沉香公主性格孤僻冷漠,反覆無常,幼時曾自請出家侍奉佛祖,但卻遭到皇上的強烈反對。一到出嫁年齡便急忙爲她挑選了駙馬,可惜好景不長駙馬暴斃,從此沉香公主便鮮少在人前出現。
沉香公主姿容出挑,淡眉如秋水,紅脣嬌豔。神色冷漠幽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猶如深邃不見底的湖,那一身玫瑰色的廣袖紅裙更是給她增添幾分冷豔的味道。白皙的脖頸有幾縷垂下的碎髮,有種別樣的美。
沉香公主盈盈一拜,“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皇后笑容慈愛,朝著她伸出手,“沉香,來,到母后這來坐!”
沉香卻瞟了眼身旁跪在地上的鬱令儀,上下打量一番,冷冰冰的問道,“你這衣料可是在梨花坊買的?”
羨吟皺起眉頭,赫然發現令儀身上穿著的衣料竟然和沉香公主的一模一樣。沉香公主反覆無常,性格乖張,會不會因此發難?
“回稟公主,臣女的衣料並非是在梨花坊買的,而是在凌波閣。”
沉香冷笑一聲,姿態高貴傲慢,“這玫瑰花紋來自西域,我成陵王朝鮮少有人見過,即便是知道的人也斷然不會去買。雖然它很美,但卻花莖帶刺,被人視爲不詳。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很貴重!”
“本宮不甚在乎什麼祥與不詳,反正本宮本就是個不詳之人。沒想到還有人和本宮一樣,你說咱們兩個是不是一種緣分呢?”
令儀身子一僵,勉強扯出一絲笑意,“臣女怎敢放肆?”
“不敢放肆你現在不也放肆了嗎?”沉香公主聲音陡然提高,冰冷刺骨,“本宮花了大價錢纔買到的東西,卻發現別人也穿在身上,當真是不大高興
。沒想到將軍府竟然會如此嬌慣女兒,揮金如土!”
鬱遐年起身出來跪在地上,“請公主明鑑,老臣戎馬一生對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實在不瞭解,而且老臣可以保證府上一切開支都來源正當?!?
沉香公主突然又笑了起來,“鬱大將軍何必這麼緊張?本宮自然相信鬱大將軍爲官清廉,兩袖清風了。其實本宮剛剛的話也只說了一半,這布料只有梨花坊纔有,其它地方買到了都是仿造!”
令儀頓時臉色一陣青白,咬了咬牙,怒不可遏。堂堂一府千金雖不能和公主相比,但也決不能容忍穿什麼仿品在身上,這可讓自己將來如何面對衆人?
沉香目光凌厲,“不過……”沉香在令儀身邊走了幾步,冷哼一聲,“即便是仿品,本宮也不屑與別人一樣!”
刺啦——
羨吟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沉香公主一把撕裂了自己的衣袖,整片柔美的廣袖都被仍在地上。衆人不由驚呆了,皇后臉色蒼白的喊了句,“沉香,你這是做什麼?”
皇上的目光深沉,像是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四下安靜極了,似乎落花的聲音都能聽到。
羨吟鼓起勇氣扯出一絲笑容,她站起身拿著自己備用的鎏金黃色外衫來到沉香公主面前,微微一禮,笑意盈盈。
越少千頓時皺起眉頭,眼中帶著一絲警告和怒意,“多管閒事!”
“公主殿下動氣是小,但親手毀了自己心愛的東西卻是大!”羨吟雙手呈上那疊放整齊的外衫,“日頭炎熱,公主殿下還是披上臣女這件外衫遮擋陽光吧!您肌膚賽雪,若是曬黑了豈不比這羅裙更可惜?”
沉香從上到下打量羨吟一番,只見她一身白衣光彩奪目之中卻不失清雅簡潔,那些散落在裙襬上的花瓣和珍珠更是瑩潤爛漫,相貌雖不如跪在地上的鬱令儀美麗,但卻獨獨有一番仙姿靈氣
。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是一副細膩的水墨,慢慢的一點一點氤氳出來……
沉香冷笑,“旁人勸我都要先勸彆氣壞了身子,東西毀了是小,爲何你卻偏偏覺得這羅裙比本宮的身體還要重要?”
“公主殿下聰慧,自當知道愛惜身子,哪裡用的著我們多嘴?只是這玫瑰紋羅裙公主殿下極爲在意,就連旁人穿了相似的都不高興,可見是公主眼中的珍貴之物?!绷w吟緩緩擡起眼簾,“這世間總有一些東西要比自己更珍貴,所以臣女覺得公主殿下爲了旁人的贗品而毀了自己的珍品,太過可惜!”
沉香放聲大笑,一副花枝亂顫的模樣,“你倒是挺會說話的,不過說的也不錯,就算給飛鳥塗上繽紛的顏色,也未必就能變成鳳凰。我又何必非要獨攬羣芳呢?”
“公主心胸寬廣,臣女敬佩!”
沉香瞟了眼鬱令儀,“京都第一才女也不過如此,只怕是空有其表!”沉香朝著皇上和皇后一禮,“兒臣先行告退更衣,還請父皇母后見諒!”沉香轉過身卻對羨吟說了句,“你跟本宮過來!”
“是!”羨吟不知沉香爲何叫自己跟著,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越少千皺起眉頭,“緋色瀲紫,跟著去看看!”
“是!”在越少千身後扮成宮娥模樣的兩人不著痕跡的離開。
輾轉到了一處宮殿,名曰瑤光。只見細雨站在門前笑臉相迎,“公主殿下金安,昭妃娘娘知道公主殿下要過來,特意命奴婢等把瑤光殿打掃出來……”
“行了,你先下去吧!”
細雨尷尬的一怔,欠身行禮告退。沉香推開門走進殿內,像是走進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她其餘人不得進入!”
鬱羨吟聽的出她口中所指的便是自己,她拿著那外衫款款而入,看到沉香正背對著自己看著牆壁上一副丹青。
“公主殿下……”
沉香回身揚起手便要打羨吟耳光,可是現在羨吟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人,她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反手把她另一隻手控制住
。
兩人憤怒對視,羨吟從她的眼中看出一絲嫉恨和玩味,似乎只是個不慎在意的玩笑。羨吟頓時有些不悅,她是在輕視自己!
“你竟然敢阻止本宮?”沉香冷哼一聲,“我看你是活膩了!”
“臣女倒是不知公主殿下這是爲何呀?臣女可做錯了什麼?”羨吟皺起眉頭,“我既然敢阻攔你,必定有阻攔你的本事!”
沉香嘲諷輕笑,“一個人盡皆知的廢物,竟然敢在大庭廣衆面前拆本宮的臺,你以爲本宮真的會聽信你那番花言巧語?知道爲什麼本宮讓你跟過來嗎?”沉香的眼中泛出一絲狠辣,“因爲我要你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裡,冠以謀殺公主的罪名!”
羨吟靜靜的看著沉香,不怒反笑,突然放開了她的手腕?!肮鞯钕码y道和皇上有仇嗎?”
沉香身子一僵,聲色俱厲,“放肆!本宮和皇上之間的事情豈是你能揣測的?本宮和父皇是親生父女,有何仇怨?你這是在污衊皇族!”
“是不是污衊公主自己知道,你偏偏要在衆人面前找茬胡鬧,難道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嗎?”羨吟挑眉笑笑,像是能看透沉香的內心,“你身爲公主竟然和一個臣女公然爭鋒,再傻的人也知道你故意爲之,因爲我想一個幼年便看破紅塵的人,應該不會無聊到那種程度吧?即便鬱令儀真的很讓人討厭!”
沉香放聲大笑,“原來你竟然和自己的姐姐過不去。怎麼?你嫉妒她的美貌?盛名?還是衆星捧月的姿態?可是在我眼裡,她就是個譁衆取寵的蠢貨,還沒有你的一星半點聰明!”
沉香突然上前雙手握住羨吟的臉頰,逼迫她與自己對視。兩個人離得很近,羨吟似乎刻意感覺到她吐氣如蘭。
“你的眼睛竟然散發紫光?”沉香目光微凜,似是有些驚訝,“你是異域之人?”
羨吟目光冰冷,掰開她的雙手搖了搖頭,“公主殿下,想要報仇有時候只是殺人並不夠,更重要的是讓那個兇手痛苦,讓他生不如死!”